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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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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有不凑巧,姚静和孙穆联袂去贾家说事的时候,正是赶上贾家人如同死了顶梁柱一般——姚静语——的诡异气氛。贾母心不在焉地听姚静说完,正沉吟着斟酌该拒绝还是接受,旁边王熙凤已经快人快语地开口了。
和贾母的沉稳凝重不同,王熙凤是头一个胆子大的,平日里就有些看不惯贾母将一个暴发户般的半吊子游方女医生供起来的态度,当下笑吟吟抢在头里说道:“哎呀,姚先生既是开口了,咱们家本是无论如何也该应承的。莫说借这贵妃娘娘的园子一日,便是借这园子十日,咱们家也自该爽快答应。说句不好听的老实话,咱们还不是一样替上头效忠,穷一点富一点又有什么差别呢。我的便是你的。”
姚静撇撇嘴,暗道这位琏二奶奶果真是一张钢口,最是口蜜腹剑的难缠,把这捧杀的诀窍运用得炉火纯青,正在感慨间,便又听得王熙凤开口了:“只是我们家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孙儿得了病,连宫中贵妃娘娘都急得不得了,特特派人吩咐说要让他静养,莫要使些不相干的人冲撞了他。”
王熙凤刻意把“不相干”三个字咬得极重,又道:“两位有所不知,这位得病的不是旁人,正是贵妃娘娘一奶同胞的亲弟弟,由娘娘自幼教授长大的,情分自是不同。娘娘既然这般发了话,我们谁也不敢不听从。故而还请两位体谅则个,另觅别处。”
姚静听王熙凤笑里藏刀的话,只觉得满心不是滋味,忍不住就道:“我又有什么有所不知的?这位得病的,不是旁人,不就是贾家的贾宝玉吗?”
孙穆想笑又不敢笑,作势呵斥姚静道:“静儿,不得无礼!”
姚静故意装作一脸讶然:“我哪里无理了?你说我方才直接说贾宝玉的名讳?谁不知道这贾宝玉从小怕养不活,巴巴地写了名字贴到外头各处,由着千人喊,万人叫去,连乞丐叫花子都叫得,难道我偏叫不得了?”
姚静横起来自然是不论路数,蛮不讲理,可也只有她这样,方能轻松克制王熙凤那等少说也有几十万个心眼子的人。她和孙穆两个一文一武,她负责撒泼,孙穆就在旁边斯斯文文地说道:“方才二奶奶这般说,倒是我同姚妹妹太过冒昧了,来之前竟然未打听清楚尊府上的情况。只是我尚有一事不解,那大观园本是贵妃娘娘昔年省亲的居处,似尊府上的几位姑娘,并姑姨表亲家的几位小姐,自是住得,偏生宝二爷这么大了,也混在其中,难道竟不怕有损几位姑娘的清誉吗?”
王熙凤脸色变了一变,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姚静抢着说道:“孙姐姐你难道忘了,这位贾家的宝二爷最是风流的一个人,从小便喜欢在内帷里厮混,酷爱吃人嘴唇上的胭脂。外面都知道他名声呢,偏生令他跟众姐妹一同进了大观园,也不知道什么居心。哦对了,宝二爷这次可不是生病,听街头巷尾的人说,是挨了打呢?孙姐姐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挨打?”
孙穆素知姚静对林黛玉、贾宝玉莫名偏爱,对宝钗一直带着成见,如今竟听得她贬损起贾宝玉来丝毫不留情面,大为诧异,笑道:“这是人家府里的秘事,你又从何处听闻?还是莫要说人是非,胡乱诽谤了。”
姚静摇头道:“可不是诽谤呢。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常言道无风不起浪,又怎会有错?”
