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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公孙-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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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刘备正忙于布置兵马,安抚拉拢新降的益州将领、官吏,张飞也带兵返回,严颜以降将的身份进入成都,当东面消息过来,大厅之中正大宴各军将领,从荆州进来的人,身上血迹已经干涸,斑斑点点的在甲胄上,甚是凄惨。
  “主公……荆州被吕布施虐……”那送信的只是一名将校,原本也有几人,但途中被北地斥候追杀,早已死去,只有他带伤来到这里,看见握着杯盏坐在首位的刘备,直接就哭了出来:“……君侯退守樊城就派末将来蜀中求援,途中……途中还看到襄阳也被偷袭,一支家眷队伍趁混乱逃了出来,可末将形单影只帮不上……主公……君侯无路可退了啊……”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无数目光望着首位上的身影。
  杯盏颤抖的摇晃,刘备眼睛空洞了片刻,又恢复过来,眼眶泛起湿红,轻轻放下铜爵,起身朝那将校过去,将他搀扶起来:“……云长他……”
  “末将离开时,还无事……但过了一月,就不知了。”
  “襄阳丢了没什么……只要云长无事就好……你岂下去休息,明日再过来与我详说……”
  持续的话语陡然被打断,一只铜爵乒乒乓乓摔在了地上,张飞拳头捏的咔咔直响,他冲过来,眼眶发红的大吼:“兄长,二兄都快被人杀了,还吃哪门子饭——”抬脚轰的一下,将最近案几蹬倒,菜肴、汤水洒了一地。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第七百四十章 血染荆州(中)
  厅中灯火通明,不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刚刚,你们可都看到了……”
  “……这三将军的脾气真如耳闻那般暴躁,若非左将军乃他兄长,否则何人能容他。”
  “我说的非这个,而是荆州之事,晋王挥军南下,三路齐进,西蜀、荆州、江东遍地烽烟,其心当真是要雄纳天下十三州。”
  “……此言差矣,以正观之晋王兵马虽盛,但新得中原,人心不稳,许都不牢,就如此大动干戈,必不长久,只要挡住兵锋数月,待寒冬时,自会退兵罢战,此刻许都空虚,有怀大义者,振臂一呼,中原倾覆只在片刻之间。”
  “孝直素有谋略,可为何只说好话,不说我等处境?晋王挥兵南下确实有弊,但左将军新得益州,蜀地都官员都还没熟悉,汉中就已在那位晋王手里,荆州战事更是一败再败,而江东孙权也在鏖战长江,无暇他顾,换句话讲,左将军外无援军,紧靠这七八万兵马迎击晋王十五万大军……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正厅之中,黄权、刘巴、雍茂、费诗与左侧席位的李严、法正、蒋琬等人言辞交锋,一时间颇为激烈,毕竟蜀地新降,一部分蜀中官员并非心甘情愿,此时荆州、汉中危机迫来,分歧自然就暴露出来。不过真正拿主意的还是退避后堂的刘备。
  灯光延伸,有人探头朝后堂望去,隐约还有怒气夹杂在这边的争吵中响起。
  “大兄有了偌大基业,难道就忘了兄弟之情义?”
  “三将军,岂能这般顶撞……”
  “我与我兄长,军师插嘴过来做什么,讨打——”
  或许是张飞的声音太大,怕影响到正厅宴请的蜀地一众降臣,也或真怕他动手打了诸葛亮,背负双手望着窗棂外夜色的刘备皱眉转过身来,抑着声音:“三弟怎的与军师说话……”说到一半,看到瞪来的铜铃大眼,他叹口气,缓和下语气:“……为兄如何会眼睁睁看着云长败亡,只是翼德实在太过急躁,什么事不可好生与我说道。”
  “那大兄何时派兵?!”
  刘备看着三弟那张脸上眸底爬满血丝,虎须怒张,便是握住对方手,“为兄恨不得马上就在荆州,与那虓虎决一死战,救出云长,可翼德该是知晓,蜀地刚到我们手里,新附之人都未收心,更何况随军入蜀的兵马哪有不累的道理,就连那公孙止都知晓休养生息一阵方才动兵南下,你我难道会不知?”
