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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留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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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静怡眉毛微微皱起,使得她略有些显老的面容看起来更加愁苦了,她脸色很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天,我是去找管斌谈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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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静怡和管斌相识于美丽的燕园秋日,两人起初虽然是同系同学,却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管斌从所在的实验室转组,二人才渐渐熟识起来。
管斌是远近闻名的超级学神,进入了适合自己的组后更是如虎添翼,本科期间就跟着导师做出了不少成果。都说一见钟情源自于崇拜,石静怡很快对管斌产生了好感,她性格开朗热情,也没有纠结什么谁先爱上的问题,大胆地对管斌开展了追求。
化院是燕大有名的疯人院,院系男女比例高达4:1,石静怡在全院女生中都算得上非常出众——成绩优秀,性格活泼,一张苹果脸很讨喜,在她的坚持不懈下,管斌还是打破了自己大学期间不谈恋爱的准条,和石静怡成了一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
虽说二人成了恋人,然而平日里上课和去实验室搬砖实在是压力太大,两人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够好好相处,不过这一切在恋爱脑的石静怡眼里都不是问题,毕业后,优秀的两人齐头并进,被美国某著名有机大拿的实验室打包录取,双双全奖赴美,从此成了燕大化院一对传说中的神仙眷侣。
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
根据路铮从石静怡那里听到的版本,神仙眷侣也是会在柴米油盐的消磨中失去对生活的勇气的。
“结婚的时候,我没有想很多,觉得这就是个水到渠成的事情吧。”石静怡眼神里有些追忆的味道:“后来我觉得我不适合走学术路线,就提前退学,在纽约一家药厂找到了工作,我们俩就开始了异地,中间我还怀孕了,工作签证限制很多,我也不方便换工作。本来希望管斌他博士毕业之后也能来东海岸做博后,好让我们一家团聚的,没想到管斌他说他习惯了加州的气候和研究环境,不想搬来,居然就又留在西海岸做了一站博后。”
说到这里,石静怡苦笑了一声:“我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只有在孩子出生的当天,管斌来看过我一次,后来还没出月子,他就又走了。当时就该脑子清醒一点,及时止损,可惜我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管斌他是天才没错,但是他太习惯了所有人都该围在他身边,以他为中心生活,他自己是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任何一点事情的。”
“哎……现在人都没了,说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石静怡抹了抹眼角:“他……唉,很有才华,不是个坏人。”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爱过”了。
“节哀。”
唐邵源难得吱声说了句,就是语气干巴巴的,听起来一点都不够善解人意。
共事这么长时间,路铮也知道他口拙,便自发接过了开导石静怡的大旗,他一向善于给人播撒鸡汤,石静怡在他的安慰下情绪肉眼可见地有了好转,喝着热乎乎的糖水——砂糖自然来自路铮的忍痛割爱——脸上甚至都多了些红晕。
“抱歉,路警官,我也很想帮上忙,提供一些线索,但是我和管斌已经分房住大半年了,这段时间内我身体也不好,和他很少有什么交流,实在是不清楚他有什么仇敌。管斌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做实验就是写文章,他不算爱惹事的人,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基本也就是实验室的学生,还有院系里的同僚。”
石静怡整理了一番思绪,眼带歉意地说。
“没关系,您多注意保重身体,案件有什么新进展我会通知您的。”
送走了石静怡,路铮看着笔录上对王勇和石静怡的询问记录,头痛地揉了揉脑袋。
“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路铮整理着手头的资料说:“石静怡请的律师证明了她的确起草了离婚协议,然后王勇在视频里并没有进入过办公室……诶,咱们接下来还有一个约谈对吧?”
