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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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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吕惠卿不想提及太皇太后的事,吕升卿便道:“对了,方才在讲筵上,天子还提到了韩冈的《浮力追源》,问着我有没有听过。不过是刚刚出炉的新论,这几日竟然一下子就传播开,连天子都听说了。”
“韩冈在京中已经颇有些名气,他的新论传扬快一点很正常。”吕惠卿问着弟弟,“你是怎么答的?”
吕升卿咳嗽了一声,道:“似有几分道理在。沈季长则说,韩冈与经义大道无涉,只是在说着寻常事。”
“天子的反应呢?”
“什么都没再说了,应该不是很放在心上”吕升卿道,“若天子当真对此事很在意,何不将韩冈招进宫去询问?”
吕惠卿摇了摇头,“是韩冈并没有申请入宫奏对,而不是天子无意。天子的确打算招韩冈入宫详询,但今日被冯京抢先撺掇了两句,反而让天子打消了主意。”
“怎么?!冯当世竟然没有说韩冈的不是?!”吕升卿惊讶的说道。
“他敢再说韩冈什么?不见杨绘的前车之鉴?”吕惠卿冷哼着,“现如今提起杨绘,京城里面都是把他当笑话,这辈子都不一定有脸再入朝为官。何况韩玉昆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在,不涉经义,却是合着自然之道。沈季长说的话,天子肯定没听进去。”
吕升卿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释,“但冯京为什么撺掇天子招韩冈入宫询问?”
“铁船哪有那么好造的?虽说韩冈将道理公诸于众,自有一番成算,但他的成算,却不一定能压得住悠悠众口。要造出铁船,不是那么容易。可有哪家的工匠有此经验?又有哪家的工匠能打造出如同船板大小的铁板?铁船下水后,生锈了怎么办?太沉重了无法行驶又该怎么办?而且一艘铁船又要花多少钱?比之木舟又如何?”
一句句质疑说出口,吕惠卿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浮力追源》中也只说了金铁之物浮于水上的道理,可没说能让铁不生锈,也没说过铁船可以在水上飞速而行,更没说过铁船价廉。如果仅仅是能浮水的榔槺笨重之物,单是无用二字,韩冈一番辛苦都将白费。”
吕升卿皱着眉,他的兄长说了这么多,可他还是没想透这跟天子不召见韩冈有什么关系,冯京又是有着什么图谋。
吕惠卿看了弟弟满脸的疑惑不解,叹气之后继续解释,“现在韩冈只是拿出了浮力之论,没有明说能造出铁船,也就是一切未定。即便他失了手,也不过是多个笑话而已。但如果在君前开了口,说了铁船之事。一旦不能成功,那又会是什么罪名?”说着,他冷然一笑,“天子不纳冯京之言,当已是看透了他的为人了……明示忠朴,暗怀诡诈!”
“那大哥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当然全力支持,若铁船当真有用,水战上倒能用得着。”
做过判军器监的吕惠卿最为清楚,打造铁船这等大事,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成功的,他并不认为韩冈在冶铁和打造,能胜过浸淫几十年的工匠。即便自己全力支持,不让军器监中设置障碍,没个一年半载,很难见到成果。
可话说回来,若是当真看到铁船在汴河上跑,肯定会轰动整个开封城。
家里的瓷碗浮在水上,没人会注意。铜盆、铁锅都能在水上漂着,也没人仔细想过到底。韩冈的设想别出心裁,造出的铁船即便没有多少实际的用途,也能证明他对格物致知四个字的创见乃是符合大道,推广起气学来,当能事半功倍。
只是……以韩冈为人才智,当真有这么简单吗?
