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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女皇难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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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眼睛亮晶晶的,欢喜都显出纯净来:“真的!?初云先谢陛下隆恩!”
画像的事情不着急,梦言先把谢又安找过来,把茶盏往外推了推,示意她坐下谈,之后笑眯眯地问道:“谢统领呀?”
谢又安被一杯茶吓坏了,在梦言下手方坐立不安。
梦言关怀下属:“昨晚,后来你回家了?”
谢又安顿了顿,选择实话实说:“没有……臣宿在宫中侍卫司,平日里不回去。”
梦言皱着眉“啧”了一声,不满意地表示:“这怎么能行!既然休息就要完全放松,还守在这边怎么能休息好?”
“谢陛下挂心,但宫中防备调度,随时会有突发状况,臣不敢擅离职守。”
难得听到谢又安反驳自己,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不过晚上睡在侍卫司已经算是进步了,自己可以再观摩一段时间,摸出个规律再行动。
梦言装模作样的:“嗯,这是你的职责,也是应该的——其实我叫你是有别的事情。昨晚听你说什么暗线没查清,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谢又安眼神躲闪了一下,尴尬地开口:“是父亲在查——并非有意欺瞒圣上,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合适的理由。
梦言给她铺了个台阶:“别只是,说说,到底什么事儿?”
特地绕过自己,按理说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内情,结果谢又安老老实实地全部讲了出来,一字不差。
先皇当时对外宣称在二皇子和殷正青之间犹豫,不知道该选谁做继承人。这么讨论的久了,再煽风点火加点料,这两家一见面就分外眼红。按照线皇帝的计划,就等着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没等到这两家开战,要传位给公主的消息先传了出去,宫内才杀戮四起。
照谢蒙的想法来说,先皇的计策不该有漏,问题只能是出在“人”身上。
知道这一内情的人不多,就连谢又安都不知道她父亲还有后手,还以为真地让逆贼得了手登上皇位,替她“生死未卜”的父亲好好难过了一把。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能知晓内情的,必定是女皇身边的人。
谢又安还是试图解释:“父亲认为先皇亲近的人之中有叛贼余党,担心这伙人会潜伏在陛下身边,才没有同您讲明。”
说白了就是担心新皇太蠢,嘴上没把门的,一不小心就打草惊蛇了呗。
梦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问谢又安:“那现在查出来了没?”
谢又安的神色黯了下来,很明显是没有。梦言也不想为难她,摆摆手算作不追究。谢又安还是不放心地补上一句:“原本打算查出些眉目了再来汇报的……欺君之罪不可……”
死脑经!我这边都算了,你干嘛非伸脖子要求挨刀啊!
梦言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把我身边的人也查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侍卫进门,行了大礼之后汇报:“瑜岚宫内侍苏秋以死求见陛下。”
瑜岚宫?没记错的话,二皇子现在就软禁在他的瑜岚宫中。这会儿他的侍婢要见自己做什么?
谢又安张了张嘴想出声制止,梦言扫过去一眼,她一脸惶恐地把话全部吞了下去。梦言慢慢把目光挪开,看着那个侍卫:“让她进来吧。”
侍卫愣了下,低头道:“苏秋已死。”
什么?
谢又安在旁边悄声提醒:“怕是为了引起陛下注意,自尽了。”
梦言心头大震,浑身发寒。不等有人再多说,她下令:“摆架瑜岚宫!去看看!”
☆、第二十一章
谢又安先于梦言站起身,脚下横跨一步,占了必经的一块儿空地。梦言皱眉反问:“你干嘛?”谢又安才意识到不妥,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诚恳地说道:“陛下三思,逆贼乌雅阳云狼子野心,纵使被囚在宫殿中,也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梦言脚下踟蹰片刻,略作思考之后还是继续迈动步伐,准备绕开谢又安:“他的兵已经被镇压,武器全部收缴,就是有心也要再蓄个十年、二十年的力,这会儿折腾不起来了。”
谢又安的态度却相当坚决,随之挪动一步,还是堵住梦言的去路:“但瑜阑宫是乌雅阳云的居所,陛下并不熟悉,贸然前去怕是会有危险啊!况且他突然求见陛下,一定是有所图谋!”
梦言盯着谢又安看了半天,试探地问:“一定?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其实并不知道,只是激动之下口不择言,用错了词。
梦言若有所思地沉吟着:“他现在有所求,无非就是求生,求自由。我不打算处死他,也不会放了他,那还有什么影响?”
