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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我活埋的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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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蜂鸟?” 凌辰南叫他。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回头,停顿了两秒才意识到在喊自己一般,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
蜂鸟只看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却让凌辰南有点愣住了 —— 对方目光深沉似海,又一片空白,他没有瞪人也没有皱眉,但莫名压迫性十足,凌辰南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但是蜂鸟只看了他这一眼,又把脸转了回去,留给他一个无情的侧面 —— 他鼻梁高挺,眉骨压得有点低,和长长的睫毛几乎要连在一起,他嘴唇不厚,但上唇有点翘,像是风流的样子,一下子把五官的冷感化开了。
然后他嘴唇动了,发出声音:“慢死了,等你半天,能不能走了啊?”
凌辰南眨了眨眼 —— 对方似乎又还是蜂鸟那副不耐烦的欠揍样没错。
凌辰南走到他身边,并肩一起看屋子里 —— 他们原本都应该是正常的上班族、工人、家庭主妇、商人,可到了这个地方,他们都裹着一样的病服,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不知时间流逝地呆坐,或重复着毫无意义的怪诞行为,还以为自己在尽力维持着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蜂鸟又开口了:“以后我……白晟如果不能好起来的话,也会来这里吗?”
凌辰南吃了一惊,扭头看他:“什么?不……”
蜂鸟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回答,打断他:“果然还是留白晟一个人比较好吗?性格讨喜,也安心工作,从不惹是生非。只是……” 他偏过脸来,直视着凌辰南:“另外的那个,就因为不讨人喜欢,就应该消失吗?”
凌辰南觉得蜂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他飞快地占了眨眼,试图解释道:“不是这么说的……”
蜂鸟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果然还是作为白晟要活得更容易吧,对所有人而言。”
凌辰南问:“你觉得白晟活得容易吗?”
蜂鸟不吭声,他说:“睡不着害怕,睡着了也害怕,每天醒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恋人又是个心理扭曲的控制狂,在监狱里且不给自己好过,更不论他出狱后又将如何,工作无法继续,生活也难以维持,你觉得他活得容易吗?”
蜂鸟表情毫无动容,说:“是嘛,你心疼啊?心疼的话就帮我一起除掉那个人渣不就好了?” 他又浅浅哼笑了一声:“真好啊,还有人这么心疼,谁活得容易呢,白晟却总是有人心疼。”
凌辰南虚起眼睛:“我知道你是陪着白晟长大的,你有独立的个性和完整的性格,但我之前说过了,整合人格不是消灭人格……”
蜂鸟再次打断他:“到底该消灭的是谁呢,医生?谈什么消灭不消灭,难道这个世界上哪个人不是有几套面具的吗,你们又到底是通过什么判断谁是主人格呢,” 他露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伤心苦笑:“算了,万人迷的完美一面总是毫无异议地占据着优势,呵呵,居然连你也这么想。”
凌辰南抿起嘴看着他 —— 不对,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蜂鸟你什么意思,不对,你真的是蜂鸟吗?”
可对方忽然猛地弯腰下去,好像被什么无形的钝器击中后脑一般。他手指抠着窗棱指节泛白,咬着牙,痛苦的叫声卡在喉咙里,比惨叫出声更加叫人心慌。
路过的护工看了他们一眼就要上前,凌辰南连忙举手示意对方没事,只见蜂鸟缓缓跪了下去,额头抵在白墙上。
好像上次也是这样……头痛到昏过去之后,第二天醒来变成了奶糖,凌辰南一瞬不瞬地死盯着他。
然而这次他没有如凌辰南所料那般失去意识倒下,一直维持蜷缩的姿势,双手死死按着太阳穴,又用额头去撞自己握拳的手掌。
凌辰南连忙蹲下去,把手垫在他额头上,轻声安抚:“嘘……没事了,不痛不痛,没事……”
又过了一会儿,对方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腿像是麻痹了一般向后摔坐在光滑的地砖上,凌辰南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他被抓住胳膊后抬头看过来 —— 眼睛里都是茫然,他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凌辰南看了他一会儿,问:“白晟?”