  “兄长就是舍不得!你忘记兄弟!”张飞挥拳呯呯砸墙壁上,震的灰尘剥落飘下来,他来回大声叫嚷一句,又停下脚步看去对方,咬紧牙关:“……大兄头无冕冠、居无片瓦,我与二兄可曾相离左右?!这益州要我说,还没二兄头上一顶绿巾重要!”
  “翼德!”
  刘备声音大喊了一句,再次抓紧对方手臂,眼眶微红起来,“云长乃是兄弟,一个益州如何比得了!只是公孙止逼迫太甚,如今拿下汉中,进兵成都实乃迫在眉睫之事,倘若你我一走,益州必反,到时云长还未救下,后面又被北地骑兵追杀,那就真的进退两难,死无葬身之地啊!”
  到了他这般地位和年纪,情绪能轻易收敛,此时还能湿红眼眶,多少到让对面的张飞有些动容,怒气也稍有收敛。
  “大兄处境为难……弟没想过太多,但二兄那边也需要……”
  “翼德先听我说。”刘备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将他拉至身前,“……荆州危及,为兄也担忧云长安危,但事无巨细都要一样一样的来,等击退公孙止汉中的兵马,为兄立刻带着翼德回援荆州,解云长之困,你看如何?”
  灯火照着黑汉身形慢慢后退半步,张飞望着他一阵,摇了摇头:“也可……分兵前往!”
  诸葛亮从旁边靠近说道:“三将军,公孙止十五万大军,里面更是猛将如云,若没有将军压镇,就算亮有千般谋略,恐也难以抵挡。”
  “我兄弟说话,你走开!”豹头环眼转过来,怒瞪眼珠的朝他吼了一句。迫的诸葛亮捏着羽扇尴尬的看了看主公刘备,朝旁边退开两步,后者挥了挥手,让诸葛亮不要放在心中,他看着张飞片刻,低声道:“军师之言,不无道理。这样,翼德留下,为兄遣已去上庸的刘封、孟达二人先带兵过去解围,毕竟二将身处荆州最近,不用半月就可抵达,随后翼德与为兄将公孙止兵马击退后,再折返荆州如何?”
  灯火摇曳映着这片沉默,张飞捏紧拳头好一阵,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如此只能听大兄的了。”便是拱了拱手:“弟无心情继续喝酒吃肉,就先回去了。”
  他走到屋檐拐角又回过头来:“还请大兄快些派出书信让刘封二人出兵荆州。”
  言罢,方才大步离开。刘备背负双手转身走回屋内,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诸葛亮跟在后面,轻摇的羽扇稍停,凑过去低声道:“三将军脾气急躁,他与公孙止有旧,难免不会悄悄出城去见对方,虽不会做出对主公不利之事,但对军心终会不利。”
  “翼德随我二十余年,自会有分寸。”刘备慢慢走在去往前院的长廊下,周围安静了片刻,他陡然发出叹一声叹息:“……传令四门不得放我弟出城就是,翼德他该是能理解的。”
  话语顿了顿,开口问道:“……军师,我们收降刘璋的士卒加上入川时的兵马,总归也有十一万,粮秣也算充足,与汉中云集的十五万军队一战,有多大胜算?”
