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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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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他也是见识了灾区的混乱不堪,除了饥荒之外,最大的困难就是贼患,而赈济的最主要阻碍,也是贼患。
虽然北伐使得国内财政吃紧,但有鉴于河北灾荒已经刻不容缓,朝廷还是勒紧裤腰带,拨付了大批的赈济粮。
不过这些赈济粮只能从江南湖广等地调拨,虽然借助漕运十分便利,但终究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最后还是苏瑜提出了利用市舶司的渠道,将江西安徽等地的粮食,通过海运,既能够省时省力,又安全无忧。
粮食的运输问题确实得到了解决,但这些赈济粮投入灾区之后,却是连水花都扑腾不出一星半点。
除了官员的层层盘剥扣留,以及地方官府的贪墨之外,更大的阻碍便是四起的盗贼乱军。
这些暴民和叛军几乎把持着流民潮的地下世界,只要有赈济粮到手,他们必定会第一时间从流民的口中给抠出来。
如今贼患越发势大,他们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抢劫粮道和运粮队伍的机会,想要赈灾,先要平叛扫寇,已经成为了赈灾官员的共识。
对于平叛,朝廷已经给出了具体的方案,大军也已经抵达大名府境内,这些都是苏牧可以关心,却又无法左右的事情,有苏牧坐镇,他也不需要太多的担心。
他的重心都放在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上,这么久的民间行走,也使得他见识了比杭州之时更加惨淡的场景,他越发感受到自己背负着的使命。
而且他还遭遇过数次的暴民冲撞,若非石有信的龙扬山高手以及皇城司的暗察子保护着,苏瑜也是脱不了身。
不过让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些个叛军在最近一段时间,却是诡异地安静了不少,也不知是否在筹谋着更大的计划。
他知道今天按说是李纲上任的日子,但他却仍旧在元城县主持救灾,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回去。
朝廷对李纲的赴任也算是极其重视,迁李纲为从四品龙图阁待制,权知河北宣抚公事,主管赈灾和剿匪诸多事宜,可算是彻底放权给李纲,就等着他力挽狂澜了。
苏牧虽然没有跟兄长提过李纲的事情,但在这等关键时刻的人员变动,来的又是与范文阳齐名的骨鲠诤臣,苏瑜不用想也知道,这该是苏牧给自己找的帮手了。
虽然明知道跟李纲通通气是极有必要的事情,但他确实脱不开身,他明知道自己在元城逗留太久,但却无法脱身,因为元城已经爆发疫病,如果不及时控制,一旦疫情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元城县并不算小,在苏瑜的支持下,地方官员也组织了人手,利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将城内的淤泥和人畜尸体等杂物全数清理干净。
照着苏瑜先前下发的赈灾公文,这些动物的尸体和污水里面的食物,绝对不可捡拾和食用,必须焚烧或者深埋。
可饥饿难耐的饥民哪里管得这许多,以致于疫病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当苏瑜火速赶到之时,疫病的情况已经极其严峻,苏瑜也是采取了紧急的隔离措施,召集全县的医士,务必要控制住疫情。
而这几天他也是让人往周边县扩散消息,再度下发严防疫病的公文,将预防疫病的一些措施都发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还派人到开州去调拨一批石灰,用于消毒,可眼看着约定的日子到了,石灰却没有回来,好不容易听说石灰回来了,却卡在了城门进不来!
石灰的民间用途自不用说,连《周礼》里头都记载了石灰的烧制方法,不过里头所载的是用牡蛎壳来烧制石灰,而自汉以后,民间已经懂得了用石灰岩来烧制石灰的方法。
而且从汉朝开始,石灰的民间应用也渐渐推广开来,但凡居家日用、军事战争、治病救灾乃至于丧葬习俗和道士炼丹等等,都需要用到石灰。
苏瑜调拨石灰就是为了在元城县消灭疫病的传播,将县城的卫生死角全都清理干净。
听说石灰被卡在城门处,苏瑜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因为他早就料到石灰会被卡,非但石灰,即便是赈济粮都会被卡,只要是官府的车队,都会被卡,甚至于连他出行都极其不便。
按说他在民间已经拥有了不错的声望,老百姓都将他视为真正难得的父母官,出行不说夹道欢迎,也不至于举步维艰。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也是因为他最近的一个举措引起的。
疫情已经扩散,得了疫病的灾民已经有很多死亡的病例,为了防止疫病的扩散,苏瑜下了强令,对这些患病死去的灾民,一律进行火葬!
