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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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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谢,本来也是别人给我的。秀儿,你家到底有几个孩子啊,从大门望进去,好像好几个小姑娘。”
“我有四个妹妹,还有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爹娘总是说家里有“九仙女”,可惜现在只剩下八个了。
曹娥秀感叹道:“真好,我什么都没有。”
秀儿随口问:“姐姐是独生女?”
曹娥秀轻轻一笑,带着一丝忧伤和落寞:“我是师傅收养的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连曹这个姓,都是取艺名的时候随便取的,我根本就没姓的。”
“姐姐”,秀儿难过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曹娥秀一拍床沿说:“你坐下来啊,老站着干什么。还有,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好吗?其实真的没什么,没亲人,也就没牵挂,一人吃饱全家饱,还落了个清闲自在。”
秀儿安慰她道:“姐姐现在就不是一个人了啊,姐姐有相公了,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只是,不除乐籍也能嫁人,也能生孩子吗?
曹娥秀好笑地看着她:“谁告诉你我有相公的?”
秀儿结巴起来:“刚……刚……刚车上的那个人,不就是姐姐的相公吗?”
如果不是,那就是野男人了,天那!
“憨宝,如果他是我名正言顺的相公,我还会怕见熟人吗?那又干嘛要装作不认识你?”说到这里她自嘲地一笑:“其实,不是我怕见人,我怕个鸟啊,老娘反正就一戏子,是他怕见人。”
“姐姐的意思是,他是有家室的?”
让秀儿惊讶的不只是这个消息本身,还有曹娥秀说话的方式。原来那么优雅的曹娥秀,背地里也会爆粗口,还自称“老娘”。
曹娥秀点了点头:“所以他怕人知道,我不怕!我还想会会他家那母老虎呢。”
“千万不要”,秀儿急得拉住曹娥秀的手摇晃着说:“蒙古女人凶得很。她们的家奴又随身带着刀,一时气恼了,可以拔出刀来当场就杀了你,官府也不会管的。姐姐,你千万不要去招惹那样的人,我家已经有一个姐姐死在蒙古女人手里了。”
秀儿之所以会这么急,是因为今天跟曹娥秀一起出现的男人,也是个蒙古人。
曹娥秀忙问详情,秀儿就把蕴华姐姐的死以及家里搬到这里来的原委都说了一遍。
曹娥秀听了冷笑道:“一个都总管府的小小推官家里就这样无法无天起来了,真是好笑。他们是没见过真龙,小小的虾兵蟹将就想翻天了。秀儿,别难过,你家既然搬到这里跟我做邻居,我又和你这样投缘,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
第一折 (第十七场)秘闻
“忍之一字岂非常,一生忍过却清凉。常将忍字思量到,忍是长生不老方。”
“你在念什么经?”曹娥秀好笑地看着秀儿。
“《布袋和尚忍字记》,这一出戏,姐姐没唱过吧。”
“没”,曹娥秀大摇其头:“你姐姐我别的都能演,就是这癞头和尚没办法,最起码的一条,我不能为了演个和尚,就把自己剃成光头吧。”
秀儿笑了,但很快又敛容低眉道:“刚才姐姐说要替我家出头的时候,我就在想着这出戏。”
其实并没有刻意要想,而是这出戏的戏文自动出现在脑海里。
乍一听到曹娥秀说要给她家报仇的时候,秀儿是振奋激昂的,因为姐姐真的死得很冤,很不值,而姐夫勃勃家又欺人太甚,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再往深里一想,秀儿就陷入了矛盾中。
因为,真要追究起来,蕴华姐姐是受不了婆家的气自杀身亡的,并非他杀。即使告到官府去,也没有要对方偿命的道理。更何况,不鲁花家还是蒙古贵族,如今可是蒙古人的天下。