她想了一想记忆中宝玉挨打的起因,道:“听闻是这位宝二爷暗中结交了忠顺王爷府的一个唤作琪官的戏子,还跟人家换了身上的汗巾子,结果人家忠顺王爷府上的长史官寻了来,这才引得贾家老爷大动家法。”她原本还想说出贾宝玉同金钏儿调笑,连累金钏儿被王夫人赶出去这种事情的,突然又想到宝钗已经将金钏儿要到自己身边,一来没有被连累得投井自杀,二来也当以宝钗身边丫鬟的名节为重,故而掩住了不说。
姚静和孙穆借园子未果,碰了一鼻子灰,却刚好赶上宝玉挨打,趁机将宝玉好生数落了一番,志得意满地告辞回家去了,也不管坐上贾母等人面色铁青,一个个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人!这是一朝得志就鸡犬不宁的小人!”贾母忍不住骂道,“我原说对这等小人,着意冷落,令她不至于跟咱们为难也就罢了,谁知道你们一个个年轻气盛,非要同她争竞。结果又如何呢?”
王熙凤赶紧站起来,走在贾母面前,一声不吭地跪下了,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你起来,我本不是说你。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王熙凤情知贾母是借着骂她,骂薛姨妈鼠目寸光,得罪了宝钗,以至于姚静这等混混跳出来跟所有人为难,只是薛姨妈到底是客人,没办法直接骂,才借着数落她发泄出来。
王熙凤想了一想,小心翼翼说道:“此事都怪我太鲁莽。只是咱们有贵妃娘娘撑腰,若被一个看病的游方女医生欺负到头上,未免让人看了笑话……”
贾母着急着打断她的话:“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你当元儿在宫里的日子是好熬的?怎能如此给她添乱?”
王夫人却焦急道:“宝玉挨打之事我已经密令家里人不得传出去,特别是从前和宝钗那丫头走得近的,更是下了死命。姓姚的又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难道果真如她所说,宝玉挨打的消息在外头已经是尽人皆知了?”
第150章
姚静怒气冲冲回到家,先埋怨宝钗道:“你的心好大!竟由着林妹妹嫁给那种人!”
宝钗不解其意,忙细问时,方知姚静从贾府附近路人那里听说了贾宝玉挨打的消息:“原本我还没当一回事,后来她们居然拿宝玉生病推脱,不借我们园子。这也倒罢了,横竖是她们的园子,借与不借都由她们说了算,只不过奚落我和孙姐姐。故而我就拿宝玉跟忠顺王爷府里的琪官交好说事,那王夫人气得脸都绿了。”
姚静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质问宝钗:“你既然心里有林妹妹,却由着林妹妹嫁给那种人,想想看都觉得恶心!”
宝钗苦笑:“他有贵妃娘娘懿旨,我又能怎样?况且林妹妹的父亲乃是前朝探花,那样的清贵人家出身,怎可因为我的缘故,坏了她的名节?”
姚静啼笑皆非,原来这世道颠倒,似贾宝玉那等的,内里和袭人纠缠不清,外面跟琪官拉拉扯扯的,是斯文干净的王孙公子,而宝钗这等的,反倒是大逆不道,若是黛玉跟了她,就是坏名节了。
“静儿,这世道如此,你且莫不可轻举妄动。”孙穆也在旁边劝道,“宝钗不是忍心,而是无可奈何罢了。”
姚静呆立半晌,这才长叹一口气,愤愤接受了现实,看在场两人脸色皆不好看,料得她们心情想来也甚是难受,遂有意转移话题,问道:“大观园既是去不成了,但这酒宴必须得摆,而且还要贴了银子大办,才显我们的魄力!只是这酒宴却摆在何处?”
宝钗听她前面半段慷慨激昂,到了后面却满口无奈,不由得笑了起来,道:“若实在无处摆酒的话,我却有一个所在。只是这处园子不是我的,是林妹妹的,契书暂在我这里罢了。”
孙穆和姚静听得啧啧称奇,忙同宝钗一道往那园子里看了,见虽是不大的地界,但摆上几桌酒来,却是绰绰有余了。待绕到后堂时,方见那类似潇湘馆的半坡竹林,盛赞宝钗居心。待到看到那蘅芜苑中常见的奇花异草于太湖石间透出新绿,孙穆先将宝钗望了一回,道:“你也算是有心了。”
宝钗连忙澄清:“这处太湖石,我原想着是挪走的,谁想林妹妹看了不高兴,没奈何又移了过来。”
姚静更是兴奋,拍板道:“就将酒宴设在此处!你既然难开这个口,就借着这园子向林妹妹致意一回了!”
