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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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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只怕明早就传得满城皆知了。”

秦玉楼不耐烦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秀儿小心地提议:“依小徒看,不如就地掩埋了吧,这样不用把痰盂拿出去现眼,大师姐也有了个念想处。”

曹娥秀立即磕着头道:“师傅,我最喜欢那颗海棠花树,就把我可怜的孩子埋在那海棠树下吧,徒儿求您了。”一面说,一面磕得咚咚响。

翠荷秀和其他几位师姐也帮忙恳求:“这办法好,像大师姐这样的美人,孩子肯定也很美,也当得起花葬了。”

秦玉楼终于朝黄花做了一个手势说:“算了,就照她说的吧,你们去海棠树下挖个坑,把痰盂放进去。”

黄花答应一声,很快就让老周拿来铁锹,两个人开始挖了起来。曹娥秀让人搀扶着,穿着血淋淋的裤子和绣鞋,亲自捧着痰盂出了门。在师傅警告的目光下,她没敢再放声哭,只是捂着嘴,无声的流着泪,眼看着她的孩子连同痰盂一起埋进了土里。

完事后,大家一起回到曹娥秀房里。秦玉楼坐在床前问了一些话,归纳起来,是三个事实,一个推论。

三个事实是:一,曹娥秀并未吃打胎药;二,她的身体并无任何不适,也就是,没有流产先兆;三,在左相府吃过饭后,她的肚子就一直隐隐作痛,但因为是私自怀孕,不敢说,所以才会那么沉默。

因此得出的一个推论是:左相府在给她吃喝的东西中作了手脚,这孩子不是自然流产,而是被人下药打下来的。

不用问了,这事百分之九十九是窝阔台的女儿,也就是阿塔海的老婆叫人下的手,做她丈夫的外室都不能容了,何况还想生他的孩子。

但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别说无凭无据,就有凭有据,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比照左相府的势力而言,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们完全可以瞅个四下没人的时候把曹娥秀用黑麻袋一套,几棒子打死了直接丢进臭水沟里——再彪悍一点,在大街上当众打死了都没什么,一个女戏子,死了就死了,戏迷惋惜归惋惜,谁还会替她舍命找左相家报仇不成?若说通过官府,只是一出笑话。

秦玉楼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沉默良久后,他只说了一句话:“娥儿,如果你还想活命,从此后不要再跟那个人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想死,那就当师傅什么都没说。”

第二折 (第十场) 争吵

秦玉楼走后,秀儿和师姐们给曹娥秀擦身子,换衣服,换床单,又提来好几桶水冲洗房间,但不管怎么冲,还是除不掉那股子血腥味。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秀儿给曹娥秀揶了揶被子,准备自己去厨房烧点水,忙到这会儿,她还没洗呢。曹娥秀却拉住她的手说:“今晚,你就住在我这里陪陪我吧。”

翠荷秀也起身道:“那我去帮小师妹搬铺盖,有小师妹住在这里照顾,我们也放心些。”

其他的人纷纷附和,秀儿便和翠荷秀一起先去那边屋里取自己的行李。

才走到窗外,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不对。挤满了人不说,所有的人都对她怒目相向,看得秀儿心里毛毛的,可又摸头不着脑,这是怎么啦,啥时候得罪这些姐姐们了?

“师姐们还没休息啊?”陪着笑,秀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众多愤怒的目光中,想不到却是这群人中秀儿最喜欢,外表最俏丽,看起来最柔弱的俏枝儿首先发难:“你为什么要提议让她把那孽种埋在院子里?”

问这话的时候,俏枝儿声色俱厉,用的不是普通的问句,而是正义之师讨伐无道的口吻。

秀儿只得再次耐着性子解释:“我怕痰盂拿出去被外面的人看到了。”当时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她们明明也在场的,怎么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打上门来问罪了。

马上有人嚷着:“看到了又怎样,丢的是那贱人的脸,又不是我们的。”

“是啊是啊,是她不要脸,跟鞑子怀了孽种,关我们什么事。”

秀儿努力争辩道:“可是真说出去,丢的是我们芙蓉班的脸啊,人家传言的时候,一开口也是‘芙蓉班的某某某’,对吧?”

