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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公孙-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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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张辽让人带那妇人下去,在雨中朝故人,拱了拱手:“公孙……都督……这到底是何为?”语气复杂。
雨点沙沙落在肩膀,公孙止对他点了点头,并不急着做出解释,翻身上马,朝周围狼骑压了压手势,弓、刀哗的齐齐放下。
“这里交给你们处理了,我去见丞相。”
说完,招手,带着一众狼骑径直越过他们,没入街尾。徐晃勒过马头转身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燃着大火的府邸,嗓音低沉:“这就是那个北地白狼?太过胡作非为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
张辽望着远去的一众狼骑,沉默了片刻,有些叹息:“……要不然,他也走不到如今的声势,这世道大概就是要有打破一切的凶戾,公明与我怕是远不及的。”
“文远的意思是说,许都的僵局要破了?”旁边的声音反问道。
视野中的马队已经消失在视野里,张辽转回身对他点了点头,片刻:“……不是已经打破了吗?”
雨幕里,映着火光的脸上殊无喜意,他知道打破僵局,必定又是会死人的,然后,朝周围部下大吼:“灭火,收拾残局——”
……
曹府。
马蹄停在府门石阶下方,许褚抱着虎头刀早就等候在那里了,见到公孙止下马大步过来,也不多话,转身在前带路,途中也未有侍卫过来检查,对于公孙止,他们大多都知道怎么回事。
议事的正厅里,灯火摇曳。
湿漉的步履跨入进去里面,曹操正坐在首位的几案后面喝酒吃肉,见到进来的高大身形,捏着一只鸡腿指了指席位,又唤来侍女再备一份饭食过来。
“这几日烦心的事一件件的过来,弄的我头疾都犯了,吃不下睡不着。”曹操放下啃干净的骨头,笑着擦了擦手,“公孙陡然折返回来,又是杀人放火的,惊的脑袋一下就不痛了,哈哈哈——”
侍女端着一盘饭食过来,放下。公孙止也不客气,端起大口大口吃起来,又自己倒了碗酒灌下去,“豫州瘟疫遍地,灾民堵门,迟早也会传入城中,犹豫不决可不像我印象中的曹公。”
“哀鸿遍野,我也知晓。悬而未决,只会让事态糜烂,我比你还清楚。”
上方,话语陡然响亮,手掌啪的拍在案桌,曹操指了指外面,咬牙想要说些什么,片刻,又放下来,语气渐渐缓和:“无论如何,公孙能去而复返回来许都帮衬于我,这点上,操领你这情了,可是瘟疫,不是杀几个官、杀几个豪绅就能推动的,瘟疫也不光是在许昌一带施虐,各州郡也有坏消息过来。”
“郭嘉、荀彧可有对策?”
“哪有那般快,此次瘟疫来的突然,谁也无法预料,徐州一战又耗费许多粮秣,如今赈灾需要的粮食,还有大半需要在这些世家身上着手。这两年,把持朝堂,铲除异己,也得罪了不少大族,眼下却是要靠他们了。”
公孙止放下空碗,抹去嘴角的饭粒,“这时候,难道丞相不该是以瘟疫和赈灾为主吗?瞻前顾后,他们就会开仓放粮了?”
“难道公孙就知道杀吗?”
“这就是最快的方法……”
两人交谈完这几句,曹操神色凝重纠结,沉默了许久,忽地起身,负手走了几步,点头:“或许公孙说的有道理,那就双管齐下,用天子召令,让他们接济灾民,若是不从……”
席位上,灯火的光照在公孙止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手掌呈刀落下几案,冷漠的勾勒出残忍的笑容,接过对方的话头:“……敢反抗,就直接抄家杀头,这世道谁手中的刀兵硬,谁才能决定人的生死。”
公孙止缓缓起身,走在昏黄的灯火里,看向首位上的身影,声音简单的在说:“往日都是丞相来做恶人。”
“这次,换我来好了。”
曹操紧抿双唇,无言的朝他重重的拱手。
第三百四十六章 赈灾前的那把刀
“公孙这次折返回来,让操不知该说些什么,赈灾一事上,非我不能做,你替不了。”
“丞相有想过为何突然起了大疫吗?”