唐邵源翻了翻随身的小笔记本:“是的,接下来的这位也是视频中出现过的,在石静怡和王勇之前进入办公室,逗留时间为八分钟,是管斌教授实验室里的学生,周学海。”
正说着,周学海已经到了。
他是个瘦高个,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长脸,气质温和,衣着整洁,让人心生好感。不过穿着打扮都有点过时,乍一看造型和管斌教授还挺相似的。
“两位警官好。”周学海一进屋就先很是礼貌地和路铮二人打了个招呼。
路铮微微眯起眼睛,又蓦地睁开:“你是……”
周学海笑了,他虽然长了一张典型的学霸脸,笑起来却还颇有些柔软阳光的味道,两侧脸上都有着深深的酒窝,糯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您是路警官吧,我有一次在我爷爷的摊儿上见过您。”
“周叔的孙子是吧!上回买煎饼见过你,不过时间过去有一阵子了。”听他这么一提,路铮也回忆起来了。
这起案件中的证人之一周学海,居然是路铮最爱光顾的楼下煎饼摊周叔的亲孙子。
怪不得周叔每次提起自己的孙子都是一脸自豪骄傲,这周学海的确是很出息,根据路铮调查的资料,周学海算是管斌教授的一员心腹大将,在管斌刚刚回国,开疆辟土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组里也相当受人尊敬,有点类似于令狐冲那种华山首徒的地位。
“嗯,学业还是比较忙的。”周学海乖乖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姿很标准:“不过路警官这样的帅哥,给人印象很深刻。”
一边的唐邵源摊着本子,刷拉刷拉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声音特别大。
路铮瞄了他一眼,估摸着他可能是觉得问询前的废话太多,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咳嗽了一声直接切入正题。
“那天上午……我关于手上的一个项目有一些新的想法,和管教授约了时间聊一聊,但是我们没聊多久,管教授的夫人就来了,我看他俩好像有些要事要说,就先回来了。”
“你进入管教授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行为,还有办公室里的陈设有什么异常吗?”
周学海似乎是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老实摇头:“呃……这个我还真没印象了。”
“好的。”路铮点点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你和管教授关系很近,在你看来,管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都没了……”周学海似乎是有一点尴尬,挠了挠头,不太自在地说:“管教授很有才华,就是吧,情商上可能是有一点欠缺,比较容易那什么,得罪人……”
“比如?”
“呃,这么说不太好,但是管教授有时候确实需要别人顺着他来,之前有一篇文章投出去的时候,副主编没给过,然后那副主编是他的博士师兄,他就,呃,给博士的导师发邮件告状,现在闹得很不愉快,我们组也不往那本杂志投文章了。”
路铮一听来了兴致:“这位副主编是谁?”
周学海嘴唇一动,哗啦哗啦地吐出一大串洋文:“@#¥%,就是@#¥%%……&*这本杂志的副主编。”
路铮:……没听懂,好尴尬。
“这位@#¥%先生,是长居美国的吧?”唐邵源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他说英语时候的声音很好听,带点儿磁性,跟英语听力磁带里的标准男声似的。
周学海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对的对的,他从没来过中国。”
排除了一个虽然和管斌教授有恩怨,却不可能作案的乱码外国人,路铮咳嗽了两声继续开始询问:“你们实验室里,或者说是院系里,最近有没有谁和管斌教授起过冲突?”
周学海脸色瞬间变得很是微妙。
第30章
周学海在开口之前,肉眼可见地踌躇了好一会儿。
“怎么说呢,这事儿好多人都看到了,可能我不说的话,也会有人说的。”周学海犹豫了一阵子之后还是开口了:“但是路警官,博义师兄他虽然和管教授有矛盾,但是他这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是那种会憋着劲儿报复的人。”
路铮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实在是听惯了各种“他不是这样的人”的flag,简单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熊博义,是吗?比你高一届,刚毕业的,你们实验室的那个?”