俏枝儿上前一步,逼近她身边说:“你当别人是白痴啊,是‘芙蓉班的某某某’,重点是‘某某某’,不是‘芙蓉班’。你以为大伙儿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吗?无非就是想趁机巴结那个贱人,希望她以后多提携你,这样你就可以靠她的名气迅速串红了。”

“岂止,同时还在师傅面前露了脸啊,师傅都不能解决的疑难,她几句话就解决了,多能啊。”

“是啊是啊,现在这世道,才入门几天的小虾米都充能人了,我们还怎么活。”

一群人越说越激愤,几乎要把秀儿淹没在口水里,秀儿一人难敌十口,被她们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翠荷秀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各位姐妹们,小师妹初来乍到,不懂班里的规矩,如果有得罪各位的地方,我代她向你们道歉。但我相信,她当时会出那个主意纯粹是出于一番好意,只是想尽早解决问题而已,不然那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师妹年纪还小,足岁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深的城府,你们也想太多了吧。”

“她是孩子?如果她当时站出来说话不是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我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给你。”

“就是,再说,马上就满十五岁的人,哪里还是什么孩子,要在乡下,这么大都出嫁自己生孩子了。”

本来就吵得不可开交了,偏偏还有一个叫玉带儿的唯恐天下不乱,用神秘而又恐怖的声音说:“听说被下药打掉的胎儿,因为怨气太重,有的会变成‘灵婴’,每天在埋他的地方游荡,因为他不是正常死亡,是枉死,不能转世投胎,所以必须找替身。”

有人惊惧的捂住脸:“天那,不会是真的吧,吓死我了。”

有人义愤填膺:“不行,一定要师傅把那个东西迁出去,不能埋在这里害人。”

更多的人指责秀儿:“都是你这个强出头的害人精,这下我们都要被你害死了。”

眼看吵嚷辱骂就要升级为群殴,翠荷秀见势不妙,一个箭步挡在秀儿面前说:“要骂人的人请回你们自己屋里骂,我累了,要休息了;要迁坟的去跟师傅说,迁不迁都是师傅说了算;要打人的请自己掂掂斤两,够不够资格教训小师妹。就算小师妹做得不对,也有师傅教训她,你们这么多人,又都是师姐,怎么,想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也不嫌丢人!我数三声,再不出去,我就喊师傅来评理。”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翠荷秀担忧地看着秀儿说:“小师妹,在班子里,最怕的是犯众怒,你这次好像犯了众怒了,以后可怎么办?你平时表现得太好,她们早就看不顺眼了,这会儿你又强出头帮师傅解决问题,同时讨好了师傅和大师姐,她们当然要眼红了。”

秀儿长长的叹息道:“我当时只是不忍心看大师姐那样,哪里想到这许多?她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真是因为看我不顺眼,不管我怎么做她们都能找到由头对付我的。”

翠荷秀也点头道:“戏班子里就是这样,你没出息,别人瞧不起,拿你当仆役使唤;你有出息,又有人嫉妒中伤,总之做人难那。”

说到当仆役使唤,秀儿忍不住问:“我见师傅一有什么差使就大喊‘黄花’,从不喊其他师兄,是不是黄花师兄比较没出息?”

翠荷秀说:“可不就是,黄花在台上只能跑跑龙套,台下,就成了杂役了。”

那,“曹娥秀大师姐也是因为‘强出头’得罪她们的吗?”

翠荷秀摇着头说:“那倒不是,大师姐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总是窝在自己屋里,练功排戏才出来,平时什么事都不管的。这两年她已经很少回来了,差不多每次一下戏就有人接出去了。”

“那她们为什么不待见她?”

