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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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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千六笑道:“三哥儿你不知道,从陇城往三阳寨【今天水渭南镇】的第二程这小六十里地太难走了,都是在山夹缝里,没得地歇脚。所以到陇城后须先歇上一夜,第二天四更天不到就得上路,一鼓作气到临夜时才能赶到三阳寨。”
韩冈点头受教,心知这一路陈举若有什么安排,应该先出现在第二天,如果第二天没有出现,那便会出现在第三天。“那第三程就是从三阳寨到夕阳镇【今天水新阳乡】喽?”
“哪得那么好事?!才二十里地出头怎么歇?还是四更天上路,巳时前能在夕阳上镇歇个半刻,再急脚赶过裴峡去,大约酉时能入伏羌城【今天水甘谷县城】歇息。”
韩冈再点头,又把裴峡两个字记在了心底。
韩千六看着韩冈老实听教,兴致一下变得极高,更是说得口沫横飞:“伏羌城那是甘谷水【今散渡河】汇入渭水的地方,这第四程便是沿着甘谷水向北去,三十里到安远寨【今安远乡】,再三十里方才到甘谷城。杨太尉在大甘谷口修得这座城,把整个甘谷都括了进来,少说也有数千顷的上等良田。
甘谷本是筚篥族世代所居,甘谷城刚修的时候也还叫筚篥城。不过十几年前他们给党项人逼走了,换了心波三族来占着。现在甘谷有一半的地是他们的,还有一半他们也想贪掉。听说如今正闹着呢,三哥儿你通过甘谷的时候,说不定还会碰到些麻烦。”
对于北上甘谷的路线,韩冈大体上已经了解了差不多,现在又从有过亲身经历的韩千六印证了一番,几个可能有危险的地方他都会做好防备,如果吴衍派来的人得力,保着自己安全抵达甘谷不成问题,即便不得力,他当日就在军器库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足以应对一些危急状况。等到安然抵达甘谷城,他有的是办法出头。
对于情报的搜集,韩冈也许还不如秦州城中惯谈着家长里短的妇人,但对相关情报的整理、分析、推断,这些在后世就算在商业活动上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在此时的情报活动中,依然是块因少有人涉猎而缺乏系统的空白。
这些天来,韩冈对有关陈举的情报着力打探了不少,排除掉了一些明显夸张扭曲的信息,陈举所拥有的明面上的实力,韩冈大体上都已经有所了解。而既然看到了冰山露出海面的部分,那隐藏在水下的阴影也逃不过明眼人的追根究底。
陈家的田产遍布秦凤路的五州一军,其能动用的人力,至少在秦凤是个惊人的数字。而秦州城中的几家市口优良的出售吐蕃特产的商铺,以及面向蕃部的大型商号,证明陈举必要时还能动用蕃人的力量。与京中的联系,在各处城寨中的人脉,通过对陈举摆在明处的实力的解析,他所能动用的手段韩冈可以做到心中有数,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父母和韩云娘的安危。
“爹爹!”灯火在韩冈脸上投下的阴影中满载着忧心,连一贯锐利的双眉也变得纠结起来,“孩儿这一去,陈举必然有花招要使。孩儿倒不惧他的龌龊手段,就是担心你和娘会有什么不测。舅舅如今在凤翔军中,陈举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不如你和娘带着云娘去投舅舅一阵子,等孩儿把这里的事处理好,你们再回来。”
“三哥儿你孤身一人对付陈举,可有多少把握?”
