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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共襄天下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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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离和凝雅相对而坐又相对无言,一个闭目养神,一个盯着车顶出神。
谌京墨依旧捧着书简细细地瞧着。她平日里最爱的便是读书了,史书典籍杂书百看不厌。竹简摩擦翻动的声音间或响起。
精致的侧颜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凤眸专注而清澈通明。
突地,左肩头猛然一沉。讶异转头,宇文祎瘦削的下巴和微张的红唇便放大在眼前。
宇文祎睡熟了。
或许是药中含了些助眠的草药,她最近颇为嗜睡,沉静而百无聊赖,困意自然袭来,淹没了她。
头一偏,便枕在了谌京墨肩上。
药物对神经的麻痹作用再合着谌京墨身上清淡又好闻的栀子花香,这一觉她睡得十分安心。
她甚至做了梦。
她回到了初起记事的时期。
是一个午后,母后第一次告诉她为何她要女扮男装,在重重高墙中挣扎、竭力求生。
母后向来是一个很严厉的人。正经之时绝不曾对她心软半分,在读书学习上的管教更是不少半分。
瘦小的身躯顶着灿阳跪在地上,眼中尽是倔强坚韧和将要夺眶而出却被竭力克制的泪水。
“女…啊!”
“啪”的一声,戒尺鞭在她手背上。
“祎知晓了,祎不怪母后。”
双肩颤抖着。年幼时期,母后便绝了她自称“女儿”的可能。每次她“女”字一开头便会挨一板戒尺,“女儿”这两个字她甚至都没连着读过。
为的就是不在这人多嘴杂,隔墙可能有无数只耳朵的深宫之中保全她们母女。
母后是爱她的,但她的也是没有童年的,关于幼年的记忆就是“戒尺”、“六艺”与“帝王之术”。
她真的睡得很熟很安心。以至于梦中的情绪被她带了出来。
剑眉微皱,白皙的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肩头轻颤。
“女…啊!祎知晓了…祎不怪母后…”
纠结又委屈的声音在静谧的车舆中格外清晰而引人注意。
罗离瞬间睁开了眼,她比宇文祎大几岁,自小跟在她身边,宇文祎的一切她都知晓。心下顿时忐忑,生怕梦里的宇文祎一不小心,吐露了什么。更何况身旁坐的还是心思玲珑剔透,素来以聪明伶俐著称的谌京墨。再多说几句,她想猜到些什么很难吗?不存在的。
谌京墨看着突然陷入梦境的宇文祎心中涌现出些许心疼。眉头拧着,小脸皱成一团,他真的很像个孩子啊。
将手中的书简放下,缓缓伸出左臂,将宇文祎颤抖的脊背搂在怀中,是意料之外的瘦削单薄,肩头甚至有些硌手。谌京墨蹙了眉头,平时看起来高挑颀长的人儿居然这么瘦?知道他不似一般男子健硕,但没想到他瘦成了这样。
这么爱吃的一个人怎么瘦成这样?北周的东西这么难吃吗?难道是被虐待了?不应该啊,王皇后的宠子可是九州皆知的。
又抬起右手,在宇文祎肩头轻轻拍着,声音轻缓柔和,“乖,别怕,都是梦。”
怀中的人儿渐渐平静。恢复了绵长轻柔的呼吸。
谌京墨的嘴角上扬,慢慢收回了手臂,动作轻柔缓慢,生怕惊扰了他,目光依旧锁在宇文祎的眉眼间。
一旁的凝雅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自家公主是什么表情?宠溺?疼惜?爱怜???
她感觉自己眼睛一阵刺痛。一个大男人依偎在公主的怀里,而素喜洁净又抗拒肢体接触的公主居然还搂住了他?又安抚了他?