翠荷秀想了想答:“恨她傲慢,眼里瞧不起人吧。”

秀儿冷笑道:“可不又来?我说话是多嘴,是强出头;大师姐不说话是傲慢瞧不起人,翠荷姐,怎么做都没用的,她们总能挑出刺来。”只要你比她们强,她们就会妒恨。

所以对戏班姐妹之间的勾心斗角,曹娥秀比别人的体会更深,因为她不巧就是那只“出头鸟”。如果够平庸,也许不会有这种成为众矢之的的烦恼,但相比较而言,秀儿情愿选择这样的人生。有人嫉妒,正说明自己有让人嫉妒的优势。

不过,翠荷秀有一点说对了,逞强的确更容易招致敌对,曹娥秀那样高高在上,她们虽然背地里骂,可是不会当面吵嚷挑衅。

想到这里,秀儿走过去诚恳地对翠荷秀福了一福:“翠荷姐,谢谢你帮我解围,秀儿知道错了,以后凡事不再轻易开口。”

翠荷秀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说:“这些事,其实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要好好练功就是了。等你正式登台,成了班里的台柱子,能为班里挣来名声挣来钱财,她们就算心里再嫉妒,当面也不敢说你什么了。”

“多谢翠荷姐指教。”

这时解语花走进来说:“听说俏枝儿带人进来闹事了?那蹄子,不敢动大师姐,就把气撒在小师妹头上。凭良心说,今日这事多亏了小师妹想出这个折衷的办法,不然大师姐一直这样哭下去,刚小产的身子如何受得住,好了也会作下病。师傅也下不了台,这师徒俩闹翻了,对戏班有啥好处?俏枝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成天扮千金小姐,骨子里就是一泼妇,你看哪次的事不是她挑起来的?”

“嘘,你小声点,你还站在门口呢,就不怕她们听见了。”

解语花忿忿地说:“你放心,她们去师傅那边了,隔壁没人。”

见秀儿闷闷不乐地坐在床铺上,解语花走过来蹲在地上对她说:“小师妹,你没做错,不用怕她们,师傅是明白人,不会听她们瞎说的。”

说完她们一起动手帮秀儿把行李归置好,又帮忙抱到曹娥秀屋里。只是地面刚冲了水,还是潮湿的,曹娥秀见了就说:“别睡地上,反正我的床也很大,就跟我一块儿睡吧。”

这样,沾曹娥秀的光,秀儿在地上睡了二十天后,终于睡到了床。

第二折 (第十一场)说戏

曹娥秀的孩子到底没迁走,那些危言耸听的“灵婴”之说也没再流传。这一点,秀儿本来也就不是很担心,关伯伯都另眼相看的人,能把一个乡下草台班子带成一流戏班的人,自然有些本事,有些魄力,不可能连这点小风浪都压不下来。

此事之后,俏枝儿和她的那帮人也没再找秀儿的麻烦,估计,还是秦玉楼的警告起了作用。俏枝儿嫉妒曹娥秀,这一点秦玉楼心理肯定有数,只要她不搞事,他不会管,别人的心理活动也管不了。但如果俏枝儿借机闹事,弄得戏班人心不稳,甚至闹出鬼鬼怪怪的惊悚传闻,秦玉楼肯定不会饶她。他那张刀削一样刚硬的脸,让秀儿相信他绝对有这样的气势:谁想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不管她是个什么角,都请她滚蛋!

何况,俏枝儿还不算一流名角——虽然她自己自信地以为她是,以为只要赶走了曹娥秀,她就是芙蓉班的第一块牌。

日子又像以前那样过着,就像一颗小石子丢进水里,激起了一些水花,但很快就平息了。

曹娥秀不能上台,戏班演出锐减,秦玉楼趁机买来一个新剧本,关起门来督导弟子排新戏。

对外就宣称:因为要专心排新戏,给观众一个惊喜,所以近期减少演出。这借口实在太好了,一来可以杜绝外面的人对戏班的种种猜测,二来也可以让曹娥秀好好地休养一阵子。

但新戏本子还是首先交到了曹娥秀手里。都说小产也是坐月子,眼睛看多了字不好,秦玉楼便命秀儿坐在床前念给曹娥秀听。

曹娥秀一看到戏本上的作者名就笑道:“我问师傅是谁写的他还不肯说,神神秘秘的要我猜,原来就是杨补丁写的。他这人,只会打补丁,自己写的戏其实不怎么样。”

秀儿好奇地问:“大师姐,这人明明叫杨显之,为什么你们都叫他杨补丁?”