白晟迟钝地点了点头,半天才发出一个单音节:“诶?”
凌辰南也垮下肩膀,和他一起靠坐在走廊的墙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第十三周?周一】

春天的雨就是下一场暖一点。
几日前还满地结冰呢,今天就回暖到了快零上十度,天也黑得越来越晚,傍晚的街道终于热闹起来。
凌辰南忙了一整天,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才得以喘气,将办公室的窗子打开一半,冷风瞬间霸占了半间屋子,他看着树上的白绿芽包发呆。
“除了蜂鸟和奶糖,你还知道有别的人格存在吗?” 凌辰南记得自己之前是这样问白晟的。
对方当时颇为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么……蜂鸟和奶糖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凌辰南又问道。
白晟想了想,说:“奶糖……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所以说实话我连他什么名字什么习性至今都没闹太明白,蜂鸟嘛,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吧。”
凌辰南吃了一惊:“八九岁?”
他查看过白晟直系上一代的疾病史 —— 没有精神病的患者,虽然男性比女性更加容易隔代遗传隐性基因,但人格分裂又确实是非常罕见的病例,若不是幼时受到过什么无法面对承受的虐待伤害…… 不,即使在那些童年受虐的病例里也鲜少有人发展出独立的第二人格来逃避现实。
凌辰南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以医生的身份在和对方对谈了,他虽然也反复这样提醒自己,但对他的关心和对他精神状况的关心又一时难以分离。
白晟似乎并不在意,摇了摇头说:“这也是我后来回想的时候才……小时候的事情我有点……记不太清楚,我妈妈总说我在屋里一个人的时候和空气说话,那是八九岁的事,所以我后来就想,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那些我记不太清楚的小时候的事,说不定就是蜂鸟经历的,不是我。”
凌辰南点点头,沉默半晌又问:“蜂鸟他……最近出现得频繁了一些吗?”
白晟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频繁吗?啊……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比前几年频繁一些,但是远远比不上小时候呢,小时候基本都是蜂鸟在活动,他胆子很大,什么都不怕……我家,我家家教很……严格,我总是有些怕。”
他措辞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严格”,凌辰南虚了虚眼睛,白晟接着说:“蜂鸟每次都会被管教得很厉害,他不服软,不认错,总是被……惩罚,其实他也不是事事惹祸的,但是大人都不喜欢他。”
凌辰南越听越诡异了,问:“你家大人,就是你父母那些的,不会也知道蜂鸟的存在吧?”
白晟无声无息地想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谁知道呢,我……我是跟他们说过的,我小时候不懂嘛,不懂这是不正常的,也不知道要隐藏,他们最开始只觉得我又在说疯话了,是为了逃避惩罚,后来蜂鸟惹了几次……很大的麻烦,他们终于有点信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叫我要学会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件事。”
从八九岁开始隐藏自己的多重人格吗,凌辰南惊呆了,他一直以为白晟来自家教良好的知识分子家庭,子女出现了精神病症居然不立马寻求医疗帮助吗?
白晟没有察觉他的思潮,眼睛瞟向一边继续回忆:“后来我的成绩越来越好,也不那么怕我妈妈了,蜂鸟出现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我妈妈好像也只是对我不再惹事而满意,没有多问什么,甚至……”
凌辰南:“甚至?”
白晟看看他,又愧疚地低下头:“甚至,有的时候是我犯了错,他们……我们也会习惯性地怪给蜂鸟。”
凌辰南脑中浮现出那人发火的幼稚模样,又想起他冷言冷语的厌世表情,咬着嘴唇皱了皱眉。
他还有一句话没能问出口,那就是小时候蜂鸟出现的频繁程度,是超过你的吗?
那些恍惚的童年碎片,是因为你不记得,还是因为那时你尚不存在?
