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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公孙-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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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出手来。
不过,又不是没有一点防范。
放下帘子,他坐回去,李恪过来斟酒,他摆了摆手:“你也早点下去休息,这两天好生休整,又要打仗了。”
……
昏暗的光线,幽州下起绵绵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是这片黑夜唯一的声音。上谷郡,某一栋房舍,亮起昏黄的灯光,有人的影子在窗棂上晃动,随后坐下,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在里面响起,也有声音从中间打断暴喝,窗棂上摇晃出凶戾的影子。
“……到了上谷郡咱们又有什么?就想要个女人都要问问对方是否同意,我们在山上……在山上何时有过这般窘境!!!”
“张将军的死也存有疑点,可我军中说出来,没人信,还被人告诉公孙止的人,挨了十几棍,我就想,张将军一定是被他们害死的!白绕,你怎么说?”
声音的对面,微冷的天气里,那被叫出名字的男人,身形魁梧有力,赤着上膊肌肉虬结,脸上的胡子断断续续的长着,其余位置饶满愈合后的白色伤痕,眼下拳头砸在几案上:“……左髭丈八、于毒他们受了重用,反而我等只落个巡视街道的闲差,走在街上,让老兄弟们看到,委实丢人。”
“干脆趁天气尚未冷下来,纠结从前一帮弟兄杀了那个独臂书生,把城占了。”有人提议。旁边也有声音吼道:“占?占了谁来守?光是郡兵就够我们喝一壶。”
“……公孙止的婆娘不是还在城里吗?我们找机会冲击府邸,抓了她,以此为胁,在城中劫掠一番,到时候重回山上过咱们逍遥日子,也比这里当狗使唤强。”白绕目光扫过屋中几名弟兄,“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家互相监视,未准备好之前,不得露出马脚,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是!”众人抱拳。
房间一侧,众人中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蹲在那里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很快又隐没下来。
“这就是功劳啊……送上门来了。”他想。
……
离开这里,远去鲜卑王庭已是两日过去,营盘之间,马蹄密集踏过大地,奔驰在原野上,一支支马队卷着烟尘朝远方延绵开去,休整两日后的近一万五的庞大骑兵队伍,已经做好了出兵准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赐给轲比能的毒药
时间转去九月初,过歠仇水千余里,秋风拂过渐黄的草原,黑色的烟焦急的卷上天空,渐黄的草叶之间,粘稠的鲜血滴下,润入泥土,倒塌的木栏上人影仓惶的奔跑,朝阳升起的晨光映着鲜卑人一张张苍白的脸,然后,匍匐倒下去。
尖叫的女人声音在马背上持续,随后光着身子被人从马背上扔了下来,没了声息。一道道匈奴骑兵的身影发出野蛮的“呼嗬”声,推过了燃着火焰的鲜卑部落,去往下一个目标。
半月的时光,一万五千骑精心准备后深入辽西鲜卑这块很久没有汉人、匈奴人出没的草原,在这转凉的秋季,燃起灼人的火浪,俯瞰这片的土地上,四处能见燃起大火的部落,原本十几个部落联合起来的近万名鲜卑骑兵,还未走出数十里就被迎头痛击,打的四散,接踵而至的报复,几乎将那十几个部落的人杀绝,燃起的烽火直接将辽西草原拉进火焰的高温里。
“公孙止欺我鲜卑如此……”
“简直丧心病狂……千余里,人烟不存……丧心病狂!!”
“我当生吃此人——”
重新回到辽西的轲比能坐在大帐中谩骂的时候,还有无数的部落正被狼骑、匈奴骑兵破坏性的推进,甚至当中被打散的鲜卑骑兵偶尔会出现在他的情报中,换句话说,鲜卑中有人投降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会被对方的收编。
能够得知整个事态的不止轲比能,这支辽西中部鲜卑的其余部落大人多少会得到其他渠道的消息,战争的紧迫感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对于那支突然杀进草原的队伍,如果只是汉人就罢了,但是当中绝大部分竟是匈奴人,草原对于他们来讲,就和回家没什么两样,鲜卑人会的,这些当初的草原主人自然也会的,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这样凌厉的杀戮和推进,不得不让辽西鲜卑大人们聚集在单于帐里,不断商议,有的紧张的甚至说不出话来,帐中响起鲜卑语言,很难让人听懂,不过话语大概是这样的。
“……白狼这是要置鲜卑于死地,一鼓作气杀了他们。”
“烧杀抢夺,一个人都不留下,很是奇怪,根本不像是汉人的作风,就算是匈奴人也不至于弄的这般绝地。”
“什么没留下,他们当中收拢了一些投降的族人,成了他们的狗!!”