曹娥秀道:“因为他最会替人修改戏本,经他的手润色整理,戏文无处不善,故而同仁戏称他为‘杨补丁’。”

秀儿也笑了:“原来如此,这外号倒也妙。”

接过戏本,秀儿先快速看了一遍。

这本戏叫《临江驿潇湘秋夜雨》,写的是穷秀才崔甸士中举后弃妻再娶,将远道来寻的妻子张翠鸾毒打、发配,最终受惩罚而改悔的故事。

看完后,秀儿的体会是:文本对负心汉崔甸士的狠毒性格和卑劣面目刻画较为生动,但后来写他改悔就显得匆促、勉强,不是很有说服力。

曹娥秀听了秀儿的评价,冷笑道:“这分明就是唬人嘛,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男人一旦变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改悔个屁啦。他写得勉强,是因为现实中根本就没这样的事。”

一面骂,一面又不断地让秀儿把剧本念给她听,边听边骂,边骂边听,越骂越起劲,越骂越解恨。秀儿知道,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戏文恰好对应了她目前的心境,引起了她的共鸣。

秀儿试探着问:“等师姐养好了身体,就去演这个张翠鸾吧。”

演一个被丈夫抛弃的苦命女,在台上唱出满腹心酸,对一个有差不多经历的女人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是适当的发泄,还是,会越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曹娥秀急忙表明:“我才不演张翠鸾呢,我要演他的后妻贡官小姐,张翠鸾是被崔甸士抛弃了的。”

秀儿笑道:“师姐,你听我念剧本不认真哦,张翠鸾后来找到了她的亲生父亲廉访使大人,崔甸士见前丈人的官比后丈人的官还大,立刻见风使舵,做出了许多改悔的举动,休了新妻,重纳旧妻。新妻被张翠鸾在脸上刺上‘犯妇’二字,留在房里做丫环呢。”

“真的?”

“真的!不过新妻是个妙人,到最后脸上被刺了字,还吵着:‘一般的父亲,一般的做官,偏他这等威势,俺父亲一些儿救我不得。我老实说,梅香便做梅香,也须是个通房。要独占老公,这个不许你的。”

曹娥秀想了想说:“那我演张翠鸾,你演贡官小姐,最后被我在脸上刺上‘犯妇’二字,再贬你在房中做丫环伺候我。”

“是,夫人。”秀儿盈盈下拜。

“乖,等我吃完了饭,会把残羹冷炙赏给你吃的。”

“多谢夫人赏赐。”

“……”

曹娥秀从这种假扮正室的游戏中是否得到了些许满足秀儿不得而知,但秀儿自己,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因为,在进戏班这些日子后,她终于得到了一个角色!只要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正式登台了。她的第一个角色,并非龙套,而是戏中的第二女主角,对于一个初次登台的伶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际遇了。

曹娥秀还在安排戏中角色:“崔甸士就让白花演,翠鸾的父亲张天觉嘛……”

秀儿小心地问了一句:“师姐,这个张天觉,可不可以让黄花师兄来演?听说他进戏班五年了,从没演过超过三句台词的角色。”

曹娥秀为难地说:“不是我不让,而是他不合适。张天觉后来当了廉访使,廉访使不是小官,它的全称是肃政廉访使,在各行省负责监察官员的廉政情况,正三品的官衔。这个官可了不得,因为是管官的,所以,凡辖内的官员,没有不巴结奉承的,因为,得罪了廉访史,比得罪了宣慰史还可怕,他只要一纸文书就可能让你罢官甚至丢命。你想,这样威风凛凛的官,黄花能演吗?他演个小贡官身边的衙役,如张千那样的,还差不多。”

