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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30-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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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完淳摇摇头说:“若有人这样说,必是发了狂病。天下安有这样的道理……不过,郑先生,你这话又让我想起一事……唐时张九龄上书曰‘不历州郡,不拟台阁’,这大概也是先让士大夫能治一国,而后才让他们平天下吧?”
“小友才思敏捷,一下子能想到这里,真是闻一知十呀!”郑森忍不住先表扬了夏完淳一句。然后又道:“知有真假。小友已经知道了。有些人虽然饱读圣贤之书,但是不过如我昔日闻渔父之言,虽然说是知道,其实不知。科考之类,能中榜者,有真知的,也有假知的。而且,假知者还不知道自己所知为假。单靠几篇文章,不过是听其言也。以夫子之至圣,以言取人,亦有宰我之失。天子又如何能分辨得出谁是真知,谁不是真知呢?夫子曰:‘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前朝选宰相,必使历任州郡,是‘观其行’也。治天下之道,至大至难。而人之才德,也是点滴积累而来,只要是真知,又有何贱?”
“若此,夫子何以小樊须?”夏完淳顿时又问道。
郑森此时觉得这个小神童还真是不好对付。他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和你讨论一番,不过这些事情,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说不得,就还要秉烛而谈。这大门口却不是谈这些事情的地方。”
第九十六章 神童(2)
听了郑森这话,夏完淳先是一愣,接着笑着一揖到地道:“却是我失礼了,先生里面请。”
“无妨,见到一个能和我砥砺学问的人,我也很是高兴。”郑森也说道。
夏完淳便让仆人开了门,又让人去禀告自己的嫡母盛夫人。夏允彝不在,盛夫人自然不便出来招呼郑森,不过也隔着帘子,向郑森表示了欢迎。郑森也满口称赞夏完淳的聪慧和学问,并表示在和他的交谈中自己也获益良多。盛夫人也叮嘱夏完淳要好好的和郑森学习。
接着夏完淳就将郑森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让仆人送上茶来之后,他就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先生可以说说夫子为何小樊须了吗?”
“呵呵。”郑森笑道:“小友,夫子说‘君子不器’,又说子贡乃是瑚琏之器,此何解?”
“《易经·系辞》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当有志于道,而不能满足于让自己成为一个器具。所以夫子说君子不器。”夏完淳想了想回答说,“至于子贡,孔门之大贤也。然还未能真正得道,故而夫子谓之瑚琏之器。虽然未到至善之境,但也算不错了。”
“对呀,以子贡之贤,夫子犹以器比之,其意何在?当是想要鼓励子贡,使子贡知道所学尚有不足,当更进一步,自器而至于君子之不器。”郑森道,“若樊须,问稼圃之事,所为者何?不过欲为一耕作之器。而夫子知樊须之才不止于此,而惜其志未在道。故小之。夫子所小者,樊须之志,非小稼圃之事。盖稼圃,天下之本也,天子犹是百官为劝农之事,安能小之?若樊须所问,非独自家如何耕作,而能及于如何使天下之农夫皆善稼圃,夫子当大喜,何至有小人之说?所以君子不器,是君子不能满足于只能做一器只用,不是君子不能当一器之用。比如我这船,若是我研究它,只是为了自己有条快船,那就真是小人。”
“那先生研究这些,难道还有什么大用吗?”夏完淳问道。
“知道水的性质,将来自然有用,有大用。小友可知道‘不龟手之药’的故事?”郑森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
“完淳知道。”夏完淳回答说。
“不龟手之药”的故事出自《庄子·逍遥游》,说的是有一家人有一种祖传的,能在冬天防止手被水冻裂的药物,靠着这种药物,他们世世代代做着帮人家洗衣服的事情。后来有人花钱从他们那里买走了药方,却用来帮助吴国在冬天里和越国水战,大破越军,吴王裂土封之。同样的药,在有些人手里,就只能帮人家洗衣服,换个人就能获得裂土的封赏。