“可是……”
“我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梦言打断她的话,“刚好你们不是没查出来先皇身边的逆贼是谁吗?机会来了。”
梦言的一句反问让谢又安惶恐不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也让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些。
早在边关驻守时就听说过,言公主骄奢淫逸,为所欲为,谢又安还没办法将之与自己幼时见过的那个软绵绵小包子对照起来。回京之后听到的传闻更多,光是涵听苑中的哭声就从来没有断过。
谢又安夜间巡防曾亲眼目睹过,一个人被布随便裹了,由两个侍婢抬着出来。她们从身边经过时,轻薄的布料被风带起了一个角,露出一条布满鞭痕的小腿,青紫肿胀,完全看不出原型。
风吹树梢动,四下里静谧。谢又安看到被裹的那个人一直在抽搐,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反倒比咆哮比宣泄更可怕。
自那之后,谢又安一直有意躲避,巡逻到灵犀宫也是匆匆走过,也没有再遇到过公主。
直到这次逼宫。
对于先皇要将皇位传给言公主这件事,谢又安是不解并且不赞同的。她人微言轻,有想法也只能自己消化,自己琢磨。父亲倒是能说得上话,与先皇谏言,先皇也只说自己还在世,能培养公主许多年。
没想到纷争四起,她还在宫中筹办生辰享乐,先皇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丧了命。
当时谢又安恨不得一剑斩了她。
强忍耐下不平的心绪,谢又安突然发现新皇并不似自己想得那样龌龊不堪,感觉就像是……新皇并非公主,而是另外一个人。
够宽容,够体贴,待下人友善。虽然思维仍旧有些跳脱,但是个很好的人。
比如很多次都以为自己会被责罚,最后却不了了之,连口头上都没有很严厉。
不是没有怀疑过新皇的身份,但冒着杀头的罪验明正身,自己也看过了,胎痕完全一致。
难道真如初云那个小丫头所说,新皇受了刺激,才导致性情大变?
这变得也太突然太彻底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谢又安收起这些心思,迅速安排侍卫队。乌雅阳云为人还算正派,这么多年了口碑一向不错。也是因此,他的拥护者众多,牵扯到的利害关系广泛。许多人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自然不愿意看到他落败。
只要人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
谢蒙就是担心这个,才一直想要做掉乌雅阳云,毕竟新皇……实在是难堪重任,危机甚多。
但圣上不应允,非要留着他们的性命。那也没办法,只能下边这些人多上点心了。
梦言一路都在偷瞄谢又安的表情,越看越觉得这人心里藏了事儿,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呢!照她来看,谢又安是块儿木头,实心的,里边根本转不动,有点心思都摆在脸上是太正常的事情了,但这么明摆着不乐意还是第一次。
难道二皇子那里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所以她才一反常态地阻拦自己,这会儿还魂不守舍的是在琢磨怎么破坏自己和二皇子见面?
越想越可疑……
瑜岚宫离祺祥宫不远,这一路诡异沉默的气氛也没能持续很久。那个叫做苏秋的侍童还趴在院子中间,脸埋在深处,只能看到一个扭曲的身姿。
看起来像是摔了一跤还没爬起来,就死了?
谢又安让人去查看死因,一个侍卫跑过去把他翻过来。梦言不忍看,转开了头。空旷的院落显得寂寥,梦言想,要是自己掌权,先再刑法里加一条限制自杀的款项。
好好的生命,自己不珍惜,还指望谁来重视?
检查结果和先前报的一样,咬舌自尽,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方式。
梦言让人安排安葬,转眼看到周围压抑不住的惊诧目光,眼神飘过,当没看到,径自往正殿走。
二皇子这里一直不热闹,他为了取先皇信任,吃穿住行都低调沉默,连宫里的人都很少。宫变之后这里彻底萧条下来,只余三个贴身的人伺候他起居,打理偌大的宫殿。
倒是梦言带了一帮人呼呼啦啦地进来,使这里有了些吵闹的生机。
二皇子端坐在正殿之上,神色漠然沉寂,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或是悲切哀诉。他一向是正派的人,连性格都端端正正,存了一丝天地的浩然正气,很容易令人信服。
梦言看到他的时候觉得,先皇可能真是错了。
国家需要正气,需要这一根脊梁,堂堂正正地立在大地之中,笔直地入云霄。言公主是先皇亲子,却承担不了这份重责。乌雅阳云发动叛乱预谋篡位,这也无可厚非。皇位是该给能坐得住的人。
自己是打乱历史进程的外来者。
在其位,谋其政。
自己已经来了,就要坐稳了这个位置。
二皇子抬起眼睑看过来,随意的一个动作,看就是看,也不似常人轻瞟的怠慢慵懒。梦言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表示什么的意思,倒是谢又安不满地呵斥:“见到当今圣上,为何不跪!”