韩冈展颜笑道:“爹,你也看到黄大瘤的下场了。陈举势力虽大,在孩儿眼里也并非无懈可击。只要没有后顾之忧,孩儿有的是手段应对。”
“好!”韩千六没多考虑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李癞子和黄大瘤的结局,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也知道自己留在秦州只会给儿子添乱,“俺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去你舅舅那里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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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赳赳铁骑寒贼胆(中)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而书房中仍燃着幽幽烛火。陈举犹未入眠,正与刘显隔案对坐。桌上摆着的两盏尤冒着滚滚热气的紫苏和气饮,清淡悠然的香药味随着蒸汽弥散在书房中。宋人喜饮茶,更喜欢名为饮子的药汤。陈举便最喜的便是在入夜后,喝上一盏浓浓的紫苏饮,视天候的变化增减汤中的辅料,用以滋补养身,近五十的年纪,还能有着一头黑发,也都是日常调养得宜之故。
“都安排好了?”陈举郑重其事的问着刘显,慈眉善目的一张脸透着阴狠。上一次他这般谨慎计划,是六年前要对付一个进士出身的主簿,再上一次,则是十一年前的成纪知县,如今他要害的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措大,但陈举的表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却比对上两个进士还要紧张三分。
“押司放心!今次让薛廿八和董超跟着韩三去。他们两个都是武艺高强,又对押司你忠心耿耿。一路两百里,总能找到机会料理了他。”说罢,刘显谦卑的看着陈举,“不知押司意下如何?”
陈举举着碗喝了一口滚热的紫苏饮,挑起眼问道:“没了?”
刘显楞了一下,小声问道:“……难道押司觉得薛廿八和董超两人对付不了韩三?”
“对付韩三?”陈举带着疑问的口气慢慢说着。脸色猛然突变,甩手用力一砸,哐当一声,紫苏饮在空中泼洒开,天青色的薄胎瓷碗在地上碎成了千百片,刘显从椅上被吓得跳了起来。
“你还敢小瞧韩冈?!”陈举眉头缠绕一股子戾气,指着刘显的鼻子厉声骂道:“看看你前面支的招,那猴崽子上当了没有?!他比鬼都精!两人顶个屁用,他能让王五、王九帮他杀刘三,难道就不能收服薛廿八和董超?!”
刘显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今天白天让陈举跟韩冈示好,就是他这个狗腿军师出的主意。只要韩冈敢为自己申诉,少不了被打上十几记杀威棒。以刚病愈的那个痨病鬼的身子骨,三五棒也就死了。能把韩冈打死在县衙中,日后谁还敢捋陈押司的虎须?没想到韩冈却一口应承了下来,什么伎俩都没用了,总不能这样还打,韩措大也是有后台的。
陈举骂了半天才停,厌憎看着百无一用的户曹书办,也不指望他的主意了,道:“末星部那里派人去知会一声,让他们动手。韩冈这一队才三十多人,末星部应该能对付得了。”
刘显有些迟疑:“拦道劫路……末星部怕是不敢动官中的财货!”
“那他们今年冬天就给我冻着。一滴酒、一匹布、一两棉花都别想从我这里买到!”陈举赚钱可不仅仅靠着鱼肉乡里,他家的商号暗地里掌控了好几家蕃部的交易权,这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万贯的主因。他冷哼了一声:“前年他们能做下,今年难道就不能做了?”
“知道了!”刘显低声应下。秦州的蕃部多有靠劫道来赚外快的,虽然很少有部族敢动官货,但商旅被劫的不在少数,末星部也不例外。但官货和私货有时不一定能分得清,就像末星部,他们前年就误劫了军资,惹起了好大一通乱子来,是因为没有留下活口才逃过了追查。只是没能逃过陈举的眼睛,成了他捏在手中的把柄。
陈举屈指叩了叩桌子,凶厉之色在眼中闪过,光是一个末星部他并不觉得有多保险,兔子还有蹬鹰的时候,狮子搏兔也不是十拿九稳:“再送封信去甘谷,跟管库的齐独眼说一声。万一末星部缩了卵,我们还有后手。”
一般来说,押运粮秣军资中最让衙前们头疼的,不是艰险曲折的道路,而是抵达目的地后,接收点验押运物资的监库官吏。如果说从秦州到甘谷在崇山峻岭中穿梭的四日行程,有如潼关之险、蜀道之难,那甘谷城的监理库帐的管勾官齐独眼就如黄泉前的鬼门关一般。
多少衙前押运了粮秣军资抵达甘谷之后,都要在齐独眼手中被血淋淋的剥上一层皮去,如果老老实实交钱免灾,那也就罢了,若是推三阻四,少不得要吃几顿杀威棒。陈举跟齐独眼交情匪浅,狼狈为奸的事情没有少做过,请他出手对付韩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齐独眼太贪了,不大出血根本使唤不动他。”刘显替陈举心疼着钱钞,齐独眼之贪,名震秦凤,若不是他买来的后台牢靠,早就被弹劾下去,要请他出手,不是百来贯就能打发的。“可今次又不是一定要他出手,末星部的那一关韩冈根本过不去,只是为防不测才要劳动到他。”
“这笔钱省不得,宁可到最后成了画蛇添足,也不能让韩冈逃出生天去!”