“公孙知晓?”
“不知,但来的突然,感觉有些蹊跷。”
“并非如此,桓帝时就大疫三次,到了灵帝又大疫五次,往前更是数不胜数,公孙还觉得蹊跷吗?”
“……这次过来,便是想办法帮豫州渡过难关。”
“非人力所为。”
“试试总有作用。”
灯火摇曳,照着对峙的二人,随后又恢复平常得语态一言一语的说话。俩人彼此之间合作多次,也足够了解一二,就曹操的性情来讲,他既感谢公孙止的援手,又不想欠下这份情,言语间大有赶走对方的意思。而公孙止,毕竟不是这个世间土生土长的人,从后世的书籍大抵是了解过关于古代瘟疫的可怕,但以目前他的性情,袁绍这个大敌未除,就让曹操元气大伤,并不符合他的战略目的。
不久,郭嘉、荀彧、程昱等谋臣也随后赶来这边。
公孙止皱着眉:“瘟疫这东西,确实很难办,但也不是不可预防,疫为病、瘟为染,想要解决疫该是先向瘟下手,防止病情传播更加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听到这番话,对方脸色也并非有玩笑之意,曹操重新坐回案桌后方,抬了抬手:“你继续说。”
“如今盛夏时节,虫鼠横行,加上外面饥民四野,他们少不得要抓这些东西来充饥,而丞相该知晓,这些虫鼠肯定啃食过暴露荒野的尸体。”
“所以,灾民果腹的粮食还是当务之急。”郭嘉隐去往日轻浮,点头同意。
那边,公孙止也点了点头,让侍女倒满酒,手指沾了沾酒水在桌面画出图形,“城外灾民安置也是大问题,污秽之物当妥善安排于一处,还要及时处理,防止蝇虫攀爬,不过这点难以避免,但当中生病的与未生病当区分开生活,以免互相传播,城中每日都要熬制大量防瘟疫伤寒的汤石之药,分发灾民也可作为预防一道手段,水源也要清理……”
长案后面,曹操沉默了片刻,手指敲了敲,指出几点:“公孙说的这些,操已明白,有些容易,而有些则太过困难,粮食、药物都奇缺,患病之人区分开,可谁人愿意去冒染病风险?城中士卒还是官吏。”
“粮食官府总有一些,朝中众臣家中也有余粮,还是能抠出一点应急。”公孙止先前劫掠过几家,自然看过粮仓、地窖,心里也是有数的,“至于何人去城外分割灾民,许都城中地牢犯人应该还有不少……他们便是最好的人选。”
“……还可作为肉食放入稀粥中一起施给灾民。”右侧席位中间,说出这番话的程昱睁开眼睛,语气平常,“只是施米粟这等稀粥,并不耐饿,怕是还未等到兖州援粮,又陷入绝境里,此非常时期,当不能有常人目光审视。”
厅中陷入可怕的沉默里。
过得一阵,郭嘉干咳了下嗓子,“另外,染病严重的百姓该如何处理?!”
“让他们自生自灭……”公孙止倒满酒,仰头一口喝下,呯的落在桌面:“……尸体不能埋,只能一把火全烧了。”
深夜的风阵阵跑过屋檐走廊,在座的曹操、郭嘉、荀彧、程昱等人都在沉默,无人说话,气氛显得异常。旁边几名伺候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些言语,心里直发毛,颤颤兢兢的不停给人斟酒,过了许久,作为这座城池的掌控者,最终还是拿出了决定。
“就依公孙和仲德之言!”