想明白了这点,秀儿就对曹娥秀说:“多谢姐姐仗义,报仇的事还是算了吧。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杀了那鞑子一家,我大姐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怕就怕,到时候不仅曹娥秀引火烧身,就连自己的父母妹妹都跑不掉。
“你害怕人家反噬?”曹娥秀问。
“是的,我害怕”,秀儿坦然地承认:“我爹娘都是单纯善良的人,以前家里比较富裕,他们养尊处优惯了,没受过什么苦。妹妹们年纪都还小,花骨朵一样,更经不起折腾。我不想他们有事。”
再不平,再不甘,也不能让活人为死人陪葬。
曹娥秀拍了拍秀儿的手说:“放心,我说的报仇,不是要杀人见血。杀人不见血才是高手。比如,让那家人失去权势,失去财富,变成一无所有的穷人。像你姐姐的婆婆那样的人,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一旦沦落成穷婆子,别说家奴,就连饭都没得吃了,她还狠得起来吗?不管她是什么族,丧家之犬照样是贱民,比汉人还贱。汉人里面也有很体面很得势的,比蒙古人还得势,如已故的刘太傅刘大人,就号称“帝师”,连大元的建制都是他老人家一手制定的。”
“姐姐说的,可是那个写《藏春散人集》的刘秉忠刘大人?”
“就是他。你家里有他的集子?”
“有,我还记得他填的一首小令呢。”
“是不是那首‘干荷叶’?”
“正是。”
于是两个人坐在床头,齐声念诵起来:“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念完,曹娥秀开玩笑说:“秀儿,你若是到行院落籍,我们这些人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姐姐何出此言?”
“你扮相好,又读书识字,若肯落籍,绝对会红透半边天的。”
秀儿不以为然地说:“若论读书识字,难道你不会?唱戏的人都会吧,不会怎么看戏文。”
曹娥秀摇了摇头,告诉秀儿道:“行院的姐妹都是苦出身,一般刚来的时候都是大字不识的,进了戏班才开始读书识字。但师傅不可能供着她们读书吃白饭吧,所以,她们只好一边学,一边上台演。看戏文也是认一半,猜一半,实在不行就请识字的人念,自己再一句一句地死记硬背。”
“死记硬背?那么长的戏文,那得多久才背得下来。”秀儿感慨地说。
“是啊”,曹娥秀的语气中有着不忍和恻然:“一出新戏下来,她们就日日夜夜地背。师傅限令每天必须背多少,背不出来是没饭吃的,不仅没饭吃,有时候还要罚跪、挨打。”
原来对戏班的人来说,连识字都是一项巨大的优势。秀儿对自己心中的打算越发有了信心。
曹娥秀接着说:“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串那么多戏,一会儿演男人一会儿演女人的主要原因。我是很小就跟着师傅的,到能上台时,已经基本上会自己看戏本了。不像那些进戏班比较晚的师妹,要念熟一段戏文都得大半天。可是戏不等人,书会的人每写出一部新戏,几个戏班抢着要,抢到了的就得赶快上。因为戏迷们都知道你在排新戏,一个个脖子拉得跟长颈鹿似的,天天催着等着看呢。越早上,越能招徕观众,不然,别的戏班也许排出别的新戏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观众都往他家跑吧。”
秀儿好奇地问:“你们唱的戏,都是书会的才人们写的吗?”
“大部分都是吧,也有其他人写的。”
“京城里现在哪个书会最有名呢?”
曹娥秀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当然是你爹他们的‘玉京书会’了,然后就是‘元贞书会’,大都就这两个书会最有名了。”
再给曹娥秀斟上一杯茶,秀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姐姐,做你们这一行的,挣钱多不多?”
“多,当然多。你到戏园子里看过戏吧?”