凌辰南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伸手将他抱进怀里,白晟小吃了一惊,也回抱过来。
凌辰南埋在他头发里说:“对不起,不是故意问你这些的,我不是把你当病人,是关心你才忍不住的。”
白晟把脸从他脖子里抬起来,弯着眼睛抿了抿嘴,开口支吾了好几个断句,最后红着耳朵放弃道:“没,没关系,我超开心的。”
甜蜜的,小心翼翼但仍是甜蜜的,天真无邪也仍是甜蜜的,就是这个表情,总叫自己心律失调。
不管如何,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叫白晟的人,他要保护起来,凌辰南这样下着决心。

咖啡上的奶泡坍塌了,像是有人在细微叹气一般的声音唤醒了回忆中他,凌辰南喝了一口 —— 冷掉的咖啡不堪入口。
把咖啡倒进水池里,凌辰南看着清水将棕色液体全部旋转着带走,莫名希望这是一个可以把纷杂思绪全部一股脑灌进去的冥想盆。
忽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 贴着木头桌子在空旷屋内格外大声,凌辰南拿起电话一看 —— 陆柏舟,真巧,他挑了挑眉毛,接起电话。
陆柏舟大大咧咧的声音传过来:“哈喽啊学弟?好久不见。”
凌辰南听到他轻浮的语调就觉得放松一些,笑着回说:“也没有很久吧……”
陆柏舟:“怎么,利用完我就不理我了?用完就扔?嫖完就甩?”
凌辰南好笑道:“怎么叫用完?不是还用着呢吗,怎么了,跟白晟的咨询还顺利吗?”
陆柏舟语焉不详地说:“顺利……是顺利……”
凌辰南:“哟,你这个喘气儿喘的,我怎么有点慌。”
陆柏舟似乎是从室外走到了之内,周围忽然安静,回音也重了起来:“打电话不是要跟你说他的事……嗯,怎么说,也算是有点相关。”
凌辰南耐心听着,对方说:“那个沈什么的,上次你专门来接触了一下的那个。”
凌辰南一听,毛就竖起来了:“沈寅川!他怎么了?”
陆柏舟咳了声:“你淡定,没什么太大的事,不过最近听到他名字的几率有点高,又想到你之前在问他,就有点在意。”
凌辰南在电话这头皱着眉:“什么情况下听到他的名字?”
陆柏舟说:“一个嘛,是从我这边几个犯人病人口中,也是沈的前室友之一。”
凌辰南抓住重点:“之一?”
陆柏舟说:“嗯哼,他入狱这才几个月,室友已经换了三个。”
凌辰南想了想,低声说:“而且被‘换掉’ 的狱友还上心理医生这走了一遭,他们怎么了,有什么生心理创伤吗?”
陆柏舟说:“你慢点儿,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总之……他在监狱里过得挺充实的,没闲着,另一个嘛……是从领导那边儿听到他的名字的。”
凌辰南听他说得含糊,有点着急,可劲儿催他,陆柏舟说:“哎呀,怎么跟你说呢?你保密级别不够啊。”
凌辰南简直要抓狂:“级别不够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啊!”
陆柏舟没心没肺地笑出声:“别生气嘛学弟,这么说吧,进了监狱的也分大鱼小鱼,有些大鱼需要小鱼去钓,钓着了大鱼才能去钓池子外面那些更大的鱼。”
凌辰南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你说警方在利用里面某些犯人做线人?沈寅川他根本没有什么帮派背景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柏舟:“这可是你自个儿瞎猜的,我什么也没说。”
凌辰南想飞过去踹他一脚,对方又说:“总之托你的福,我对这个人也有点在意,他‘手动’ 换掉了一批室友,却没加刑,也没怎么受罚,跑不了背后是说好了什么和议,再加上他的现室友又是个前走私帮派的二把手,所以就有点怀疑。”
凌辰南对这些破案过程没太大兴趣,琢磨了一下说:“我是不了解啦,不过这种做法应该也不少见吧,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选上他。”
陆柏舟说:“我在意的点到不是这个,毕竟监狱里总是有人觉得安稳服刑最可靠,也有人愿意为了表彰减刑替警方犯险,只是他犯事换掉的那几个室友……下手有点没必要的重。”
“说实话,咱们监狱这种霸陵暴力事件不算猖狂了,就算有欺负新鸟的,那也都是暗着来,没有像他这样的,喂喂学弟,你在听吗?”