“是的。”周学海闷声点头道:“哎……博义师兄这人,比较冲动吧,他和管教授之间有时候就会吵架,什么研究课题有异议啊,投稿有异议啊,很多见。不过前一阵子那次算是闹得比较大的。管教授对我们实验室的耗材管的很严格,平时核磁管都是锁在他那里的,每人进组先发几个,日后每周组会的时候,如果发言让管教授比较满意,他就奖励一个核磁管,熊博义师兄水平比较高,基本每次组会都会有奖品吧。”
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周学海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无语:“其实……核磁管这个东西,真的不贵,一个就六七块,在其他的组里,一般都是给博士生随意取用的。管教授这样管着,其实对我们来说不是很方便,尤其是每次有人毕业的时候,管教授还会要求交还所有的核磁管——久而久之,我们实验室也就形成了一个惯例,一般有师兄师姐毕业,在交还之前,他们会把还比较新的一些留下来,给师弟师妹们用,方便他们做实验。熊博义师兄也是这样,结果他去还核磁管的时候,管教授看他还回来的数量比较少,而且还比较旧,当场就发飙了,说:‘熊博义,你平时组会拿了那么多,我就不信你就剩下这么几个。’然后博义师兄平时就脾气大,立刻就气着了……”
说到这儿,周学海吞了吞唾沫,有点尴尬地继续描述:“呃……博义师兄就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了几张毛爷爷丢在管教授的身上,说:‘这些够买你那几个破管子不!’……”
路铮和唐邵源都被雷到了。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对话居然发生在A省师大这样的高等学府。
为了六七块钱的实验耗材,至于嘛?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周学海继续描述着这大型尴尬现场:“当时实验室里的人,都大气不敢出,然后熊博义师兄就摔门走了,管教授气得不行,就踢了一脚门……然后看到门口有个废液瓶,一下子就又火了,问这是谁放的瓶子,问出来是金逸师妹之后,就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说瓶子还有一点空间没装满,怎么就扔了之类之类的……然后金逸师妹很委屈,被骂哭了。金逸师妹和熊博义师兄关系比较好,博义师兄之前攒下来的核磁管大部分也都给她了来着。可能也是受了池鱼之灾吧。”
随着管斌教授的社交圈内的人不断的描述,管斌教授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
“管斌教授和你们实验室里的王勇,关系如何?”唐邵源忽然出言问道。
“啊?王勇?”周学海呆了一瞬,思索了一下:“一般般吧?王勇嘴挺甜的,但是他的学术水平不太好——在我们组有点跟不上,工作态度也不大认真。管斌教授是个对学术要求非常严格的人,对王勇比较看不上眼。经常叨叨说他后悔了,不该因为人情就招他什么的,不过也一直没有劝退他。”
路铮有点惊讶唐邵源忽然问起王勇,不过周学海的说法侧面也印证了他们之前的调查,便也没有出言打断。
看来管斌教授的人际关系并没有石静怡描述的那么单纯简单,有这样明显的性格缺陷,和某些人在不经意间结下仇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还有没有哪些院系里的人,和管教授之间发生过冲突,或者有利益关系?”路铮把熊博义的名字在笔记本上标了一个星号,继续问道。
周学海是个标准的好学生,特点就是有问必答,即使不知道答案,也会努力思索一番给出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性格无疑大大方便了路铮他们的调查。
“嗯,其他的人和管教授之间的矛盾都没有熊博义师兄那次严重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周学海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导师的脾性有些无奈。
结束了对周学海的询问后,天色已晚,路铮看看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已经写上了王勇、石静怡、熊博义三个名字。
市局明亮宽敞的窗户已经被夜色填满,“啪嗒啪嗒”的声音敲打在玻璃上。
下雨了。
“这管教授也太能作了。”路铮摇摇头感慨,低头看了看手表,晚上七点了。
想起魏雄风说的唐邵源很注意形象,不吃夜宵怕胖的事儿,路铮思索了一下先问了一句:“怎么样,邵源,饿吗?晚上还要加班,就是办公室里好像只有泡面了……我给你泡一碗?”
冷调的白色灯光下,路铮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冲他暖烘烘地笑了一下。
师兄说要给我泡面。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给我做饭了!
还减个屁肥!