“那就让他演张千吧,起码不只三句台词。”秀儿只能这样说。

曹娥秀讲得也有道理,有些人天生就是奴才像,给他穿上官服也不像官,只会显得不伦不类。

曹娥秀突然笑道:“要说廉访史,也不尽是威风凛凛的,我就见过一个特斯文的。那天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读书公子,后来别人给我介绍说他是廉访史大人,把我吓了一大跳。”

“师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很少哦,只有他,真看不出来。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还威名远扬。据说他每到一地,几十里之外就下轿,带着随从步行,随处走访,还未到衙,已经把当地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平时也喜欢微服私访,那些贪官们无不战战兢兢的,生怕犯到他手里。他做廉访史五年,已经换了三个地方,现在这个省估计再待一段时间也要走,因为他已经把当地的贪官污吏彻底整肃了一遍。鞑子皇帝对他特别欣赏,虽然是汉人,却极为宠信,曾亲口说‘朕有了卢疏斋,何愁贪腐不除?从此海内靖,天下清。’一个汉人,能在鞑子皇上面前如此得宠,除了已逝的刘秉忠刘太师之外,大概也只有这位卢大人了。”

秀儿睁大双眼问:“师姐说的可是卢挚卢疏斋?”

“不是他还有谁?”

秀儿惊叹不已:“天那,我只以为他是大才子,原来竟是朝廷重臣。只是他的年龄好像还不大吧,记得我家的那本藏书是他十八岁时他父亲为他刻印的,到现在,最多也就六、七年。”

那本书曾是秀儿最喜欢的床头私藏之一,喜欢书是一个方面,仰慕作者本人又是一个方面。诗词写得好的作者多,但一个同时代的少年写的书就比较稀罕了。

曹娥秀说:“他今年本来就只有二十五岁啊,他二十岁中进士,在殿试中跟鞑子皇帝很是投缘。鞑子皇帝好附弄风雅,最喜欢别人说他文武双全,既骑得了蒙古马,又做得来汉人诗,故而当堂跟他联句。最后,鞑子皇帝一高兴,当场就封他做了廉访史,赐尚方宝剑,大有‘代朕出巡’之意。他也不负厚望就是了,这几年,汉人中最得宠的臣子就是他了,有名的新贵派掌门人。谁知那天一见,人家竟然还是一副太学生样子,见我走近,他还脸红呢,才好玩。”

怎么会呢?“他不是二十五岁了吗?家里应该早就妻妾成群了。”也不是不相信师姐,只是她的说词真的很没有说服力,一个大权在握的铁腕人物,会见到名伶走近就脸红?这不合常理吧。

曹娥秀不知道秀儿心里的这些疑惑,只是说:“这个没好意思问,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想也是吧,青年才俊,又是皇帝宠信的名臣,真正的乘龙快婿啊,多少大臣家的千金排着队等着嫁他。”

这晚睡下后,秀儿辗转反侧,脑海里自动翻阅着廉访史卢大人十八岁时出的那本文集,名字好像叫《春熙堂戏笔》。其中秀儿最喜欢的是一首《六州歌头》,中间有几句还记得是这样写的:

渺湘灵不见,木落洞庭波。抚卷长哦。重摩娑。问南楼月,痴老子,兴不浅,意如何。千载后,多少恨,付渔蓑。醉时歌。日暮天门远,愁欲滴,两青蛾。

沉入梦乡之前,秀儿想的最后一件事是:明天跟师傅请个假回一趟家,昨天左相府每个人赏了一个小银锞子,可以买两斤肉回去,再带点书回来看,比如,卢挚的那本书。回来的时候,再用剩下的钱买点大师姐喜欢吃的点心,她小产了一次,作为师妹,本来就该买东西探望她,不能因为住在一个屋,就省了这个基本的礼数。