秀儿点头道:“看过,看过好多回呢。我爷爷在的时候,那时候家里还住在仁寿坊的大宅子里,爷爷老了,不爱走动,总把戏班子请到家里来唱。爷爷过世后,爹娘请人回来少了,出去看戏多了,凡新戏上演,不管票子多贵,一定去看首场的。家里孩子多,不可能都带上,就抓阄,每次带两个去。我运气好,十有八次是我抓到。”
“你去过,就应该知道,只要是有名的戏班子,再遇到好一点的戏本子,基本上都是爆满的。尤其是首场,你也说票价贵,可见是很赚钱的了。”
秀儿正想说什么,曹娥秀突然话锋一转:“但这些钱都被老板赚去了,唱戏的人是落不到几个钱的。”
“啊?”因为有点意外,有点失望,秀儿惊讶地叫出了声。
曹娥秀轻轻一笑道:“你要是想通过唱戏赚到很多钱,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钱都被戏园子老板和班头赚去了,最后分到唱戏的人手里的,也就一个零头而已。”
秀儿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说:“那这房子,不是姐姐的?”
“是我的。”回答得很干脆。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你没钱的嘛。
“这房子就是你看到的那个男人送给我的。”
秀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些成人的交易,她再早熟,也只是似懂非懂,不敢轻易开口评价。
“所以”,曹娥秀最后总结道:“唱戏的名角可能有很多钱,有房有地,有大把的金银珠宝,但这些决不是通过唱戏得来的,而是通过其他乱七八糟的渠道得来的。其中稍微干净一点的,可能就是戏迷送的礼金、礼物等。其余的,像我这样的长期包养,短期姘居,偶尔苟合,都是肮脏钱。”
秀儿瞠目结舌,彻底变成了哑巴。
第一折 (第十八场)暴露
越跟曹娥秀交往,秀儿就越觉得那天在关府见到了娴静优雅的曹娥秀只是个假象,真实的她可能与她刻意在人前包装出来的形象完全相反。
比如这番揭露行业黑幕的话,对一个未曾及笄的女孩说,是不是就太那个了一点?
曹娥秀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伶人与大佬们之间的肮脏勾当,秀儿终于忍不住略带抗议地叫了一声:“姐姐”。
曹娥秀住了嘴,然后望着秀儿问:“听到这些,你还想进入这个圈子吗?”
秀儿楞住了,连她自己都还没厘清的心事,曹娥秀就一眼看穿了?
有些事,她只是循着自己本能去做,并没有认真细想过到底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比如,刻意接近曹娥秀。
但曹娥秀这么一点破,秀儿也不得不羞愧地承认,她这么盼着曹娥秀回家,这么嘘寒问暖曲意巴结,除了对名伶的仰慕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心中那份隐隐的期待:也许,可以通过曹娥秀进入那个圈子,或上台唱戏,或台下打杂。若曹娥秀看她勤谨,肯留她在屋里做个洒扫的丫头,也行。
她家就要山穷水尽了。爹连着好几天,天天出去找事,可回来后从没听他提起过有什么进展。一个落魄的富家公子,又年纪一大把了,估计一般的人都不敢招揽吧。
如果没进项,肯省着一点花,也许还可以撑一段日子,可是家里还是有那么多零食,饭桌上也依然丰盛。若不是那天偶然听到了爹娘的对话,秀儿绝不会想到家里已经亏空到这种地步了。
依着爹娘的性子,不到娘的首饰典当殆尽,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他们是不知道发愁的。
想到这些,秀儿鼓起勇气对曹娥秀说:“我还是想去。如果姐姐肯收我为徒的话,秀儿感激不尽。”
口里这样说的时候,眼睛注意看着曹娥秀的表情,见她没有明显反对,当即跪了下去。
曹娥秀一把拉住道:“你我年纪相差不大,拜师礼就不敢当了。如果你真的想进行院,入乐籍,我可以带你进去。”
秀儿踌躇了,嗫嚅道:“姐姐,可不可以不入乐籍,就像上次在关府那样,以票友的身份上台串戏?”
曹娥秀沉吟着:“这个嘛,也有人这样做过,只是人家这样一般只为好玩,不靠这个挣钱的。而且既然是票友串戏,也就是偶尔串串,哪有天天串的?”
