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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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忖这位雪刀明断,难不成要抛下妻子,入赘公主?
马车中的张若菡轻轻打了个喷嚏,拉了拉衣襟,心想天冷了,要加衣服了。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叹了口气。
孩儿,你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到,可真让娘为难啊。
密集的人群终于散开了,李瑾月依然按着马头未动,而前方打着黄龙旗的马队则策马而来。为首之人下马,拱手施礼:
“奴婢拜见晋国公主阁下。”声音尖细,显然是内官。
李瑾月急忙下马,笑而迎接道:
“大内官一路辛苦了。”
李瑾月下马,后方所有人也跟着下马下车,肃立于车马侧,并不上前寒暄。
那内官笑道:
“公主阁下,圣人八百里加急,特意叮嘱,见到公主立刻宣旨。恕奴婢冒昧,请公主接旨罢。”
李瑾月没有反对,笑而跪下。身后所有人也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四周路过看热闹的百姓不知是何事,皆好奇地在远处围观,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内官清清嗓子,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爱女晋国,早而亡夫,孤苦伶仃,朕心甚哀。朕闻范阳李氏第九子长雪,英姿俊爽,四德咸备,允文允武,翰墨奇香,惠族睦宗,朕甚喜之。着以李长雪尚晋国公主李瑾月,二子天造地设,良配佳缘,速择吉日完婚。钦此!”
李瑾月与沈绥皆呆愣当场,如若惊雷霹雳贯脑,一时之间一片空白。
李长雪?!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小,但很重要,尤其是前半段。
某个乱点鸳鸯谱的皇帝真是够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圣人下令李瑾月与李长雪联姻; 这道命令对于幽州范阳所有稍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 都是极其意外的消息。谁也没有想到; 圣人竟然会让一个放浪形骸、并未涉足官场的人; 去尚大唐军中威望最高的掌兵公主。
这一举动,究竟代表着什么?在李瑾月接旨的那一刹那; 所有人都开始揣摩。崔磐面色苍白,大受打击;薛嵩在初时的惊讶过后; 开始迅速推测起圣人的意图。虽然他暂不明白圣人到底是为何会有此指婚; 可并不妨碍他幸灾乐祸地嘲笑失意的崔磐。
没有人注意; 杨玉环小小的身影在马上摇晃了两下,差一点坠下马来。
在沈绥最初的设想中; 圣人会在薛、崔、李三大幽州大世家之中挑选一位儿郎赐婚李瑾月; 以便圣人能够进一步控制幽州的兵权。薛氏最有可能的就是薛嵩,崔氏则正是崔磐,关于李氏; 沈绥最初认为可能性不算很大,即便要指婚; 也应当是李氏几位在从军的儿郎; 如四郎和六郎; 而不会是一个连官场都无意进入的文人雅士。而在沈绥看来,薛嵩的可能性本来是最大的,李瑾月与薛嵩联姻,圣人将轻而易举地牢牢把控住整个河朔兵权。
沈绥继而想到,圣人这么做或许有两层原因:一、他对薛氏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 已然打算将薛氏连根拔除,因而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与薛氏有任何瓜葛。二、她对李瑾月的信任也依然薄弱,他素来猜忌自己的长女,看透李瑾月有着不该有的野心,会有可能步她姑奶奶的后尘,女主政权,给自己带来巨大的麻烦。因而他始终不放心让女儿一下子就握紧了河朔大军的兵权。
加之,范阳李氏本就与圣人是本家,数年来也始终忠心耿耿。李长雪,是一个手中无任何朝堂资源的世家纨绔,也是一个让女人神魂颠倒的美貌男子,在圣人看来,此人恰恰好是李瑾月的良伴。圣人要削弱李瑾月的斗志,使她沉溺于温柔乡中,在幽州遥遥之地乐不思蜀。这一招美男计,真可谓神来之笔。
圣旨的到来也彻底使得游玩变得没有意义。李瑾月表现得很平静,在接旨之后,她提出要盛情招待远道而来的传旨内官。这位内官的到来显然并非传旨这么简单,他是来督婚的,在李瑾月与李长雪完婚之前,他是绝不会回京复命的。因而李瑾月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与这位内官处好关系,才能觅得转圜之机。
“从我十四岁参军起,十五年了。十五年!他对我从来没变过,可利用时便将我调出去带兵打仗,没有价值了又希望我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嫁人从夫,生儿育女。我之于他,就像一件可利用的工具,无用时便随手抛弃!”