凝雅感觉自己飘忽了,她想去吹吹西北风,冷静一下。
罗离则为宇文祎的平静而暗自欣喜,心下轻快,又闭目养神去了。
重新坐正的谌京墨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方才宇文祎的那句梦话。
“女…啊!祎知晓了…祎不怪母后…”
“女”?女子?女人?脑中闪现了无数词语,却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怪母后”?谌京墨摇了摇头,一头雾水。
索性便不去想了。
宇文祎身上的秘密太多,他不愿说,她便也不会开口询问。
合作互利而已,他们还没亲近到那个地步。
刚想拿起书简继续阅读,脖颈间一阵酥麻轻痒,轻柔的呼吸不断打在她娇嫩白皙的皮肤上,倏地浮起了一层清浅的绯红。
她蹙眉,正要抬手推开凑近的人儿。
却被两只纤细而有力的胳膊缠住了身体,鼻间全是宇文祎身上的檀香,谌京墨羞恼至极,好心安抚了你,可你睡着了竟然这么不安分!这什么人!混蛋!
想要转头瞪他一眼,脸颊却碰上了一处柔软。
谌京墨脸“腾”地就红了个透彻,赶紧把头转回来,但这趋势还是一直蔓延到了脖颈。
她被宇文祎亲了。
不对,是她,把自己的脸贴到了宇文祎的唇上。对方还是无意识的,熟睡的。
扭动了一下身子,发现——果然,挣脱不开。这人大概是吃牛肉长大的吧,杆瘦却力大如牛。
又羞又气还无可奈何。谌京墨敛眸,告诉自己要克制,别动手,别打人,他还是个孩子。要保持风度,不能和一个睡着了的人计较。
柔和淡雅的脸庞上渐渐染上了熟睡的痕迹。
身体微斜,靠在了车舆边缘。
身上还挂着个宇文祎。
“殿下,到了。”
宇文祎最后是被罗离叫醒的。
脑中一片混沌,意识还有些不清晰,视线也有些朦胧。抬手揉揉眼睛,鼻间的清香实在是太好闻了,不知道这一路她是枕着什么睡的,睡得安稳又舒服。
“你还要抱多久?”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乍响。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惊吓,她猛地转头。谌京墨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而冷然。一阵骇然,她抱着谌京墨睡了一路?!淡淡的栀子花清香?好闻又安神?
她立马弹了开来,弹到离谌京墨极远的另一端车舆边缘,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完好;双手从自己的脸、脖子、胸口一通摸了下来,无事。
再抬头看车舆里的另外三个人。
凝雅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八爪鱼似的抱着长公主,他竟然以为是公主要非礼他?
谌京墨神色淡然,凤眸漆黑,虽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宇文祎就是感觉她生气了,她的心情不是很美好。
宇文祎一拍脑门,该死,她不会是暴露了吧?扭头看向罗离。
罗离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松了一口气。但罗离下一秒复杂的表情就让她迷茫了。
恨铁不成钢?无语?丢人?
谌京墨带着凝雅先一步下了马车。
“你抱了江楚长公主一路,”罗离凑过来,低声道,“手还很不老实。”语气中的叹息感很明显。
后知后觉的丢人感疯狂袭来,都是栀子花香的错啊!那么好闻她有什么办法!
宇文祎赶忙下了马车,追着谌京墨的身影就要踏进长公主府大门。
“嘭”的一声,玄色的大门瞬间紧闭。
来不及收势,宇文祎径直撞上了长公主府的大门,碰了一鼻子灰。
罗离捂脸,真是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祎的身份不会那么快暴露。
本文其实攻受不明显,基本互攻,宇文祎攻会多些。
明天可能会停更一天,有点事情,骚瑞啦!