唐邵源按捺住心里头的激动,想也不想大声道:“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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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咕噜咕噜很快开了,“咔哒”一声,绿色的小灯亮起。
路铮从市局办公室的储物箱里翻出了几大碗泡面,这些战略储备粮是咸副队长给他们专案组准备的,咸队长此人,别的不说,还是挺大方的,还给配了火腿肠和金枪鱼罐头。
“哟,厉害了,市局挺富裕!”路铮笑嘻嘻地撕开了一个圆形的方便面碗:“酸酸辣辣豚骨面,比上次在大峪的红烧牛肉待遇好了不少啊。”
唐邵源温柔地笑了笑,瞅着他动作熟练地往面碗里倒入热水,然后用附赠的小叉子固定住盖子。忙忙碌碌的样子,特别专注,让人很想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瓜。
“师兄的动作好熟练啊。”
“那是必须的。”路铮满脸得意:“我当刑警这么多年,吃过的泡面盒子摞起来说不定都有长城长了。绝对的专业人士。”
“榆钱市局加班这么辛苦吗?”唐邵源一边心疼,一边顺手帮路铮开了两个金枪鱼罐头。
路铮听罢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还行,没到天天加班的地步,就是我不太会做饭,有时候在家里也就这么解决了。”
“泡面还是太没营养了。”唐邵源皱皱眉毛,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赞同来,下意识地张口道:“下次师兄下班没饭吃,就来我家吧,我给你做饭。”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秒。
唐邵源心跳如鼓,忍不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句话没经过细想就脱口而出,此刻却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一颗心七上八下,又是希望路铮什么都没多想,又是希望路铮能稍微多想一点点,手心湿冷湿冷的,屋里开着空调,他竟然紧张得出汗了。
路铮圆溜溜的眼珠儿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感动和欢喜的神色:“天啊,邵源,感动死我了,那我可不客气了。”
“你怎么这么好呢?”
心脏噗地提起。
“简直每天都更加爱你一点点啊。”
又缓缓放下,得了,果然指望路铮多想是不可能的。
唐邵源的一副砰砰跳动的小心肝被他提起放下提起放下,揉搓来揉搓去的,此时都没脾气了。
哎……真是拿他没办法。
唐邵源笑着摇摇头,掀开面前的泡面盖子开吃。
氤氲的热气扑在他的眼镜上,糊了一片,他索性把眼镜摘了下来。
“诶,邵源。”路铮看了看唐邵源摘掉眼镜后露出来的长眼睛,吸了一口面,感慨道:“你不戴眼镜也挺帅啊。”
如果说戴上眼镜的唐邵源显得比较斯文禁欲,那么摘掉眼镜的他就瞬间变得……有点软萌了起来。
“没戴眼镜看不清。”唐邵源笑笑:“我视力不太好。”
路铮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之前案情分析会上唐邵源和薛一维的对话:“做了手术还不行吗?”
“嗯。”唐邵源垂头看着自己面前奶白色的面汤:“我天生……视力就不是很好,后来很想很想当警察,高度近视不能做激光,就去做了晶体植入手术,不过可能是眼睛本身的问题,很快就又近视了,不过还行,基本能控制住。”
“眼镜也挺好的,适合你。”路铮笑笑:“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坐在办公桌边上,抬头便正对着办公室里的玻璃窗,外面雨夜暗黑的天幕让整扇玻璃变成了一面天然的镜子,反射出两个人的身影。
唐邵源抬起头,戴上了此刻雾气消散的眼镜,怔怔地看着窗户里的倒影。
距离他不超过二十厘米的地方,路铮正埋头努力吃面,很是专心的样子,对他的视线毫无所觉。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白色的大灯从头顶打下来,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
外面走廊上有人手机铃声响起,隐隐约约地透过办公室的门传进来,是陈小春的《相依为命》。
“……年华像细水冲走几个爱人与知己,抬头命运射灯光柱照下来是我跟你……”
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放下了叉子,缓缓开口:
“之前师兄不是说……像我这样的,在师大附中见过肯定会有印象吗?”
“嗯?”路铮的圆眼睛里露出点儿茫然,本能地从面碗中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玻璃上交错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和现在样子差别很大。”唐邵源笑了笑,看着窗户里倒映出来认真看着他的路铮:“我那个时候,近视有两千度,个子还不到一米七,体重有……快两百斤。”
第31章
说不吃惊,那肯定是假的。
路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唐邵源,从他精致的发型,看到他时髦的衣着,看到他那超过一米八五的超级大高个,再看到他露在鞋外,细细瘦瘦的脚脖子。
天哪,真的想象无能。
小胖砸摇身一变成了高富帅,这也太励志了吧!