“一万多人,不算很多,当年檀石槐大单于杀入汉地,大败三万汉骑,眼下我们鲜卑还有足够的骑兵将对方打回去。”
“说的对,草原是我们的,外人来了这里想做什么?无非想要更多东西,打疼他们,拿了公孙止的脑袋,草原依旧还是我们的。”
“别忘了,还有匈奴人在帮衬!”
“那又怎样?连他们一块死在草原上,喂狼!”
“大家别说打仗,对方开始收拢降俘说明,公孙止那边或许可以谈,先谈谈,谈不拢咱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再打也可以试试——”
火焰熊熊燃烧,帐篷内数十道身影围拢火盆,声音嘈杂的持续,外面篝火斑斑点点的在部落中错落铺砌,热闹的火光中围着火堆舞动森冷刀光的舞者,灵敏与力量揉在了身躯上,中间祭司高举着一颗牲畜的头颅,口中念念有词,这是一场祷告。
一道道舞动的身影中,身形高大,鼓胀的肌肉将皮裘撑的顶起来,锁奴走过这边,大步朝那边单于帐过去,掀起帘子,争吵声让中间首位上的目光不耐烦的转移开,正好看过来:“你来的正好,众大人无法商议出一个决定,本单于想听听你的意思,打还是谈?”
锁奴给众位部落头人见礼后,在侧旁做下来,自那日被放走后,心里一直彷徨,眼下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单于……有个好消息,下面的部落有勇士与公孙止的散骑交锋,无意俘虏了一名地位看似不小的汉人,回来时,我已让人将他带回看押,与公孙止谈或许可以从这人身上下手。”
“谈不拢呢?”身影前倾了一下,声音沉下来。
锁奴怔了片刻,摇头:“谈不拢……只有搏命了。”
帐中安静下来,众人目光聚集过来时,轲比能点下了头。
……
夜风呼啸偶尔卷起帘子一角,守在帐口的典韦喝了一口酒,递给旁边抱着狼牙棒神游四海的李恪,后者摇摇头,继续望着黑夜,空气里飘荡焦臭的气味。
身后的大帐内,齐聚商议的各兵马的头领也俱都散去,只留下公孙止和李儒二人,油灯下,瘦弱的文士,手指点在碗边。
“……药引已经放下了,就看锁奴什么时候吃这副药了,咱们在草原上烧杀抢夺,鲜卑人已经逼急了,真要再大战下去,将士们的体力也会吃不消,半月以来,黑山骑中有少部分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争取在入冬前,一战定下胜负。”
“定下胜负难说,草原上四处透风,若是轲比能存了心要跑,没有千里良驹想要将他追上,太过困难。”
公孙止倒了碗酒,递过去:“……先驱驱寒,我只是担忧做了药引的弟兄,但愿能有条命回来。”
这边,文士接过酒碗:“首领担忧自家兄弟实属正常,不过成大事必有牺牲。”他斯文的饮了一口,放下:“不过,儒敢保证,人会死的其所。”
“嗯……来,再饮一碗。”高大的身影闭了闭眼,端起酒碗慢慢洒在地上,“给那位兄弟的。”
“饮胜!”