第二十三章
宇文祎最后也没在她生辰晚宴前再见到谌京墨。但谌京墨还是命凝雅把那只小黄狗送来了宇文祎府上。
还是一只小奶狗,想来出生没多久就阴差阳错地偷跑进了长公主府,还命好地撞见了谌京墨又被她记在了心上。
宇文祎一把将小奶狗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笑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抱小动物。十几年深居简出,她居住的地方除却皇家禁卫还免不了层层叠叠的母后主族王家的护卫和罗家八子这般的贴身近卫。别提亲手抱小奶狗了,其实上次围猎碰到那只小火狐也让她激动了好一阵,只是在谌京墨和谌琦佑面前没好意思表露出来。
小奶狗趴在她的怀里,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又湿漉漉的,滴溜溜地转。初到新环境,难免畏惧和好奇。
宇文祎温柔地顺着小奶狗背后的毛发,是出乎意料的顺滑和柔软。这小奶狗也太可爱了吧!
“你多大了啊小狗狗?看你这么小一只,大概不过月余吧。”
她抱着还安分的小奶狗,边踱步前行边这么自言自语。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这里是前厅,这里是花园,以后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吃什么就叫离姐姐给你做什么。”
身后随侍的罗离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扶额的冲动,殿下这是要把这小奶狗当成小少爷养了?一个小祖宗还伺候不过来,又来了一个。欲哭无泪,谁叫人家是殿下呢,谁叫她是罗离呢。
宇文祎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自己住的庭院——秋爽斋。
她撩袍,坐在院中亭椅上,又歪头靠在亭柱上,嘴中呢喃着,“叫你什么好呢。。。小黄?大黄?长公主必不喜欢这般随意的名字。你是长公主赠予我的,不如便叫如一好了。”
“如一,日后你便是如一了。好不好,小如一?”宇文祎换了个姿势抱着小奶狗,让它可以把前爪可以巴住自己的衣襟。她笑嘻嘻地与狗子对视着,小奶狗支着自己还瘦弱无力的前腿慢慢在她怀里起身,将小脑袋凑向宇文祎的下巴,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虽然它可能并未听懂宇文祎说了些什么,但大概也意识到了这全然陌生的环境是它以后的家了。
宇文祎抱着她时温柔而小心的动作和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欣喜,让小家伙心中多了几分安然和信任,不再是初来乍到的惊惧和恐慌了。虽然依旧茫然不熟悉,可是它身边有一个愿意真心而热忱温柔待它的人啊。
这般举动便是小奶狗如一的亲近示好了。
无论人也好,犬也罢,温度总是会在彼此间传递,人心是可以感受到的。冷然,热亦然。
宇文祎在府中一窝就是十余天。
每日的生活是琴棋书画,和逗狗。间或去厨房做两道小菜开心开心。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俯仰之间便悄然无踪。
陈国江楚长公主的生辰到了,如花如画如仙如梦的女子迎来了她的二九年华。
是日,陈帝照例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举国欢腾。
然今次的生辰格外轰动热闹。因为陈帝下了旨,长公主将在今日亲自择夫,万众瞩目的陈国长公主驸马要出现了。
一个会令九州男子都嫉妒的男人。
但在这个极其幸运儿的名字被公布之前,也意味着所有人都还有机会。所以每个可以进宫赴宴的未曾婚配许妻的世子爷、公子哥、文臣武将都个个精神抖擞,一身锦衣玉袍整理得服帖平整。
万一公主就看上我了呢?万一呢对不对!任何机会他们都绝不放过!
宇文祎也收拾出了最好的精神面貌和状态进了宫。照旧坐在了台阶下东边最上位,对面会是司徒崔演及其长子崔铭轩。
因为今日在台阶上,谌京海左右两侧,各摆了一桌一席,给谌京涟和谌京墨备的。
桌席被渐渐坐满。
自崔演崔铭轩入座,宇文祎就感觉到一束目光一直纠缠着自己,并不犀利,就是粘得紧又复杂烦乱;还有一束时不时投来的
她嘴角挂着一如既往温和却不达眼底的笑,自顾自地斟酒又自酌。对于对面的举动完全不以为意,脑中不紧不慢地盘算着如何帮谌京墨把这一窝痴心妄想的蠢人直接端掉。
尖细的声音在殿门处响起,压下了满殿的喧杂,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至门口。
“皇上驾到!镇南侯到!江楚长公主到!”