尊师重道四个字,韩冈早已是坐实了。雪地里站着程家门口一个多时辰。为了推重张载,而跟做宰相的岳父翻脸。如今又放弃了在中书中的优差,而硬是抢下了军器监,就是为了推广横渠气学。说起韩冈在尊师这方面的品行,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
可吕惠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看着章惇这些日子并没有多提及此事,想必他的心中也有所疑惑。
如果将期望全然放在铁船之上,实在太不符合韩冈行事周密面面俱到的一贯作风。但要说韩冈别有计划,却又想不出来。
他究竟是打的什么盘算?吕惠卿百思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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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岂惧足履霜(下)
腊月底的时候,白天多了鞭炮声,夜空中则渐渐多了烟火的五彩斑斓。无论白天和黑夜,人们脸上的笑容和空气中的硫磺味则是一起增加了。
昨日送过了灶神,家中已经给装饰得喜气洋洋。
各个衙门此时都开始放假了,军器监也不例外。从上到下,除了监库的军卒和官吏,都一起放了年假。不过工匠们都住在兴国坊中,家人也一起受着严密的监视,即便放了假后,也不能随意出外走动。
韩冈却是成了大忙人,但凡有些交情的,这些天都过来上门拜访,连王韶都遣了人过来打听,问着铁船之事。韩冈则只承认理论上可行性,却没有说一定能造的出来。
尽管如此,新上任的判军器监准备打造铁船的消息,依然在京城中甚嚣尘上。他不承认,那是谨慎,但如今忽然流传开来的手抄本上,可是白纸黑字的写明了铁船浮水的原理。即便是说给些乡愚听,最多费点口水就让他们明白了,很浅显的道理,证据也随处可见,只要将瓷碗丢进水里就能了解,过去却没有人去为之深思,并加以推演。
这就是格物致知的运用,大道至简,却在百姓素日所见之处。
这个年节,东京城上上下下,都在期待着铁船的出现。
“三哥哥,当真要造铁船?”韩云娘给韩冈磨墨的时候,突然就问道。
上下一色的鹅黄色襦裙,外面套了一件夹了棉的半臂,纤细的腰身则给巴掌宽的腰带衬托了出来。
韩冈放下笔,抬手亲昵的刮了她一下鼻子,笑道:“怎么家里面也在传了?”
韩云娘秀目含嗔的横了韩冈一眼,才说道:“外面都在打听,隔壁陈员外家的李娘子今天也来打听。”
云娘所说的员外,不是外面烂大街的、店铺招呼客人时所称呼的员外,而是货真价实的虞部员外郎,品阶是与韩冈平级的正七品,管着在京库务的陈燊。
陈燊与韩冈做了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时互相都会打个招呼,只是并不亲近。不过两家的女眷走动得倒是频繁,且还是陈燊的夫人主动贴上来的。这等夫人外交的手段,也让心明眼亮的韩冈在妻妾面前,为之笑叹过几次。
“那你们怎么说的。”韩冈问道。
“姐姐吩咐了下去,对外面都说不知道。”云娘直接称呼为姐姐的就是王旖。至于对周南和素心,则是喊着南娘姐姐和素心姐姐。“姐姐今天回李娘子,也说妇道人家只知家中事,外事不问。”
“这事做得好。”韩冈听着就说好。王旖的吩咐的确也不算差了,家中之事都能帮韩冈考虑着,省得他处理外事的同时,还要烦心家中给他捅娄子。
“其实姐姐回头也跟我们说了,家里的人都忠心得很,都没人会向外说家里面的事,她也只是多提上一句。”
韩冈现在家中所用的仆婢,虽然还算不上家生子,但基本上都出自于关西,是从投奔到韩家名下的庄客家中带出来的。想要收买他们,可没那么容易。仅有两名老仆是从开封雇佣,不是让他们干活,而是教着韩家的仆人们符合京中官场习俗的礼节。另外还有一个老宫人,仁宗时曾在宫中做了二十年,韩冈雇了她作为教导韩家使女们的教习。
其实如果不是韩冈在熙河路的地位,要想招揽一两百户庄客,根本不是几年之间就能完成的。往往都要一两代人,或是二三十年时间来积累。也只有韩冈,在大战中立下了赫赫功名,而后直接接受了一批残疾的军汉,连带着他们的家人都投奔到韩家名下。还有当初护卫他的一干亲卫,也有四分之一从军中退了出来。同时这也是靠了熙河路是新辟之地,韩家能大起庄园,同时将庄子周围的土地都纳入名下,换作是国中腹地,想买个百十亩连成一片的土地都难。
“多说一句就对了。”韩冈则是对王旖的做法大为赞许,“纲纪都是一步步败坏的,耳提面命才能让人时刻小心。如果太过于放心,迟早会出乱子。”
“来,磨墨!”他向云娘一招手,“今天得将名帖都写完,过年还要送人呢。”
到了午间的时候,外出了两日的冯从义回来了。
进门后,韩冈就问道:“都让人准备好了?”