这是他在杭州之时积攒下来的经验,因为土葬会污染水源,如果尸体被土狗等野兽刨出来,或者被洪水冲开,同样会污染水源,所以必须要尽快烧掉。
可古时之人,乃至于到了后世,都讲求入土为安,大汉子民又不是那些游牧民族或者离经叛道的蛮夷狄戎,自然不能用火葬。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措,让老百姓对苏瑜产生了极大的怨气,人口密集之处,情绪的传染是极其迅猛的,这些灾民很快就联合起来抵制苏瑜。
而抵制苏瑜本人,对苏瑜的抗疫病诸多举措,自然也就一同抵制,连同正常的赈济工作,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所以苏瑜才笃定石灰一定会被卡,可当他来到现场之时,仍旧吃了一惊。
因为堵在城门的百姓实在太多,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要对车队动手了!
苏瑜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现身,他站在车上,用自己的身子保护这些石灰,并对老百姓进行喊话。
不得不说,他在民间的声望还是有的,这些百姓见得苏瑜出现,也就没再动手,却如何都不准苏瑜入城。
苏瑜知道百姓都是守旧的,无法像他这般开明,如果他不是接受了弟弟苏牧的影响,或许也会跟这些老百姓一样,对火葬产生心理抵触。
可在杭州之时他是真切见过这种控制疫病的方法取得了多么巨大的成效的。
这些百姓没有动手拆掉车子,已经是对他苏瑜最大的容忍了。
他们不敢对苏瑜动手,却不会对车队的那些官兵留情,这些官兵在民间的风评本就不佳,自有百姓借题发挥,冲击这些保护车队的官兵。
眼看着一直僵持着,苏瑜咬了咬牙,既然这些百姓不敢对自己动手,那么也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他默默地跳下车子,而后掀开防潮的麻席和葛布,将极其沉重的草袋,扛在了肩上!
是的,他要自己将石灰扛进城!
这是怎样一种场景?
老百姓彻底呆住了,他们如何都想不到,堂堂父母官,竟然自己背着草袋,他可是读书人,他可是文官,他本可以高坐明堂,动动笔杆子和嘴皮子就好了,可他却深入民间,为赈灾奔走,整个大名府都流传着关于苏瑜的事迹和传说。
而现在,这个瘦弱斯文儒雅的苏瑜,堂堂河北东路副转运使,竟然亲自做起了贱役!
官兵们沉默了,老百姓沉默了。
他们看着苏瑜艰难地扛着那一草袋的石灰,看着石灰撒满他那洗得发白的便服,这些可是生石灰,汗水将生石灰发开,苏瑜的脖颈和脸庞很快就烧得通红一片!
苏瑜默默地走着,直到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他的眉头紧皱,难道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仍旧无法得到这些人的认同吗?
他抬起头来,看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满身风尘与泥泞,脚下的草鞋早已破烂,身上的衣服也是赃物不堪,但却掩盖不住他眼中的睿智和尊威。
那老者看了苏瑜一会儿,便拄着自己的手杖,走到了苏瑜的身边,将草袋分过去了一般。
“谢谢。”
苏瑜心头温暖,那一刻眼眶都差点湿润了,在他的印象之中,老人都应该比较古板守旧,应该是最反对他的一批人,但又能够起到表率作用,能够得到这位耆老的认可和帮助,他是真心感动。
两人走了几步,心情好转的苏瑜也是随口问道:“敢问老丈名讳?”
那老人带着几分敬意,朝他低声答道:“老夫姓李,李纲,李伯纪。”
沉默的人流分开一条道,一老一少,就这么背着生石灰走过,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仿佛史书竹简上的铁划银钩。
第六百三十五章大名府的快马
在来大名府之前,李纲就已经无数次听说过苏瑜这个年轻人,无论是从最初杭州之乱时,在长生观前刻下红名长生碑,还是后来横空出世入主市舶司,甚至眼下的河北京东等地的灾荒。
人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又说盛名之下无虚士,李纲来到了大名府并微服私访之后,便听到越来越多关于苏瑜的种种事迹。
从赈济方案到流民安置,从灾区清理到灾后重建,从大局调控到深入民间,整个河北东路几乎都遍布了苏牧的足迹,他在用自己的智慧,向老百姓展现美好的未来,他在用自己的双脚,踩踏出老百姓的生存之路,他在用自己的双手,筑起老百姓安身立命的家园,他在用自己的双肩,扛起河北倾塌下来的天!