……
天光放亮东边,阴雨在早晨收住了,露出云间的金色拂过许昌的皇城,瓦片映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声响彻承光殿的高喧,朝堂大殿内,言语持续的传出。
“……昨日城中耿侍郎府邸失火,好在天公庇佑,才未让火势蔓延全城,耿侍郎顾家不诚,差点殃及周围百姓,死有余辜。又持金吾、国丈伏完救火心切,昏厥途中,如今身体抱恙不能守卫皇城,便卸去持金吾,改任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好好在家休养,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文武百官视线中走动的身影,声音徐徐在说的时候,太尉杨彪原本阖上的眼帘微微睁开,打量了一下四周百官,又合上。
“今日,朝议其实也并非专门说这些,而是城外嗷嗷待哺的饥民,还有如何将瘟疫控制下来,以免朝各州传播,众位不希望家中、乃至身后的族人在往后也感染疫病吧?”曹操回过头扫过众臣,笑了一下:“若是大家都置之不理,干脆散朝后,各奔东西——”
……
许昌大牢,铁链哐当哐当直响。
潮湿的牢狱大门一道道戴着手链、脚链的身影排着长龙从昏暗的颜色里走出,刺眼的天光射下来,不少人很久没有见过灿烂的天气,眯着眼贪婪的呼吸,周围押送的差役足足有上百人之多,挥舞着棍棒驱赶他们不要停留。
“快走——”
“一帮囚徒,等会儿你们该知道哭了。”
“他们还算不错了,运气好的话,还能活着回来,重新当个人,另一边的死囚……啧啧……不说也罢。”
……
朝堂上,人群低首不语。
“豫州南面叶县陡然爆发瘟疫,出人意料啊,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谁碰上谁死,常人家中几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光的也不在少数,桓帝、灵帝时,八次大疫,哪次不是死几十、上百万的人,那尸体能堆的漫过城墙……所以,你们觉得这是老天的意思,是天下大乱的征兆,挡不住,就不挡了……继续躲在家里成天叫着为黎民百姓、为江山社稷!!”
声音响彻大殿,曹操转过身一手压着剑柄,目光凶戾:“你们上过城头吗?想不想上去看看——”
……
城中,巨大的校场上,数千囚徒从不同的牢狱长列而出,聚集起来,前方,一身狼绒甲胄的公孙止站在他们面前高高的木台上,高台下方是一排排持刀的狼骑、曹卒,以及染着烈火的大鼎,热浪翻滚,扭曲了人的视线。
下方密集的囚犯晃荡着铁链,望着视野中的一切,显得不知所措,高台上,公孙止迈步向台沿走了过去,风吹过来,卷起了披风,高大的身躯,缓缓抬起手,他的声音犹如明媚天气里的旱雷炸开。
“诸位,知道带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南方,名叫华佗的老人带着一男一女行走在荒芜的原野,偶尔停下来,灌了一口水,望着眼前遍地尸骸铺开的一切,阳光正灿烂照过大地。
……
朝堂。
“你们要看不见!”曹操拉过一名不说话的大臣袍领,声音咆哮:“那操带你们去看,好好的看看,你们口中的天下黎民,如今是如何的死去!”