所有人统统起身,又伏身行礼,一齐高呼道:“皇上万岁!镇南侯千岁!恭祝长公主金安!”
“免礼,平身!”三人缓步登阶,谌京海率先落座,长臂一挥,殿中众人再呼一声“谢主隆恩!”便起身又复落座。
宇文祎脊背挺直,坐得端正。目光却一直随着谌京墨肆意游走,金簪高髻,本就绝尘脱俗的姣好面容又化齐了精致的妆容。定睛一看,宇文祎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展至眼底,谌京墨用的是她大周的特产——胭脂“红雪”,口脂朱红如砂,面脂清润如玉,正配她今日这一身绛色袿衣。在浓红似火的映衬下,谌京墨的脸庞白皙又透着淡淡的红润,更多了几分尊贵威仪,少了几分清冷淡漠。
察觉到了她毫不遮掩的目光,谌京墨侧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想着这人的轻浮和毛手毛脚,她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但这人竟似浑然不觉般,依旧对她挤眉弄眼,笑得赖皮兮兮的。谌京墨转回头,不再理会,心中的情绪却奇迹般的被抚平了,眉目之间又多了几分暖意。真是幼稚。
这一幕又被对面的谌京涟瞧到了,浓眉上挑,眼中戏谑,盯着谌京墨不放。
谌京墨抬头,对上谌京涟的视线,朱唇微启,是让兄妹二人可以无声交流的唇语,“二哥,嫂嫂知道你这般幼稚吗?”
谌京涟浓眉继续上挑,一脸得意,笑得张狂,“切,她就喜欢我这般!”
谌京墨默然,望天,没辙,自家这二哥真让人没辙。好在一物降一物,嫂嫂降二哥。
看着二人这般挤眉弄眼,你来我往又不亦乐乎,谌京海轻咳一声,宣布开始为长公主献礼,才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由东至西,由上至下,依次献礼。
陈帝谌京海赐了她一枝金玉点翠簪,镇南侯谌京涟赠予她一套羊毫湖笔又一套狼毫湖笔。二人所赐所赠皆是千金难求之物,殿中众人皆是心中默默感叹皇上和侯爷对长公主的宠爱,又暗自掂量着自己的礼物比之如何。结果可想而知,自是不如。一个个的脸上开始爬上愁云。
谌京墨心下也确实欢喜,自家哥哥的礼物向来很合她的心思。
接下来该是宇文祎了。
她的礼物是九州共瞩的。近来最出名的江楚长公主的追求者,又是北周九皇子,她的礼物既得不给北周丢面儿,又得足够新颖,讨得长公主欢喜。
宇文祎干净利索地起身,接过罗离手中端着的托盘,行至殿中,屈腿单膝跪地,朗声道,“满酌玉杯萦舞袂,南春祝寿千千岁。祎恭祝江楚长公主凤体永安,吉祥康泰!祎特命人从吾周运来一块极品和田白玉,又亲手抛光打磨,刻了这对玉印作为贺礼,还望公主喜欢。”
凝雅小跑着将托盘带至谌京墨面前,俯身高举。谌京墨伸手,将印囊从托盘上拿下,解开,小心而细致地取出。
一块洁白无瑕的方正白玉就躺在了她手上,表面上没有任何缝隙显出这是对章。她轻轻拿起玉印翻转。然后一抹淡笑爬上了她的嘴角。
“匪石,匪席?”她侧头看向宇文祎,眸中深潭水波流转,光华映射。
宇文祎方才已然起身,此时又俯身拱手,“是也,”复又站直了身子,直视着谌京墨的双眼,眸中闪烁着名为认真的耀眼星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这便是祎的心意。”
说她不紧张,倒是也不尽然。但她实际上是不该紧张的,因为公主先前说得很明确了,她们的成婚于双方皆是益处繁多,所以她知晓,今夜,公主定然是会选她的。
但现下她却越来越紧张,手掌中竟然都出了虚汗。因为谌京墨听了她的话只是转头看着手中的玉章,唇角似乎是有一抹清淡到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的笑容,就好像她的自信也是不知名又毫无根据的,连风都不用吹,随时都可能消散。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但她确实害怕听到谌京墨淡笑着又平等地委婉或许直白地将她拒绝。她出乎意料地在意结果,又出乎意料地让情绪战胜理智爬上心头。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觉得这般少见的情绪十分陌生,她只能保持着直挺的身子,掩饰着她的茫然无措。
大殿中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关注着,没有人不在意谌京墨的回应。如果她被拒绝了,或许便会就此沦为笑柄,成为街角巷中、茶前饭后众人调笑消遣的对象。
但宇文祎并不关注这些。浮名流言她向来不在意,也早已习惯。她关注的,从始至终只有谌京墨一个人的看法。