直到今日,在元城县的城门口,走过一州十县的李纲,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苏瑜。
苏瑜只是中等的身材,并不算高挑,但稍显瘦弱,儒雅蹁跹的风度使得他看起来比实际要高许多,如果说苏牧是那风雨中不倒的苍松,那么苏瑜便是那顽石间不屈的寒竹。
他想看看传说中智谋过人,老成持重的苏瑜,会用这样巧妙的法子,或者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这些老百姓俯首帖耳,纳头便拜,而后让老百姓心甘情愿让开道路,甚至主动帮他搬运石灰。
但所有的这些他都没有看到,他看到了一个最笨的苏瑜,用了一个最笨的方法。
说实话,这种法子确实让李纲感到有些失望,有辱斯文倒是其次,他李纲虽然与范文阳齐名,都是少有的骨鲠诤臣,但他与范文阳又有所不同。
范文阳遵循祖制和礼法,甚至近乎古板守旧,顽固不化,而李纲是个务实之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并不介意“离经叛道”一些,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他才会得罪这么多的文官。
如果是他李纲来处置这件事,无论杀鸡儆猴强行镇压,还是引经据典晓之以理,亦或是挑拨内斗分化暴民,手段花样都不带重样,即便是寻常县官,遭遇这等事情,最平庸的应对也该是缩在县衙里头,让师爷或者衙役皂隶宣读公文,但有阻挠者,一律以犯罪论处,又岂会自贱身份,亲自来扛石灰?
要知道苏瑜已经不再是刚中进士,即便刚中进士,也是身份荣耀,这已经不是个人身份面子的问题,作为大焱的进士,代表的是文人的面子,代表的是文官集团的尊贵,代表的更是官家的威严,又岂能这般自轻自贱?
更何况苏瑜并不是寻常的芝麻绿豆小官,他如今可是显贵一时,堂堂河北东路转运副使,代表的乃是朝堂中枢的尊严!
在这官场之中,有才无德极其容易走入奸邪佞臣之道,而有德无才充其量也不过是庸碌之辈,只有才德兼备之人,才能够成为国家的栋梁和官家的股肱。
在李纲看来,此时采用这等笨法子的苏瑜,只能算是有德无才,但他却一点都不平庸,就像当初的自己,一厢情愿地扎入官场,以为就能够改变这个朝堂的面貌,就能够掀起风暴,使得朝野气息焕然一新。
不可否认,在文风鼎盛,人人喊着继往开来的大焱官场,品行和名声是当官的最重要资质之一,但这也只能使你获得一个好的声誉,试问大焱历史上,只是品德好的人,又几个能够登顶人臣之极?
所以在官场上蹉跎了半生,与范文阳这样只落了个好名声的李纲都开了窍,今次能够来河北,除了毛遂自荐之外,其实李纲借助的还是种师道和童贯的极力推荐。
苏瑜的所作所为却是让官场老人感到唏嘘,充满了年轻人的自以为是和热血沸腾,虽然有些蠢,这份心却着实让人感动。
只是当你在官场摸爬滚打久了,你才能够体会到,这种感动屁用都没有,甚至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但你又不得不去承认,在官场打拼了大半辈子,仍旧能够见到这样的感动,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情。
当苏瑜默默背起石灰包之时,李纲的内心在承受着极大的冲击,他本就将河北之行当成自己官途的新生,想着借此机会,让自己走上权臣的道理,不再为了那可笑的名声而再死板的守着节操道义,要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走上高位,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朝堂为百姓多做事。
然而苏牧的举动,再度打灭了李纲的想法,让他看到,即便才能弱了些,只要坚持着品德上的干净,总比王黼这种有才无德的人要好。
念及此处,他突然涌出一股满满的冲动,就在那一刻,他想再年轻一回,再蠢一回,让自己找回当初踏上官途的初心,只有不忘初心,才能看到原本的理想。
于是隐藏着身份这么多天的李纲,走到了苏瑜的身边,帮他搬运石灰,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苏瑜显得很镇定,但从他的目光之中,李纲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东西,吾道不孤!
一个是本该高高在上的河北东路副转运使,在民间苦苦忙活了这么久,几乎与百姓们承受着同样灾荒,与百姓站在一起的年轻高官,身体力行为民谋福利。
一个须发花白气力苍苍,却坚定不移地协助苏瑜,最后才发现那老者竟然是比苏瑜来头还要大的龙图阁待制,新任宣抚使!