……
大风吹过部落,大纛、帐篷鼓动起来,嘭嘭作响,人的惨叫声自里面发出。
皮鞭抽响在空气里,每一次下去都会有细小的血肉飞起来,木架上的男子三十多岁,咬牙低沉的惨叫,却也不求饶,身上的皮袄被抽成条状,最为凶猛的一记鞭子将人抽的昏死过去。
随后,一盆冷水扑在脸上,人又清醒过来,咬破舌尖的双唇里,血水滴落下来,他发抖的抬起头来,昏黄的光线里,帐外有人进来。
“公孙止的行径路线……你告诉我。”轲比能挥手让人停下鞭打,负手缓步过去:“鞭打的滋味不好受,也不容易死……你只要告诉我想知道的,保证你下半生不用遭任何罪,就在鲜卑过的舒服。”
蹩脚的汉话在说,迎头,唾液夹杂血水喷了一脸。木架上的男人咧嘴艰难露出笑容:“你家的女人太粗糙……身子骨太大……我骑着不舒服。”
“这汉人的嘴真硬,想来也是敢死之士,成全他!”轲比能语气平淡,但到底蕴含火气,挥手时,旁边锁奴拦在中间着急道:“单于,杀不得,公孙止有匈奴人做向导,在草原上横行无忌,杀了这汉人,等于是把我们更多的百姓送到对方屠刀下,咱们鲜卑人少,死不起的啊!!”
“闭嘴——”原本平和的身影陡然暴喝出声,转过头来,一巴掌扇到对方脸上,“公孙止辱我王庭,又杀我百姓,此事如何干休?你是让我与一头野狼低声下气谈吗?本单于杀他一个人又如何?!”
“可是……”
“没有可是!除非我死,这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歇斯底里身影仿佛被触及底线,转身唰的拔刀,斩下——
木架上,高昂的头颅垂了下来,鲜血扑到附近人的脸上。
“把他尸体丢到野外喂狼!”轲比能将刀呯的掷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开。
锁奴捂着通红的那侧脸,看着那边死去的汉人俘虏,旁人过来叫他,理也未理,视线随后盯在地上那柄染血的刀刃上。
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金秋兵厉(一)
乱世掀起兵伐。
繁星退去秋日的夜空,赵云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漆黑的阴云翻滚,自离开上谷郡,回到幽州再到南下汇合主公的军队,已是八月份的事情了,相对这边汉人之间的厮杀,偶尔停歇下来,仍然觉得还是与北面草原的外族人打仗更有意义。
那日一路所见汉人百姓的悲苦与凄凉交织,那个妇人张大嘴抱着她的孩子被吊在树上的画面,时常还在他梦中出现。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皇帝……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自己杀自己人……明明流的都是一样的血啊……”
这番疑问,每每都在赵云脑海里翻滚,然而生逢在乱世,到处都是泥沼,又谈何抽身。他扭头望向主公那边的营帐,巡逻的人影过去,遮遮掩掩的火光照在他脸上,陷入了更大的迷茫。
主公与那公孙止很像,真的很像,后者甚至比前者厉害太多。
但同样算不上一位好主公……
可至少,那个人明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边快要打界桥了,而那个人……现在打到哪里了……真想去辽西草原上看看……看看鲜卑人是怎么死的。
眼下,还是先把仗打完吧。
秋风呜咽吹过黑夜,远去草原时东方升起了旭日,光芒刺破云层,草地上残留几块破烂的皮袄,那具汉人尸体已不知去向,锁奴骑在马背上收回了目光,回头看时,鲜卑的勇士们再次在号角声中大规模的集结,骑上战马。
单于不愿与那白狼坐下来谈判,让情况变得更加紧迫,当然这种刺激所有人神经的紧迫在这半月里一直都在持续,眼下不过更加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若是输了,辽西中部草原的鲜卑将迎来更加恐怖的报复,这是一种赌博,就算明白战败的后果,也不免让锁奴感到头皮发麻,那已不是成千上万人的死去,而是这支辽西鲜卑彻底退出草原的后果。
无数人的生死全系在这场战争上了。
“在想昨日那个汉人?”鲜卑语在锁奴附近响起,转过头,轲比能正骑马走在营地,望过来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不用想着与公孙止谈了……我鲜卑自檀石槐大单于统合众部打败汉人,方才有今日之局面,荣誉岂能随意让汉人践踏。”
锁奴皱了皱眉,看向对方:“若是败了呢……单于不考虑我们鲜卑百姓的死活?”