“既然知道,就不必急着问这样的问题。”郑森道,“董仲舒曰:‘明其道而不计其功’,非鄙视事功,立功,三不朽之一也,安能不计?不过是说若道已明,则功自然而成,不待另外去求。其实正如阳明先生所言,知便是行一般,道与功其实也不能完全分开。道是内核,功是表现。若不能有功,必非真有道;若真有道,必能成功。比如说,明了了水性,做造船匠,能有功,做转运使,做巡河使,做水军都督就不能有功吗?君子得道,虽非器,但可当万器之用。知识本身并没有高下之分,如何用它,才有高下之分。”
夏完淳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先生所言好像也很有道理,完淳找不出问题来。只是是不是就是对的,完淳却不知道。当初完淳看朱子的书,也满满的全是道理,只觉得毫无破绽,后来看阳明先生的书,又觉得朱子各种不对。小子见识不足,不敢说先生的看法不对,也不敢说对,怕是还要等家父回来再向家父请教了。另外,桐城方密之先生早些时候也来过这里,和家父以及陈先生唱和,还抽空教了我一些三角学。方先生说,当世三角之学,无有能过令尊者,当时方先生送了我一套令尊翻译的《论各种三角形》,还附有令尊给这书做的注解的。只是当时方先生来去匆匆,来不及指点我这些。后来我自己看这书,很多地方想不太明白,只是家父和陈先生也不是很明白。先生家学渊源,对这个一定精通,小子正有些问题要请教先生。”
“三角之学,初看起来不是很难,但深入研究下去,确实有些地方不太友好。”郑森说道,“我也不敢说全都懂得,不过我很愿意和小友一起研究一下……”
结果,郑森在松江整整呆了五天才告辞离开。临行时还送了一条“飞燕”号的模型,一套《天体运行》,以及一部制作精良的望远镜给夏完淳。
对于这一趟没能见到夏允彝和陈子龙,郑森很有点遗憾,因为这两个人都是郑森觉得将来或许能有用的人才。不过能见到夏完淳,也算是让这个遗憾稍微弥补了一点。
接下来的行程,“飞燕”号就不太好用了,因为“飞燕”号虽然相对较小,而且用的是能够顶风航行的纵帆,但是它毕竟是海船,它不是为了内河航行而设计的,比如说,它就没有划桨,完全只能靠风力航行,这在海上倒不是问题,但要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就非常不方便,不灵活了。而如今的长江上船只很多,相比之下,不是很灵活的“飞燕”号要是继续溯江而上,怕是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所以郑森到了这里也只能换上江船,继续往南京去。
“在将来,进入长江,以及其他河流作战,或是利用河流作为运输线路支持陆战,都会变得非常重要。我家的海船,包括我现在正在建造的那些海船虽然至少在亚洲这里,绝对算得上是‘船坚炮利’,但是要进入长江作战,恐怕还是有些麻烦。而要进入更小的河流,就会更加的艰难。也许我应该让他们提前进行内河战船的预研了。”站在船头,郑森望着滚滚长江,这样想着。
“那边是崇明县吧?”郑森指着远处的一片大沙洲问道。
“少将军,正是崇明县。”跟在他身边的海大富回答说,“说起来这些年来,崇明岛倒是变大了不少了。”
“崇明正在江口,将来必定是兵家要地呀。”郑森感叹说。
关于这一点,海大富并不太懂,所以也没有接口。
过了一会儿,江风渐渐的大了。海大富说:“少将军,风大了,还是进船舱去吧。”
……
乘坐江船,逆流而上的速度就慢多了,从松江到南京,足足走了六天。
船到南京,早就有先期到达的郑家的人备好了车,等在码头上了。郑森下了船,就上了马车。海大富问那个带头的道:“住处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我们在玄武湖边买下了一处院子,距离国子监也不远,院子虽然不算大,但却也精致安静。”那人回答说。
“原先的主人是什么人?”海大富又问道。
“是一个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商人。”那人回答说,“屋子我们都收拾干净了,海大叔您大可放心。”
“嗯。”海大富点了点头。
不一时,马车就进了南京城,一路上郑森看到南京城中,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的确是远胜过别处,便是泉州,虽然也算繁华,但也难以和南京相比。
“不愧是‘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只可惜……”郑森微微的叹了口气。
“大少爷,前面就是国子监了。”马车外面传来了海大富的声音。
“哦,多谢大富叔。”郑森朝着那边看去,之间一座三间的牌坊立在那里,上面镶嵌着三个鎏金的大字,道是:国子监。
“原来就是这里呀。”郑森点了点头。不过马车却不能往那条街上去,只从旁边一转,绕进了另一条街。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又走了一刻钟,便看到一座宏伟的古寺。