当随从们将这消息放出去之后,一老一少的背影,就变得如同山岳天柱一般高大,仿佛他们扛着的不是石灰,而是修补河北天穹的五彩神石!
人们沉默了,他们的内心在思考,也在纠结挣扎,他们想起了苏瑜与灾民同吃同住,一同重建家园,想起苏瑜为了确保水源的洁净,甚至亲自品尝灾民的饮水。
所有关于苏瑜的事迹一件件浮现出来,他们才发现,除了火葬这件事,苏瑜在救灾赈济的工作上,堪称完美。
他是个文官,是个传承着汉人礼制的读书人,不会不清楚礼法的规制,但他却坚定不移地将那些逝去的人,都烧掉了。
他是个离经叛道之人吗?他是故意而为之吗?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邪恶心理吗?这些人火葬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干?
针对最后一个问题,几乎很多人都知道,苏瑜一直在干没有好处的事情,对他自己没有好处,却惠及整个灾区的百姓!
在人群分开一条路之后,官府的衙役们开始试探着往前推车,他们扫视着人群的目光,却发现百姓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瑜和李纲的背影上。
于是,车子终于再次缓缓而行,他们想跑到前头去,将苏瑜的石灰包给接下来,但他们最终都没有这样做。
因为前面的苏瑜和李纲,就像一座丰碑,老百姓眼里的丰碑,他们可不想去拆毁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丰碑。
石灰的事情得以顺利的解决,李纲到来之后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抗病救灾,诸多举措实施开来,比苏瑜的更加雷厉风行,但作为官场老人的李纲,在方法方式上却更加的老辣,疫情也终于得到了控制。
而且李纲也没有忘记替苏瑜澄清一个事实,在抗病的过程当中,他与那些医士不断奔走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火葬的必要性,也算是替苏瑜抹掉了这个“污点”。
眼看着元城县的疫情被控制了下来,李纲和苏瑜正想转移阵地之时,大名府方面却派来了快马。
马在大焱是稀罕的东西,而在大焱之中马的最重要用途,便是用来传递情报和公文的驿马,这是最基础的东西,比战马的用途还要重要。
这匹快马传来了最重要的情报,不是灾情,而是军情!
在福寿县受到打击的张迪,纠结了残部的人马,联络高托山和杨天王,甚至密州和青州方面的叛军,开始攻打大名府了!
大名府乃是帝国北方的一颗明珠,是大焱朝野军民最为倚重的一座城池之一,如果让叛军攻陷大名府,局势毕竟大乱!
而且大名府与汴梁之间没有任何的险要之地,只要拿下大名府这样的重地,叛军就能够直指京师汴梁!
受到军报的苏瑜和李纲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了大名府,开始组织官兵和招募厢军,并积极联络即将奔赴战场的平叛军,务必要将这次的叛军冲击抵挡下来。
然而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这一次叛军算是倾巢而出,人数竟然达到了可怕的二十万!
这二十万不是虚数,而是凝聚了所有叛军势力的家底,是货真价实的二十万人!
反叛之初,为了壮大声势,诸多叛军势力都不断叫嚣着,只有几百人的就敢声称人数上万,有数千人就敢对外宣称军队数万,而真正人数上万的就已经公然叫嚣大军数十万。
这是因为他们除了能够作战的兵力之外,将那些追随他们的流民都计算在内了。
可这一次张迪等人竟然将河北和京东地域,几乎所有能够团结的叛军都联络起来,这二十万人不是流民滥竽充数,而是真正可战的二十万人!
苏瑜和李纲也能够想到,叛军山头林立,各有立场和利益,他们就是一个个山大王,桀骜不驯,谁都不服谁,又怎么可能摒弃各自的利益,组成一个大联盟?
那么出现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有两个原因。
诸多叛军之中终于出现了势力最强大的一个,将所有叛军都收服在一处,像养蛊一般,那只蛊王终于被养了出来。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或许有某些强大的势力从中作梗,操纵着局势的走向,将这些叛军联合了起来。
而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足以说明一个问题,叛军终于看到了关键所在,看到了大名府的价值和意义。
他们不再是乌合之众,而是真正想要颠覆这个帝国的统治,想要翻身做主,他们从小打小闹,真正走上了方腊的道路!
这才是苏瑜和李纲,所面临的真正考验!