凌辰南沉默了很久,一字一顿地问:“你说,沈寅川,他有可能减刑提前出狱?”
陆柏舟哈哈哈:“猜测,我也是猜测。”
陆柏舟:“哈喽?你在吗?”
凌辰南深吸了一口气,说:“接下来,能麻烦你继续留心一下沈寅川的动向吗?”
陆柏舟说:“这个你不说我也会,如果他真是暴力倾向严重的反社会人格,怎么能让他提前出狱。”
凌辰南动了动眉毛,问:“这你能干预?”
陆柏舟说:“当然,上次你来的时候不也听过出狱前的心理测评流程吗。”
凌辰南嗯了一声,又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知会,挂上电话捏在手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走回到窗边看着亮起路灯下来往的行人 —— 他们每个人都脚步匆匆,似乎赶着去和什么人相会。
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拨出一个电话。
“喂,白晟吗?” 听着对方惊喜的声音,他也情不自禁弯了弯嘴角,问:“想见面吗?”


【第十三周?周一·续】

凌晨南轻车熟路地来到白晟家,按响门铃之后里面的人风风火火跑来开门,凌晨南伸长脖子一看,好奇道:“你这是在干嘛?”
白晟把手套摘下来整齐码放在一边,兴致颇为高昂地说:“大扫除!你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本来以为你到之前能弄完的。”
凌晨南看着被扒光的沙发窗帘,心想这弄得完才有鬼,感叹道:“这么大工程的清扫行为,蜂鸟一定会很欣慰的。”
他提到蜂鸟出现的事,白晟闻言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凌晨南安慰道:“他上次没惹什么麻烦,还帮小朋友们整理了房间呢。”
白晟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却忽然“啊” 了一声,过来拉起他的手就朝卧室走。凌晨南被他牵着,脑子里开始转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然而白晟只是把他带到自己的电脑桌前面 —— 上两次来的时候桌子上还没有电脑和绘图板,不过现在已经摆得像个正经办公桌了,旁边还有个西瓜状USB转换插头,可爱得十分融洽,在全是深浅灰度的房间里添加了一抹特别的趣味。
凌辰南坐进办公椅,白晟站在他身侧后方覆在他肩膀上面操作鼠标,呼吸拂过他的耳尖,点开一个文档说:“前两天接了网上一个外包的小项目,虽然没什么复杂度,但是……但是总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第一次工作了。”
凌辰南扬起下巴看着他,真诚地表扬:“真棒!”
白晟似乎意识到自己摇尾巴求夸的样子有点不矜持,站直身子解释道:“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但就是,想告诉告诉你。”
凌辰南冲他大大地笑了一下,又看到另外一个图稿,顺手戳开来看了看 —— 一个简单的内装三维设计,但房屋格局越看越眼熟。
白晟又“啊” 了一声,想过来关掉,凌辰南抱着键盘和鼠标不给他碰,似笑非笑地说:“你设计我家干嘛?”
白晟手指在裤缝上捏了捏 —— 他有时候害羞之下会如此,咕哝道:“只是随便,随便画画而已,没什么现成的蓝图,就借用了一下。”
凌辰南也懒得戳穿他自己现居的公寓才是毫无装饰最需要布置的范本,随手戳着充电器转移话题:“这个西瓜好可爱,哪来的。”
白晟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说:“这个……是橘子。”
凌辰南脸黑了黑,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哦” 了一声。
白晟想了想,问:“这是红色?”
凌辰南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问:“不是吗?”