这烂到家的台词……谢又安你的觉悟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梦言摆摆手,示意谢又安不必插|话,自己找台阶下:“这瑜岚宫如今是与世隔绝,不受侵扰,那也就没那么多俗人的礼了。”
二皇子神色不变,连惊讶都平平淡淡,没点起伏似的。
梦言在侍卫搬进来的龙椅上坐下,看着二皇子:“你这儿总共留了三个人,为了见我,死了一个。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不然太可惜了。”
说到这些,二皇子的神色依旧沉静,也看不出他是否悲伤。他倒是拿出谈判的架势,淡淡地开口:“也无甚要紧的事,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查出内鬼。”
呦呵!这么直爽!
梦言端起茶杯,嗅了嗅香气,挑眉道:“查出来了啊!”
二皇子的淡定终于破了功,眼睛微微张大,一脸不信任。
梦言撮一口茶,咂咂嘴:“你被关在这里接不到消息吧?他跟你一样,没死,不过软禁起来,哪里都别想去了。”
二皇子只是刹那间失神,随即露出一丝苦笑,轻轻摇头:“言儿你啊……”
梦言心头“咯噔”一声。
说不清是包容还是嘲讽,二皇子继续道:“你到底还是年幼。”
这什么意思?
梦言微愣,却见余光里一道白色的影子闪动,逼近自己而来。
☆、第二十二章
二皇子摇头叹曰:“言儿你啊,还是年幼。”
梦言一愣,没明白这个转折是如何来的。二皇子目光轻瞟,往一旁挪了挪:“那人有没有被捉住,我自然是最清楚的。倒是你,打小就这么一副孤高自得的样子,到了现在也不改。你当真以为会有人服你信你?”
什么?不……我也知道自己的境遇有多窘迫,但这话……有哪里不太对?
“一国之君,唉,言儿你如此,如何做一国之君?”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二皇子慢慢收回目光,淡然沉静的样子。梦言才想起来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往斜后方转头,入目是一个白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视线中,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直逼而来。
二皇子真地要拼死一搏了?
梦言惊得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下,视野角落里那块儿深紫的影子迅速清晰明朗,随之而迸射出的短匕首划破空气,在半空中反射出冷硬的白光。
对!二皇子看的方向!谢又安一直站在那边!
匕首射出,被白影挥动短刀隔开,撞击声尖锐刺耳。长剑出鞘,空气都在震动。所有的动作都在眨眼间完成,快得不可思议,梦言看着谢又安颀长的背影,惊出一身冷汗。
二皇子是在暗示什么?
谢又安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思?
突变引起骚乱,随行的侍卫迅速将梦言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地盯着大殿中的打斗。谢又安的招数直白简略,却专攻死穴,处处透着杀机。
简直是……灭口的姿态。
思及此,梦言大叫:“别杀他!”
但话音未落,谢又安的长剑挑出一道血花,斑斑驳驳地落在地上。白影脚下踉跄,不退反进,挥刀再次向前。
身边的侍卫惨叫一声,谢又安和梦言一同回头,见二皇子以手为刃,又斩断一个侍卫的颈骨,打开一个缺口。
谢又安惊叫:“陛下!”
她下手就越发狠戾,对于白影的纠缠彻底丧失耐性。
二皇子干脆利落地料理了几名侍卫,信步走到梦言身边,捉住梦言的手腕将她定在原地。梦言袖中滑出那柄短匕首,反手挥出去,从二皇子小臂上划过。
二皇子捂着出血的胳膊后退一步,满脸诧异地看着梦言,感叹道:“言儿你!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梦言摆出防备的姿态,盯着二皇子道:“这宫里带上你自己也就四个人,外边死了一个苏秋,你们三个人能做什么?!就算杀了我,你也走不出去的!珍惜自己和手下人的性命,别做无意义的事情!”