心跳声逐渐在耳边放大,随着谌京墨沉默时间的延长而愈发响亮。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被汗浸湿了,在这渐入深秋的日子。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究竟为什么这么紧张?谌京墨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她内心一阵哀嚎。
终于,谌京墨动了。
她偏头,看向宇文祎。
朱唇微启。
宇文祎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凝滞了,手脚僵硬。
“只有这对章,可不够。”谌京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宇文祎,看着他紧抿的双唇,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窒息与紧张。
还不够?这是嫌她的贺礼不够好?还是…嫌她这个人不够格?
宇文祎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试图缓解自己僵硬的面部,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扭曲笑容。继续盯着谌京墨,等着她的最终判决。
谌京墨轻笑着低了头。发现了他试图掩藏的紧张,她便兴起了逗弄的想法。这人逗起来还真是蛮有趣的。
白皙的手指微动,被长袖掩住了,台阶下的众人皆是不明所以,看不到她做了什么。
又垂下手,轻提衣摆,在凝雅的手扶下站起了起来。
她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宇文祎面前。
抬起手臂,衣袖便柔顺滑下,露出她白皙的手背。手掌一翻,五指张开,一块玉印安然地躺在她手中。
“那便请九皇子用余生来证明自己的心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嗷~公主好攻哦。宇文祎再不变攻点这攻的位置不保啊233
PS。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猜一猜小黄狗子为什么叫“如一”。后面几章会公布正确答案。
再PS。大家要是有什么地方觉得有问题不太对,或者是错字啊河蟹啊之类的问题尽管说~靴靴大家看文~
第二十四章
宇文祎原本纠结彷徨而紧张焦虑的心情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勾人桃花眼弯出一个迷人的弧度,再合着迸发出璀璨星光的墨玉眸子,谌京墨暗叹了一声妖孽。
谌京墨手中的拿着的便是宇文祎刻给她的对章,左手“匪席”握在袖中,右手“匪石”递与宇文祎。淡笑着直视宇文祎的双眼,开口道, “既然是对章,本宫与未来的驸马,自当各执一枚。”
她早便看出这玉石的精妙之处了。将整玉磨小,只剩最精华的部分,又抛光打磨出棱角,已经很费功夫了;隶书的雕刻,字迹飘逸俊朗,这般手艺也是精妙。但这些都不是这对章最精妙的部分。
拼合如一,严丝合缝,是一块绝好的玉章;微用巧劲,一分为二,又是两个独立而精美的对章。这般榫卯切合之工,可是容不得半点失误,费心费力又费时的事情。
宇文祎是真的下功夫了,她知晓。
她这一番话语早就让殿中一片沸腾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相互诉说着心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低头看着谌京墨手中的玉印,宇文祎伸手,将玉印拿在手中,心头充斥着同她方才的紧张和焦虑相同程度甚至更甚的激动和喜悦,她仍然有些迷茫,明明依旧该是意料之中的应允,但是她却如此…发自内心又难以自抑的…开心。
她的情绪大起大落,脱离控制。
最终以自己终于完成了此来南陈的任务为由,迅速地将自己内心的疑惑压下去了。
手中的玉印还带着谌京墨掌心的温度,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温润的白玉,仿佛可以跨越时间和谌京墨温软的手掌相握。缓缓抬头,微微俯视着谌京墨含笑的眼眸,眼中的星芒愈发耀眼明亮。
“祎的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请公主多指教了。”
纤长的手臂一伸,宇文祎便将谌京墨温软馨香的身子揽进自己怀里,周身环绕着谌京墨身上的栀子香气,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是一种安心的幸福感。
第二日,陈帝谌京墨就下旨赐婚,将江楚的婚事昭告天下,婚期定在了来年二月。九州轰动。周帝宇文赟特命礼部又备了丰厚聘礼,不远千里,由王皇后母族王氏的王小将军亲自押运至建康,即日启程。
最后,谌京墨也没舍得真的让宇文祎入赘谌氏。入赘了还夺什么天下?