  “战胜渺茫,不过亮倒是有战平的办法。”
  看到刘备往来的目光,诸葛亮抬起羽扇指向南方:“送一些金银绸缎给南蛮之地的酋王,让他们出兵与主公联合,这些人有勇少智,正适合送去前线打头阵,用来消磨北地军的锐气,到时主公再以城关据守,可将公孙止拖垮。”
  “如今……只能这么办了。”
  刘备点了点头,抬起头,夜空繁星密布,月辉清冷的正照下来,远去府邸的张飞独自骑马在夜色的街道上溜达,黑夜寂静,周围空无一人,他抬起头压抑的怒吼一声。
  “兄弟有难不救,算得什么手足啊——”
  一颗流光从他仰望的视线中划了过去,消弭在漫天星月之间。
  ……
  襄阳以南,当阳北面的南漳水,山麓间缓坡上,同样有人仰望天空繁密的星河。
  寒风拂过山头,周围林野哗哗的抚响,偶尔下方有亮起一队队火把光芒过去,聚集山头的数千荆州兵神经紧张绷紧的站起来,捏紧了兵器,待那队持火把的骑兵远去后,他们这才稍放松的重新坐下,看着面前点起的篝火发愣出神。
  襄阳一战后,他们在万军围困之中随主将突围而出,直奔当阳,如果公安的博士仁、江陵的糜芳能过来支援,便可一起转道夷陵山道,过巫县进入蜀地这条捷径,然而南下后,还未等到二人援军,就在编县被北地骑兵追上,混乱之中,只得上山躲避。但事实上,对方基本已经发现他们躲在这里,每日只派出数支小股侦骑在附近游戈,似乎在等待步卒过来攻山。
  如此,怕没人能继续走下去了。
  关羽靠在岩石上仰望夜空,长子关平正给他换去手臂上的绷带,之前襄阳城下突围战力,与赵云、黄忠二人厮斗片刻,就身负三处伤势,有些地方到现在还在渗血。望着星月的视线收回来,关羽听到脚步声走近,转过头去,年约四十,身形修长消瘦的将领正朝他拱手:“君侯。”
  “你伤势如何?”
  名叫赵累的将领是襄阳守将,魏延、蔡瑁诈开城门后,他在城中护着刘备、关羽、张飞家眷先冲了出去,但行程较慢,最后在南漳水一带与冲出重围的关羽混杂一起,躲进这片山麓之中。
  “末将无碍……”
  关羽微微点了点头,“其他人都逃了出去吧?”
  “主公和君侯、三将军的家眷都过去了,眼下该是能到荆门山了……”
  “那就好,那就好……”
  关羽的声音停了下来,山头陷入安静,片刻之后,他轻声开口:“不用担心,待天明之后,随我突围就是,大兄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糜芳、博士仁的援兵也该快到了。”
  “……我们能冲出去的!”
  他望着满天星斗,又重复了一句:“会冲出去的。”


第七百四十一章 血染荆州(下)
  “君侯,末将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银霜铺满山头,照着地上的身形缓缓起来,看着开口的赵累片刻,“我知你想说什么,关某从军二十余年,虽也有过败仗,但从未舍弃麾下将士独自逃亡,明日突围就可抵达临沮,再上山麓一路朝西北就是上庸,再则糜芳、傅士仁二将也可为我们拖延片刻,一切还来得及。”
  “……君侯啊……末将担心的就是二位将军来不及。”赵累望着这片山头篝火前疲惫聚拢在一起取暖的士兵,摇了下头,拱手道:“我等本就无名的小卒死了就死了,没什么人挂念……而君侯不同,身系荆州安危,又是主公的手足兄弟,断不能有失,明日我与众人保君侯突围!”
  躺在不远的壮汉艰难的爬起来,黝黑的脸上也落下坚决:“末将周仓,保君侯突围!”
  “父亲。”关平重重供起手来。
  下方,一道道士卒的身影也在摇曳的火光里起身,朝着这边拱手:“我等愿保君侯杀出去!”有人在士兵里喊道:“君侯!他日得援兵回荆州,还请帮兄弟收敛尸骨,葬在襄阳城外——”
  “胡闹——”
  关羽将偃月刀呯的拄在岩石上,微微有些泪渍的目光扫过他们,陡然笑了起来:“战事还未到最后一个,尔等岂能轻易言死!明日再等糜芳、傅士仁一阵,不管最后他们来不来,我们突围临沮,一起随关某回蜀地。”
  ……
  深夜,大地传来沉闷的响动。
  清冷的月光照拂起伏延绵的山势,银霜的地面有一只只马蹄、脚步奔行过原野、山林,踩出轰轰行进声响,越过当阳朝更北的方向过去,一簇簇火把光下,有骑士发出催促的声音。
  “快!快!”
  “襄阳失守,君侯孤立无援,北地公孙止的兵马可不是那么好应付,尔等都打起精神来!”