谁知众人忙着筹备,还未来得及下帖子,皇太妃娘娘大安以后,往圣上处请了旨意,册封姚静的诏书便到了,诏书中胡乱给了姚静一个五品诰命,连姚静的金兰姐妹孙穆都因为举荐有功,封了个七品敕命,照姚静惊叹的说法,就仿佛诰命敕命都不要钱了似的。她们对于这深宅贵府梦寐以求的称号倒是看得很淡,却对诏书中任由她们购买良田美宅、修建府邸、安居乐业的说法欢天喜地。这也就标志着她们终于可以凭了这诏书兴建女儿谷了。有了诏书在手,官府不至于摊派钱粮,盘剥苛捐杂税,也正好能堵住外头那些无知庶民的嘴巴。
只是这样一来,来姚静家送礼、赶着巴结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听说姚静要以义姐的徒弟宝钗的名义举办赏花宴,许多贵妇都想求一张帖子。便是长公主殿下,也饶有兴致地唤了宝钗前去,打听这赏花宴的事情,表示定然要来一探究竟。
长公主素有喜欢招惹女子的名声,这么一来宝钗和孙穆都坐不住了。她们是打定主意要邀了林妹妹和三春姐妹一起来的,若是不慎被这位运道颇佳、实则草包的长公主殿下看上,岂不生出无尽的麻烦?幸好那园子有几进几出,宝钗索性跟孙穆等人商量停当,将韩奇等人也邀来,同长公主坐在前厅,由孙穆和姚静负责招待,由着他们怎么胡闹去。宝钗却在园子里招待诸位姐妹,两不干扰。
因长公主殿下将要莅临的缘故,赏花宴办得甚是热闹,韩奇等人竭力在长公主面前表现,自告奋勇请来了京城之中知名的戏班,又说请了什么公子哥来客串一回。原本因为贾宝玉挨打的缘故,宝钗料定送到贾母处的帖子定然会被驳回的,想不到当日里贾母却带着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李纨、三春姐妹、林黛玉、史湘云、薛宝琴、外加一个妙玉大师一起做了车子来了,宝钗忙乎着好容易安顿好,又有人报说宁国府的尤氏带着她儿媳妇胡氏外加她继母尤老娘嫁过来时的两个拖油瓶尤二姐和尤三姐一起到了。
尤氏不请自到,令宝钗十分莫名。待到听说前头韩奇邀请客串旦角的竟是京城里有名的风月子弟柳湘莲,这才恍然大悟。
前世里她哥哥薛蟠和这位柳湘莲不打不相识,到了后来居然成为结拜兄弟,故而对柳湘莲和尤三姐的事情印象颇深。
当时贾琏和王熙凤相敬如冰,趁着宁国府贾敬出丧的时候跟被贾珍玩腻了的尤二姐勾搭上,偷买了小花枝巷的房子,娶做外宅。因怕尤三姐闹将起来,问明她痴恋柳湘莲五年,这才赶着柳湘莲,以雌雄宝剑定情,说成了亲事。
其后柳湘莲怀疑尤三姐和贾府中人有染,说下“东府里也只有门口的石狮子干净”这种话,退了亲事,索还聘礼,逼得尤三姐用雌雄宝剑自尽,他大哭一场,以示情义,其后就借口跟了道人出家,远遁了。
宝钗当时就觉得柳湘莲其人大有可疑,故而薛蟠为柳湘莲出家失声痛哭时,她心中颇为平静。谁知没过几年,就传出消息来,柳湘莲果然落草为寇,在平安州地界当了贼人,连她那最钟爱的妹子薛宝琴,都被柳湘莲霸占去了。
宝琴可是连贾母都赞不绝口的美人,也算应了柳湘莲当日所说:“定要寻一个绝色的。”只是柳湘莲何德何能,既落草为寇,又凭什么高攀宝琴这样的女儿?