冯从义点着头:“表哥放心,都已经准备妥当。城外西面的那间库房,安排人住下一点也没问题。如今年节,附近的几乎都空着,不怕走漏风声。最多一个月,飞船肯定能造出来。”
韩冈将热气球起名做飞船,就是要确定腾飞的原理来自于大气给予的浮力,是飞在天上的船,道理如一,只是外在不同——理一而分殊。
“这件事关键是保密。”韩冈叮嘱着,停了一下,更进一步的明确说道:“在试飞前一定要保密!”
“表哥放心。”冯从义拍着胸脯道:“选的不都是自家的庄客,嘴巴哪敢不严?决不会对外泄露半点!而且小弟也会去盯着,绝不至于有差错。”
韩冈一贯的厚赏重罚,仆婢的家人在庄子上都有一分优待,但相对的,如果犯了错,惩处也绝不会轻。不是肉刑,那样太粗率,也违反律法,而是单纯的株连。如有重过,绝不仅仅是个人受到责骂或是罚没月例,直接就会连累家人。
韩冈还算是好的,真正让人害怕的还是那些以军法治家中的士大夫,比如王韶,他对仆婢的管束就以号令森严著称。而吕惠卿,也是有名的治家严谨。无论有没有过军旅经验,文臣们都喜欢用着军中的做法,动私刑,杖杀仆婢的事时有耳闻。
而顺丰行在京城的店铺中,也有几人来自于关西,被安插在紧要的位置上,监督着京城的雇员。加上护卫着,都是得用的干才。可以守着秘密,又能帮韩冈将事情做好。
“对了,表哥。”冯从义凑近前来,很有些紧张,“如果当真造出飞船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给关押起来,就像军器监的那些工匠一般?”
韩冈微微一笑,浅淡的笑容却能安抚人心,“原理都出来了,还有谁学不会的?飞上天的东西谁都能造,没看到外面的挂着的一排灯笼吗?”
对韩冈将孔明灯当成普通的彩灯,一排挂在栏杆上的行为,冯从义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别人家的灯笼是向下吊着的,而韩家的灯笼却是向上吊着。不过看着倒挺漂亮。就不知道来拜访韩家的谁有这个见识,能从这里看出些端倪来。
韩冈又问着表弟:“义哥儿,若此次飞船当真成功,要不要为兄将你的功劳报上去,也可以一并受赏。”
“多谢表哥,不过还是行商更适合小弟。”
冯从义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靠着高家的关系和韩冈的支持,他已经有了一个官身。即便因功受赏,也不会有什么区别。而受赏过后,说不定就要一辈子管着制造飞船的事,冯从义怎么可能会愿意?