但宇文祎也兀自坚持着,绝不让谌京墨去北周长住,长安不必建康,习惯了建康的湿润温暖她去了长安必会不习惯。长安的寒风如刀,谌京墨的细皮嫩肉还不给吹裂了?既然只是互帮互助、互利共赢,那她也无法真的狠心让谌京墨受这样的罪。
即便不是真心相爱,但他二人也势必会结为夫妻,夫妻同体,就算是做戏也得做个全套吧,她的体贴孝顺和他们的“恩爱”不是也会让宇文祎在宇文阐面前倍长面子吗?她去长安的长住是必不可免的。
宇文祎的坚持,再加上谌京墨也确实会十分想念自家的两个哥哥和建康,所以中和一下,她便说不如建康、长安他二人轮流,各居一年。
宇文祎拒绝,一年还不久吗?要求缩短在长安的时间。
“你就这么想让本宫背上一个霸道公主不从夫的名号吗?”谌京墨看着执拗的宇文祎打趣道。
宇文祎撇嘴,又瞥她一眼,自己这不是心疼她吗?不好意思让她牺牲这么多,反驳道,“我还想要一个宠妻驸马的名号呢。”
“噗嗤,”谌京墨闻言,笑出了声,好笑地睨着他,“这个名号…九皇子可以在别的方面努力。”
拗不过谌京墨,宇文祎只能妥协,“好吧,长安一年,建康一年。但第一年要在建康,你可以多在建康留一段时间,做一下准备,我们再去长安。”
谌京墨应允,“大婚过后,九皇子可是要回一趟长安看望周帝及王皇后?本宫与你同往。”
宇文祎瞪大了眼睛,刚想拖她个一年几载的时间再去长安,少被磨人的西北风吹吹,她怎么还自己往上送?
“本宫可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九州第一才女,怎么能不随夫君回乡探母呢?那可是不孝。”谌京墨笑得妖娆,一双凤眼弯出了魅惑诱人的弧度。
宇文祎真想举白旗给她投降,“。。。长安不比建康,开春晚,昼夜温差极大,到时候公主可别被冻得哭鼻子还赖我。”
谌京墨轻笑,“怎么会,本宫知道,九皇子会把本宫照顾妥帖的。毕竟,九皇子求亲时的许诺可是九州皆知的,九皇子该不是婚还没成,就先想着食言了?”