“是这样的”,秀儿解释道:“我想先求姐姐带我串几出戏,如果反响好,我再落籍。不然,白白落了籍,最后又不能靠这个吃饭,岂不冤枉?”
曹娥秀说:“你唱戏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能当好票友的,不见得能当好伶人。因为,票友只是好玩串串,唱完就走,没人敢歪缠。就是歪缠也可以不理,反正又不靠这个赚钱吃饭。如果你要靠这个赚钱,就得忍。”
“我忍。”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曹娥秀摇头叹息道:“我就是因为不能忍,有一次差点送掉小命,要不是遇到现在的这个男人,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就因为感念他的活命之恩,我才委屈自己跟了他,做个无名无份的外室,连小星都算不上,小星还是过了明路,正式登堂入室的妾呢,我什么都不是。”
看她如此伤感,秀儿除了再给她倒上一杯水,也不知道能怎样安慰了。这种事,旁人也根本无法安慰。
曹娥秀喝了几口水,不好意思地对秀儿说:“让你见笑了,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爱钻牛角尖。其实,就算他想娶我,我也不见得会答应。戏班里的姐妹除籍嫁人的,我就没听到过谁有什么好结果。在台上唱戏的时候人家拿她当角捧着,真娶回家去,几天就腻味了。”
又发了半天感慨后,才对秀儿说:“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就跟师傅说说吧,我师傅就是芙蓉班的班主。”
“那就多谢姐姐了。”
从曹娥秀屋里出来,秀儿边走边想着她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她忧郁的眼神,满腹的辛酸。世人眼中的名角,多少男人倾心爱慕,可是她的日子快乐吗?
一抬头,却见自家屋门口停着一辆大车子,看样子像是关家的。当时心里就想:肯定又是关家的太太们来串门了。
还没走进屋子,就有人劈头问了一句:“你上哪儿去了?你娘刚才到处找你。”
秀儿随口答道:“去隔壁曹娥秀姐姐家了。”
“你说什么?”那人一把抓住秀儿的衣袖。
“啊?没,没说什么,我就是到隔壁家玩了一会儿。”怎么是这个家伙跑来了呀。
“不老实,你刚才明明说去曹娥秀家了的,是不是,娥儿也住在这一块的?”
“你想她想疯了,出现幻听了吧,我哪有说?”曹娥秀不想别人知道她住在这里的,怎么一下子口快说漏嘴了呢?
“你不说,我自己去找。”
说完大踏步地冲了出去,菊香捧着一把瓜子跟在后面撵着:“少爷,你要上哪儿去啊,小菊刚给你剥好了瓜子,你怎么就跑了。”
秀儿急得跑到他前面,孩子似地伸开双臂挡着说:“不许去!”
要是让这个家伙去骚扰了曹娥秀,别说秀儿求她办的事黄了,秀儿自己以后也没脸见她了。
“不许去?真好笑,你凭什么不许我去啊。”
“少爷,瓜子。”菊香想把剥好的瓜子仁捧给十一,十一用胳膊肘子一挡,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走开啦,这会儿还吃什么瓜子。”
“少爷,人家剥了半天了。”菊香泫然欲泣。
“好啦,拿过来吧。”十一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但菊香已经破涕为笑地捧过瓜子仁,开心地答应着:“是,少爷慢慢吃,别噎着了啊。”
“啰嗦。”十一接过瓜子仁,满满的一大把就往口里倒,然后就使气发狠地猛嚼起来。
秀儿终于忍不住解颐一笑。每次看到这主仆俩都会心情大好,真是极品主子,极品仆人。
心情好了,说话也就放软了:“不是我不许你去,而是曹娥秀不希望别人知道她住在这里。”
“为什么?”