“只是飞船当真有那么大的用处?”冯从义不怀疑飞船能不能成功,韩冈将一番道理说得简单明了,再透彻不过,而且还有孔明灯在外面飘着。若当真飞起来,肯定轰动天下。但韩冈想靠飞船得到的,冯从义却没有把握。
韩冈笑了,点了点头,道:“你还是到时候看吧。”
对韩冈来说,铁船和热气球两个都有那就最好,可以从多方面证明浮力原理的正确性。
不过铁船要见功,难度很大,焊接的问题就不说了,变通的办法总是有的。可要想造船,耗用的人力、物力都不是小数目,至少在军器监内他要做到如臂使指才行。可惜韩冈做不到。谁让吕惠卿现在是参知政事,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在如今的军器监内可行不通。判军器监怎么跟执政比。而且还有一个曾孝宽在,他若反对韩冈的命令,韩冈也别无他法,只能将官司打到御前去——这样他韩玉昆就是个笑话了。
制造热气球的难度,则要比铁船小得多。再怎么说,都是在拿破仑时代之前就出现的东西。制造起来不会要求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绝对要比铁船要低。从技术角度来讲,这个时代也完全可以胜任——并不要后世经过改进的热气球,能环球航行的那种。只要能载着人浮上天空,飘上一两刻钟就足够了。
舟船古已有之,即便不是木头而是该由钢铁打造,给人的震撼仅仅是一时的。在没有出现蒸汽机的时代,铁船即不如木船灵活,又不如木船物美低廉,肯定会有人说,造此无用之物,是在浪费公帑。
但飞天之梦,又有谁实现过?!
比起铁船,热气球的出现给人的震撼可是要大上千百倍!
而且热气球一出,空气的物质性便可以由此得证。
虚空即气——不,确切的说‘气’更应该写作‘炁’——这个概念,将会深入人心,张载进京的道路也由此铺平。
至于韩冈本人,在士林中有《浮力追源》张本,而在民间,他身上的光环则更会添上光彩夺目的一圈。
一举多得……
……一本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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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成事百千扰(上)
【真的是迟了,实在抱歉】
过了年,就是熙宁八年。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阵接着一阵,即便以司马光的心性之沉稳,也难以安心的继续将书读下去。
‘起昭阳作噩,尽阏逢阉茂’,南北朝时的一卷,读到宇文泰鸩杀废帝一节,他终于难以忍耐耳边的嘈杂。
离开东京,算算也快有六年了。距他修起独乐园,也已有数载,而掘了地窖写书读书,差不多亦有两年了。小园虽云独乐,但墙垣卑小,占地不广,外界的喜乐照样随着鞭炮声传进了独乐园中的读书堂来。
读书堂的书桌上堆了一大摞名帖。如今的习俗,就是过年时送名帖门状。过去讲究着过年时上门拜贺,但在官场上,来往的人情甚多,哪有一一拜访的精力和时间?逐渐的就变成了新年派仆人上门送名帖,只将心意送到。司马光不能免俗,元日送了十几张出去,却得到了几百张回来。
司马光放下资治通鉴的手稿,带着嫌恶的眼神撇着桌上高高堆起的名帖一眼,觉得还是去地窖里读书比较好。
读书堂的这间书房他平素都不使用,而是在地窖里著书,偶尔用一次却吵着这般厉害。站起身,就要带着书下地窖。
“君实。”司马光的贴身老仆敲了门后,走了进来,指着书桌上的名帖,问道:“是不是都收拾了?”