“我曹操自起义兵以来,从未向人求过施舍,今日也不会。你们坐在家中,想看我的笑话时,先拍拍你们的良心会不会痛,若是没有曹操,你们算的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在郭汜、李傕刀锋下瑟瑟发抖的羔羊。”
怒吼声中,他一把将手中的那名大臣推倒在地,拂袖转身站到御阶中间,噌的一声,拔出倚天剑,剑尖扫过垂首的一道道身影。
“把你们从前那一套都给我收敛起来,今日你们与我齐心救灾,若有人还心存侥幸,那我就让他全家都去城外好好过,感受一下身染瘟疫的痛楚。”
……
南方,荆州,长沙郡。
须发黑白相间的中年将领将闹事的几名浪荡子丢到长街,腰间一张大弓让人侧目,然后转身进去人满为患的府衙里,望着坐堂看病的医者,心急如焚,最终还是叹口气,站到长龙的队伍里,耐着性子等待。
阳光照在祥和富庶的襄阳,刘表看着素帛上的消息,忍不住叹息,招来谋士,商议了许久,不久之后,城中聚集起了不少粮秣,开始装车,他连夜写了一封信函交给带队的将领,又叮嘱了几句。
城池外的乡间小道,背着长柄铁锤的大汉,不时向人打听去往南方长沙的路途,偶尔遇到几伙毛贼,顺手打发了,继续赶路……
许都,名叫程昱的中年男人,望着一具具被铁钩穿过的尸体,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坐下来,吩咐身边的侍卫:“再杀几批。”
说着端起酒水喝了一口,离他不远,凄厉的惨叫不断传来,数名死囚被剥光了衣服,被士兵强行清洗了身子,按到案板上,一刀剁下了脑袋,开膛破肚,犹如牲口。
……
所有的事情都在这片雨后的灿烂阳光下汇聚了,七月底,赈灾开始。
第三百四十七章 降临的厄难
冀州,邺城。
袁府里呈着严肃的气氛,夹杂着紧张的仆人不免多看了一眼,被管事的呵斥了几句,低头跑开,管事哼了一声“不长眼。”后,目光望去议事的大厅,里里外外都有匆忙的身形来去,偶尔有人打开门,捏着公文快步跑出府门,跨马离开。
正厅内显得有些安静,袁绍一身常服,直愣愣的看着手中那张素帛沉默的坐在长案后方,旁边几位谋士,郭图、逢纪、田丰、审配、沮授、荀谌分坐两旁席位。
此时,袁绍手中的消息是今日凌晨从兖州那边过来的,刚看到这份情报时,睡意顿时全无,欣喜若狂,到的后面,渐渐变得沉默起来,两侧的一众谋士都在低声交谈,有的脸上笑意甚浓,豫州爆发瘟疫,毁的曹操的根,对河北来讲,自然是好事。
某一刻,交谈的声音中,有两人的目光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人正是田丰,他看着上首的袁绍,施礼拱手:“主公,豫州大疫本是件喜庆事,丰今日或许要触霉头了。”
“元皓,但讲无妨。”袁绍放下素帛,眉角挑了挑,似乎早有预料。
“启禀主公,自古瘟疫难防,百姓十之九死,尸骸遍野,如今天光炎热,若是传播过兖州,随人来到冀州,后果难以预料。”田丰低声说道:“……此时谈笑曹孟德,为时过早了一点。”
席位中,沮授点了点头,也抬手:“元皓之言不无道理,瘟疫眼下方才是大敌,当封锁黄河以南,拒绝任何百姓、商人入河北境内。”
“言非如此,纪反而觉得大可放心才是。”另一边,名叫逢纪的谋士轻轻饮了一口温酒,不在意的笑了笑:“瘟疫随重,但绝对过不了豫州,更何况兖州?曹孟德也是多谋决断之人,麾下荀彧、荀攸也都是有见识的人。”他瞥了一眼斜对面端坐的荀谌,轻放下杯盏,“……怎么可能任由瘟疫施虐?”
“此时谈正事,远图这是何意?”沮授看不过去了。
这边袁绍静静的听着众人话里夹枪带棒的言语,表情未变,只是手中愈发用力,然后呯的一声,将素帛压在桌面,目光抬起来:“上党郡胜负未分,时间太长了,着令通知过去,让颜良他们退兵吧。”
“都这个时候了……”他吸了一口气,负着手走到中间,沉下声音:“……你们还闹什么?”