城门分别时,李瑾月切齿嗫声,拉着沈绥在角落里说出了这番话。
“卯卯,忍耐,时机未到。况且明后日一过,且不知这范阳局势会有何变化,沉住气。”沈绥轻声叮嘱道。
圣人突来的圣旨显然严重扰乱了李瑾月的情绪,可是,现在却并不是解决这件事的时候。沈绥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李瑾月只能自己去应对。而掩护沈绥出城的目的,巧合下也因为这件事轻而易举地达成了。眼下城内热闹非凡,圣旨当街宣布,使得晋国公主与李家九郎的婚事转瞬成为街头巷尾人人谈论的话题,此时此刻,没有人会在意沈绥这个小官吏去了哪里。
接下来的事,只能沈绥自己来了。
李瑾月没有答话,她只是红着眼圈,盯着沈绥看了一会儿,半晌才道:
“你注意安全。”随即调转马头,缓缓离去。
沈绥目送她离去,直到见不到人影,她才对一直站在她马侧的忽陀道:
“出发。”
“喏。”
忽陀急忙跳上后方马车的车辕,扬起马鞭驱动马车向南门外驶去,沈绥则策马在前引路。出了范阳城南门,他们一路沿着官道南下,沈绥时刻关注着四周,她放出了四只鸟雀探查,大约行出五里地后,她确认并未有人跟踪,便拨转马头,从向南走转而向东南方向而去。马车便下了官道,入了一旁的田埂小路。
路上颠簸起来,沈绥策马来到车侧,向内询问道:
“莲婢,如何?会不会很颠簸?琴奴怎么样,可有不适?”
“无事,车内很舒服。”张若菡的回答传来,随即一直紧闭的车窗敞开,沈绥瞧见了里面的场景。
衬在张若菡背后的隔板已经被卸下,藏在其后的沈缙、颦娘与无涯的身影显露出来。好在车厢宽敞,这么多人在其中,并不算非常拥挤。沈缙蜷曲着腿躺在车厢底板之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茵席褥子,头部枕着颦娘的腿。无涯正拿着扇子为她扇风去热,这会儿近午,车厢中着实有些闷气。颦娘看着沈绥道:
“琴奴刚醒,烧还没退。”
看见沈缙向她露出虚弱的笑容,沈绥抿了抿唇。昨夜琴奴连夜发起高烧,今早一直未退,连番的打击,她难以承受。可是病在她身,痛在沈绥心上,天知道她有多想找出那个杀害蓝鸲的凶手,将她碎尸万段。她只能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她的计划,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她告诫自己要一步一步来,切不可急躁。
她秘密带家眷一起出来,其目的就是要出城暂避。而这件事不能让密布在范阳城内的邪教探子知晓,否则他们会有所察觉,沈绥的计划将功亏一篑。沈绥知道,再过至多两个时辰,范阳城内定将大乱,也必将殃及她在范阳刚刚盘下的新居。因而她必须借助古尔邦节游玩的机会,提前将家眷转移出城。
张家人与他们分道而行,早间就已经由封子坚带人护送,从东门出城,这会儿应该到了汇合地点了。
穿过田埂小路,田地逐渐被甩在背后,他们进入上山的土路。远方是范阳城东南郊的一座山丘,不高,林木茂密。但除却附近的农民会偶尔上山砍樵,基本也无人会走这条道。不过那里有一处平日里无人居住的山庄,主人正是封子坚,附近的农田也大多是封子坚的地,此处居住的农民,几乎全是佃户。
那山庄,正是沈绥的目的地。
行至山脚下,沈绥已经能望见远方迎接他们的人了。封子坚果然早就到了,这会儿正策马相迎,他身后,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徐玠。徐玠早些时候,就接到了沈绥的请求,让她以公主的名义邀请张氏全家前往范阳东郊游猎,如此才使张家一家出城有了正当的掩护。
“老封,徐先生。”沈绥在马上行礼。
“门主,您终于来了,我们正担心出了什么事。”封子坚道。
“南城门堵上了,圣人有加急圣旨刚刚宣布,指婚公主和李九郎。”
徐玠闻言吃了一惊,随即问道:“公主现在何处?”