宝钗想到此处,难免心生警惕,暗道那尤小妹兴许是为了柳湘莲而来,成与不成,情缘皆由天定,她大可置身事外,只是对她的宝贝妹妹薛宝琴,她必要保护妥当,坚决不能让她被柳湘莲那等草寇看了去,以免重蹈覆辙。
只是此时场间忙乱,宝钗又何止要留意柳湘莲与尤三姐之情。她稍一回头,便看见伺候着迎春的那个身材高大的丫鬟名唤司棋的,同临时雇了进来在前院做事的一个小厮眉目传情,交头接耳。宝钗多了个心眼,取了名册来,待看到名册中有一人名唤潘又安者,当下就哀叹一声:究竟是谁把潘又安招进来打短工的!
当年司棋被逐出大观园时候,名声差得很,风言风语都说她跟她的表弟潘又安有不轨之事。这两人私下里有什么来往,宝钗一概不关心。可若是这两人在赏花宴上做出什么羞人的事情,被人撞见拿住,所有人都脸上无光。想到这里,宝钗手心里尽是冷汗。
不过此间园子本不甚大,留意到司棋异样的,并非只有宝钗一人。鸳鸯伺候着贾母来此,最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见司棋心神不属,本有意提点,以免她进退差池。谁知尾随司棋一路走来,竟看见司棋和前院伺候的一个小厮眉来眼去,当下轻咳一声,扬声叫道:“司棋,你们家姑娘唤你呢,还不快回来!”
金鸳鸯姐姐一嗓子吓退了一对野鸳鸯,宝钗高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眼见四下再无异样,她便打算按原路折返去交代宝琴几句,再寻闲暇同黛玉好生推心置腹一番,突然看见长公主殿下由一堆人簇拥着从旁边小解出来。
因前院的宴会已是开了多半个时辰了,长公主殿下此时满面□□,脸上带着些酒意,看到宝钗就喝止住她,摇摇摆摆走到她面前,用手轻佻地勾起她的脸蛋,含糊不清地问道:“听说你看上了个金陵城里的破落户,还不惜为了他同你家里闹翻,堂堂的官宦小姐弄到这般下场?那个破落户究竟有什么好的?难道竟比我还好吗?”
宝钗吓坏了,欲要转身走人,毕竟不敢,硬着头皮盯着长公主身边女官桑落快要杀人的目光站在那里,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长公主反而更加得意起来,她仗着酒意,再次凑近了宝钗,一副要亲她的样子。她身上浓郁得有些过分的熏香和满身的酒气交织在一起,简直迫得宝钗透不过气来。
突然之间,走廊上头的葡萄架上有一颗小石子落了下来,在众人眼前跳了一跳,滚到一边。
“有刺客!”桑落脸色一凝,暴喝一声说道。她盯住那石子看了半天,皱了皱眉头,跟周围人使了个眼色,一群侍卫将长公主簇拥着带走了。
第151章
长公主走后,宝钗心中也甚是不安,正欲匆匆离去,忽见葡萄架前风移影动,一个轻盈的影子跳将下来。宝钗定睛看时,却见不是别人,正是柳依依。只见她身穿一身青布衣服,同这满园的绿树青藤融为一色,若非她现身面前,宝钗还真寻不出她。
宝钗和柳依依到底也算有些渊源,故而柳依依的打扮行径像极了飞贼,宝钗却并不怕她,只是因这次宴会是自家张罗的,又有长公主殿下亲临,守卫严密比平日不同,生怕她被侍卫发现,连道:“你怎地大白天的跑到这处来了。今日许多富贵人家的女眷都来了呢,防守最是严密,仔细被侍卫当做飞贼捉拿了去。你若要用银子时,只管同我说,再不济还有姚先生呢,何苦冒险做这行业?”
柳依依冷笑道:“我大老远跑了,哪里是为了几两银子?若要用银子时,我何处取不得?只有一样,如今我且问你,满城尽传得沸沸扬扬,说薛大小姐看上了金陵城的一个穷书生,要不顾一切与那穷书生私奔,结果被家里人发现了,不惜与薛家决裂,也要与那书生相好?”