司马光回头看了摞在桌上的名帖。世风日下,人情如纸,一张门状就算是登门拜访了,司马光还是有些看不惯,“都收拾了。”
老仆麻利的收拾起书桌,司马光又要下地窖,儿子司马康却也进了书房来。手上拿了一封信:“大人,刑和叔【刑恕】又写信来了。”
“刑和叔?”司马光接过信,严肃的一张脸上多了点欢喜。
刑恕是程颢的弟子,也曾投奔于他和吕公著的门下,考上进士也早,不过因论新法不便而被王安石出知于外。这些年来,信也来得甚勤,司马光倒是挺想着他的这位门人。
看到刑恕的信,司马光突然想起一事:“前日刘贡父【刘攽】的信还没有回,今天得先写好。”他对司马康道,“前日刘贡父写信来,说蔡确是倒悬蛤蜊。想着回信提醒他勿要再谐谑侮人,不意却给忘了。”
听到了刘攽如此拿蔡确的名字开心,司马康想笑,又不敢在父亲面前随便笑,紧抿着嘴,脸也给憋红了。
蛤蜊又名壳菜,反过来就是蔡确【注1】。而蔡确身为御史台中人,就像是蛤蜊一样。风闻奏事如同张开的蛤蜊嘴,大得没有边。而一旦合起来,也跟蛤蜊闭壳一般,咬谁都是一嘴血。对于在御史台中为虎作伥的蔡确,这个绰号再确切不过。想必只要流传出去,转眼就能从京城、洛阳,散布到天下各处。
“刘贡父平生多为口舌所累,至今不改。”司马光又叹了口气。
他与刘攽交情匪浅,编修资治通鉴并非司马光一人之力,而是由司马光提举整个修书局的功劳,刘攽便是其中的主要成员。其人乃是当今的史学名家,尤其精于汉史,如今通行于世的《汉官仪》和《汉书刊误》便是其所著。被司马光推荐负责资治通鉴中的以汉史为主的部分篇章。
“刘贡父若是能改,何至于做了员外郎,才得馆阁校勘一职?”
刘攽最爱拿人名讳开玩笑。曾有名叫马默的御史弹劾他玩侮无度。有人私下里告诉刘攽,他立刻就道:“既称马默,何用驴鸣?”又写下一篇《马默驴鸣赋》作为报复。
王汾的名字与‘坟’同音。而刘攽的‘攽’与‘班’同音。一次,王汾拿刘攽的名字说笑,道“紫宸殿下频呼汝。”——上朝时,唤班吏都会拖长声调叫着‘班班’。刘攽则回道:“寒食原头屡见君。”——寒食节都是要上坟的。
据说,去年曾布和吕嘉问之争,王安石袒护吕嘉问【字望之】,使得曾布出外。当时在官场中流传,出自于论语,岂意‘曾子避席,望之俨然’的玩笑,就是刘攽所说。
甚至他还拿如今声名正盛的韩冈来取乐过。‘扶摇万里倒飞回’,这就是拿韩冈的表字在开玩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司马康可不觉得刘攽能改了他这个多嘴多舌、爱拿人姓名开玩笑的毛病。
正说着刘攽,方才那位老仆此时又走进来,向着司马光父子行了一礼,递上一封拜帖,“君实,程家两位官人在外求见。”
在洛阳说到二程,自然是程颢、程颐到了。
司马光低头看了一下身上所穿的家居常服,对儿子道:“你且出去陪伯淳、正叔叙话,待为父更衣。”
等过了半晌,司马光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出来,就听着程颢、程颐,在与儿子说着话。
程颢道:“正心诚意。诚意在致知,致知在格物。格物则在于穷究物理。”
“凡眼前无不是物,物物皆有理也。火之所以热,水之所以寒,以至君臣父子之间,穷其理方能致知。”这是程颐的话。
司马光听了,淡然一笑。他素闻二程对格物致知有着别出心裁的释义,只是如今被人抢了先去。而司马光本人,却是对二程或张载的新解不以为然,虽然不至于仍遵循郑玄、孔颖达的注疏,但自有一番见解。
与来访的客人见过礼,坐下来后,司马光问道:“不知方才在说着什么?”
司马康连忙道:“正在说韩冈的浮力追源之论。”
洛阳离得开封甚近,韩冈在京城中传播来开的新论,没有两天也便传到了洛阳来。二程也好,司马光父子也好,耳目都不闭塞,在年节之前,便已了解到了大概。
“韩冈吗?”司马光又是一笑,笑容中透着深沉,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不知伯淳、正叔如何看?”