“大少爷,那就是号称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鸡鸣寺。那寺庙的匾额,却是本朝太祖亲笔所书。大少爷以后有空了,也可以进去看看。”海大富又道。
“海大叔,多谢你了,你对这里很熟呀,以后我要出去,不担心会迷路了。”郑森笑道。
“我当年还没有跟着大老爷的时候,做过行商,来过南京一两次。”海大富回答说,“不过我这人记路却是一绝,只要我去过的地方,怎么走,旁边有什么,哪怕过个几十年,我都记得。”
“海大叔这也是一样本事,了不起的。”郑森笑道,“只是不知道这本事将来阿福兄弟学到了不?”阿福是海大富的儿子,如今在一条捕鲸船上当着二副。
“他还不错,不过他虽然开船的本事已经超过我了,但要说认路,他还是比不过他老子我的。不过比他妈可强多了。我那婆娘,就是在安平那样巴掌大的地方都能迷路。要是到了这里,让她一个人上街去,怕是立马就要走丢了。”说到儿子,海大富也高兴了起来。
这时候赶车的人也开口了:“大少爷,前面门口有棵柳树的那个院子就是了。咱们就要到了。”
第九十七章 秦淮
马车在那座小院的黑漆的门前停了下来。郑森下了车,看到这小院门不大,两扇对开,门上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生铁门环,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多的装饰。显得很是朴素。只是院墙很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这时候就有仆人开了门,郑森进了院门,才发现,这个小院其实并不像外面看到的那么小,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进了门,迎面是座用太湖石垒起来的小假山,权作屏风只用,假山的一旁种着几棵桃树,如今开得正艳,另一边还有一株西府海棠,只是还没到开花的时候。绕过假山,便是厅堂,厅堂也不算大,正当中挂着一幅牡丹图,色彩艳丽,富贵逼人。郑森见了,不免皱了皱眉毛。
“大公子可是看这画不好?”那个领着郑森进来的仆人忙道。
“太过浮艳,不是读书的地方该有的。”郑森道,“这是原来的主人家留下来的吧?”
“是的,小人立刻就让人把它取下来。大公子可要让小人另外再换一幅来?”那人忙说。
“你叫什么?”郑森问道。
“小人姓王,单名一个福字,家里排行老三,因而人家都叫我王三。”那人恭谨的屈身答道。
“嗯,王三,这画不是不好,只是挂在这里不好。你让人把它收起来就是了。至于这里,就先空着吧。”郑森说,对于这些仆人们的审美水平,郑森可没有多少信心,要任凭仆人们挑选,怕是搞得不好,挂个赵公元帅上去都不为怪。而要让郑森自己去选,郑森还真没这个时间。而且,上辈子是个理科生的郑森,在艺术品欣赏方面其实也不是很在行。所以郑森觉得还是先空着最好,反正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邀请陈洪绶来这里一行的。陈洪绶先生乃是著名的画家,到时候请他画上一副画,岂不是更好。
绕过了厅堂,后面就是后院了,一到后院,郑森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后院中竟然有很大的一片很大的池塘。池塘面积不小,池塘四周种着些垂柳,如今这些柳树也刚刚吐出嫩黄色的小芽,在池塘浅一些的地方种着些荷叶,荷叶也才刚刚长出来。在池塘的中间建有一个小亭子,还有一道弯弯曲曲的栈桥可以通到那里。
“这个池塘是从玄武湖中截取来的吧?”郑森问道。
“大公子说的是。”王三回答说。
起居和读书的地方也就在池塘边的几棵大柳树下面。环境倒是相当的安静。
……
第二天一早,郑森先是去国子监报了道,然后上了几节课。上课的先生们据说都是大儒,只是这些人在郑森的记忆中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印象。到了下午,散了学,郑森便依着陈洪绶的来信中提到的地方去找他。
陈洪绶如今借住在贡院街的一个朋友处。原来这贡院街就在夫子庙旁边,秦淮河的北岸。十里秦淮河正是南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这里的街道虽然按这时候的标准也算很宽的了,但是这个时代并没有战斗力max的城管队,所以这满街上做买卖的侵占街道摆摊的现象也很严重,加上人又格外多,所以到这里,就坐不了马车了,只能是先坐船沿着十里秦淮河到贡院街的码头,然后徒步过去。
郑森的小船刚靠近码头,就见一条画船从后面缓缓行来,从画船上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不一会儿画船就近了,竟是和郑森的小船前后脚的靠上了码头。郑森带着海大富上了岸,真要找个人问问路,就突然听到有人喊道:“那边的可是郑森小友?”