唐邵源露出了一点追忆的神色:“我小时候,家里没什么人管我,营养什么的可能没怎么跟上,后来又生了一场大病,吃的药有激素,直到减肥之前,都是个小胖子。而且那个时候,性格也很阴郁,还带着一副酒瓶底眼镜……根本就不是什么风云人物。”
说道这儿,他的声音变低了:“差不多……就是天天都被欺负的那种吧。”
路铮耳朵很好使,听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心里一阵钝钝的疼。
小孩子是最天真的,最无知的,也是最残忍的,在他们眼里,群起而攻之的理由,可能仅仅是因为简单的“他和我们不一样”而已。
而这种天真的残忍,酿造了不知道多少悲剧。
路铮曾经的班级上,也有个遭受过校园霸凌的女生,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发育早,比一般人更加丰满罢了,却因此承受了许多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职责、嘲笑和负担,有一次在学校里有几个男生围着她说些污言秽语,路铮看不过眼,冲上去把那几个小男生胖揍了一顿,为此还被点名批评了一次,差点影响他报考警校。
后来那个女生选择了转学去其他地方重新开始。
唐邵源没有细说,但是其实他所遭遇的一切,和那个女孩子比起来,可以说是有过之无不及。
班级里有一伙男生,组成了那个年纪常见的小团体。都说这样的小团体最有敏锐的嗅觉,能够感受到哪些“猎物”是真的好欺负。唐邵源一入学,就立刻成为了他们的靶子:性格孤僻,矮胖矮胖,一头卷毛,转学生,没有朋友,说话有口音,还戴着一副酒瓶底一样的厚眼镜,每一点都足够让他们取乐到地老天荒了。
从一开始的模仿他口音,假模假式地讲话,到后来的弄破他的课本,弄脏他的座位,这群小恶魔很快发现了新的乐子——这个矮胖子,居然还是个神经兮兮的洁癖!
很快,恶意愈演愈烈,那时的唐邵源亲眼看着自己的眼镜被人踩碎,一米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的他气急败坏,想要扑上去给那人一拳,却被人灵活的躲开了。
“哈哈哈哈哈看看他,有多瞎!来打我啊!你看得到我吗?”
他的反抗似乎都变成了徒劳。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内裤被别人从寝室偷偷拿了出来,上面不知道怎么搞的脏兮兮的,用胶布贴在了黑板上,还写了一行大字,画了一个箭头——“唐邵源不洗内裤”。
难以忍受内心的羞辱,他气得从教室跑了出去,当天便没有回学校,在公园的长椅上睁眼坐着直到天明。
第二天他便办理了走读手续。
他家里没有大人管,虽然从不缺钱,可是他一个小孩子,乍一出了校门,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住了几天旅馆之后,便想着自己租房子,可是又哪里有中介公司愿意租给他呢?
无奈之下,他还是给他的父亲打了电话。
第二天就有人给他送来了一把钥匙,那个神色冰冷的男人自称是他父亲的秘书,把他带到了一栋学校边上的公寓,然后就离开了,把本来在心底里隐隐对父亲还有些期待的他彻底丢在了脑后。
偌大的冷清公寓里,一个圆胖的小身影无数次地深夜坐在落地窗边上,迟迟不愿意睡去。
好像这样熬着,可怕的明天就不会再来临一样。
直到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
唐邵源从那段灰色的记忆中醒来,看到身边的路铮皱着眉毛,一脸愤慨,忍不住心口酸软,微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撸了一把觊觎已久的小寸头。
手感扎扎的,软软的,头皮上的温度和他人一样,暖烘烘的。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笑笑,对路铮说:“都过去了。”
“哎,我这……”路铮抿着嘴,看起来有些难过,情绪激动得都没有注意到唐邵源在他头顶摸了两把的手:“邵源,我好想回到过去啊。”
——“如果那个时候就认识你的话,我一定会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
唐邵源鼻子一酸,垂下眼睛,借着扶眼镜的姿势擦了一下眼角。
不用回到过去,他心里暗暗地说。
你已经拯救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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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A省师大附中初中部和高中部交界处的洗手间。
“哈哈哈哈,你们快摁住他,别让他跑了!”一个正处在变声器的公鸭嗓高兴地尖声大笑:“这份大礼可是我找了好几个垃圾桶翻出来的!”