  马背上糜芳握着剑柄兜转马头不断朝面前一列列奔跑过去的士卒呐喊,随即话语停下,招来传令兵:“去侧面看看傅士仁的兵马到了哪里!若是还在后面,催促他加快脚程,若君侯有什么三长两短,主公绝不会轻饶我等。”
  “是!”那传令骑兵拱手离开片刻,就折返回来,与他并行的还有一骑,正是刚刚口中提到的傅士仁,“你怎的过来了,兵马可有跟上?”
  来将勒马停在对面,待糜芳话语落下,只是看着他,沉默片刻:“糜将军,某问你一个问题。”
  “何事?”火把闪烁,照亮两人之间,糜芳眼皮抖了抖,见他神态有异,籍着昏暗伸手悄悄握住了剑柄,“只要本将知晓的,定当知无不言。”
  傅士仁余光瞄了他一眼,将马头摆开拉出两步距离,话语开口:“晋王三路兵马南下,这中路军就有十万,更有温侯吕布亲率,一月之内拿下荆州半境,如此一来,荆州可还能保全?”
  “不能!”
  “关羽兵败被围,你我救援缓慢,你说往后主公可会问罪于我?”
  “……”糜芳沉默里,剑柄捏紧缓缓拔出,“……不会。”
  博士仁摇摇头:“糜将军自然不会,你有亲妹在主公床榻之间,有兄在主公左右亲随,而我不过无名下将,若要担责,某必然首当其冲。”
  锵的一声。
  行径的一队队士卒停下脚步,目光朝这边望了过来。就见糜芳拔剑在手指着对面:“傅士仁,你这是要反了?!”
  “某就是要反了!”傅士仁声音陡然拔高,拔刀厉声道:“这荆州都快没了!就连关羽都没路走了,你我可还有路走?不反过去,想死在这里?!”
  下一秒,糜芳口中怒吼“啊——”的一声,纵马冲上去,刀剑呯的一声交击溅开火星,傅士仁策马拉开一段距离,他哈哈大笑起来:“糜芳,你完了!”
  声音落下,四周黑色里陡然亮起一圈火把,将四下围了起来,数支千余人的骑兵交织成圆渐渐缩拢,已去往前面的糜芳麾下士卒被逼的层层退回,缩紧了阵型,阵中有人想要挽弓,刚抬起手臂,就有箭矢唰的飞射而来,将身体钉死。
  阎柔将弓丢给亲卫,提枪促马来回徘徊几步,看着那边对峙的二人:“糜芳,傅将军早已投到晋王麾下,尔何不也降了,省得身首异处。”
  “原来你早已投降,卖主求荣之辈!”
  “糜芳!你想死,某可不陪你。”傅士仁警惕的看了看靠过来的江陵士卒,后退几步说道:“……你也有家有室,就真舍得死?那诸葛亮还有兄长投到江东,你也有兄长在刘备那里,而你降晋王,又有何不可?糜家世代行商,不就想有一天能像世家那般?现在就是好机会啊!”
  糜芳捏着剑柄,盯着对方许久……然后,动摇了,半个时辰之后,他放下了武器。
  ……
  天蒙蒙发亮。
  关羽拄着青龙偃月站在山头,轻抚长髯,望着阳光一点点吐露出来,金色的阳光里头发变得花白,他用染血的布帛轻轻擦了擦甲胄上的泥痕,周围士兵、将领也都一一聚拢过来,他们望着下方,山林震动,敌人的身影走入了视线。
  “随我杀敌。”他戴上铁盔,轻声道。
  周围的声音齐喝:“是!”