“她要招待那传旨内官,暂时出不来。”随即她补充一句,“放心,只要军方不哗变,公主就不会有危险。拱月军大营,比我们现在的地方还要安全。”
徐玠细想一下,点头应是,一众人等会作一处,往山庄内行去。
“不知薛氏兄弟,是否会有动作,若薛家军起事,怕拱月军也抵挡不住。”徐玠说道,“不过,拱月军身经百战,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我听闻,李长雪似乎与薛氏有所往来,此人或许并不像表面那样不屑于功名。”
沈绥点头,想起颦娘曾告诉她,李长雪携李季兰去拜访过薛楚玉,她就觉得,或许薛、李正在暗中合谋某些事,而且,她察觉此事或许目前李家的掌门人李长云讳莫如深,或者说是默许了。他并不亲自出面,代表着此事李家并不想搬上台面。是畏惧?还是不可告人?沈绥暂不清楚。李季兰已经与沈绥等人断了联系,现如今依旧暂住在李府,那里才是她的本家,李府已经重新接纳她了。她看似忘恩负义的行为,惹恼了沈绥手下不少人,但是沈绥始终未对她采取任何行动。她的目的,就是要观察。
不过沈绥来到范阳这些时日,已经确定了一件事。薛氏兄弟与邪教确实并无关系。但是薛氏知道邪教的存在,并视其为大敌,邪教则一直想掌控薛氏手底下的薛家军。两者的矛盾已然尖锐到无法调和的地步。
“有新消息吗?”沈绥问封子坚。
“有的门主。”封子坚立刻回答,“安排好的兄弟已经就位了,时机一到行动就会开始。网已经撒出去了,各个点都有布控,上游赶鱼,下游收网。以及门主,我们找到入口了。”
“好。”
“此外,今晨,藏在我们内部的邪教间谍清除了,那三封信她看了,应当上钩了。后来我们跟踪她,发现她就是范阳牙行实际的主事人,那个吸血鬼。”
沈绥笑而不语。
他们的对话没有避开徐玠,徐玠听得一头雾水,询问地看向沈绥。沈绥便简单地为徐玠解释了一番。
“那么,伯昭给那人看得三封信,是何内容?”徐玠问。
“第一封是针对假扮蓝鸲之人的全境通缉令;第二封是给洛阳杨弼的信,我要杨弼去游说寿王和武惠妃,让他们出手,使圣人收回赐婚成命,避免卯卯再次联姻;第三封是发往湖州的,内容是让当地千羽门探查湖州在南梁时期有记录的户籍迁徙情况。”
徐玠听罢沉吟片刻,也笑了:“伯昭高明。让对方确实我们已然知晓张三娘子有孕是对方故意促成之事,并迷惑对方我们投靠武惠妃之假象,让对方大意。这招声东击西,避实就虚,有意思。”
沈绥笑而点头。
“只是我不明白这第三封信,伯昭是何用意?”徐玠问道。
“这是为了让对方知道,我在查当年吴兴沈氏与我们家族之间的事情。”尹氏的秘密,瞒不住李瑾月及她手下的亲信之人,因而徐玠、程昳等人均知晓此事,“这是一招试探之棋,就看对方会作何反应。我想知道,邪教与我的家族是从何时开始有了渊源,以及,我的家族之中,是否曾出过叛徒。”
已到山庄门口,沈绥下马,一边整理马具,一边继续与徐玠道:
“这三封信是诱导信,而我实际上发出了另外三封信,已经由专人传递出范阳。全境通缉令为其一,我确实要通缉假扮蓝鸲之人;给杨弼的信为其二,不过我要杨弼去游说三皇子李浚而非武惠妃;传讯湖州为其三,内容除却查看户籍之外,还有留意可疑人物是否会来销毁户籍,干扰探查。希望这三封信,能收到成效。”
沈绥率领众人步入山庄时,张氏父子已然久候多时了。他们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各自瞧了沈绥一眼,眼中有着掩藏不住的疑虑。沈绥也未作解释,身后张若菡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就迎上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接下来她会负责向张氏父子解释清楚目前的状况。当然,该隐瞒的还是会继续隐瞒。