“败了,我鲜卑还有活人?失去骄傲的鲜卑,与死有什么区别?”轲比能骑在马上,脊梁挺拔,他身后集结的草原勇士已经准备好了,一夹马腹:“跟上!”
重新拼凑的一万七千骑,浩浩荡荡扑了出来,这次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他要与公孙止堂堂正正的决战。
……
“战争励言什么的,我没有太多要讲给他们听……”公孙止骑着黑色大马,在一处草丘上望着远方,对身侧的中年文士说话:“……但当兵吃粮,就有守卫国土之责,一个民族的延续,首先就要排除外来的侵略。”
他目光严肃下来,望着天际卷来的黑线,声音平平淡淡的持续:“……排除这些侵略,一味防守只会让人感到软弱、懈怠,自秦皇汉武以后,谁人打到草原上让这些蛮人知道汉人曾经的勇武,而不是躲在厚实的城墙后方苟延残喘?!”
“……这次!我将让草原再识汉旗——”
语气斩钉截铁。
金光洒出云间,马蹄翻滚溅起草绿,浩大的草原上奔行的战马拉开数里,一路朝北方碾压过去,明媚的天色里,秋风带着隐隐的肃杀扑在人的面孔上。
九月七日这天,两军在这片草原上相遇。
公孙止缓缓拔出弯刀,金色映着刀身流转的一刻,他挥下:“——杀!”
狼喉与号角同时吹响。
灿烂的天空下,一南一北犹如海潮汹涌推进的骑兵,苍鹰的视角下,那是密密麻麻延绵数里的巨浪,马蹄翻腾疾驰卷起的震动几乎要有推平山岳的威势。
轰轰轰——
战马疯狂的迈动铁蹄,鲜卑骑兵、匈奴骑兵几乎同时挽起了弓弦,箭矢密密麻麻的升上天空,空气里全是嗡嗡嗡的声响,下一刻,矢如暴雨急骤,覆盖而下,钉在人的身上,战马的身上,泥土里,两边冲锋的队列泛起大量的血花,战马发出悲鸣中箭坠地,人在马蹄下翻滚。
大地仿佛都要撕裂的一瞬间,双方的阵列陡然出现变化,后方的阎柔打出旗语,牵招带人将冲锋的黑山骑缓下速度,前面一字排开的匈奴、黑山骑打开缺口,然后迅速朝随着后方的速度缓了下来,缺口中身披重甲的铁骑,保持高速冲锋迎面撞了过去,铁链在下一刻,哗的绷紧——
“重骑兵——”轲比能拉过马头,皱起眉头,两年前的记忆陡然浮在眼前。
说出话语的下一秒,远方,第一声战马嘶鸣响起,铁链哗的晃动勒在迎面而来的马匹颈脖上,人仰马翻的摔倒在地上,背上的鲜卑骑兵抛了出去,更多的鲜卑骑兵呼喝着撞过来,无数的长矛刺在奔行的铁甲上擦起火花,随后一道道冲锋的身影接连被刮倒在地,人撞在铁枪上穿了起来。
轰鸣的铁蹄接着朝第二排推过去。
“让匈奴先去死——”牵招在队伍中大喝。
呯——
轰轰轰……轰轰……一部分作为冲锋的匈奴骑兵呐喊着越过了不远的黑山骑,凶猛的撞入人仰马翻的混乱阵列当中。去卑作为这支匈奴骑兵的头人,也知道身后的那俩人的心黑程度,自然不会将自己置身在混乱的战场之上,此时听到那边有不好听的汉话传过来,嘴角不由抽了抽,转头切出手势:“敌人左翼不用理会,弓骑分出迂回包抄鲜卑右翼后阵,切断他们。”
视野拔上天空,广阔的草原上两边的巨浪撞在一起,掀起巨大的厮杀呐喊,战马撞碎了筋骨挣扎在地上,侥幸未死的身影从地上摇晃爬起来,视野中不断有箭矢划出飞行的痕迹,然后……他看见匈奴人的马队开始转移,迂回战场上百丈的距离,马蹄声轰然翻卷去往自己这边的后方。
他叫花勒阿吉,某个部落中的勇士,没有家人,原来是有的,后来没有了,至于怎样没有的,已经不是很清楚了,他已是族中大人的亲卫,是最为荣耀的事情。他的皮篷里有过不少女人偷偷溜进来睡觉,睡到其中中意的,已经准备娶对方。
那女人的身子强壮,下身粗壮有力,将来会生养属于他的鲜卑勇士。
走的时候,女人已经有了身孕,女人没有哭,只是为他送行,告诉他,如果死了,她会带着孩子嫁给另外活着的勇士,但会照顾他的孩子长大……
“要是没打仗多好……”花勒阿吉想了一下。
有人在喊他名字,转头时,箭矢嗖的一声钉过来,一支箭矢插在腹部上,他沾了沾血水,看着手指上的殷红,然后倒了下去。
战争越发激烈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金秋兵厉(二)
箭矢盘旋在战场上空,落下——
呯!