“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事关人家的隐私。她最初连见到我都假装不认识呢。后来可能看我也住在这里,左邻右舍,瞒也瞒不过,这才告诉我的。但她叮嘱我一定要为她保守秘密。”
十一马上说:“我也能为她保守秘密啊。”
秀儿还是摇着头说:“那不同的。如果是你偶然遇到她,她主动告诉你她的秘密,然后要你替她保密,那当然没问题。可是如果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就是对朋友不忠了,对不对?”
十一不言语了,过了一会儿,又眼睛发亮地说:“要偶遇是吧?那好办,设计一场就是了。”
可是菊香不干了,抗议道:“少爷,可不可以换一种,老是偶遇美女,小菊都看得有点腻味了啦。而且少爷每次说的台词都差不多……”
“菊香,你想死了?”
菊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家主子:“少爷,哪种死法?”
“菊香!”十一大喝一声:“当着一个姑娘的面,你在说什么?”
秀儿终于笑出了声。十一突然回头对她说:“那天在万宁桥遇到你可不是我故意设计的哦,一来,我不吃窝边草;二来,你不是美女。”
秀儿气结。
十一却乐滋滋地朝菊香一招手:“她不说,我们就一家家去喊门,就问‘请问曹娥秀住在这里的吗?’”
秀儿气急败坏地追上去:“你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是。”
“你到底要怎样?”
“很简单,你只要告诉我她住在哪一家就行了。放心,我绝不会供出你的,我会让她以为我跟她是偶遇,是缘分。缘分这个词不知是哪个家伙发明的,还真的很好用呢。”
“少爷,不要了啦,现在每次听到你跟哪位姑娘说你俩有缘分,小菊都有点想吐了。”
“菊香,先找到了我心爱的娥儿,再回去收拾你!”
“少爷每次说收拾我,都不兑现,让小菊小心肝乱跳,结果白高兴一场。”
第一折 (第十九场)守株
“四姐,十一哥哥跟你吵什么呀?”
秀儿回头,是七妹出来了,遂揽住她的肩膀说:“十一哥哥要去干坏事,四姐不让。”
七妹立刻兴味浓浓地仰起小脸蛋问:“干什么坏事?”
“你还小,不懂。”
“我懂,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在屋里听着呢,就是十一哥哥要去见一位姐姐,可是四姐不让。”
咦,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味儿啊?秀儿赶紧声明:“是四姐跟这位姐姐有约定,答应她不告诉别人她住的地方。”
七妹手一指:“可是十一哥哥已经自己找去了。”
秀儿抬眼一看,那主仆俩已经走到隔壁人家的住所前探头探脑了。秀儿嘀咕了一声“真麻烦”,疾步追了过去。
这家已经有一个男孩走出来问:“你们找谁?”
秀儿忙抢着回答:“不好意思,我家是隔壁刚搬来的,他们俩是我家的客人。他们闻到刺槐花香,可又没看到刺槐树,就说找找看,看在哪一家。”
男孩走出门,用手指着曹娥秀家说:“刺槐花是那一家的,就是从这里走过去第五家,门牌上雕了一朵芙蓉花的那一家。”
十一道一声“多谢”,抬腿就朝那个方向而去。秀儿怕惊动了曹娥秀,只得跟在他后面低声下气地央告:“不要去打扰曹娥秀好不好?至少不要在这里,不要是现在。我才刚从她屋里出来没一会儿,你要是现在就跑去找她,坐实了是我多嘴告诉你的。”
“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娥儿的住处。”那人只管往前冲,对她的担心不以为然。
两个人一起走到门前,秀儿注意一看,果然门牌下方镌刻着一朵芙蓉花,上方则是一个“曹”字。
秀儿不禁哑然失笑:“门牌弄成这样,不等于是在不打自招吗?”嘴里说不想让人知道,心里,只怕就盼着那男人家里找到她这个外室的藏娇处吧,这样她才师出有名,可以跟男人家里的“母老虎”一决高下了。
看来,曹娥秀是真的爱上那个蒙古男人了。可惜人家惧内,不敢领回家去,只肯收她做个隐形夫人。曹娥秀不甘心,又不敢公然跟男人作对,就把门牌设计成这样,也真是用心良苦。
十一的却不解地问秀儿:“你说什么不打自招?”