  ……
  东方渐渐泛起亮白,柔和的晨光在云隙绽放下来时,越过延绵的山峦,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士兵犹如蚁群般进入山林,朝某个山头合围过去,无数身影涌过去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厮杀呐喊声已震响了山麓,燃烧留下的黑烟飘上天空,不时有箭矢从上面零星的落下来,钉在松软的泥土上,或铁盾上响起呯呯的声响,一名名幽州、辽东步卒顶着盾牌掩护身后还击的弓手缓缓向上一点一点的推进。
  也有点燃的箭矢夹在箭雨之中从四面八方抛向山头。
  呯——
  大刀斩断一支射来的火箭,关平大口大口的喘气,已有裂纹的甲胄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半个披膊,这片烽烟的晨光里,他眯起的视线之中,人潮不断呐喊着从下方涌上来,己方三千余名士卒分散周围组成阵线,然而依旧在对方推进的锋线上不断倒下,几乎人人带伤。
  他身旁,一道身形越了过去,步履踩陷泥土的一瞬,沉重的青龙偃月刀呼啸劈斩而下,将一名辽东士卒连人带盾斩飞出去,身体朝缓坡落下时,在半空分裂成两段,花花绿绿的内脏洒了数名辽东汉子一脸。冲来的青色身影一把按住一名正后退的荆州士卒,陡然将他拉开,躲避正面刺来的两柄长矛,抬手又是一刀斩出,两柄铁矛断裂,刀锋轰的一声落下,溅起泥屑。
  “战事还未就此结束,儿郎们,坚守这里,等待援军!”
  青龙刀嗡鸣,长髯抚动,正是关羽。
  “关君侯,你怕是等不到援军了。”
  人潮蜂拥的深处,厮杀的呐喊声亦如决堤般的洪流汹涌澎湃,几名骑马的身影被拱卫着出现在下方,那说话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到山头。数柄长矛刺来,关羽身边亲卫迎上去,他回身抬头,便是见到了下方的吕布,以及对方左右两边骑马的熟悉身影——傅士仁,以及羞愧垂首的糜芳,他眼眶几乎怒睁出血来,紧绷的大腿上枪伤也都迸裂开。
  关平在侧旁也看的清楚,随后的闭上眼睛,绝望的怒吼:“啊啊啊啊——”
  另一侧,赵累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与周仓对视一眼,然后持着兵器拔腿朝前方狂奔起来,声音高亢、绝望。
  “儿郎们,随我保君侯突围!”
  歇斯底里的坚决充斥一切。
  原本还在厮杀的锋线,一名名荆州士卒丢下对手,转身朝二将身后追了上去,歇斯底里的呐喊顷刻间爆发开来,关平奋力推搡父亲上马,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声音:“父亲走啊!”转身,提着大刀随着部下狂奔法人方向发起冲锋,几步,他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父亲,就让二弟、三弟替儿子尽孝吧……”
  关羽骑在马背上,望着一拨拨士兵、周仓、赵累、他的儿子冲向下方延绵无尽的人海。凤眼微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走不了了。
  眸子睁开!
  战马轰然嘶鸣咆哮,旋起泥泞,朝着下方直扑而去,一名辽东步卒正抵御冲下来的荆州兵,盾牌挡下对方发狂劈下的刀锋时,马蹄轰鸣响起在附近,他抬头,龙首吞吐的刀锋在视线里放大,随即视野飞旋,高高抛了起来,看到一抹青色冲进了黑压压的人海中,斩开人浪——
  “关羽冲下来了,杀了他!”
  魏延的声音响起在阵中,作为中路军里,武艺也算拔尖的大将,他怒吼一声,拖着龙雀骑马穿行过周围涌动的人浪,照着迎面冲下山坡的关羽扑上。黄忠行走人群,也将箭头瞄准了那边;成廉、魏越、宋宪、甚至混迹人群中的马忠看到独骑冲来的身影挥起兵器一齐拦了过去。
  偃月势沉,划过空气都带起了呼啸的嗡鸣……血肉撕开、筋骨断裂的声响随着沉重的青龙刀不停在人的身上爆开、四溅飞洒,溅在脸上、长髯上,关羽紧抿双唇,一声未吭,硬生生的杀入了拥挤的阵线,无数的北地士兵还在涌来。战马上青龙刀呼啸斩下,龙雀乒的一声炸响,直接从魏延手中抛飞,他整个人都被打下马来,落入人堆。
  关羽的后方,周仓浑身染血,一只手臂无力的垂了身侧,大刀艰难的挥舞,还是随着部下奋力朝前推进,看到冲入敌阵的身影,眼泪混着血迹流了下来,呐喊:“君侯!等等末将啊——”
  名叫赵累的将领眼眶发红,高举长剑:“弟兄们,随君侯冲!”