曹操若是在这场瘟疫中元气大伤,对于他来讲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只是有些事情只有处在他这样的位置上方才看的清楚,正如刚刚田丰、沮授所说,万一瘟疫施虐来到冀州,也是难以抵御的。
然而当下,还有一个在袁绍中最为紧迫的事,一月前,冀州一带出现大股的骑兵在周围烧杀抢夺,对方为首那人也是悍勇异常,寻常将领率兵追击,反被对方打的大败,而后他又命麴义,然而那人并不接敌,仗着骑兵的速度迂回袭击他处,直接将麴义所领的先登营甩出一大截。
这位养伤一年多的四州之主终于对麾下互相对掐的谋士爆发了出来,经过田丰、沮授身边时,脚步稍停了停,侧脸望了望二人,又看向敞开的门扇,外面阳光明媚,眯起了眼睛,神色复杂的开口:“瘟疫厉害不假,但不至于让我惊慌到如此地步,早年……我与阿瞒乃是挚友……挚友啊……就是那种……那种一起胡闹……形影不离……”
“他羽翼未丰时,寄于东郡,要什么,我给什么,如今反过来,他曹操想要反抗了……但是你们知道吗?真想有一天,他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说:‘本初,那家好像娶了新妇,我们过去闹他一闹。’……想想,又是不可能的了。”
说完这话,袁绍身形有些迷离的晃了晃,随后,负手跨过门槛立在光芒里,不久,他朝厅里的众人挥了挥手。
“传令拉一批粮秣过黄河,给他送过去,再告诉他,往后恩断义绝,沙场见。”
夕阳在天边烧出壮丽的红霞,鸟雀飞过了视野。
……
日头偏西,许都皇城。
“皇后今日城内出事了。”
一身宫廷衣裙的任红昌在后宫一处花圃找到了正往回走的伏寿,两张美丽的脸孔贴近轻声交谈。
“出什么事?”
“……原本已离去的公孙止又陡然折转回来,烧了耿侍郎府邸,又杀了对方,国丈因此也被牵连,罢了持金吾,改任了辅国将军、散中大夫……眼下皇后的计划,不得不夭折了。”
一朵鲜花,折断在了少女的手中。
想起那日夜里的屈辱,心火莫名的又烧了起来,咬牙沉着脸,片刻后,又摇摇头,低声道:“……那日你想出那离间公孙止和曹操之计,却是未成功,累及孤受辱,他二人如今依旧亲密无间……算了,眼下城外疫病施虐,灾民遍野,孤身为大汉皇后不能拿百姓生死当做儿戏,此事暂时搁下,一切以灾情为主,孤不再想看到长安那一幕再在许都出现了。”
“皇后既然如此想,红昌自然不会横加阻拦。”任红昌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笑容有些凄然,随后,转身缓缓离开。
美艳的背影在夕阳下越走越远。
……
七月初,数批许都囚徒戴着脚链走出城门,在灾民中宣传需要注意卫生之类的事情,下午,上百座粥棚开始搭建,城中差役、骑兵四处出动,搜捕一些有罪名的豪绅,抄家缴粮。
七月十一,官仓开放,仅剩不多的余粮也拉出城,大量的差役上街,敲开官员家中大门,太尉杨彪率先捐出粮秣做了一个开头,装载救命粮食的辕车陆陆续续被运出,清查登记,再发往城外。
七月十三,有灾民发现稀粥中有了些许肉脯添加在里面,虽然很少,但却是让啃食草根树皮的人来讲,是难以形容的……美味。
随后的数天,肉粥、汤药成为每日必不可少的东西,直到七月十七这天,人群中爆发出了第一次混乱,有人哭泣、有人大叫呼喊、有人直接昏厥倒下,相对赈灾这样的大事面前,原本就是一些每日都会发生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直到天空飘起黑烟,更加难以让人接受的复杂,降临在了城外所有人头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什么肉
晨日升上云间,好像只照亮了半边的天空,许都的城头上,能看见的轮廓,黑压压延绵在城池下方展开,大地在沉寂过后,随着晨光照射下来,人群聚居,显出悲戚破落的情景,远远近近,熬粥的大鼎忙碌起来,升起了淡青色的炊烟,戴着脚链的囚犯敲着木勺喝骂端着破碗的几名瘦弱的难民:“……昨日就说过,老弱先舀,尔等听不懂是怎的?!”“还有你!插队的也滚到后面去——”
那被喝斥的几人脸上虽有菜色,但眉目间有着凶戾,然而对面发放稀粥的却是狱中囚徒,同样也不是善于之辈,若不是脚上戴有铁链,早就将手中木勺打了过去,随后,招了招手:“下一个赶紧过来。”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踮着脚,伸长了手臂,将破了几个豁口的陶罐递上去,脏脏的小脸有些胆怯,话语期期艾艾:“伯……伯……我娘病了……能舀……一点给我吗?”