————————画蛇添足的分隔线—————

注1:原来称呼丈夫为老公,元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并非广东香港那边的专利。

注2:梅香是丫环的代名词,做梅香就是做丫环。至于通房嘛,就是说,这丫环也是男主人的女人,可以跟男主人有一腿的。《红楼梦》中凤姐房里的平儿是通房,《金瓶梅》中潘金莲姐姐的丫环春梅也是通房。所以,崔甸士可爱的后妻在被前妻刺上“犯妇”贬为丫环后,还要争取做通房的权力,也就是争取继续跟前夫勾搭的权力。

第二折 (第十二场)路遇

接下来的几天秦玉楼好像都很忙,每天早去晚归的,秀儿总没找到机会开口。

直到五天后,秦玉楼总算闲了下来,亲临现场指导弟子们练功。秀儿等到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一面请教一面小心翼翼地提出请假。

之所以会如此小心,是因为听说他很严格,没有正当理由不许弟子外出,不知回家拿东西算不算正当理由?

还好秦玉楼很爽快地答应了。想来,如今不比平时,曹娥秀卧床将养,弟子们上午练完基本功,下午要排的戏本就不多,没有主角,其他的配角们能排的戏份能有多少呢?所以,这段时间请假比平时松些。

请好了假,心里本来很高兴的,可一回头,脸又暗淡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看到了别人的冷脸。秀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是不理解俏枝儿,如果一个人执意认为别人都不如她,她自己才是该挂头牌的人,可秦玉楼就是不栽培她,可能真的很憋屈。

就像现在,曹娥秀明明卧床养病,秦玉楼还是把新剧本拿给了她,也就是,新戏依然是曹娥秀挑大梁,她俏枝儿照样靠边站,这个打击,对她而言肯定是非常大的。她不敢怨秦玉楼,也不能跑去找曹娥秀出气,就只能给秀儿甩甩脸子了。

殊不知,秀儿是那种最不信邪,愈打压愈要强的人。俏枝儿越是这样,秀儿练功越认真,做出来的动作、手法越到位,秦玉楼看了越满意,也就不吝称赞。俏枝儿的脸更黑了,好看的秀眉皱成川字,好看的杏眼闪着嫉恨的光,好看的瓜子脸因恼怒而扭曲着,原有的美破坏殆尽。

别人的失败和错误是一面镜子,从俏枝儿这面镜子中,秀儿看到的是,不能让嫉妒控制自己。嫉妒中的女人是丑陋的,不管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心境平和,要微笑,要宽容,做不到也要说服自己做到,要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一边是黑脸撇嘴,怨气冲天的俏枝儿和她的一伙,一边是笑语盈盈的秀儿和翠荷秀她们。秦玉楼这几天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似乎睡了一夜,不仅没减去疲累,反而更哈欠连天、无精打采,这样的人,自然不愿再去看黑脸徒儿,只会自动自发地走到秀儿身边,一招一式地指导她。

中午吃过饭,秀儿出了门。没敢叫老周的车,戏班统共一辆大马车,不是师傅或曹娥秀出行,或黄花他们出去办事,谁敢随便叫车?老周可同时又是花匠,又兼顾洒扫,人家忙得很。不过他也的确有两下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他侍弄得很好。

秀儿找曹娥秀借了一顶有帷幔的斗笠,这样出去,免得被那个瘟神找到。过了这些日子没他的消息,秀儿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但一出门,立刻又想起来了。

戴着帷幔走在长长的铺着青石板的巷子里,看着墙角长出的一蓬蓬小草,耳朵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啼,抬头一看,几只小麻雀停在路边人家的围墙上欢叫着呢。