宇文祎遁,将笑得灿烂的谌京墨抛在身后,快步逃回了宇文府。抱着刚啃完骨头,正窝在阳光下睡午觉的如一就开始诉苦。说白了就是自言自语。
如一,你说,怎么江楚这个女人这么可怕呢?她为什么长得如此好看?我为什么一看到她就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还忍不住想靠近她,想抱她?这女人用的栀子花香囊是不是有什么魅惑人心的作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谌京墨看着远去又不断变小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像一坛尘封了百年的老酒般醉人。她对宇文祎的抗拒越来越浅淡了,看着他愈发频繁地流露着孩子气的稚嫩和跳脱,她更觉得他可爱了。还有读书时的一本正经,谈论国事、谈及他的看法和政见时的认真严肃。她的见解总是切中要害,针砭时弊,还总能提出许多切实可行的良方妙计。每日的谈天说地和相对而坐的相处都能给她带来许多惊喜和新的发现。
月余的相处,不知不觉间她彻底改变了对宇文祎的看法。不再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平庸皇子,取而代之的是与日俱增的欣赏和想要不断探索挖掘的好奇。
他究竟还会给她多少惊喜?
她也在思索,她不抗拒一个男子这般的靠近,是否便是对他有好感?或者长此以往,自己是否便会倾心与他?
未来她不知晓。但她清楚现在,她还未动心。她不抗拒因为在相处时她淡化了宇文祎的性别,更多地是在调笑时将他当作一个幼稚可爱的小孩子,以及在说书谈史的交流中将他当作一个足够优秀可以和她平等交流的友人。
又是半月,时间的步伐很快,眼看着就要迈向岁首,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负责押运聘礼的王小将军也抵达了建康。甫一进城,拜见了陈帝,他便径直去了宇文祎府上。放下聘礼,他提出了要与谌京墨见一面的要求。
王小将军是王皇后的侄儿,王氏成字辈最小的儿郎,名为王成梧,今年二十有二。
“梧表哥可是有事找长公主?”宇文祎不解。
“是也,皇后姑姑让我带一样东西与江楚长公主。”
“何物?”
“不知。姑姑特意吩咐我必须亲手交给江楚长公主,由你代予都不可。”王成梧冲她眨眨眼。
宇文祎心下更是疑惑,母后这是为何?罢了。见了江楚便知晓了。她转身引路,带了王成梧去了长公主府。
听闻来意,谌京墨也是眉梢轻挑。接过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取出,三人心中皆是一惊。
宇文祎和王成梧更是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震惊不加掩饰。
“此玉质地…本宫从未见过。”看着手中温润通透的月白和田玉佩,无论是精妙细致又栩栩如生的凤舞雕刻,还是这般微凉润滑的触感,都昭示着这是一块百年难得的宝玉。饶是谌京墨,也是一惊。
盯着谌京墨手中的玉,宇文祎神色复杂,“这玉…是王氏的传家宝玉,流传了十几代王氏子弟。是母后的祖父,在母后幼时赠予她的,说从此此玉不再是王家所有,而是母后所有,因为母后配得上这块玉,今后此玉如何保管、流传皆由母后一人定夺。母后随身佩戴,几十年如一日,她曾说…”宇文祎顿了下,抬起头,看向谌京墨,“若是此生有幸,遇到配得上此玉之人,她才会赠予他。若是不曾,她便会带着此玉一同入葬。”
宇文祎的话说的缓慢。曾外祖父当时的一意孤行让他与母后都曾因此被诟病十数年,直至母后登上后位,带领王家走向一个新的辉煌,曾外祖父当时的决断才被逐渐认可,母后在族中的地位也一跃而上,不可同往日而与。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即便她不说,以谌京墨的聪慧也猜得出母后此举的深意。
宇文祎心中一团乱麻,母后此举之意,真的是让她参与夺嫡之争吗?
王成梧默然,他的目光在谌京墨和宇文祎两人间流转,心中生出了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谌京墨感觉握在手中的玉佩在发烫,她抿唇,这般被人寄予厚望真是让人有压力啊。但她相信自己,也相信他。她抬头,凝视着眼前依旧在低头沉思的宇文祎,目光温柔而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岁首:即春节。
明天应该会更新《五音不全》这篇文。这篇后天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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