那名凶恶的囚徒看了她一眼,木勺荡开浮在稀粥面上的肉,将下面米栗舀的厚实一些,翻进陶罐里:“拿去,不够再来。”
“嗯,谢……谢……伯伯。”小女孩将陶罐抱在怀里飞快的跑入了人群。
这样的队伍已在各处城门施粥棚排起了几支长龙,不少灾民大多面带菜色,神色凄惶,端过破碗或手心里的那一点点带点肉丝的稀粥,沉默不语,也有千恩万谢躬身的,嗡嗡的嘈杂里还是有人提及丞相曹操,还有那日入城的北地都督公孙止……毕竟那天对方在城门口说的那番话,让人记忆犹新,晌午之前许昌果然有了施粥的举动。
“……老李,你也发善心了?”
十余人组成施粥草棚的队伍里,一名囚徒望着了小女孩跑去的方向,笑着看向握着木勺,面相狰狞凶戾的中年男人,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与对方交谈。
木勺舀过一人,暂时没有了人过来。
被叫老李的男人在鼎边敲了敲木勺,眯起眼睛:“她太小了,遭了这样的罪,活不活的过明天都难说,人肉就还是让其他人吃吧。”
“那帮死囚平日叫嚣的厉害,呵呵……如今全都在了这里,当官的可真够狠的。”那人朝鼎里看了一眼,笑起来。
“不然别人为什么是官,而你我只是阶下囚呢。”
“还真是这个理……”
交谈之中,公孙止、曹操以及一干朝中文武跨上城头,眺望下方乌泱泱,看不到边际的灾民群,作为豫、兖、徐三州之主,同样将家中粮食大部分放入接济灾民的粮队里,闹的府中每日也只是两顿素餐,下人更是一日一餐。
将近半月以来抽调粮食、压制城中粮价,杀的头也有数百颗,而公孙止和曹操每日将散朝后的百官带到城头上走一走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出的粮秣是否让外面的百姓吃进了肚子里,这样的做法一方面堵住中饱私囊的声音,另一方面也让大多数人心里升起悲悯,方才能产生与他俩人一样的共鸣。
嗡嗡嗡的悲戚汇聚的声音弥漫在下方的空气里,偶尔扑上城头,让观望的一众人心里泛起死亡的恐惧和潜在的危机感,及同情的悲悯全都混杂在了一起。很大程度上,这样的惨剧比战争来的更加让人揪心,一面是死亡的痛楚,另一面,则是他们给予了下面所有人生的希望,纵然在这过程中,会有无数的生命在中途戛然而止。
但终究还有更多的人带着希冀活下去。
“这就是你们给予的……”望着下方显得渺小的一道道蹲坐地上的身影,吸溜掌心、破碗里的稀粥,公孙止沙哑的说了一句,“……你们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话,并不得到身后一众文武的认同,毕竟起初大部分人是被逼着捐出粮食,心中若是没有膈应,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并没有表现出愤慨,各方调配下,他们每日站在城头也感受到了瘟疫所带来的压力。
“都督让我等发出感慨,那么我也想问问都督,稀粥里为何有肉食……”沉默的城墙上,有一人站出,低声道:“我等朝中大臣家里俱都吃素食,灾民却是有荤腥,这点还请都督给予答案。”
“看来陈议郎心里是报有不平啊。”曹操转过身瞪着那人片刻,然后浓须下嘴角咧开笑了起来,大手猛的一挥:“放下吊篮,让下面的人盛一碗肉粥给议郎尝尝鲜!”