秀儿向四周看了看,再次恳求道:“我们回去再说好吗?不要在这里吵,吵到了曹姐姐不好,让左邻右舍听到了更不好。回去后,但凡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十一看着紧闭的大门,踌躇再三,终究不敢贸然打扰,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秀儿回了朱家。
于是好一番盘问,奈何秀儿本身知道的也很有限,根本满足不了这位超级戏迷的胃口,他恨不得连曹娥秀穿什么样子的兜肚什么颜色的小亵裤都问清楚。最后,秀儿耐心用尽,忍无可忍,差点用扫帚赶他回去。
可是,第二天早上,人家又来了。待要闭门不纳吧,这本就是人家的房子,何况人家也没白来,手里拎着热腾腾的大包子,后面的菊香还提着一篮子菜,说是从关家的菜园子里现摘的新鲜菜。
这两样东西恰好都点中了朱家人的死穴。妹妹们一哄而上,接过包子就往嘴里送,直吃得满嘴流油。娘则满眼欣喜地接过菜篮子,喜滋滋地提到厨房去了。剩下秀儿成了接待员,只得认命地招呼那人坐下,端茶递水地侍候着。
自从朱家从老宅子搬出来后,家里就没有菜地了,也没有雇工帮忙种菜,爹和娘都是一辈子不事稼穑的人,只好天天买菜吃。买的菜都是城外的农户挑来的,等挑到朱家门前时,多半是最后剩下的一点,早就不新鲜了。但要娘自己天天去赶早市买菜,又拉不下面子,毕竟以前也是呼奴使婢的阔太太,若在菜场上不小心遇到了家里以前的仆妇,大家一样蓬头垢面地挽着菜篮子,那多丢人那。爹娘都是最讲面子的人,上街买菜的事,是打死都不会干的。于是,绿油油滴着露水的新鲜菜,就成了娘最稀罕的宝贝。
把手里的东西送出去后,十一就一屁股坐在朱家的院子里,然后就像生了根一样,连中午饭都不肯回去吃。关家的太太们虽然也时常来串门,但一般都是饭后过来坐坐,到下顿饭时间就回去。不像十一,索性自己带米带菜,然后就赖在朱家不走了。
秀儿知道,他是在等曹娥秀回来。可惜,曹娥秀好像只有那男人来的时候才会陪他在这里住一下,平时一个人是很少回来的。她们戏班的人,经常到处演戏,演到哪里住到哪里,本就是属于没有家的人。曹娥秀这个家,也是别人给她置的,与其说是曹娥秀的家,不如说是那男人的外宅,养金丝鸟的地方。
十一来了,朱惟君白天又不在家,秀儿只好陪着。趁没人的时候就劝着他,不要追得这么紧,即使要设计偶遇,也请不要在朱家门前,拜托拜托,切记切记。
秀儿劝十一这种话,当然只能小小声地说,尽量不让别人听见。可是这番举动,在朱家一家大小和来串门的关家太太们眼里,就十足暧昧了。
每每十一和秀儿坐在一处交头接耳,关家太太们就挤眉弄眼,一个个兴奋异常,恨不得跑过去偷听。到后来,连颜如玉也有几分相信自家女儿已经和关家儿子对上了眼,如今正在互相调戏,差不多就要私定终身了。
对此一局面,颜如玉是乐观其成的。她一辈子听戏看戏,脑子里装的尽是才子佳人的香艳故事,没有那些老古板的想法,认为儿女婚事非得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在她看来,就算秀儿真的很十一私定终身,那也是美事一桩。
而且,关家家境殷厚,乃是大福之家。两家又是多年故交,彼此知根知底,关老爷和关太太都是难得的好人,秀儿嫁过去一定会享福的。
至于十一的风流放荡,她不认为是什么大缺点,富家子弟,哪个年轻的时候不风流?就连自己的丈夫也不例外。但成亲后,家里有了美娇娘,心也就收回来了。她相信以自己女儿的美貌,定能收伏这个多情的浪子。
最后的最后,十一是个多俊俏的少年啊,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挺拔的身材,笔直的双腿,健翘的臀部……直到吸溜了一口清亮的口水,颜如玉才猛地捂住脸想: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此时,坐在朱家院子里的十一,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他一边抚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疑惑地说:“都快到夏天了,怎么还这么冷啊?”