天空忽而传来一声鹰鸣,白浩从天而降。忽陀高高抬起手臂,白浩稳稳落下,一封最新传讯已然送达。
沈绥看完之后,弯起唇角:
“行动开始。老封!准备出发,莫要让大鱼溜了。”
“喏!”
沈绥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带着忽陀、封子坚及几个兄弟,辞别张若菡、沈缙等人,打马往山上而去,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处水雾弥漫的地方。在那里,呼延卓马、从云从雨已然久候多时了。
“这就是那处温泉?”沈绥问道。
“对,门主。”从云回答道,“我们已经挖到了入口。”他指了指温泉不远处山坡侧面的一个新打出来的地洞。其下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走吧。”
众人不约而同地蒙上了一张面具,面具外壳为金属制成,外表粗犷,并不精美,泛着寒光。眼部嵌有保护用的透明琉璃,口鼻部位镂空,缝制多层纱布。沈绥紧了紧腰带,攥紧手中雪刀,率先钻入洞中。随后,忽陀、从云、从雨、呼延卓马、封子坚及四名精壮的千羽门弟兄也随之进入,只留下两名弟兄在洞外看守。
一阵北风拂过枝头,丛林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知道蓝鸲是假扮的,目的是促成赤莲的孩子,赤糸就不会想不到之前安禄山让她割手,以及那个女奴,应当都有问题。所有的疑问,就快要揭晓答案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时近正午; 因古尔邦节而喧嚣不已的范阳城; 已经达到了节日的最高潮。街道上四处是参与庆典仪式的大食教信徒; 他们狂热与虔诚的程度; 不免让人心惊。
两名兄弟模样的回纥男子,裹着头巾; 穿着长袍,蓄着络腮胡须; 高鼻深目; 瞧着十分有异域特色。他们高声诵唱着《古兰经》文; 一步一跪地沿着街道向南市的中心行去。南市中央的一大块空地之上,正有阿訇在主持盛大的祭祀仪式。
两名男子叩拜前行; 路过范阳牙行之时; 恰好撞上从牙行内走出来的一名伙计。那伙计正在用午食,他端着饭碗就站在门口,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两名回纥男子的其中之一; 在叩拜时没注意前方突然出现的人影,一起身; 忽而将那伙计的饭碗顶翻了。那伙计碗中的食物泼洒而出; 泼了回纥男子一身。
“喂!你走路不看路的啊?”伙计怒道; 他吃得正香,好好地午食就这样泡汤了,下午得忍饥挨饿了。
然而,那回纥男子却比他更加愤怒。他嗅了嗅身上泼洒的汤汁,又瞧着撒了一地的食物。其中的几块肉格外醒目。回纥男子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红; 他猛然揪住那伙计,怒道:
“你这个亵渎神明的异端!你竟用猪肉羞辱我,今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什…什么?”那伙计懵了,完全不懂回纥男子在说些什么。
而回纥男子的兄弟也忽然暴怒起来,一把抓住那伙计,要他立刻跪拜真主安拉,向真主谢罪。还要求伙计束手就擒,要带伙计去南市中央的广场之上,让阿訇洗涤他的灵魂。
那伙计毛了,不断地挣扎着,口里喊着:
“你们这些疯子!你们知道你们得罪得是谁吗?这里是范阳牙行!当心我家主人将你们全部抓走!”