郑森赶忙回头一看,就看到周伯符正从站在那条画舫上。
周伯符见果然是郑森,赶忙几步下了画舫,赶了过来,拉住郑森的手道:“小友如何到了这里?难不成小友如今也大了些,知道了一些好玩的事情了?”接着他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郑森一番,又摇摇头道:“小友长高了不少,也有些大人的样子了,只是有些事情虽然好玩,却还是早了点。而且小友要是想玩,改在那边上岸,却走错地方了。”
听了这话,郑森只觉得哭笑不得,便回答道:“我如今做了监生,来南京读监。来这里时来拜访陈洪绶先生的。他写信说,他如今就借住在这贡院街上。”
“原来如此。小友你幸亏是碰到了我,要不然,说不得就要白跑一趟了。这陈洪绶虽然住在这贡院街,但你到了他的住处,十有八九是找不到人的。说不得,这厮就和张宗子等人一起,跑出去喝酒了。倒不如,你跟着我,直接去对面的旧馆里去寻他,却是更方便也更快一些。”
隔着秦淮河,对面就是著名的珠市旧馆了。在这个时代,这里是全大明最为著名的烟花之地,“白骨青灰长艾蒿,桃花扇底送南朝”,这时候,不知道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正在这里上演呢。
郑森想了想,知道周伯符说的多半不错,但还是说:“陈先生住的地方距这里不远了,还是先去看看的好。”
“也罢,”周伯符说:“我便先带你过去看看,省的你还要找人问。”
接着他又转过头,向着画舫上喊道:“小月,让画舫稍微等我一下,我带这位小友去一下,马上便回。”
很快画舫上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是:“公子只管去,让画舫在这里等等就是了。”
“小月真是善解人意。”周伯符赞道,又对郑森说,“小友且跟我来。”
周伯符显然对这贡院街十分熟悉,他带着郑森穿过了一条小巷子,就到了一处人家的门口。
“陈章侯就住在这里。”周伯符一边说,一边上去拍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童子露出头来。
“周公子?你找陈先生?陈先生一早就和张宗子先生出去了。”那童子显然也认得周伯符。
“如何?我说的不错吧。”周伯符转过头来对郑森说,接着他又转头对那童子说,“这是福建郑森,我是带他来找章侯兄的。章侯兄回来了,你便和他说一声……嗯,阿森,如今你住在哪里?”
“住在玄武湖那边……”
“住得这么远?不如我在这边帮里找个房子吧。”周伯符笑道。
“多谢周先生了,那边清净,我觉得很好的。”郑森回答说。
“嗯,陈章候如今和张宗子在一起,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如今还早,我带你去找他好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容易的。”周伯符这样说着,就转头朝那个童子笑笑说,“刚才那个地址你记住了吧?”
“记住了。”那个小童回答说。
“如此,我们走吧。”周伯符对郑森说。
……
周伯符带着郑森上了那条画舫,刚进船舱,便有人道:“周兄去了许久,让我等在这里等着当罚酒三杯。”
周伯符听了,也笑道:“让尔等等着,乃是尔等的荣幸。便是三滴酒也不当罚。只是让小月月等了这么许久,别说只罚酒三杯,便是三十杯也是应该。”说着便拿起酒壶自斟自饮的连干了三杯。
“周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走了过了,从周伯符手里接过了酒壶问道。
“小月月,这就是我提起过的郑森小友,莫看他比你还小,但当世之中,要论数学,天下不做第二人想。我是远远不如。”周伯符笑道。
“阿森,这是杨月姑娘,杨月姑娘唱曲乃是南京一绝,你不可不知,这是章余章公子,和你一样,也在国子监读书。这是胡公子……”周伯符又向郑森介绍起了同坐的人。郑森赶忙一一见礼。
介绍完了座中之人,周伯符又问杨月道:“小月月可能让画舫顺路送我们去眉楼?”