宝钗听了,失笑道:“世人惯会以讹传讹。哪里是什么穷书生。那人也算是金陵城地界的乡宦人家,薄有一点资财,算不得穷,平日里游手好闲,只守着点薄产度日,不爱读书,哪里更称得上是什么书生。”
宝钗本是有心敷衍柳依依,并不欲跟她讲太多,一来不愿交浅言深,二来料想她小小年纪一个女娃娃,说这些家长里短、婚姻之事反而不美,只是淡淡把话说开而已。
不想柳依依聪慧异常,早从宝钗这寥寥数语中听出端倪,皱眉道:“看样子你竟不甚喜欢他。既是如此,何必闹到这份儿上。不成,我定要寻个明白。”
宝钗见柳依依苦苦缠着不肯罢休,怕她被人察觉了,也是不小的事端,遂三言两语把话解释清楚了,无非是家里逼着她去忠顺王府当妾,无奈之下只得胡乱寻个人家嫁了之类。
宝钗虽说的简略,但柳依依居然皆能听懂,当下瞪着眼睛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若那人不是你的母亲,我定要夜探薛宅,好生惩治她一番才好。”
宝钗闻言不觉鼻酸,强忍着道:“天底下的父母,多半如此。为了儿子就不顾脸面卖女儿的事情,又何止我这一桩。见怪不怪罢了。我尚有幸解脱,不知那千千万万的女儿又如何挣扎着熬日子呢。”
柳依依道:“她们既没我这个心气,能舍身离家,也没你这样的本事,能寻到人下嫁。这样的家人,早该划清界限的好,也省得被他们拖累。只有一样,我见你言语之间,对这个姓冯的不甚满意,难道其间另有别情不成?”
宝钗不欲同她说得太细,摇头道:“你小小年纪,何必问太多。天底下的事情,哪里就件件有别情了?”
柳依依闻言不快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多问。你当我那么闲,专程过来寻你?我自是有别的事。”
宝钗半开玩笑半试探道:“只是莫要去当刺客。今日宴中长公主殿下带了许多侍卫,你孤身一人,又怎会是对手。”
柳依依只当宝钗是担心自身受到连累,有些不高兴,道:“放心,我才没那么傻,就算想动手,也不会在你的地盘上连累你。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听言语竟是自负得很。
宝钗一笑,也不解释,见柳依依行走如风,三步两步消失不见,复转身去张罗。
柳依依艺高人胆大,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来到戏楼后头。一个小生正在对镜慢慢地描眉,听见动静,淡淡道:“来了。”回头看时,剑眉星目,俊朗不凡,不是别人,却正是柳湘莲。他是柳家直系子孙,正是理国公柳彪之后,虽然家里穷了些,却也是正经的世家子弟,论身份地位,比贾府里的贾芸、贾芹等人还要高些。
次日韩奇等人巴结着长公主殿下,威逼他出了客串,柳湘莲和韩奇不是一路,两人早已分道扬镳,原本是打算托故不来的,却因同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桑落有约,故而应承下来。
“常听人说无依姑娘如何如何,我还当多了不起,原来竟是个身量未齐的孩子。”柳湘莲轻描淡写地说道,姿态颇高。他堂堂世家子弟,天性嫉恶如仇,既不和韩奇一路,却也未和冯紫英、薛蟠等人为伍,而是受了那天理教的教义,同这群草寇混迹一处,自以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然而柳依依和她师父老道姑等人,凭了些半真半假的身份,在天理教中颇得众人尊敬,竟比他柳湘莲还要受人看重一些,柳湘莲哪里能忍得了这个气?故而见柳依依年幼,难免出言嘲讽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但柳依依虽是个半大的女孩子,却也是骄傲不服输的人,哪里受得了柳湘莲这种口气,当下怒道:“你倒是长得人高马大的,却只是嘴上锋利些,若不服时,咱们寻个场子比过便是。”
柳湘莲不由得哑然失笑。柳依依这口气,倒像是在跟他讨教切磋武艺的了。他世家出身,自幼弓马娴熟,又酷爱武艺,京城之中知名的武学大家不知道拜访了多少,才有这般能耐,正是自负得很,哪里把柳依依放在眼睛里?但是他自恃身份,自然不肯和一个半大孩子计较,奚落过一回,也就心满意足了,当下笑道:“我可不敢以大欺小,若是传了出去,未免失了身份。再说,你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倘若仔细论起来,你还是我远房的族亲,正经要叫我一声叔叔的,我怎好和你比划?”