他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回纥男子的兄弟立刻扯开大嗓呼喊起来:
“兄弟们,姐妹们,这里有人以肮脏的猪肉侮辱真主的虔诚信徒,还口出狂言,羞辱我们是疯子,要将我们抓走。”
四周立刻有大量的大食教徒围了过来,每个人在听了那回纥男子的呼喊之后,都面露怒容。他们怒视着那个伙计,逼迫那伙计立刻道歉。呼喊声斥责声不绝于耳,范阳牙行门口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伙计慌了神,拼命要挣脱那些大食教徒的束缚。也不知是他挣扎得太厉害,还是那回纥男子手上的力道一时松懈,竟真的被他挣脱出去。那伙计急忙往牙行内跑,慌不择路。
大食教徒们见他居然跑了,为首的男子呼喊道:
“在古尔邦节侮辱安拉的信徒,这般猖狂,异教徒太可恨,这样的气怎么能忍得下?咱们冲进去,把他抓出来!”
群众的怒火是极其容易煽动起来的,尤其是当人们有着相同的信仰时。后方立刻一呼百应,紧接着,数以百计的大食教徒如洪水一般冲入了范阳牙行。
……
彼时,薛家军大营之中,薛楚玉与薛楚珍兄弟俩正在主帅大帐内密谈,忽闻传令官来报,范阳城内发生暴/乱,无数大食教徒冲入范阳牙行,眼下范阳牙行被堵得水泄不通。
“五弟!机会!”薛楚珍双目放光,看向薛楚玉。
薛楚玉眼中却闪过疑虑,狡猾谨慎如邪教,怎得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到了大食教?莫非除了他们薛家之外,还有人在暗中对付这个邪教?
他们和李氏合谋的行动尚未开始,这就有人帮着他们起事了。他左思右想,心中虽存疑虑,却也知道大好良机不能放过。立刻下令道:
“即刻传讯李家,我们的计划开始!”
一道道命令下达,驻扎在范阳城北的薛家军大肆调动起来。成百上千的士兵排着方队急行军,由北城门入城,一路急奔,往李府而去。
而李府也接到消息,竟然将宅门大敞,迎接军队士兵大批进入。
这些士兵的去处,竟然是长房寝院的主屋,那里的地砖已然全部被起开,底下出现一道深深的地洞。大批的士兵便从这地洞滑入其中,李长云、李长雪与李季兰就在一旁看着,面上满是复仇时的决绝神色。
此外,薛家军还有一只千人队伍开驻范阳牙行,他们打着维护治安的旗号,却并不真正驱散闹事者,反而将范阳牙行的外围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范阳牙行显然也并不是吃素的。闯入其中的大食教徒们,已然与牙行内部的人展开了激烈的争斗。不时有惨叫声传出,牙行内部杀声四起,物品破碎的声响伴随着惨叫声不断传来,血腥味开始弥漫。
大约又过半刻时,牙行内升起浓黑的烟雾,渐渐有明火燃起,有人竟在牙行内放了一把大火。
眼瞧着火势愈来愈大,四周的官兵竟然无动于衷,就看着火舌不断吞噬牙行的屋舍。而那些疯狂的大食教徒,仿佛忽然从暴怒中醒悟过来,开始四散逃亡。但是这些人逃出了火场,却并未能逃出官兵的抓捕,所有从包围圈内向外走的人,不论衣着打扮,性别年龄,全部被官兵抓捕,押入大牢。
此刻,距离暴/动爆发,已然过去半个时辰了。
火势开始逐渐殃及四周的屋舍,官兵依旧不救火,只是将其他屋舍中的人迁出,同样不由分说关入大牢之中。直至三个时辰之后,一连几排的屋舍几乎全部被燃烧殆尽,官兵才开始着手扑灭余火。
待余火扑灭,已然至后半夜。时间走过子时,整个范阳南市,几乎有一半被烧毁了。范阳城经历了一个烟火弥漫的不眠之夜。城内喧嚣的暴/动将百姓吓得缩在家中根本不敢出门。而这一次莫名而来的暴动,亦不知殃及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更有趁火打劫者,在南市暴/乱的同时,城中有多户富贵人家遭到洗劫。其中,就包括沈绥的宅院。幸而无人在家,也无甚特别珍贵的宝物,即便如此,家中依旧被翻得狼藉一片,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