如今的局势,陈举不会吝惜家产,虽然他能把韩冈弄去押运军资,但他的身家、他的弱点已经暴露的光天化日之下。只有始作俑者的韩冈死了,表面上跟自己毫无瓜葛的死了,才能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们,收回他们的贪婪目光。
韩冈必须死!
……………………
两天后,熙宁二年十月廿八,天上铅云密布,空中寒风凛冽,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眼见着就要落下,无论从天气还是黄历来说,都是不宜出行的时候。但韩冈却没有按照历书自由行动的权力。
从县衙拿到通关文书,再查收了押运的银绢酒水和载货的车辆,韩冈跟赶来送行的韩千六依依道别。而韩冈的母亲韩阿李,已经带着小丫头在城外等着,等韩千六送走了儿子后,就一起去投靠韩冈在凤翔府做都头的舅舅,过了年后再回来。
韩冈的外公过去也是个都头,好水川一战,宋将任福及其麾下全军覆没后,他曾被紧急调往笼竿城驻守。与被同时征发到笼竿城的韩冈祖父结识,最后将女儿许配给韩千六做媳妇。有韩冈的舅舅这位两代在军中的老军头保护,至少安全上不用担心。
目送韩千六离城,韩冈开始了自己衙前生涯的第二项差事。
随行的有三十七名赶着骡车的民伕,他们都是乡里的三等和四等户,服的是夫役,与韩冈服的衙前役类型不同,但同样的辛苦和危险。除此之外,还有两名跟韩冈一起来押运军资的长行——军中的普通士兵都唤作长行——一个姓薛,族中排行二十八,人称薛廿八,一个大名唤作董超,都是常年在县衙中跑腿的角色。不过以韩冈看来,这两名军汉都是从骨子里透着阴狠凶戾的人物,绝不是好相与的。
‘夜里睡觉要小心了,要不干脆先下手为强。’韩冈心里盘算着,到底哪一种策略更安稳一些。他心中已是喊打喊杀,视线中也不免带上了一点杀意,如刀一般在两人的脸上划着,反倒将薛廿八和董超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忍无可忍,狠狠的瞪了回来。
‘还是杀了吧!’经过了那一夜,韩冈早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只要觉得有必要,杀杀人放放火也没什么不敢做的。而他也不缺暗地里害人的手段,摸了摸藏在怀中的一个小包,不得不说,军器库真是个好地方,什么东西都有。
缴送甘谷的军资已经如数捆扎上骡车,银绢和酒水都不是占地方的东西,这些个骡车运载的数量,足以让驻扎在甘谷城里的三四千名官兵快活的过到腊月中。三十七名民伕俯首帖耳的站在车子旁边。韩冈一头头牲畜、一辆辆车子亲自检查过,确认骡子是否健康,车子上的东西是否都扎得足够结实。吴衍答应派来的人到现在还没到,韩冈费尽脑汁的想要再拖一些时间。
“韩秀才,该上路了。”董超不耐烦的催促着韩冈,薛廿八在旁拿着水火棍乓乓的捣着地面,也是等不及的样子。他们知道韩冈是在磨时间,等下去说不定事情会有什么变局。
可韩冈是一行的头领,要上路,须得等待他的命令,韩冈不肯动,他们还能架着他走?——在城中,还做不得这等事。当然,若是路上军资有所折损,罪名也是韩冈担着,得照数描赔。衙前役最苦的地方其实就在这里,因此而破家荡产的数不胜数。
‘上你娘的路!’韩冈心中暗骂,没好气的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磨刀不误砍柴功,你们急什么?”