菊香忍不住笑了一声:“少爷,夏天还早着呢,才刚立春,有点冷也是正常的。”
十一说:“才刚立春吗?这两天,我总觉得好热,心里像火在烧一样。”
菊香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你心里每时每刻都在打着曹阿秀的主意,情焰如炽,欲火熊熊,自然像火烧一样了。”
“菊香!”十一不好意思地看了秀儿一眼,低斥着自己的书童:“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说话也不注意场合。”
“她听不见的。”菊香说。
“我没听见。”秀儿说。
十一正要笑出声,却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乘轿子从朱家门前经过,杀气腾腾的朝曹娥秀住的方向而去。
十一和秀儿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一折 (第二十场)待兔
十一和秀儿装成路人跟在那群人后面,看他们果然在曹娥秀家门前停下。然后一个黑胖的仆妇打起轿帘,朝里面说了一声:“大少奶奶,您慢点。”
一个蒙古贵族打扮的女子走下轿来,虽然高大壮实,倒也有几分黑里俏,越发衬出了那些仆妇的丑陋。又或者,是因为她身边的仆妇都特别丑陋,才衬得她还有两分姿色。
黑胖仆妇把她引到门楼前,指着那个刻有芙蓉花的门牌给她看,嘴里说:“肯定就是这里了,大少奶奶你看那朵芙蓉花,那小贱货不就是芙蓉班的么?”
大少奶奶一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挥手就砸向那个门牌,只听“砰”的一声,门牌顿时变成了两截。
“天那!”十一和秀儿互相惊恐地看了一眼,差点叫出声。曹娥秀还嚷嚷说要找那个“母老虎”面对面交锋,她多半以为只是男人故意恐吓她的夸大之词,其实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却没想到,人家的原配是真的母大虫。
十一悄悄对秀儿说:“她好像是练家子哦。”
秀儿猛点头:“还是练家子里面的高手,瞧瞧那手劲。”
这时,门那边,有人在喊着口号:“一二三,撞!一二三,撞!”
然后,“叮当”,门锁掉了。
再然后,“咣当”,一寸多厚的大木门轰然倒地,数十个黑胖妇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进去。
秀儿和十一面如土色,看都不敢再看了,怕惹来嫌疑,慌忙退回到自己屋里。秀儿颤抖着关上大门,关门之前还战战兢兢地朝外面看了看,看黑胖妇人军团有没有追过来。
关上门,上好门闩,两个人气喘如牛地靠在门上。
菊香从里屋兴冲冲地走出来说:“少爷,你们回来了,朱太太正在里面做绿茶糯米卷,是用我今早采的那些新茶做的,闻着就一股子绿茶香,好清爽哦,这是今年采的第一批茶呢。正要去喊你们回来吃,可巧你们就回来了……呃,你们俩这是怎么啦?怎么脸色都那么难看啊?”
“嘘”,十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告诫自己的书童:“别吵,那边好多母大虫,而且都是黑虎星。”
“黑虎星?”菊香嘎嘎怪笑:“少爷,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连母大虫都搞上手了?”
“菊香!你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是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开这种低俗的玩笑。”
菊香气嘟嘟地说:“什么低俗的玩笑嘛,自己天天开就行,人家偶尔说一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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