柳湘莲说的却是柳依依之前为了一个弟弟,不愿忍受父母虐待盘剥,愤然离家的事情。她当年离开柳家的时候,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的,还给自己取名唤作“无依”,怎肯再跟柳湘莲攀亲带故,当下大喝一声,双拳并上,就朝着柳湘莲打了过去。
此处房屋狭小,四处堆满了箱子,皆是请来唱戏的戏班们的随身行头。两人拳脚如风,在此间斗了一回,却因地形限制,都觉得有些施展不开,正意犹未尽间,突然听见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两人随即警觉,交换了一个眼色,在一个大箱子后头躲了起来,却见一个眉眼俏丽、身材婀娜的红衣女子四顾张望了一番,才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荷包,杏眼里满是忐忑和羞涩。
若是宝钗在场,大抵可以认出此女是宁国府尤氏继母尤老娘带来的拖油瓶妹妹尤三姐。宝钗知道前世里尤三姐痴心待柳湘莲五年,最后死在柳湘莲面前,以死明志。但是柳依依和柳湘莲却不知道。柳依依再聪慧,也猜不出尤三姐跑到这里来,是按捺不住情思,想跟柳湘莲吐露心声的一片心意。柳湘莲却只管盯住尤三姐的脸看,暗道此女杏脸桃腮,行动间婉转风流,实在是难得的绝色,不由得看呆了。然而继而想到她竟大着胆子跑到戏子们的后台来,想来和那些暗中同戏子有染的太太夫人们皆是一丘之貉,难免心中又有不喜。
尤三姐四顾张望了一番,心中好生奇怪,她原本是窥见柳湘莲孤身一人在此,才大着胆子过来寻他的,想不到好容易鼓起勇气,人又不在,不觉甚是寥落,又怕人知觉,慢慢走了出去。
被尤三姐这么一打岔,柳依依和柳湘莲再也打不起来。她这日潜入此地,原本是为乐天理教的教中之事。——桑落趁着陪同长公主进宫的机会,游说了不少宫女太监做内应,编了好大一本名册,只是苦于无机会传与柳湘莲。柳依依此来,正好做两人之中的中人。打斗既被败了兴致,她便默不作声将那名册递于柳湘莲,转身离开。
“无依。”柳湘莲却叫住她,“柳家到底是你的家,难道你竟不想回去看看?”