等一切检验完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韩冈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上的阴云越发的厚重起来,再不走,怕是到了半路上就要冒雪前进了。
“韩秀才,这下该走了罢。”
韩冈慢慢的拖时间,董超、薛廿八和一众民伕早就不耐烦的坐下来等着。见韩冈终于将最后一辆车检查好,两人站起身又一次催促着。
“天光甚好,也不用太着急。”韩冈睁着眼睛,说着瞎话。
“好个屁!韩措大你是鸟书看多了,眼珠子发昏……”董超跳起就张口开骂。
韩冈瞥眼过去,眼神锋锐如刀:“我说天光好,那就是天光好。军令在我,莫道韩某不敢杀你,以正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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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赳赳铁骑寒贼胆(下)
“杀你娘!别以为你杀了刘三,爷爷就怕你……”董超捋起袖子,就想给韩冈点颜色看看。韩冈是够狠,杀了黄大瘤和刘三的手段,他们这些市井中的无赖想都想不出来,但他董超也不是孬种。市井中常年打混的,讲究的就是狠字,嘴不能软,气不能短,不然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只是他刚上前,胳膊肘便给扯住了。回头一看,薛廿八正拼命朝他使眼色。董超脸色数变,最后重重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还是退了回去。薛廿八对韩冈笑了一笑,也跟着退回去坐下。
韩冈见董超和薛廿八缩了头去,心中凛然,能忍一时之气,可见他们肯定有什么算计在后面要施展。不过他顺带激怒两人的目的也达到了,等吴衍派来的人到了,出了城后,他自有手段对付他们。只是韩冈心中还是有些焦急,如果吴衍派来的人不到,那自己就只能孤身面对董超、薛廿八二人。虽然暗中已有自保手段,但手上只剩一两张底牌可打,让他总是有些难以安心。
韩冈低下头,正想将车子、骡子反过来再检查一遍,磨一磨时间,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重重的从身后压了过来,声势急如奔雷。急回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骑兵正直奔辎重队而来。
“好了。”韩冈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他们所处的巷子并非要道,不是发送军资的日子便少有人走,这名骑兵明显的是冲着车队来的。他直起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仰头看天,天色依然晦暗:“差不多该上路了。天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董超朝韩冈这边吐了口痰。心道又不是你韩家养得狗,你说走就走,说留就留。他坐在地上就是不动弹。薛廿八则看出了来人气势汹汹的,势头有些不对。他跳起身,绕过韩冈,对来人喝问道:“是什么人?!”
“是你爷爷!”那名骑手远远的一声大吼回来,不但耳朵尖,看起来脾气也不甚好。
吼声很耳熟,身形也眼熟,韩冈只觉得其人的身份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来人转眼间便越来越近,倒是董超先认出了他的身份,也惊得一下蹦起,叫道:“王舜臣,怎么会是你?你来这里作甚?!”
被董超唤做王舜臣的骑手也不多话,等几步冲到近前,他一勒马缰,手腕顺势一摆,马鞭刷的一声抽了下来。一条血痕顿时出现在董超的脸上:“爷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跳下马,王舜臣对韩冈直接了当道:“你们是去甘谷城的罢。洒家奉命要送密信去甘谷,跟你们正好顺路。算是你们运气,有洒家保着你们一起走。”
“多谢殿直!”韩冈忙着点头,他不知王舜臣官位为何,但往高里说却是不会有错。韩冈一边说着,直盯着王舜臣看,只觉得面熟,却还是没能认出来。
董超用手捂着脸,指缝间都往外冒出血来。却一声也不叫痛。他算是个市井好汉,一个泼皮光棍,被陈举抬举了升入了县衙。圈养了许久,但泼皮破落户的脾气还没有改变。方才被韩冈逼退,已是怨愤,现在又挨了一鞭子,他更是心中发恨。冲着王舜臣一阵大叫:“王舜臣!你骑马,俺们走路,你跟俺们又不是一路的!”