能出门走走,心情真的很舒畅。戏班的人,台上看着风光,每天扮演不同的角色,还可以走南闯北,什么高官富豪家里都可以进去唱堂会。其实,他们的日子很单调的。在寓所就每天练功排戏,除了师傅拉你的劳力让你出去办事,其他人很少出门。戏多的时候,请假都不准的,怕耽误了排戏,因为你一个人出去,凡是你参演的戏,别人都要等着。

就算出去场堂会,或去他州外府演出,戏班人也是坐在马车里挤成一团,像拖猪一样拖到目的地,演完,又像拖猪一样拖到别处。因为戏班的人特别招眼,为防止被当地流氓地痞纠缠,秦玉楼一律严令不许单独行动,所以,戏班的人,即使多次到过某处,你要问她那地方的风景名胜、风土人情,她可能还是一问三不知。

总之一句话,戏班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是地道的过客。

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小巷尽头,从这里往左手转,再走一会儿,就是太乙神坛了。那是鞑子皇帝祭天的地方,据说平时都大门紧闭,只有特殊的日子才会开放,接待皇亲国戚、朝廷大员过来拜神。那是蒙古人的神坛,汉人是不许进的,据说迄今为止,只有刘秉忠被先皇特许进入过。

耳边又传来了几声鸟鸣,秀儿抬头向两边的围墙看了看,没麻雀啊?墙边又没树,这麻雀声怎么那么近呢。

正纳闷着,巷口停的一辆马车窗里先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然后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惊喜的声音说:“秀儿,可算是等到你了。”

“十一?你怎么在这儿啊。”秀儿同样惊喜,他乡遇故知,呃,也没那么夸张啦。

“我们少爷天天在这里等你呢。”小书童菊香也露出脸来。

少爷赶紧纠正:“哪有天天,偶尔顺路过来看一下。”

小书童嘴都笑歪了:“是哦,天天顺路。”

少爷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本来就是!我要到金城坊去,天天都从这里过,不就正好顺路了。”

就算是吧,“以前你也从这里过,怎么没见你停下来等?”

小书童的头上立刻挨了一颗爆炒栗子:“以前秀儿又不住在这里,我等谁呀?”

小书童得意地笑了:“也就是说,少爷您,还是在这里专程等秀儿的嘛。”

无言以对。但主子到底是主子,手一扒拉:“你给我一边去,多嘴多舌,看着就讨厌。”

把碍眼的人从窗口扒开,让自己的脸霸占整个窗口,然后用邻家哥哥般热情又亲切,但决不谄媚讨好的口吻问:“你要上哪儿去?我送你。”

“真的?那谢谢你,我正走得提心吊胆呢。”秀儿也不跟他客气,邻家哥哥么,自己人,还跟他客气什么。

她自己也正犹豫着要不要叫辆车呢,即使斗笠上有帷幔,遮住了小脸蛋,可真走出巷子来到大街上,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被鼻涕虫一样的姐夫缠住是很可怕的。

秀儿上了车,十一笑眯眯地问她:“要去哪儿呢?”

“先去菜场买点肉菜,然后回和宁坊,回来的时候再买点心给曹娥秀姐姐。”

十一会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还知道巴结头牌,孺子可教。”

“才不是,她……”,还好及时打住了,差点说漏嘴的。

“她怎么啦?”十一的声音里透着真挚的关切,即使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秀儿,他还是曹娥秀的超级戏迷。

“病了。”

十一点头道:“难怪的,我就说最近你们戏班怎么好像闭关了一样,也不上戏,也不出门,你知道吗?昨天凤仙班上了一部新戏,第一场就爆满,唱了个满堂红。你们戏班再不出关,观众都跑光啦。”

秀儿惊讶地说:“啊,这么快就抢走我们的观众了?”看来杂剧圈子竞争真的很激烈,稍微停下来歇一口气,就有被别人赶超的危险,可是,“那也没办法啊,大师姐现在病着,没人奇Qīsūu。сom书挑大梁,上了戏,如果让观众看了不满意,越发会流失。还不如索性等大师姐好了再上戏,这样起码观众还能保留一个良好的印象,还会对新戏有所期待,再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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