二皇子放开伤口,摇摇头反驳道:“怎么会是无意义呢?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他步履平稳,沉静的气度不变,梦言哆嗦了一下,跟着往后退起来。
谢又安挡下白影的一招进攻,回头大喊:“陛下!不能听他的!”
二皇子转头对谢又安道:“谢统领的功夫,我也是知道的。我劝你面对乐春,还是专心一点比较好。”
叫乐春的男人手腕翻转,下一招就紧跟着打出,将谢又安的注意力给拉了回去。
二皇子继续跟梦言道:“我不求别的,只一条,放我走。”
“不可能!”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背叛先皇的到底是谁。”
梦言继续往后退:“不用你说,我也能查出来。”
二皇子挑眉:“你?你如何查?言儿啊,你怎么还看不清你如今的局势?你现在就是被砍掉四肢的人彘,动静都要依赖,旁人。”
最后两个字压低,气声在口中吞吐,却在话语间尤为突出。
二皇子突然出手,一掌击在梦言手腕上,梦言吃痛,匕首就脱了手。二皇子并不收手,顺势扣住梦言的胳膊,将她拉倒自己身前禁锢着。
二皇子低头,凑到梦言耳边低喃:“可以先告诉你一点,这人……”
话没说完,二皇子身体剧烈颤动,捏着梦言的手指收紧,关节泛白。只是一刹那,随后二皇子的身体便软了下来,伏在梦言肩膀上,往下滑落。
梦言余光里寒光闪动,谢又安就在身边,再次举剑,要刺下来。
梦言急吼:“停下来!”
谢又安的剑却收不住,刺穿血肉,如修罗现世,凶神恶煞。
两剑都伤在关键处,二皇子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看着谢又安,艰难地勾起嘴角。他再回头看梦言,便带上了嘲弄和惋惜。
梦言盯着谢又安,一字一句道:“收起你的剑。”
谢又安气息不稳,略微愣了下,也体会出梦言的不快。她弃剑之后,尚且疑惑,就开口:“陛下——”
梦言打断她的话:“叫御医来,必须保二皇子的命。”
谢又安惊诧,还不及开口,梦言便寒着脸出去了。
瑜岚宫中的变故传得很快,梦言前脚刚近祺祥宫,谢蒙后脚就追了上来。梦言心事重重的,谢蒙的脸色更不好看,连礼都没行,声如震雷,连空气都变得聒噪起来。
“陛下又做了这等好事!”
梦言心烦意乱地,连情绪都不太能忍得下来,皱眉看着谢蒙:“我做了什么,你倒是知道得及时?”
谢蒙居然也没听出来梦言话里头的含义,或者是干脆无视这个傀儡的不满意,自顾自地吵吵:“我跟陛下说过多少遍了!要做何事要先同我商量!为何要去见二皇子!”
梦言反问:“我是皇上,我要做什么,还需要给你报备?”
谢蒙终于明白了些,张着嘴愣了半天,一甩袖子道:“但先皇将陛下交给臣,臣当担起此重任啊!”
话是这么多,事情也是如此来办的,虽说态度强硬,但谢蒙到现在为止,也确实没有伤害过自己。
更何况谢又安她,对自己一片忠诚满心维护,赤子之心别无他意。
几乎要相信他们了,把他们当成这个世界第一道靠山,第一份助力。
也就是这一点点信任,在二皇子的言语之下,最先受到冲击。
二皇子说没人会信服自己,没有人,不管是谢蒙还是谢又安。对他们来说,自己是个傀儡,也不用提线,因为不需要动,只要头戴皇冠坐着给被人看就可以了。
梦言不想变成一个阴谋论者,但这皇位仍旧是个谜团,要将自己缠绕裹在其中,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谢蒙不能再留,不管他是否忠心,他的手脚都太长了。
梦言端起茶盏,押了口茶,再面对谢蒙时已经冷静下来:“是我冒失,谢大人诸事操劳,我也想替你分担一些。”
僵硬的尴尬岔开,谢蒙痛心疾首的样子:“陛下你安心研习治国之道就是帮大忙了!”
梦言“嗯”了一声,算作默认。
谢蒙走之前将谢又安教导一番,苛责居多,怪她不懂辅佐圣上。谢又安一一应下来,虚心地接受。等谢蒙走后,谢又安站在梦言面前,迟疑了一下问道:“陛下……是否怪我下了杀手?”
看出来了?