有侍卫快步过去墙垛后面,放下了吊篮。
“丞相说的对。既然陈议郎想要吃点,那就与民同乐吧。”公孙止说话的时候,吊篮升上来,侍卫端着盛好的带着散发肉香的稀粥走近,递到了面色难看的身影面前,呈上前:“请议郎食用。”
“果然有肉……”
那议郎盯着碗里稀粥上漂浮的一片肉,摇头将碗推到一旁,拱手:“自古济民多以施粥为主,而丞相和都督明知城中粮食奇缺,都是从各家各户中挤出来的,如今大家都在受苦吃素,可此处哪里拿的出如此多的牲畜供给灾民,这……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听到这番话,杨彪在不远皱起了眉头。
“那你先尝尝是什么肉吧。”公孙止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请。
“我何等身份,岂能吃……吃这种东西。”
曹操笑脸冷了下来,拂袖转身面向城外:“喂陈议郎吃肉——”说话声中,在众人视线里,胖大的许褚将虎头刀扔给一名侍卫,狞笑的走了过去,伸手接过那碗稀粥,对面,那议郎惊慌的想要后退,粗大的手陡然一把将他下颔捏住,来不及发出声音的瞬间,温热的液体伴着肥腻的肉片一起灌入嘴里。
“唔……唔唔……”
被对方大手封住了嘴,那议郎憋红了脸,只得将口中的食物咬碎吞下后,许褚方才松手将他放开,然后,陈议郎回味了下那肉的滋味,抬起头:“不是狗肉……也不是猪羊……”
“哈哈哈……”望着城外情景的曹操,背对着他们发出笑声。公孙止冷漠的笑了一下,过去拍了拍那议郎的肩膀,将对方拉倒面前,俯首贴耳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自然不是猪羊……那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肉啊……味道如何?”
呕……
……呕呕……呕……
闻言,脸色瞬间惨白的身形,跌跌撞撞向后退开,跑到人少的墙边扶着墙垛使劲的呕吐起来。
与此同时,名叫华佗的老人带着一男一女已经走入了灾民聚集的范围,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徐徐的微风里,带着腐臭的味道,地上脏乱,污秽之物随处可见,蝇虫密集的在他们视野周围飞舞,有些甚至大胆的爬满路旁一名脸色麻木的男子身上,更多的还是失去家人的女子、小孩或老人哭泣、悲戚的声音不停传来。
三人脚下不停的朝前穿行,许昌的城墙轮廓已经隐隐在目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难以定义的恶与善
“好多人……这么过去,许昌还要多久能到。”
人群中穿行,裹了头巾的芸娘跨着小包袱拉着前面背着药篓的男子衣角,低呼了一声,四处张望,“不知道你父亲知不知道是张绣派人造的孽,好多人都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你看他们……那个张绣心里就没有一点善念吗?”
“芸娘,你不要在这里说这些。”曹昂回过头,言语温和对少女说道:“……不管是不是张绣,等见到了公孙都督,我会告诉他看到的,这里讲,容易引起混乱。”
“哦,知道了。”自从病愈后,少女对眼前的男人已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一路过来偶尔也会有些小玩闹,算是将沉重、悲戚的情景冲淡了一点。芸娘皱了皱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小跑去看蹲坐地上,正喝着稀粥的一名灾民,后者警惕的捂住掌心那点食物时,曹昂连忙伸手将她拉了过来。
“不要这样去盯着别人,他们如今是惊弓之鸟,小心突然暴起伤了你。”
芸娘点点头,贴近了男子,却是小声道:“刚刚我看见了,他们吃的粥里有肉……你父亲的许都这么富庶了啊。”
“是陛下的许都……”曹昂纠正的说了一句,不过少女的话,还是引起他的注意,“……我去看看。”
“别去。”
前方正观望灾民脸上神色的老人陡然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脸色凝重:“那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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