程颢点点头:“只觉得甚有道理。能将船浮水上的道理,说得透了,也只有韩玉昆。”
司马康立刻道:“只是韩冈一番论调,多是说着自然之道,不见涉及半分纲常,未免偏驳——横渠张子厚的砭愚【即西铭】一文可没他这么偏。”
程颐道:“韩玉昆的确少言纲常,有失轻重。不过以他的年纪,能穷自然之理,已是难得。”
程颢也道:“记得韩冈曾说过,欲以旁艺近大道,的确是有点跛脚了。不过纲常一事,重在施行,韩冈在白马县断何家争坟案,可是依着纲常来判的。”
程颢程颐一力回护着韩冈。其中缘由,司马光怎会不知?
王安石的那个女婿素来在二程面前执弟子礼,两年前过洛阳,又曾经在雪地里占了一个多时辰。尊师重道之举,世间罕有人能及。二程因此而看重韩冈,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司马光对韩冈,也是不明白他到底是站在哪里。
韩冈娶了王安石的女儿,却并不能说他是铁杆新党。韩冈对新党若即若离的态度很是明显。他的确帮了王安石的大忙,但也曾与王安石为了举荐张载和二程入经义局而相争。如今更是不理政事堂中的变局,弃了要职,只求管着军器监。
“韩玉昆所倡导的束水攻沙之策,是否可行姑且不论。但他在开封主持修堤,造福万民亦深受流民所礼,则是明明白白。”
“黄河金堤如何能不修?一旦要修,都少不了要驱动民力。而为政之上善者,就在于不扰民——韩冈可是做到了。去岁从洛阳逃回去的流民,都是求着要韩玉昆在主持。是洛阳此地的主持之人有过,若有韩玉昆主持,当能皆大欢喜。”
司马光点着头,二程的话说得的确没错。
黄河从洛阳境内穿过,虽然有北邙山挡着,不惧黄河水患。但修堤毕竟是事关百万生民的大事,司马光当然时刻挂心。当河北流民逃离洛阳工役,而跑回开封求着韩冈来主持,其所作的一切,换作是谁来评述,评价再低也得给一个‘能吏’二字的评语,想找茬都不容易。
前年去年的连绵大灾,其中的粮商一案和郑侠一案,都跟韩冈脱不了关系。
但司马光和二程都不可能回护囤集居奇的粮商,轮到他们来主持,此辈奸商必然也是要严加惩处。而安置流民数十万,不使其致乱,放在谁人眼里,都是天大的功劳。
熙宁六年七年的天灾,那是王安石的错,与韩冈无涉。至于仗义执言的郑侠会因为韩冈而被贬恩州,也是郑侠他本人有错在先。谁让他攻击韩冈,如果不涉白马县事,只论京师之事,韩冈又怎么可能有理由上殿驳斥?
从这一件件事看来,韩冈绝不是攀附新党而求高位的奸佞,甚至可以算是有为的能臣。但他坐视新法残民就是有过,司马光怎么都做不到对他没有看法。
而且韩冈造铁船,无论如何想都是无用于国、浪费民脂民膏的行为,是为了宣扬浮力之说,而特意造出来作为证明的。
“私心重了点!”看着犹在辩说的二程,司马光得出了结论。却不只是在说韩冈。
注1:古音壳、确同音,参见平水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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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成事百千扰(中)
过了年,假期也结束了,不过人心还是散着——毕竟上元节还在前头。
韩冈回到军器监的时候,衙门中的气氛也是懒懒散散。而新年当头的第一件事,就是军器监丞白彰站出来说,今年监里的灯山在过年的时候不知怎么坏了,要赶紧修好,不然赶不上上元灯会,可是会在天子面前丢脸的。
‘哦,这可真是不得了!’韩冈将讽刺的话埋在肚子里,如今的风俗如此,他也无意顶着来。
元旦的热闹只在家中,上元节时的热闹却在街巷上。地方上的州县都是放灯三日,而京城则是放灯五日,从正月十四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八。府院监司、皇亲贵胄,甚至各家行会,几乎都要扎彩灯、造灯山。
这些彩灯、灯山,从冬至之后就开始打造。到了腊月十五,便有许多家彩灯放到景龙门‘预赏’。不过府、院、监、司各衙门的灯山,则是上元节时方才亮相。
谁家的灯山在亮相时博得喝彩最多,谁家的面子上就有光彩,若能得到天子垂顾,那就更是不得了,一年之中都是个荣耀。真正要等到节日的气氛过去,那是要到正月十八之后。
曾孝宽今天人在枢密院,并没有来监中,韩冈也无意等待他的意见,直接问道:“灯山之事,监中由谁人主持?”