第六百三十六章分兵
当刘光世将军情传递回来之时,苏牧并没有像兄长苏瑜那般吃惊,因为他已经见过元泰,与老君馆的高手们有过死拼。
他已经知道了隐宗在今次叛乱之中的角色定位,他也知道诸多叛军能够联合起来,皆赖隐宗暗中筹划之功,这场叛乱已经变了味道。
如今侍卫司已经基本肃清,剩下的手尾也在不断暗中清除,侍卫司这九千多人马,已经可堪大用,而辛兴宗的北伐军气势正盛,正当士气的高点。
刘光世的先锋军刚刚拿下一场大胜,在浚州将张迪打得满地找牙,军威大涨。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表明一个不错的局面,讨伐平叛的大军人心士气均可用!
收到军报之后,辛兴宗就亲自来到了苏牧的养伤之处问计,并未单纯顾及苏牧在北方战场的威信,以及侍卫司统制的官位,而是因为梁师成也在这里,即便不尊重苏牧,也要给这位大宦官面子。
贼军虽然声势浩大,直指大名府,但平叛大军也是士气高涨,这一仗正是要向天下人宣告,北伐军不仅仅能够在外头收复失地,同样能够在内陆耀武扬威,不仅仅能够保家卫国,还能够平定天下!
对于这件事,苏牧也做过仔细的考量。
平叛军虽然有差不多十万人,军心士气又可用,但如果此时驰援大名府,便只能被动守城,面对二十万叛军的打压。
如果要主动出城击贼,那势必要分兵,分兵就会变得弱势,而如果龟缩在大名府之中,就要被叛军包围,这就是人数差距带来的必然结果。
在这样的情况下,倒不如让叛军先把大名府给围了,平叛大军再从叛军的屁股后面发动攻击,一举击溃叛军!
可这样做也有着极大的风险,必须要考虑到大名府的具体情况。
如果大名府无法承受二十万叛军的围攻,在短时间之内就陷落,二十万叛军占据了大名府,平叛军面对的就不再是叛军的屁股,而是将身子屁股都缩进大名府,却将矛头露出来的叛军!
这样一来平叛大军就从偷袭后军变成了强行攻城,十万大军不去正面攻击叛军,却又要在人数差距上的劣势,主动攻城,这就是昏招了。
再者,平叛大军士气高涨,正是寻求决战的最佳时刻,却要硬生生将这股士气压制下来,对军士们的信心是极大的打击。
在这一点上,辛兴宗和刘光世其实都主战,而苏牧则认为大名府有苏瑜和李纲,还有王黼,不至于太快陷落,与其主动接战,不如抄其后路。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策,是因为苏牧很清楚李纲的守城能力,虽然只是文官,但李纲可是后来历史上东京保卫战的最主要功臣之一,死守汴京城,无人能及!
而王黼则是个拥有着真正才能的内政人才,苏牧并不相信大难临头了,王黼还想着搞小动作,只要他真心出力,大名府内部的供给和稳定根本就不是问题。
再者,王黼虽然是典型有才无德型官员,但他在大名府境内有着极大的威望,苏瑜的赈灾和治河所受到的阻力,大部分都来自于当地的大地主。
这些大地主便是以王黼马首是瞻,眼下大名府即将要受到叛军的围攻,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些大地主自然不可能坐视家园被践踏,只要他们肯出力,大名府绝对是安枕无忧的。
这种种考量下来,大名府能够守住的几率也就直线飙升了。
只要大名府不会一下就陷落,那么平叛大军随后赶来,从后方攻打叛军,事情就会像苏牧预计的那样去发展了。
即便如此,辛兴宗和刘光世仍旧认为,十万平叛军士气高涨,军心稳定,装备精良,又养精蓄锐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憋着一口恶气,完全拥有与二十万叛军决一死战的条件,没必要遮遮掩掩,采用这种丢人的迂回战术。
而苏牧也将这种战略的种种好处和考量都说了出来,双方一时间也产生了分歧。
这并非辛兴宗和刘光世不尊重苏牧,他们自然清楚苏牧在北地战场的功勋,也知晓这是苏牧的长处。
但灾情如水火,军情更是拖延不得,明明可以正面碾压,为何不打出气势来,却要如此小心谨慎?
事实上苏牧是在担心,担忧局势并不像明面上这么清朗,隐宗既然能够控制张迪杨天王等人,自然也会控制其他的叛军首领,若围攻大名府只是幌子,给平叛大军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么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辛兴宗和刘光世并不清楚隐宗的底细,所以才会单纯地认为这二十万大军就是叛军最后的家底。
但苏牧很清楚隐宗的实力,此次围攻大名府实在来得太突然,若说隐宗没有在背后搞鬼,那是打死了都不信的。
既然隐宗已经入局,自然不会只有攻打大名府这么一招,最大的可能就是利用这二十万叛军来当诱饵,利用正面战场来消磨平叛大军的兵力,真正的决胜力量却隐藏在幕后!