“大道朝天,爷爷爱横走就横走,爱竖走就竖走,端看爷爷的兴致。难道爷爷走路还要向陈举那厮报备不成?!”
这腔调也是似曾相识。又看了王舜臣几眼,韩冈突然恍然,他不正是自家死中求活的那一夜,跟着吴衍一起来援救、隔门怒吼的巡城队官嘛!
吴节判说话算话。前天韩冈请他帮自己安排了个随行的护卫,他果然将人派来,还是有胆色的强手。
‘原来就是他啊……’
在宋代,唤作尧臣、舜臣的特别多,一抓一把。就像后世共和国开国时,起名叫解放、向阳的一样。这是思慕上古贤君所起的名讳。
王舜臣的名号普通,但相貌却极有特色。他脸很大,几乎比常人大一倍,手也很长,虽不比刘备,垂下来离膝盖也不远。宽厚如石板的身躯上,长着一张有些丑陋的脸。再加上留了一嘴乱丛丛的络腮胡子,眼睛圆圆,一瞪起来,几乎与传说中的张飞有五分相像。
只是王舜臣善用的不是丈八蛇矛,而是弓和铁简。
就在王舜臣的马鞍后侧左右,各挎了一只弓袋,里面装的角弓尺寸并不算大,可制作之精良,是韩冈生平所仅见。而在马鞍前侧,则是挂了两支四棱铁简,上面泛着油光,显是保养得很好。弓和简,便是王舜臣的主要装备,在宋军中,也是属于制式武器。
王舜臣身量不高,大约五尺二三的模样,双腿还是罗圈腿,两脚贴紧时,他的双腿仍然并不直。但这是常年骑马的特征。王舜臣双臂长而有力,从身体条件来看,他的弓术绝然不差。
“王舜臣!别以为身后有了节度判官就能保着你。出了差错,你担待不起!”
有董超为鉴,薛廿八不敢放些狠话,只能从利害方面入手,但王舜臣可不吃这一套,立刻反咬一口:“你两个鸟男女在这闹个甚,不知道甘谷城正等着这批酒水吗,还拖个鸟?!莫道洒家不敢杀你两个鸟货,军法立来可不是作摆设的!”
他骂着,马鞭再一挥,在空中噼啪作响,落到两名押运的长行身上,抽得他们满地乱滚。王舜臣在秦州凶名早著,也不怕两人敢还手。一顿鞭子,让董超,薛廿八趴在地上直哼哼,衣衫破烂,脸上手上多处血痕。不过王舜臣没下重手,并未伤到两人的筋骨,至少在秦州城中,他还不能把两人给废掉。
王舜臣将马鞭收起,猛然回过头来。拧着眉盯着韩冈,一双环眼精芒如电,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恶狠狠的道:“你就是杀了刘三那几个鸟货的韩三秀才?!”
“在下正是!”韩冈微笑着点头行礼,吴衍派来的这位可真是妙人,说下手就下手,又满嘴跑鸟。但这脾气,韩冈倒是喜欢。
没能吓住韩冈,王舜臣并不意外,手上都攥着三条人命了,哪还会被人瞪瞪眼便给吓到?韩冈在军器库中的杀伐果断,他是有点佩服的,“你这秀才倒是好胆略,陈举将了三人翻墙害你,却没成想被射死了一对半。三条人命,他陈举巴掌再大也遮瞒不过去。别看现在县里结案,等经略相公回来,照样能把案翻过来整死他。”
韩冈故作不解:“殿直何有此言,黄德用和刘三等人明明是夏贼在城中的奸细,又与陈押司何干?”