三个半时辰前,地下某处。
幽暗的甬道狭窄逼仄,仿佛没有尽头。甬道以石砖铺就,四四方方,切角平整,可见工程之浩大。只是其内潮湿不堪,因塌陷造成的地下泉涌形成了上方的温泉,相当一部分甬道内都积了一层水,行出数千步依旧不绝。
有一小队人,正快步穿梭在甬道之中。他们手中无明火,照明物是两颗夜明珠。队首一颗,队尾一颗,夜明珠幽幽的冷光照亮甬道,十个人的影子印在砖石之上,有规律地频频闪过。时间长了,恍惚中仿佛觉得身处梦境,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笔直的道路只有最开始的那一段,接下来每过二十步左右,就会有一个拐角,忽而左、忽而右,迷乱纷繁。
没有人说话,除却压低的呼吸声,阒寂森然。
一连行出大半个时辰,众人累了,呼吸皆粗重起来。为首的沈绥示意队伍停下,暂时歇息。
“门主,这底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走这么半天了,这好像在原地打转似的。”从云显得有些烦躁。
“按照我的推算,沿着甬道逆而上行,必然是往北面去。只是,我怀疑这下面有些机关障眼,使我们迷失了方向。”沈绥推断道。
她思索了片刻,道:“稍安勿躁,如此大的地下工事,无可避免地会形成风道,沿着风向走,我们应当不会走错。我们之前应当是走得太急,漏了某个隐道,以至入了岔路。”
说着,她收起夜明珠,身上背着数根火把的忽陀立刻取出一根递给沈绥,并从腰上解下大牛皮水囊,从中倒出一点油打湿火把头,吹起火折子,点燃了火把。橙红的火苗窜起,映亮了众人的面庞。闪烁的火光中,所有人面色肃穆,渗出的汗水早已打湿前襟。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观察起火苗。火焰顽固地向上燃烧着,并不打算弯腰低头。然而时间久了,终于经不住风拂,向沈绥等人前进的方向倒去。
“果然走错了。”沈绥道,于是立刻率领众人折返,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这一次他们走的不急,步速缓慢。又行出一刻钟时间,沈绥停下脚步。她发现火苗倒向她左手边的一面墙,她的目光投向右侧墙面。乍一看与砖墙无异,可凑近了才发现这并不是砖墙。以手击墙,竟然是木板的手感。抬手一推,一个隐门便被她推开了。
“好狡猾!”呼延卓马惊叹道。
沈绥紧抿双唇,领着众人进入了隐门。沿着隐门后的甬道又向前走了约摸两刻钟,她再次停下脚步,并将火把熄灭。
“噤声灭光,前方有人。”她轻声道。
众人在黑暗中静静地待了片刻,待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沈绥一招手,示意众人跟她来。沈绥向前走,闪身过一个拐角,眼前三步远就是甬道的出口,再往前便是另外一番天地。沈绥没有走到甬道口,而是停留在距离出口三步远的地方,贴墙站立。
到了这里,脚步声已然逐渐清晰。能听见那是一种无数人击节踏步的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厚重铠甲带来的摩擦撞击声,非常有规律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中回荡。没有人说话,只有那浩大的踏步声,逐渐向他们所在的出口靠近。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屏住呼吸,汗毛倒竖。
紧接着,黑暗之中,他们透过低矮的出口看到了无数双腿踏步走过。他们穿着统一的铠甲皮靴,脚步好似被测量过一般,踏出后分毫不差。这是一个长长的队伍,沈绥默数,整整半刻钟,这个队伍才全部通过。她粗粗计算了一下,或许有两三千人。
队伍远去了,从雨一身冷汗,抓住了哥哥的衣袖。从云则询问沈绥道:
“门主,这些军人……是谁的人?”