一刀挥下将其斩断,犹如犁推进的铁甲重骑前方,华雄一骑当先,着黑色铠甲,斩断飞来的冷箭,反手又是横斩将迎面冲来的鲜卑骑兵劈飞出去,握刀举起来。
奔跑中沉默片刻。
“啊啊啊——”
披甲战马硬生生撞偏对面马头,身上甲叶哗的震抖一瞬,沉重的虎口刀从空中劈了出去,凶戾的劈砍声在血肉上响起来,奔驰的战马倒下、冲来的鲜卑人倒下,温热的血浆溅上冰冷的甲胄,身后披甲的重骑连着铁链在草地上肆意奔流,大片大片的身影被铁链刮倒在地上。
巨大的冲击力,率先杀入鲜卑骑阵的铁甲洪流,也有部分被地上的尸体绊的踉跄倒下,马背上的骑士也瞬间松开鞍上的铜扣,随后人才扑了出去狠狠滚动在地上,后方,更多的骑兵冲入进来,在这片灿烂的秋日下,撞上来……
冲锋的一拨匈奴骑兵高速撞上鲜卑人的战马,仿佛空气都裂出扭曲,战马与战马相撞几乎在空中停滞的一瞬,发出凄厉的嘶鸣,轰然坠落地上踢腾着四肢做着挣扎,人的身体飞起在空中,后排卸去冲势的双方骑兵,便是挥出长兵,交击碰撞几乎擦出火花来。
两边的人的尸体、马的尸体都在豁口里堆积扩散开,粘稠的血液从人的伤口里溅射,一名匈奴人从地上爬起,转眼被刺来的枪林扎成刺猬,尸体被挑飞出去,四千冲锋的匈奴骑兵不断的冲击这里,而后方两千黑山骑弃了长枪,拿出背后的小皮盾和环首刀奋力的以匈奴人为掩护从后面切入战场。
骑兵冲刺停下来,在没对方同样数量下,黑山骑舍弃传统的冲锋杀戮,而是分散十多人甚至几十人的队伍以小单位保持阵型,相互配合牵制敌人,在人堆里继续推进,分辨附近吹响的狼喉来切割鲜卑人的阵线。
人海之中,阎柔挥盾砸开刺来的长矛,趁对方来不及收回,反手一刀剁断矛杆,在马背人探出半个身子将那鲜卑人劈下马来。周围全是厮杀的身影,凄厉的呐喊声中,夹杂着隐约的狼喉声响,有人在喊:“牵头领中箭了!”“我没事!他娘的……大腿中了一箭!”那是牵招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中回应。
“死的人不要管,战后再给同袍收尸——”抹过脸上的血水,阎柔大声的呐喊:“推!!!”