王舜臣啐了一口,“你们这些措大,就是阴在肚子里,明明白白的事还死咬着不肯松口。也算你做得好事。那陈举仗着自家势力大,身后又有人,从不把我们这些军汉放在眼里,都是呼来喝去。若是在荒郊野地里给洒家碰上,直剥了皮,囫囵丢进藉水里去喂王八。”
骂了几句,见韩冈也不附和,王舜臣自己便停了嘴,又对韩冈道:“韩秀才,俺只是个没品级的军将,离殿直什么的,还有五六级。别这么叫俺!洒家听不惯!”
韩冈低头逊谢。这王舜臣脾气粗豪,但却知道分寸,看起来心思也算细密,吴衍倒是好带契,给他找来一个够管用的保镖。这样一来,韩冈安然抵达甘谷城的信心又多了一点。
王舜臣既然到了,也不用再拖延时间。韩冈一声令下,大队当即启程,连薛廿八和董霸也被王舜臣一人一脚踢起来收拾了伤口,恨恨的跟上队伍。
在城门处验了关防,一行人径直出了东门,迤逦向东。三十多辆骡车一架接着一架,在官道上排出一列长队,而王舜臣骑着马,就跟在车队的外围。
跟着骡车快步前行,韩冈突然心有所感,猛回头,只见城头上,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正挺立在寒风中。
韩冈的瞳孔一下缩紧:“陈举!”
“真是陈押司!”一行人议论纷纷。
“他来做什么?”
“没看到这次是谁领队吗?韩三秀才啊,杀了刘三,逼死了黄大瘤的那个。陈押司能不来?”
听着队伍中的低声议论,韩冈淡然一笑,陈举来了又能如何?!
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想凑近了看看陈举现在脸上的表情。怕是陈举自己也没想过,在韩冈身边,会突然多了一个保镖,而且还是脾气够坏,但又不乏聪明的王舜臣!
朔风渐渐猛烈起来,韩冈外袍里面穿的羊皮背心是用双层皮子对缝而起,带毛的一面给缝在了里面。背心是对襟开,带盘扣,形制有别于此时的服饰。是用了韩冈的建议,韩阿李裁剪,韩云娘又用了两天时间一针一针的赶制出来的。今天早上,由韩千六赶着送到韩冈他手中。穿起这一件背心,不但身子暖和,连心里也暖洋洋的。
盘踞在韩冈心中数日的阴云,已因王舜臣的到来而烟消云散,心情变得很轻松,直如阳光灿烂。天顶虽是阴云密布,但前路却一片光明。
ps:王舜臣不是什么名人,在青史中只有寥寥数笔。但能以一人之力挽救全军危亡,在北宋后期,也就区区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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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辘辘尘道犯胡兵(上)
从秦州往陇城县的官道长三十里,宽四丈,顺着藉水修筑,厚厚的黄土夯筑得坚硬如石,是秦州向东连接凤翔府,直通关中的主要通道。如此宽阔的道路,足以容下八匹马或是四辆车齐头并行,也能容纳每年从关中腹地向秦州运来的三十万石粮秣通行。但现在,韩冈和他的辎重车队却都是站在官道旁的泥地上,等待这条官道重新开放。
一对对旗牌官,各自举着旗号、官牌赞导喝道,后面则跟着数百名戴盔披甲的骑兵迤逦而行。骑兵分前后两部,护持着中间的一支三百多人、服色参杂的队伍。
这一整条队列从头到尾有近一里长,人数大约七八百。只看其中带甲骑兵的数目,少说也有一个指挥的兵力。秦州虽是前线,但骑兵始终不多——或者说,整个大宋的骑兵数量都是少得可怜——秦州连着蕃兵、汉军一起算上,也不过五千上下。而现下在韩冈面前鱼贯而过的队伍,就占了其中的十分之一。
“是李相公回来了!”
“是经略李相公!”