梦言没说话,谢又安自己跪下,腰背挺直:“我见陛下遇险,慌了心神,违陛下令。但求陛下看在我衷心护主的份上,饶我这一次。”
倒是比以前敢说了,不一味地请罪。
梦言看她垂着头,颇有点不卑不亢的意思,心头一滞,说道:“扣三个月俸禄,出去吧。”
谢又安停了个呼吸的时间,道了一声“谢陛下隆恩”,走了。
初云换了室内的熏香,醇厚的香气散开,萦绕在空气中。初云好奇地问:“谢统领又做了什么啦?”
梦言懒得说话,摆摆手,满脑子都是二皇子的那几句话。
到了夜间,梦言脑子疲惫却没办法入睡,翻个身带起空气涌动。鼻尖抽动,帐内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样,比之白天的那个香气,更多了一丝……妩媚的香甜在其中?
☆、第二十三章
梦言搬到祺祥宫之后,殿中省送上来的东西都按天子规格。梦言对吃穿用度这些只要舒适就可以了,并不苛刻严求。下边的人见她不说话,默认她是满意这一套,就按照先皇惯例来做下去,以至于梦言日常用度越发偏近于先皇。
先皇爱厚重的香,点在空气中沉甸甸的。梦言也跟着用了此类,别的不懂,但说味道还是不错的,纾缓令人沉静。
但此刻空气中的味道多了一丝轻佻,像是在肃穆的中黄之中洒了一片艳丽的洋红,溅起星星点点,突破边框,显得随性不羁。
梦言伸手去枕头下摸匕首,脚步声在帐外停下。一个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来,娇滴滴的,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样,是艳丽的。
“陛下……”
梦言瞬间抖三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声音再度开口:“陛下睡下了么?千儿可要进去了。”
单是尾音就颤出了一室旖旎,无需其他,足够人心肠都酥化掉了。偏梦言不喜欢这一种,听得头皮都在发麻。
要说声音,梦言还是喜欢初云那种脆生生的,通透明亮,听着都会感到愉悦。或者是谢又安那一类,温和沉静,柔柔的,如水般。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人明显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怎么门口的侍卫没拦?初云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没个反应。
由不得梦言迟疑,纱帐已经被掀开,一个人影显出她的轮廓来。梦言胜在敏捷,那边刚露了脸,她的匕首就挥了出去,刚刚好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尖声惊呼险些刺破梦言的耳朵,来者瑟缩着身体,娇嗔地抱怨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呢!”
借着薄凉的月光,梦言看一眼,自己的刀子先晃了晃,差点没拿稳掉下来。
这是个……嗯,大美人。
香肩,酥胸,盈盈细腰,隔着半透明的纱衣,染上一层月色,肌肤都在发亮。
这是个,穿透视装的大美人。
门被推开,“哐当”一声,初云小跑着进来,着急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你叫什么呀?”
看样子就是初云放这个人进来的。
随后跟着几个侍卫,梦言呵斥住他们,让他们出去。摆着一具完美无暇的肉|体,还若隐若现地引人遐想。连梦言都觉得心跳微快,更别提一群大老爷们了。
等男人们都走光,初云和几个侍婢也点上了烛灯,屋内灯火通明,旖旎之情无处遁形,反倒消散得干净。
只余尴尬。
梦言让人找身衣服给她换上,她倒是坦然,随手就解了纱衣的带子。没了这一层遮挡,曼妙的身姿暴露在众人眼前。肚脐周有一处玫瑰刺青,嫣红欲滴,和眼尾上挑的胭脂相得益彰,更衬出她的妩媚妖娆。
梦言咽口唾沫,目光不自觉地往她的花园处瞟了一眼,立刻别开。
“你赶紧穿上衣服。”
梦言说得不耐烦,这人反倒是扭着腰走上前来,袅娜娉婷。梦言皱眉,只盯着她的脸看:“你干嘛?”
她行至身边,单膝跪在床沿上,仍旧是撒娇式的抱怨:“陛下是嫌弃千儿的身体么?”
梦言不自在地往里边撤了下,干咳一声:“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先穿上衣服再说!——初云,算了,你们几个,帮她穿衣服。”
侍婢均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不往这边来。初云倒是仰着头,漆黑的眼珠子来回乱转,浮夸调皮。
叫千儿的女人掩着嘴娇滴滴地笑起来,翘起手指在梦言肩膀上轻推了一把:“陛下真是的!千儿来侍奉陛下,穿着衣服如何侍奉?”