四五个同龄男生听罢都大笑起来,七手八脚地把地上的男生摁住,还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要乱叫。
公鸭嗓个子在这个年龄里算是很魁梧了,他长着一双吊梢眼,蒜头鼻,粗眉毛,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只见他颇为恶意地笑着,手里捧着半个已经有些散发异味的西瓜壳,毫不犹豫地扣到了那个被按住的男生头上。
带着酸臭味道的不明液体顺着脖颈流下来,被按在地上的唐邵源双目血红,浑身的汗毛都疯狂地竖了起来,那种粘腻、冰凉、肮脏的感觉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被蛇咬住了死穴,心跳似乎都暂停了。
“啊啊啊啊—————!!!”
他犹如困兽一般地爆发了,拼命撕咬着捂着他的嘴的手,腿发疯一般地踢打,也许是被他这副癫狂且不要命的样子吓着了,公鸭嗓色厉内荏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你敢打老子?今天算你命好,先饶过你了!”
说罢扔下他,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起急匆匆地跑走了。
也许是刚刚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唐邵源追了两步就摔倒在地,又咬着牙爬起来,崩溃地踢开掉在地上的西瓜壳,然后发狂似的撕扯着身上的校服。
校服衣服裤子都在洗手间的地上滚过,脏的不行,湿哒哒的,唐邵源只觉得穿着这些东西哪怕再多一秒,他都要崩溃了。
夏季校服质量一般,在他的情绪爆发之下,居然很容易地扯了下来,被他流着泪摔进了垃圾桶,然后又冲到水龙头下,往头上倒了一堆洗手液,疯狂地搓洗着自己的头发。
不够,不够,为什么还是这么臭?
“啊!——”
唐邵源嘶吼着一抬头,湿淋淋的刘海搭在眼镜上,混合着狂飙而出的眼泪,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就在他一个人默默流泪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忽然走了进来,风风火火的。
“——诶?”来人显然被他此刻的状态惊到了一瞬。
……这大概是唐邵源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一刻了。
趁着体育课跑回教学楼摸鱼,顺便想洗个脸的路铮推开厕所门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又退回去了几步,看了一下门口的标志牌。
……这是洗手间没错啊。
任谁在推门进入平时几乎没人来的这个洗手间时,看到一个白嫩嫩,圆乎乎的裸男,只穿着一条裤衩,都会被吓一跳的好吧!
多亏了身为刑警的老路头夫妇的言传身教,路铮自小就虎得很,倒是很快镇定下来,眼睛一扫,敏锐地发现了丢在垃圾桶里脏兮兮的校服,白白的小胖子那一头湿哒哒的头发,还有那眼镜都挡不住的红肿眼圈。
“嗨,哥们。”他小心斟酌了一下言辞:“你摔倒啦?摔坏没?用不用去医务室看看?”
透过微微模糊的镜片,唐邵源也把来人看了个仔细,一张帅气的娃娃脸,整洁的小寸头,穿着一身雪白的校服,个子又高又帅,一脸意气风发,一看就是校园里的那种备受追捧的男神级人物,浑身上下都闪着一层迷之金光。
他从来没有和这样的闪亮生物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不由得心生自卑,还有些胆怯,浑身的鸡皮疙瘩争前恐后地浮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憋了半天,他才低着头,嗫嚅道:“……没,就是衣服弄脏了。”
闪亮生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真傻,看上去竟然是信了,还认真地点了点头,摸了摸裤兜,递给他一包餐巾纸:“要不要擦擦头发?快入秋了,可别感冒了。”
唐邵源低头尴尬地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包餐巾纸,心里别扭得不行,只希望这家伙快点走开,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就行了。
也许是接收到了他的脑电波,闪亮生物一拍脑袋:“等着,我先出去一趟哈。”
说完迈着两条大长腿,噌噌几步就跑出了门去。
唐邵源见他走了,赶紧匆匆擦了一把头发,想着怎么从这个卫生间出去。
忽然间那帅哥又从门口冲进来,冲他叮嘱道:“先别走啊,我马上就回来!”
唐邵源尴尬地站在原地,光溜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看我这傻帽。”一边说着,他一边想起了什么似的,脱下了身上的秋季校服外套递过来:“这个你要不嫌弃的话,要么先披一下,挡挡风?”
鬼使神差的,唐邵源伸手接过了那还带着体温的长袖外衣。
……总觉得他是很干净的。
见唐邵源把衣服穿上了,路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脸上蹦出一粒小酒窝,从卫生间里找到一个“正在打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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