白晟看着鲜亮的橘黄色 —— 对方色盲这一点倒是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

白晟的洗衣机工作完毕唱起歌来,两人合力挂起洗好的窗帘 —— 一个人穿挂钩递给凳子上的人往窗帘轨上挂,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既视感。随后他们又将扒掉的沙发套塞进洗衣机,在洗衣温度和清洗方式上意见相左,最后上网找了百科作证,折腾完毕后还颇为幼稚地双双蹲在洗衣机滚筒前看着里面水流搓起泡泡发呆,蹲了一会儿,凌辰南腿麻了,坐在地板上,脑袋一歪耷拉在白晟胳膊。
白晟侧脸和耳朵被他挠痒,笑了声,又用下巴蹭了蹭他头发。
洗衣机滚筒频率稳定地转来转去,是一个不错的白噪音,凌辰南忽然觉得今天到现在才第一次真正平静下来了。
他外表自然总是平静的,他要求自己平静、别人也要求他平静,他不但要做第一个、有时候也要做在场唯一平静的人,可是偶尔,他又会忽然意识到 —— 他的本质不是平静的,而有些情绪压抑再久,非但不会变淡,只会更激昂。
白晟也歪过脑袋,枕在他头顶。
两人无声地互相依靠了一会儿,凌辰南忽然开口了:“这个要洗多久啊?”
白晟动了动,说:“一个半小时呢,满缸嘛。”
凌辰南说:“别等了,我们出门玩吧。”
白晟问:“出门?好,好啊,怎么玩?”
凌辰南抬起头,说:“出门约会啊,吃饭,打球,逛街看电影什么的。”
白晟蹲姿换成跪资,坐在自己脚跟上,手放在膝盖,像一只小白狗,听了他的提议后眼睛亮得人简直招架不住,使劲点了点头。

有了这个计划之后两人忽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蹦起来准备出门,连晾干准备的拖把和投了一半的抹布都不管了。凌辰南这也是忽然起意,根本没带任何打球的装备,然而白晟衣柜丰富,敞开来随便挑。
凌辰南随便拿起一件之后,白晟“咦?” 了一声,凌辰南疑惑看他,他说:“没想到你会选这种粉色。”
凌辰南颇为吃惊地看了看手里的衣服,余光瞥到白晟在偷笑,明白了,佯装生气说:“小白学坏了。”
白晟讨好地蹭蹭他,忍着笑说:“一直都很坏……好啦是白色的白色,分不清颜色好可爱啊。”
凌辰南哭笑不得 —— 自己是对色彩不太敏感没错,然而一个靠色彩吃饭的人居然觉得这样可爱。
白晟带的两副拍子都非常轻,手柄又软又好握,以凌辰南的水平可以说是暴殄天物,他握在手里瞬间就自信爆棚觉得自己球技大增,兴致勃勃地开车来到两人之前经常来的场馆。
周三工作日,场馆果然未满,自从几周前奶糖忽然出现后就没来过这里了,如今再来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身份。
唯一不变的是两人悬殊的球技。
凌辰南被虐了两回合之后,隔壁场子忽然有人和他们喊话,他回头看见一个女孩子冲两人挑眉眨眼笑:“嘿,帅哥!”
凌辰南:“哇,现在女孩子都这么直接的了。”
女孩子头上黑线了一下:“不记得我了吗?”
还是白晟率先反应过来:“哦,是你啊!”
女孩子又笑起来:“对啊对啊帅哥,自从你指导过以后,我打球突飞猛进,超有兴趣的呢,不过我来了好多次都没遇到你们。”
凌辰南此时也想起来了,环顾一番她朋友们,问:“咱弟弟呢?”
姑娘乐起来:“咱弟弟嫌弃我打得差,不愿意组队了,我当时就不服气了,你打成这样也没人嫌弃呢。”
凌辰南用不要脸的谦虚口吻说:“应该的应该的。”
姑娘乐坏了,解释说:“其实是弟弟高三了,每天关在家里挨鞭子呢。”
凌辰南睁大眼睛惊奇道:“看不出咱弟弟有这种爱好。”
不等他再多瞎扯,白晟已经绕过网子走过来,和姑娘又近距离地打了招呼,姑娘感叹起来:“还是帅。”
凌辰南故意斜眼她:“看看就行了。”
姑娘反驳:“看看不行啊?”