……
这里的“侍奉”是我理解的“侍奉”么?是和涵听苑一样的运动么?
重点是,这已经约定成俗了么?她进来你们都装没看见是吧?这是得有怎样的历史积累才能达到如此地步?
梦言心塞地拿开那人的手,再次干咳,一本正经地问道:“我没叫你来吧?”
女人吊着眼梢看梦言,“噗嗤”笑了一声:“陛下莫不是在羞赧罢?”
梦言瞥她:“我是替你害臊——赶紧的,衣服穿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她并不动,保持着俯身的姿态,盯着梦言看。
室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径自入到内室来。梦言心想又是谁来了,转眼就看到谢又安大步靠近,微微有些发愣。
她目不斜视,从候着的侍婢中间穿过,随手拎起捧在侍婢手中的外衫,边走边抖开,到床边时恰好,长衫兜头罩下,将那个光洁的身体裹住。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她换了一件玉涡色的长裙,走动起来摇曳清丽。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卸了平日的飒爽干练,颇有些温婉的味道,连眉眼都温和许多。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穿便服的样子,梦言看得都有些呆了。
谢又安站定,对梦言行礼之后,问那个错愕的女人:“晁千儿,夜闯陛下寝殿,该当何罪?”
这一开口,就还是那个刻板无趣的谢统领。
梦言瞬间回神,细细打量谢又安这一身装扮,竟像是见了另一个人似的。
比之晁千儿的放浪,谢又安的穿着虽算不上精致,但足够端庄,看起来让人舒适放松。站在一起,谢又安也越发显得沉稳可靠。
晁千儿揽住身上的衣服,闲闲地回头,先勾出一个笑容:“这不是……谢又安谢统领么。”
尾音压低,把谢又安的名字含得湿滑暧昧。
谢又安拱手对她行了个礼,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还请姑娘自重!虽说先皇留有遗命,但这宫中的规矩不可越,姑娘当知晓才是。”
晁千儿撤回自己跪在床缘上的膝盖,信步走到谢又安面前停下:“多谢又安关切,这宫中规矩,千儿比你知道得多。”
不知道是惊叹于“又安”二字,还是在思索晁千儿后半句,谢又安停顿了一下,随即道:“姑娘知道就好。”
晁千儿眼波飞送,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梦言身上,笑道:“既然陛下今日不需要服侍,那千儿便先行告退。”
说完,她就披着那件外衫,款步姗姗地出去了。
梦言看着她走动时露在外边的大白腿,扶额道:“你手下这帮人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的人进来都不知道拦?”
谢又安卸了先前的强势,对上梦言总有些唯唯诺诺的怯:“这晁千儿的情况,有点复杂。先皇在时,就允她随意出入后宫各殿,来往不受拘束。兼之……”
“什么?”
“先皇遇刺时,全凭她以命相搏,才争取到片刻时间来做最后的部署安排。先皇留遗诏,立陛下您为天子,另外留口谕,尊晁千儿为上,任何人不得为难她。”
这是什么规定?
梦言皱眉,反问:“‘尊为上’是什么?”
谢又安的声音压下去几分,有点失落:“时间紧迫,先皇未来得及详细交代。”
总之就是比较重要的人?
谢又安小心地觑着梦言的表情,继续解释道:“宫变之后她一直在百花阁养伤,不知今日怎么……跑到陛下这里来了。”
这个晁千儿一看就是先皇的人,现在却来爬自己的床,简直节操丧尽,一点下限都没有。
梦言无奈道:“今天就算了,你交代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这边谁都不能擅入。”
“是。”
梦言看着谢又安柔顺的头发,说道:“行了,大晚上的还让你跑一趟,辛苦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谢又安抬起眼看梦言,眼神深邃,像是要透过梦言的皮囊看到内里深处。只一眼,她就立刻敛眉顺目地行礼出去。
梦言等她走了,叫初云过来:“去问问,刚是谁去通知谢又安的。”
☆、第二十四章
晁千儿进来还没多久,谢又安就随之赶到,说没人通报连初云都不会相信。结果初云踏着小碎步回来,说确实无人通风报信。
“不可能!没人通知她的话,她怎么知道晁千儿来了?顺风耳?还是千里眼?”
初云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我听下边的侍卫说,谢统领夜间一直呆在祺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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