这是一万多数量的鲜卑阵线,数里铺开,并不那么厚实,两千黑山骑只攻一个点,持盾挥刀,以小单位在浪潮中犹如礁石屹立,在鲜卑骑兵群里踏动了地面。匈奴骑兵则全面铺开拦截其余方向汹涌而来的鲜卑骑兵,各部落的头人用着匈奴语言大喊、喝斥,抵挡了片刻被冲散,随后又有人补上来。
失去冲势的双方骑兵陷入了胶着混战。
视野升上天空,草原上撞击的两道海潮形成无数犬牙相接的混战厮杀,战马奔驰,后方有人追袭,然后挽弓回射对方,尸体坠落下来,一队一队的骑兵相互追逐纠缠、穿插,偶尔趁另一边的敌人不注意,呼啸的杀过去……
“正面进攻也并非汉人的打法……”
后方,刚刚调派一支骑兵截住匈奴人右翼弓骑骚扰,轲比能在大纛下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片形成交错的战场,对方那支人数极少的骑兵却在人海中成为最为坚固的一块阵线,骑兵的冲击力与汉人步卒的战阵揉合起来,这是让他难以预料的。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那支敌人的骑兵,就是有黑山步卒转变而来,经过一年之中十多次大小战事的鲜血浇灌,速度和远程上,它比不过白狼原狼骑,冲击力上比不上黑甲重骑,显然有了自己的一套战斗方式——冲入敌阵后,借助战马转换坚固的防御,就像钉入敌人身体里的钢针,破坏对方的阵型,甚至还能舍弃战马翻山越岭的作战。
这是连公孙止都无法预料的,俨然之前他口中这支有些鸡肋的骑兵,在阎柔、牵招俩人手中变成了一支往后天下无人小瞧的多作用骑兵。
锁奴扯过缰绳朝那边的轲比能冲过去:“单于,公孙止的底牌尚未全出,那支古怪的骑兵必须清除啊……我们阵型被……卡住了……”他无法有些形容这样的画面,就像喉咙里被鱼刺卡住了一般。
“再等等……鲜卑的健儿岂能那般容易被击溃。”轲比能紧咬牙关,片刻后,挥手,声音低沉的暴喝:“吹号角,让前方各部头人抵住——”
苍凉的号角声吹响。
战场那边,上万的骑兵拥挤过来,只剩下三千来人的匈奴骑兵不断的撕扯这股洪流,然后被撞击的弹飞。周围,一道道战马的身影拥挤着来去,黑山骑以最大努力的规避撞来的长矛铁枪,有的甚至翻下战马用后背抵住马侧,“啊!”的嘶吼出声,然后连人带马被推挤的移动,脚裸都陷入泥土里,随后扑倒,沉重的马躯压下来。
队伍中,苏仁捏过刺来的枪头,反手一剑刺进对方马脖中,附近牵招骑马冲过来挥舞铁枪一名鲜卑人砸下马背,看了看周围,深吸了一口气:“传令——”
铁枪抽刺,转过马头,暴喝:“合阵!”
举着小盾的身影三五成群开始收拢回来,鲜卑人不断压缩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盾和刀架在马背上,两千组成一片刀光林立的墙壁,所有人沉寂下来,红着眼盯着马蹄渐近的鲜卑骑兵。
……
轲比能披着大氅,颇为自得看着这一切,然而这份自得只持续了片刻,军阵侧方,麾下的一支两千人的精锐鲜卑骑兵出现了变化。
这悄然变化也让一直观望战场情况,做出调正的公孙止有些错愕。
……
左翼,锁奴回到阵里,闭目了一阵,随后望向对面战场的后方,那头白狼最为精锐的狼骑尚未动起来,眼下自己这边一万多人被搅在一起,这样的局势下,败北的势头已经露出苗头了。
“单于……你为何还看不出啊……”他低声呢喃,随后睁开眼睛,招了招手。
身旁的心腹点头,骑马奔行在阵列间,打出旗语,那两千鲜卑骑兵沉默的互相看了看,有人不愿意,想要发出声音,被督战的骑士一刀劈死,强令下,所有人扯动了缰绳,调转了马头。
天光阴了下来,隐隐有雷声。
轲比能转头。
那边,铁蹄迈动,弓挽了起来。
转头的身影猛的扯过缰绳,瞪大眼眶,嘶吼出声:“锁奴,你要干什么——”