河北京东地域的叛军四处蜂起,除了张迪高托山杨天王等人,还有徐进、李太子和刘大郎等诸多叛军,势力同样不可小觑。
既然隐宗能够笼络张迪高托山杨天王,那么李太子等人,自然也极有可能早早就被隐宗收服。
无论河北灾情如何严重,突然冒出这么多叛军势力,早就不是正常状况,说不得这些人敢站出来造反,就是隐宗给了他们底气,甚至于从一开始就是隐宗的人在筹划,也就是说,说有的叛乱,说不定都是隐宗挑起的!
再者,李太子等人的叛军在大名府的外围,一直没有太大的响动,能够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平叛军与张迪等部正面交战之时,就要轮到李太子等人的叛军,来攻打辛兴宗平叛军的后方了!
这才是苏牧真正担心的问题所在。
或许辛兴宗和刘光世能够看到李太子等人的威胁,但李太子等人从反叛之初就不动声色,也没闹腾出太大的麻烦来,所以他们有没有正视这种威胁,或者说有没有将李太子等人当成一种威胁,就是辛兴宗和刘光世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而目前的情况是,辛兴宗和刘光世显然没有将李太子等人当成一回事儿。
在他们看来,平叛军的班底都是凯旋而归的北伐军,无论是战力还是士气,都处于巅峰状态,这样的军队如果不能主动寻求决战,那这场平叛根本就是个笑话。
他们不止要打,还要延续北伐大军不败的神话,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在北方战场的功绩!
而苏牧不仅仅要考虑张迪高托山杨天王等人背后站着的隐宗,还要考虑隐宗操控的其他势力,诸如李太子等诸多叛军势力。
而且北伐军的军功太盛,已经引起了文官集团的抵触,这是违背太祖的治国纲要的。
太祖是黄袍加身开的国,为了避免黄袍再加到别人的身上,所以建国之后就拼命遏制武将的权力,这才有了杯酒释兵权的经典。
长久以来,太祖的这一铁律从未被打破,而太宗从太祖的手中夺过帝国的掌控权,对武将更加的忌惮,便不断提高文官的地位,可以说大焱文人的春天,正是从太宗的手上发扬光大,到了真宗仁宗达到顶点。
这数个朝代延续下来,到了赵劼这一辈,文官集团早已彻底碾压武将集团,让武将们彻底抬不起头来。
可文官们认为早已习惯了打压的武将们,却因为一场北伐重新抬起了头来,这不仅仅是文官集团的忌惮,也是官家最为忌惮的一件事情。
如果辛兴宗和刘光世真的一举击败了叛军,或许真的能够收获赫赫军功,但也给武将集团带来致命的威胁,不是来自于叛军,而是来自于文官集团和当今官家!
所以无论从军事还是从政治方面考量,苏牧的决策都算是稳妥的,只是辛兴宗和刘光世无法看到苏牧能够看到的东西罢了。
虽然有分歧,但辛兴宗和刘光世作为平叛军的正副总管,而苏牧在平叛之中只是配角,他只是侍卫司的统制,在大战略上只能是建议,而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辛兴宗与刘光世对他的个人崇拜,自然不能影响到大的战局,如果因为他们对苏牧的个人崇拜,而将决定权交给苏牧,那才是真正的儿戏。
而且梁师成也站在辛兴宗和刘光世这边,他是官家的亲信,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让苏牧来掌控着一切,虽然他明知道苏牧来掌舵会更加的安稳。
试想一下,如果让苏牧来引领整个平叛军,再让他拿下一场大功,那么他将赢得更高的威望,整个平叛军都会对苏牧俯首帖耳,到时候苏牧必将成为对官家最具威胁的一个武将,加上苏牧先前建立下来的势力,他梁师成又如何再压制苏牧?
所以无论从明面还是从暗里,他都不能再让苏牧插手平叛军的事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苏牧已经知道,自己的策略是不可能被采用的了。
辛兴宗和刘光世果然下了决策,平叛大军即日起拔营继续北上,与张迪高托山部的贼军进行决战!
按说苏牧统制的一万侍卫司也该当接受辛兴宗和刘光世的节制,但为了保险起见,苏牧坚持要求留下这一万侍卫司充当后援,防止叛军还有别的阴谋。
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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