不是一路经略的身份,如何能以数百名骑兵为护卫?的确是李师中回来了。
秦凤路的经略相公为了就近调配输送给笼竿城和甘谷城的军需物资,他在陇城县上——也就是韩冈去甘谷城这条路的第一站——整整待了半个月之久,直到此时,方才回镇治所。
李师中位高权重权势,其人出行自是闲人远避。虽不像天子出巡要沿途人家摆起香案、山呼叩拜,但远趋避道,却是少不了的。
‘要是他能早几天从陇城县回来就好了。’韩冈心中不无遗憾的想着。
李师中的的性格为人,州中多有传言,那是拢着权力不肯放手的性子,同时为人刻薄,近于酷吏。德贤坊军器库之案如是落到他手上,铁定给他办成株连数十家上百家的大案,成纪县连句嘴都别想插上。陈举也肯定逃不过这一劫。而陈举垮台,韩冈现在就应该已经回到藉水对面的家中,让小萝莉为自己暖被窝了。
‘回来得实在太晚了!’
“好威风……”看着李师中的队列,王舜臣则是另外一种心情。
“这不是当然的?!秦凤经略相公啊,天下文官武官数以万计,但在他之上的也没多少。如果入朝,再升一步便是一任宰执了。”
虽然如此回复,但站在路边,韩冈看着浩浩荡荡的护卫着李师中的骑兵队伍,心中照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半是羡慕,半是渴望。羡慕他的权势,渴望的也是李师中现在拥有的权势。
能做秦凤路经略使,在大宋文官序列内,说起来应该能排进最前面的三五十人之列了。大宋的地方行政区划,从下到上是镇(乡)、县(羁縻州)、州(府军监)、路(京)这四级,其中路是最大的区划单位。
路有转运使路和经略安抚使路的区别,转运使路整个大宋才分了十五路,而后才加到十八路,经略安抚使路多一点,也没超过二十五。而不论是转运使路还是经略安抚使路,其序列都是北方排在南方之前。而如今西北多战事,关西四路以及河东一路尤为重要,李师中的地位,在天下二十多个经略安抚使中,其实是排在前五的。
看着身着紫袍的李师中气势轩昂的骑在一匹高俊的枣红色河西良马上,在众军的护持下从眼前穿行而过。韩冈神思突然间有些恍惚,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汉人的文吏虚弱得连马背也爬不上去了呢?
在前世,韩冈总是以为文官乘轿,武官骑马是古代的惯例。但在这个时代,连文官也多是骑马,少有坐轿乘肩舆的。以人为畜,名声上殊不好听。就算是宰相,除非是年老腿脚不便,得到天子特旨赐以肩舆,否则也一样是骑着马入宫。
——这还是修文偃武的宋代!而且还是北方的优良养马地皆尽丧失,战马数量不足的宋代!而明清,不缺地,不缺马,文官们却都是以人为畜,不坐轿子就走不了路。
这该叫做一代不如一代吧!
班超手上只有三十六人,却也是敢在敌国杀人放火。王玄策据说单人匹马就带领附庸国的军队击败了一个印度古国。
虽然宋朝的尚武之风远不如汉唐,但书生至少还是能骑马,也能拉弓——韩冈自己的箭术就不错,他在张载门下游学时,也有过几次在初春与同学一起射柳【注1】的经验,而真宗朝的状元陈尧咨更是以箭术闻名天下,还留下了一段熟能生巧的典故来——但到了明清,多少读书人好像只能拿扇子,玩兔子了。
李师中的队列已经走远,只看着一条尘龙滚滚西去。被逼到路边的民伕们纷纷把骡车赶上官道,王舜臣来到韩冈身边,“韩秀才,该走了!”
韩冈回神过来,对王舜臣歉然一笑。
他再回头,望着滚滚的尘尾。这就是一名经略使的权势。论才智,他不认为自己会输人,论刻苦,不论是他还是前身,都是能一心苦读的人物,论眼光、论学识,韩冈更是自信。只要有机会,不论是去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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