  关平被拉下马来,翻滚在地上,挥刀斩开刺来铁枪,起身狂奔,随后被推来的数面盾牌顶在中间,大腿被不知哪里斜刺过来的一柄长枪钉穿,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双目含泪望着前方,一片片人影奔涌之间那道身影,“父亲——”
  “——快走啊!”他痛哭大喊。
  晨风拂过山野,哗哗作响的叶子声伴随数千人的厮杀呐喊拔高到了极点,文丑、张郃、邹丹所领的幽州步卒从后面三个方向冲上了山头,而守卫山头的三千荆州步卒还在前仆后继往前方冲撞延伸,不断的倒下,尸体朝前推进中延绵开来。人头攒动,快近吕布所在的位置已只有五十丈,惊人的刀势破开空气,在晨光里划出数道巨大的刀光,兵器碰撞的声响连成一片。
  呯——
  成廉抱着铁枪保持防御的姿态硬生生被一刀劈的后退,撞在士兵身上,双臂都在颤抖,他瞪大眼睛看去的前面,青袍长髯的关羽速度不停,纵马又一刀横挥,魏越、宋宪合力冲上,附近几名辽东士兵也跟着扑上去,刀锋落下将一名士卒劈死,魏越连忙叫了一声“小心!”伸手一拉宋宪,青龙刀从尸体里横切而出,从两人旁边擦过去,直接砍入另一名扑来的辽东士兵手臂。
  一削,断臂飞上天空。
  惊的二将踉跄跌倒时,名叫马忠的将校从侧后刺出一刀,刺入关羽小腿,后者“呃啊——”的低沉发出痛呼,回头,刀柄摆动,厚重的刀背硬生生抽在那偷袭的将领身上,打飞出去。附近有破空声接连响起,血光溅开,枣红马中箭悲鸣,踢着蹄子立了起来,涌来的士兵刺出长矛扎进马腹上,另一道箭矢钉在关羽肩头,只听轰的一下,庞大的身躯坠倒在地,青袍金甲的身影躲开一柄柄刺下、挥砸而来的铁枪、刀锋,沿着地面翻滚几圈,挣扎起身,青龙刀横挥开来——
  扫出一道半月,将围来的士兵迫开。
  而后,刀柄柱在地上,关羽颤颤巍巍的立在那里,袍上沾满了泥土、落叶,头上的铁盔也不知掉到了哪里,花白的头发垂散下来,肩头还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正涌出来。
  “君侯该降了!”前方,吕布的声音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关羽双手柱着刀柄笑了起来,身上甲胄斑驳刀枪擦痕,青袍更是数处撕裂,散乱的头发、斑白的长髯也有猩红的鲜血滴下,颇为凄凉。他笑容渐渐收敛,慢慢阖上双眼……兄长、翼德,我这一次就不走了……也走不动了。
  不久,他睁开眼看着对面的吕布,轻声说了一句:“……关某岂会……投降……”随后,脚尖一踢,抓起偃月刀横在身侧,厉声大吼:“今日……只有战死的关羽,没有投降的关云长——”
  拖着刀锋,步履蹒跚的迈开的一瞬,迎面一支箭矢钉来,走动的身形颤了下,一滴一滴的鲜血落在地面,摇晃的身形继续前行,然后又是一箭射来,噗的声响钉入大腿,关羽瞪着眼睛拄刀半跪下来,全身都在发抖,花白的头发仰起,呐喊:“吕布!你杀了我啊——”
  箭矢再次飞来,声音戛然而止,半跪的身躯握着刀柄轰然倒下。
  “父亲——”
  “君侯——”
  远方有凄厉的声音传来。
  ……
  吕玲绮微微张着嘴看着身边的父亲,吕布哼了一声,“这般看着为父做什么,只是人老了,心有些软罢了,见不得这种场面。”说罢,将弓丢给她,转身带着憋着笑的张辽离开。
  骑马离开的背影,还朝后面挥了挥手,发下命令:“关云长忠义,还有他部下也不错……死了可惜,把他们都绑了,别弄死啊。”


第七百四十二章 秋来
  八月入秋,空气炎热,漫天遮掩的云迹下的是围绕汉中延绵的山峦,翱翔啼鸣的苍鹰俯瞰过下方大地,冰冷的瞳孔里映出大地上数十道长长的烟尘交织而过,一队队骑兵疾驰蔓延原野,不时有部分巡视过后奔入延绵十里的庞大营寨,那是十五万来自北地的兵马驻扎汉中所在。