白彰恭声道:“正是下官。”
想想也是,若不是白彰主持,他也不会主动站出来禀报。韩冈道:“即是如此,那就由你全权负责。监中人事,你比我要熟悉,人手由你来点选。必要时可以日夜赶工,多出的花销则从公使钱账上走。”
“……”白彰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应承。
“难道修补灯山要用到多少人手不成?”
白彰道:“灯山下官已经去看过,整个都垮了下来。新造反而比起修补还要容易一些。”
韩冈心头微感不耐:“那就新造!方才也说了,由你全权负责,我和曾都承只要在正月十四见到监中的灯山摆在御街上。”
白彰拱手接了命。
把灯山的事做了决定,将这个不着调的任务推回给了下属,摆在韩冈手上的还有监中一个年假积攒下来的诸多公务亟待处理。
军器监中的属吏并没有给韩冈玩什么花样,递上来的卷宗和文案,都是分好了类别,并将建议贴在了文案上,以供他参考。
许多衙中胥吏,为了给新任的上官一个下马威。往往都会将大量的公务部分门类的一起堆上来,让上官批不胜批,最后知难而退。韩冈本也有了心理准备,但军器监的属吏却是老老实实的找着规矩来——不知道这是不是吕惠卿和曾孝宽释放的善意。
不过事情毕竟不少,等到韩冈将手上的公务都处理完,已经是下午了。幸好并不是天天如此,要不然吕惠卿和曾孝宽也不可能将三四个、五六个,多的时候甚至有十几个兼差都给背到身上。
喝了杯热茶,歇了一阵,韩冈将门外听候使唤的小吏叫了进来:“去把金作和炉作的作头都找来。”
听了韩冈的吩咐,小吏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大小金作、大小炉作,军器监中负责锻钢冶铁、打造铁质零件的四个作坊的作头都被找了过来。
这些作头都算是官员,身上带着的是武职,穿着一身青色官袍。不过有的已经入流,从九品、正九品都有,有的则是尚无品级的流外官——他们是被特许穿了青袍。基本上都是熬年资熬上来的,各个都有四五十岁,从外表上看,也都是工匠模样,与身上的官服一点不配。
等他们行了礼,各自坐下,韩冈开门见山的道:“想必诸位都听说了本官打算做什么了吧?”
一众点头回应,齐刷刷的回答:“下官明白。请舍人尽管吩咐。舍人说什么,下官们就做什么。”
韩冈打算打造铁船的消息已经在京中传播开,但军器监中的官吏都知道,至少在过年前,这位新上任的判军器监并没有动静,想来到了年后,肯定就要调集人马开工了。
“要造铁船,第一个就是要有上等好铁,必须要坚韧,易于弯折打造,能受风浪冲击。这是摆在头里的第一件事,所以本官想要问一下,炉作和金作能不能提供合适的铁件。”
坐在这里的四位都是真正专家,韩冈要想打造铁船,第一步就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说句实在话,官员中不学无术的有之,只知道吟诗作对的有之,但的的确确也有许多出类拔萃的人才,而更多的官员,尤其是参与实务的底层官僚,对于手上的工作熟悉和精通程度都远远超乎后人的想象。道理也很简单,若尽是些无用之辈,如何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
大炉作的作头臧樟,就是这样的专家。他已经有六十岁了,在军器监五十一作中,名望不低,在四人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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