“不想!”柳依依硬邦邦地回应了一句,一转身上了房顶,如轻盈的狸猫一般。
其实柳依依说了谎。她学艺已有小成,常被老道姑派下山去做事,偶尔也曾到自家门前看过。她看见她奶奶满脸骄傲地抱着她那弟弟把尿,动作极其夸张,生怕别人看不见那孩子的小*,她看见她娘亲用甜甜的声音呼唤着弟弟的名字,给他吃点心,那脸上关切和温柔的神色,柳依依竟是生平从未看见过的。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她的家人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她。从来都没有。他们只是曾经哄骗过她,让她以为她受尽疼爱,后来弟弟要出生了,他们就撕下这一层伪装,再也不屑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我叫无依,天生就没有什么依靠。我只靠自己,不靠别人。”无依低声对自己说着,在连绵的屋顶之上几个起落,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远方。
随着她的动作,几滴晶莹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滑落,狠狠砸在屋顶上,却由于到底太过势单力薄,没有什么人会留意。这些水滴或许是汗水,或许是泪水,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152章
当柳依依和她同宗的叔叔,为了姓柳的家事争吵的时候,宝钗却在后院的蔷薇花架下接受韩奇的诘问。宝钗对此很是坦然,她自从知道韩奇等人有意随长公主殿下前来赴宴,就猜到必有此问。
“可曾后悔?”韩奇头戴玉冠,穿着天青色云纹的袍子,在蔷薇花架下负手而立,单看其形容神态,也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世家公子。他眼神温淡,有些戏谑地将宝钗看着,或许心中还有些不甘心,大抵是觉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意味。
宝钗敛衽为礼,却不答话。她心中清清楚楚,其实她从脱离薛家开始,同韩奇这帮人便不是一个阶层了,或许因为合谋做生意的事情,之后尚有交集,但韩奇他们再也无需对她客气。又譬如同三春姐妹、黛玉那帮人,也是一样的,如今大家团团坐在一起,看似不分高低,然而他日黛玉成了贾家夫人,就算贾家再落魄,身份地位总是在的,自己却只是金陵地界一名普通乡宦人家的娘子。身份高下,云泥有别,从此天各一方,各自欢喜罢了。
但是其实宝钗一点也不后悔。她从离家的那一瞬间已经将薛姨妈看了个透彻。哪怕她当年应承了韩奇的提亲,薛姨妈也有本事闹上一场,要她在韩家整日抬不起头来。所谓的拉扯哥哥更是个无底洞:薛蟠那样的人,吃了多少苦头也未必见得学好的,又有薛姨妈在一旁纵着护着,半点听不进人言,焉能拉扯起来?
韩奇见宝钗默然不语,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姓冯的不过是个乡宦人家的少爷,平日里不学无术,守着些薄产,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长相人品皆无可取之处。薛大姑娘若是看上了别人,韩某或许还会认命,想不到挑来挑去,居然挑了他!”
宝钗便知他是面上过不去。若是寻常的姑娘家,被一个年轻男子如此评头论足,大谈特谈婚姻之事,早就羞愧惊慌,难以自处了,但宝钗素来稳重,又二世为人,看淡世事,那些毫无必要的矫情做作便薄了许多,于是反而赶着安慰韩奇道:“韩爷岂不知我家的事?正所谓齐大非偶,我原是要被卖了去当人家小妾的人,又被家人所嫉,闹成这一副光景,姓冯的肯收留我,已是我修来的福分了。”
韩奇微微一愣,不防宝钗竟这样说。其实他一开始郑重其事请了媒人向薛家提亲的时候,确实是看重宝钗的才干人品,有意结为秦晋之好。然而其后薛姨妈几次三番折腾,但凡有意和薛家结亲的人家稍一打听,也就泄了气。故而后来韩奇再提出要提亲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江湖救急的意思多于真心实意了。
若是薛姨妈张罗着要将女儿送入忠顺王爷府当小妾的时候,宝钗苦苦哀求韩奇收留,韩奇看在往日情分以及宝钗的才干人品上,兴许也会捏着鼻子前来提亲,但以韩家那样的世家豪门,一个两个的消息灵通着呢,似薛家这等做派,宝钗纵使嫁进韩家,焉能有好日子过?
只是宝钗连求都不肯求,直接择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金陵乡宦姓冯的,甚至不惜和薛姨妈大闹一场,也要嫁了去。韩奇在诧异宝钗之决然之时,又开始隐隐懊悔:早知她有同薛家一刀两断的决心,自家收留了岂不更好?故而又开始不甘起来。
宝钗一句齐大非偶,到底点醒了韩奇。然而宝钗将这话说的这般透彻,韩奇听在耳中,却也忍不住为她感到悲凉,不由得叹道:“可怜天妒英才。若是你是男儿之身,你我或许可为挚友。可惜了。”
“韩爷言重了。”宝钗微微笑道,“倘若我是男儿之身,或许是我哥哥那般的人物,也未可知。”
韩奇起初愕然,随即恍然,长长一叹,正欲说话时,突然听见有女子步履欢快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还笑着说道:“大姐姐,林姐姐满园子的找你,想不到你却躲在此处!”
韩奇抬眼看时,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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