  马蹄奔入辕门,踩出的轰鸣、暴喝“驾!”的声音从未停下,十骑为一队的斥候直接越过几道关卡,带着消息去往骑兵驻地交接,四周隐约还有校场传来的阵阵呼嗬声,数个大校场,全是密密麻麻的士卒整齐排列,在高台上的将领声音里,操练战阵厮杀的要领。
  最中央的大帐周围,近卫狼骑促马在徘徊,目光不时巡视路过的每一个士兵,再过去,就是虎卫营的重甲盾卫,按着刀柄把守各个关卡要道,和帅帐四周,随处都能见到巡视而过的士兵,严密森然到了极点。偶尔有风吹过来,卷起帐帘一角,能看到此次南下所有将领、谋士都笔直端坐两侧,安静的望着首位上,着白狼肩头铠,步履覆甲叶的晋王靠在椅背上,看着手中情报,声音也在低沉出口。
  “这是蜀中张任传来的消息,刘备已拿下成都,蜀中有一半文臣将领倒向他,作为晋王、太尉,这点孤并不想看到,但作为下棋人,未必没有意思。”
  公孙止放下情报,让李恪给下方诸人传阅,这是他向来的习惯,也是这种习惯,让人感到这位晋王的信任,毕竟不是谁都能随意坐在帐中一起看军中机密。众人传阅情报中,许褚打发一亲卫进来,在李恪耳边低声几句,后者来到首位近前将话传达过去,大椅上的晋王将桌上熟肉切下一片,放入口中:“让他在外面等着。”咀嚼中,便是对下方诸将问道:“你们觉得接下来怎么打?”
  “那还用说,还是老规矩。”马超看完丢给一旁的潘凤,“……过了绵竹,成都就是平原,原野上就交给我西凉铁骑,到时候大王可要给超封侯啊,可不能让潘无双这厮整天左一个‘本侯’右一个‘本侯’,让人烦躁。”
  潘凤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你想封侯,攀扯本侯做什么!”
  “大王,你看!这厮不就说了嘛!”
  帐中一片将领大笑起来。郭汜放下素帛,在持续的哄笑声里,目光严肃:“既然张将军在外游击,正好作为策应,佯攻绵竹,为我们南下蜀地攻取白水、葭萌二关,争取时间……不过,到时候,老郭也可否封个侯来当当?”
  “还有我……”这是典韦的声音,片刻,帘子外的许褚也探进半个脑袋:“褚也想……”“你们当封侯是什么,大王岂能随随便便就封出来……”潘凤急的站起来挥手大喝,下一秒就被马超一把给拉的坐倒在地,一时间帐内闹哄哄起来。
  “好了!”首位大椅上的身形放下手中切肉的小刀,朝他们按了按手,下方诸将这才重新坐回去,潘凤揉着不知被谁掐了一把的脸,从地上起来时,公孙止擦了擦手:“拿下西蜀,封侯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孤外面还有事,吃完就赶紧滚回各自队伍里,下次别来蹭饭了。”
  他起身走到帐口,回头对这些大将们问了一句:“战事要抓紧了,这个秋末能不能把西蜀拿下来?”
  “大王就放心吧,你要刘备脑袋,我们都给你取来。”
  “那就好,你们继续吃。”说完,公孙止这才满意的走出了大帐。
  ……
  营地中,张鲁带着胞弟张卫走过一顶顶帐篷之间,隔着木栅远远的看着校场上一名名挥汗如雨的士兵,那整齐的动作,爆发出来的呐喊,他耳膜都被震的嗡嗡发鸣,血管仿佛都变得滚烫。之前决定依附后,他便是已经将汉中郡所辖九县的户籍、粮册、军队一并移交了出去,而眼下则是第二次过来,毕竟新降,多少要与晋王公孙止多走动走动。虽然第二次来,但身处这座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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