“或许,是高句丽残党的军队,不过……”沈绥有些犹疑。
“不过什么?”呼延卓马问道。
“这些士兵如此动作,已然不似人了。”沈绥道,“我怕是,邪教对这些高句丽残党做了什么手脚,将他们培养成了机关木偶一般的战争利器。”
“门主的意思是,这些高句丽残党,从失踪的时候起,就一直被转移到这地下了?”从雨惊奇道。
沈绥点头:“这正是我所猜想的,现如今也算证实了。范阳牙行大到不可思议的地牢,忽然涌出的温泉,离奇消失的数千高句丽残党,无一不告诉我,范阳城的地下,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工事。而李长空的死,也与此事有关。李府看似与范阳牙行相隔甚远,实则只是背靠背的距离。尤其是李长空寝院的地下,与对面的范阳牙行只隔着一道院墙、一道坊墙和一条街道的距离。所以为何对方会派一个女子去引诱李长空,每每相约在书斋那一侧私会,就是为了防止李长空发现他寝院地下的秘密。”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李长空之死,也是因为他最终还是发现了地下之秘?”忽陀询问道。
“多半是的。本来杀死李长空不必使用如此繁琐的方式,更无须利用春/药。但是邪教之人行事都是一步多招,在杀害李长空的同时,他们就想到之后我会抵达现场探查。因而他们用了金醉坊春/药,并留下了痕迹。一来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疏忽李府地下的秘密;二来也正是为了促成我与莲婢的孩子。那春/药被我带回去,潜伏在我身边的假蓝鸲必然会寻找机会让我或者莲婢服下,如此,我才会在手受伤流血的情况下与莲婢行房。”
“大郎,您是不是早就发现蓝鸲不对劲了?”忽陀询问道,他声音闷闷的,这些日子他过得很痛苦,每每合眼,他都会想起蓝鸲的音容笑貌,蓝鸲出事的那段时日,都是他一直陪在侧,然而他却疏忽了蓝鸲的安全。
沈绥没有回答,忽陀却继续道:“其实我……也怀疑过蓝鸲,那日我在她的拉扯下没能把药包送到颦娘手中,之后我询问过颦娘,那日的蹴鞠并非是巧合,是蓝鸲一力促成的。本来颦娘在药庐之中煎药走不开,她却硬拉着颦娘出去,这很不像她的作风。蓝鸲其实算是颦娘的半个弟子,向来尊重颦娘,也不会在颦娘忙碌的时候这般打搅她。可是那日……她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忽陀。”沈绥开口唤他,“莫要钻牛角尖。我和莲婢的孩子虽然是邪教一力促成的,但我仍然认为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我和莲婢的,能给我们一个孩子,我感激上苍。那日的事,你不必懊悔。至于蓝鸲之死,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不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黑暗中,四周鸦雀无声,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但沈绥能听见忽陀喉头颤动哽咽的声响。她抬起手拍了拍忽陀的肩膀,轻声道:
“好了,收起情绪。我们该走了,我想现在我们应该距离范阳城不远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接触到核心区域。不过……”
她探出头去,向甬道出口外宽阔的行军道探看,确认无人后,领着一众人等迅速走了出去。方才那大部队前进的方向,或许是薛家军大营,她权衡了一下,还是带人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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