三人小聊了几句,轮到姑娘上场了,她被朋友喊了回去,白晟却没有立马归位,只是有点无奈地看着他笑,凌辰南奇怪:“怎么了?”
白晟转了转眼珠子,说:“就是觉得你人前人后……不,是有时候……”
凌辰南了然地笑起来:“哎,犯贫这个老毛病是很难改的,偶尔包装一下,但也坚持不了太久,后悔了吗?知性都是假面具。”
白晟难得露出一个明确的微笑:“不需要包装,就这样很好。”
说罢他就转身朝对面场地走过去了,剩一只忽然被撩的臭贫嘴医生站在原地发愣。

两小时后,后面预定的人来了,白晟去结场地费,凌辰南收拾东西,隔壁的姑娘见他拎包又凑过来,自来熟道:“走啦?”
凌辰南脱口而出:“送到这就行了。”
姑娘白了他一眼,看着问询台的方向若有所思:“感觉帅哥比上次见开朗一些了?”
凌辰南有点惊讶她的敏锐,问:“这是什么,女性的直觉吗?”
姑娘摆出一个相当浮夸的流氓歪嘴笑:“是野性的直觉。” 随后她画风一转:“那这次要电话说不定会给了吧?”
凌辰南低头看她,痞笑起来:“不会,我不会让。”
姑娘一听眉毛就竖起来:“你这人过分了啊……”
凌辰南却打断她,故作深奥又洋洋得意地说:“你还是太天真、太年轻了,这种事情,当然是近水楼台,先来后到……”
姑娘反应了一下迅速明白过来,指着他不可置信地结巴,“你你你” 了半天也没说出后文,凌辰南潇洒地把包往肩膀上一甩,竖起两根手指头摇了摇,扬长而去。
走出五步背后才传来一声:“太卑鄙啦!”

简单冲洗干净后两人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走出体育馆,凌辰南心里有点唏嘘 —— 没想到打球吃饭这个流程竟然还能重演。他钻进车子后却没有急于发动,捏着方向盘寻思了一会儿,问:“百货商场,上次你说想跟我去的,你还想去吗?”
白晟刚坐好,下意识地“啊?” 了一声。
凌辰南解释:“去三楼先吃饭,然后去顶楼看电影,然后回楼下逛商店,底楼喝东西,回家,约会要约一整套的。”
白晟笑起来 —— 这个表情在最近出现的频率实打实地以几何倍数增长,居然也开起玩笑:“很熟练嘛。”
凌辰南说:“都是套路,抄的,我是学霸,纸上谈兵的那种。”
白晟轻笑出声:“没听过这么说自己的,那既然如此……”
凌辰南:“嗯?”
白晟:“我想要吃干锅!”
凌辰南拖长了音:“嗯——?”
白晟凝重点头:“干锅虾,干锅蟹,干锅大海系列我都喜欢。”

吃饭,看电影 …… 两人果真老老实实地按照凌辰南的“套路” 进行了第一次约会。白晟还算表情有所管理,凌辰南基本全程以藏不住嘚瑟的虐狗笑溜了一整晚,投喂了各类海鲜之后故意带白晟看了场恐怖片 ——本以为对方胆子小会害怕呢,结果白晟相当淡定,还指出了影片里某些特效化妆和场景道具的不足之处,凌辰南心想是了 —— 鬼神哪有活生生的人可怕呢?
然后他们又在男装部逛了一会儿,周三人少,白晟不太紧张,但偶尔也会因为想要绕开其他路人而不由得朝他靠拢,凌辰南以前必定会想办法帮助他慢慢克服,但如今也放纵自己享受被依赖贴近的窃喜。
一走到偏正装的店铺,白晟就忍不住想要上手打扮他,最开始凌辰南依着他换了几套衣服出来,看见导购小姐在乐,猜到自己肯定被坑穿了什么无比骚包的颜色,耍脾气不肯配合了,白晟小小声哄劝了他半天,跟小猫喵喵地用毛爪子挠他一样,凌辰南毫无防御能力,又相信他去换了一套别的出来,从领带到领带夹袖扣都由白晟一手挑选。
换妥走出来后,白晟和导购小姐都双眼发亮地看着他,凌辰南干巴巴地说:“干什么,你们别演了。”
白晟:“好看!”