马蹄加速,疾驰起来,冲刺的战马上,魁梧肌肉虬结的身影挽弓搭箭,箭矢从弦上飞出一瞬,嗓音发出咆哮。
“轲比能!我要做主——你只能死!”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逼降恶犬
“呃啊啊啊……”
箭矢唰的钉进大氅,轲比能捂着肩膀痛叫,目光死死盯着那边还做出挽弓姿态的锁奴,他根本想不通向来言听计从的部下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来。战场极大,然而锁奴突然的倒戈相向,立即空出一个巨大的间隙来,混乱、惊异的呼声中,各层的头领命令飞速的下达,鲜卑大纛下的护卫骑兵连忙穿插而上,试图挡住曾经同袍的攻击。
轰隆隆隆——
马蹄翻滚,锁奴所部的两千骑照常撞了过来。
陡然出现的变化,也让一直徘徊的匈奴人怔了片刻,去卑赶紧下令让那支五千人的匈奴骑兵抓住战机横插鲜卑大纛所在,鲜卑亲卫骑兵不到两千之数,此时两侧受敌,再让前军回防已经来不及了,潮水般的敌人涌过来。
轲比能穿插在仅剩不多的护卫里不断发着各种命令,想要挽救局面,然而败势已经形成,更大的混乱开始蔓延至那边巨大的战场。
汉旗下,陡然发生这样变化的一幕,公孙止勒过战马,偏了偏头,下意识的发出命令:“……鲜卑人后阵混乱,不能让轲比能逃走,传令狼骑迂回,告诉前方去卑、阎柔等人缠住鲜卑骑兵主力,不许后撤。”
随后命令下去,传令兵飞奔吹响狼喉。草丘下方,近四千狼骑本阵刀鞘拍在鞍上,缓缓迈动铁蹄,开始朝那边移动起来,片刻后,加快了速度形成冲势。
“恭喜首领,看来轲比能已经服下‘毒药’。”李儒眯起眼睛打量前方一阵,随后拱手笑起来:“……辽西这片草原将来就是首领的马场了。”
皮裘在风里扬了扬,公孙止没有应声,猛的勒过马头注视着引起巨大混乱的鲜卑前阵,踏动了马蹄,拔刀:“——杀!”
“杀!!!”
近四千狼骑在这一刻发出怒吼,铁蹄的轰鸣撕裂大地,浩浩荡荡的骑阵犹如决堤的洪流,蔓延而出。轲比能前阵的鲜卑骑兵想要摆脱黑山骑和三千余人的匈奴骑的纠缠,脱离一部分去阻截那支咆哮而去冲向本阵的汉人骑兵。
无数的喧闹声中,黑山骑头领牵招大吼:“缠住,别让他们跑过去捣乱!”呐喊声中,领着苏仁等千人从尾缠住,对方因为本阵的叛变倒戈、与另一支匈奴骑兵的夹击,也不清楚对方的人数,以及单于那边的情况,大部分心里是忐忑。
后方,陡然杀过来的黑山骑,高高举起刀,斩瓜切菜般的破开想要脱离战场的鲜卑骑兵,到了这个时候,视线里全是血肉乱飙、人仰马翻的画面。
雨点急骤的马蹄声自右翼穿插而上,四千狼骑中,一骑陡然分离出来,径直朝这边想要摆脱黑山骑纠缠的那支鲜卑骑兵前列狂奔,身如铁塔,手持一对铁戟,轰然拦在脱困的鲜卑骑兵前方,劈砍斩杀,口中狂吼,身上被刺来的长矛挂出数道伤口也浑然不觉,犹如魔神一般放倒了数匹战马,戟锋上,俱都是鲜血碎肉。
“我乃典韦!尔等敢过否——”
冲来的鲜卑骑并未减速,却被这巨大身形的狰狞恶汉陡然吓得不敢胡乱抵挡,也有人不示弱,抬枪就刺过去,典韦挥戟猛砸,呯的一声,削断对方枪杆,又是一下砸在后马腿上,战马的身躯扑了出去。
马蹄疾驰,一匹战马径直撞过来,巨汉身形微微侧了侧,“啊!”怒吼响起时,脚下猛的发力,整个人撞在奔来的战马侧面,将战马和上方的鲜卑人一同撞了出去,发髻在一撞中,散乱下来,虬须张扬,魁梧巨大的恶汉发出恐怖的咆哮。
将人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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