导购小姐:“是真的好看!”
凌辰南拦着白晟要自己刷卡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小名不该叫南南,而应该叫暖暖。

12点,不止百货商场,连一楼的水吧也关门了两人才不得不宣告约会结束。从下午到深夜,两人第一次连续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丝毫不觉得腻,反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开车回到白晟家楼下的时候,凌辰南熄了火,却没有说话,也没说要走。
白晟同样坐在原地,好像挡风玻璃前头的绿化带有多好看似的。
万家灯火渐渐熄灭,两人坐在小小的车厢里,气氛不算尴尬,更不算焦灼,反而有一些情投意合的默契。
过了一会儿,凌辰南开口了:“按照套路……”
白晟轻轻地“嗯?” 了一声,依旧看着灌木枝。
凌辰南说:“该kiss goodbye了,俗称下车吻。”
白晟偏过头来弯了弯嘴角,两人亲在一起 —— 先是试探地碰了碰嘴唇,然后更深地吻住对方,再要向前的时候,却被不解风情地安全带拽住了。
两人同时笑起来,按开对方的安全带,却没有再次亲吻,只是凑得很近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良久,白晟说:“那么按照套路,我是不是该问你要不要上来喝点水?”
凌辰南也笑:“那就让我按照套路地假装沉思片刻然后答应吧。”
夜深的小区行人稀少,但也不是那么少,然而他们俩谁都没有在意,也没有犹豫,手牵在一起并肩上了楼。
他没有倒水,他也没有开灯,洗衣机早就停转,沙发套还没铺回来,但似乎谁都没空理睬这些事。
凌辰南的车就这样独自在楼下等到了天亮。


第十三周?周六

周四早上凌辰南在白晟家里腻歪到要迟到才吭吭唧唧地走出门,颇有点君王不早朝的腐败思潮,可惜时代不允许 ——春天将至之际咨询班表也被预约得满满当当,凌辰南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挨到了周六,白晟主动说要过来他家找他,他就兴冲冲地在家待兔、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人还没来,电话却先进来了。
他秒速接起来一看却是陆柏舟,凌辰南立马就从恋爱少年切换到了无情学弟,滑开功放搁在一边,遥遥地 “喂?”
陆柏舟保有了周末早上一贯的沙哑嗓音,说:“哈喽学弟,怎么有回音,你一个人吗?”
凌辰南说:“对啊,在家,怎么啦?”
陆柏舟:“记得上次说的事吗,沈啥玩儿的。”
凌辰南瞬间精神:“记得啊,沈寅川!怎么一辈子记不住人名,多吃补脑的啊学长。”
陆柏舟:“我挂了。”
凌辰南连忙:“别挂别挂,我错了,您脑好着呢。”
陆柏舟哼哼了一阵才不计前嫌地开始说:“沈某某,他狱中表现良好,减刑10个月。”
“什么?!” 凌辰南破音了。
“表现良好啊,被表扬了四次呢。” 陆柏舟说。
凌辰南半天反应不过来,然后问:“你怎么知道的?”
陆柏舟毫不在乎地说:“领导肯定不能告诉我啊,不过前几天他人被送到我这来了,说是打电话的时候情绪失控又叫又跳的,狱警把他控制住之后理论上要关禁闭的,别人都是关禁闭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被送到我这来了,按照我之前猜的要是没错的话,估计是留着他在公共区有用吧,所以我就按指示给他开一点镇定作用的药物。不过话说回来他刑期短罪名轻,帮警方做一点小事情也无伤大雅……”
“不是你等会儿……” 凌辰南打断他:“你慢点说,他打电话?打什么电话。”
陆柏舟说:“不知道啊,可能之前的是通话申请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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