“你要找顾横波?也不怕人家把你这专门偷窥良家女子无行之人从楼上扔下去。”杨月却笑着这样说道。
“小月月,不是我要找顾横波,而是我这位小友要找陈章侯。你知道陈章侯这些日子和张宗子混在一起,打着画美人图的旗号到处乱跑。如今听说就在顾横波那里给她画像呢。而且顾横波才不在乎有没有人偷窥她呢……”周伯符赶忙解释到。
“我看你是没本事上眉楼,想要借着带着别人去找人的机会混到眉楼上面去吧?”杨月有些不高兴了,两根眉毛也立了起来。
“小月月,我只是送郑森小友过去,别无他意呀……”
……
杨月虽然不太高兴,不过还是把周伯符他们送到了眉楼附近的码头。周伯符带着郑森上了岸。
“阿森,你看那边的那栋楼,就是南曲第一顾横波所在的眉楼了。陈章侯和张宗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这里。”周伯符指着那边的一座小楼说道。
周伯符、郑森和海大富就朝着那座小楼走去,这时,一阵风吹来,将一阵歌声吹进了他们的耳朵:
“无可奈何花落去,步过小桥人尽处。二十四番风,莺啼怨落红。远山青可数,取作眉儿谱。蝴蝶怎生忙,天晴花草香。”
第九十八章 南曲第一顾横波(上)
听到这歌声,周伯符停住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还轻轻地用手打着节拍。一曲终了,有过了好一会儿,周伯符在感叹道:“真不愧是南曲第一,着实是余音绕梁……可鄙、可叹呀!”
“这曲子唱得很好呀,怎么可鄙可叹了?”郑森不解的问道。
“哦,我说的不是这曲子唱得可悲可叹,而是说写这曲子的人可鄙、可叹。小友,你可知道,这曲子是什么人写的?”周伯符问道。
“不知道。”郑森要摇头说,老实说,戏曲之类的东西,上辈子的时候,郑森就欣赏不了。到了这辈子,也是一样,昆曲这样的高雅的玩意儿,郑森还真是喜欢不起来。所以对于谁写了什么曲子,他更是不太关心。
“这曲子是阮大铖写的。”周伯符又叹了口气,“这是阮大铖的《燕子笺》。”
这么一说,郑森倒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阮大铖原本是东林党的人,而且是东林党党魁高攀龙的弟子,根正苗红的东林党人。后来在打倒方从哲引入的非东林阁老史继偕等人的“斗争”中立下头功,因此名列东林骨干,在《东林点将录》中绰号“没遮拦”。但是后来,因为分赃不匀,原本说好了要给阮大铖的吏部给事中的位置给了别人(魏大忠),而东林党的几位头领只打算给阮大铖一个工部给事中做。在六部中,吏部地位最高,工部地位最低。阮大铖自然不满,便走了魏忠贤(当时魏忠贤还没有太冒出来,阉党和东林的对立什么的自然也还不存在)的门路,当上了吏部给事中。
然而,不服从党的领导,自己去走别的门路,就是不忠的表现。于是阮大铖立马就从东林党的同志,变成了叛党的叛徒了。而叛徒,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了。结果阮大铖在吏部给事中的位置上才干了不到一个月,就不得不弃官回乡了。但从此之后,他的身上,就被打上了阉党的烙印了。
阮大铖这样灰溜溜的回了家,要说心里对东林没有怨恨,大概也是不可能的吧,所以当魏忠贤上台之后,召他回了京师,担任太常少卿,他立刻就去了。虽然在任职期间,他也没干什么直接迫害东林党的事情。但是他在朝堂上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号召其他人背叛东林。任何时候,叛徒都比敌人更可恨,所以东林党人对他自然是恨之入骨。
等到魏忠贤完了蛋,东林党人卷土重来,这个叛徒自然就被打入逆案,虽然案情不算太重,(因为阮大铖当时的确没干什么)但是也落了个“永不叙用”的结果。
阮大铖自然不甘心于此,近些年来,不断地向东林示好,想要重入东林,但是却一直被东林排斥。阮大铖这人贪官,没什么气节,(后来我大清打来了,这货又投降了我大清,人品之低劣可见。)但文学才华却的确非常出色。后世陈寅恪先生在遗作《柳如是别传》中曾有一段谈论阮大铖的文字:“圆海人品,史有定评,不待多论。往岁读咏怀堂集,颇喜之,以为可与严惟中之钤山,王修微之樾馆两集,同是有明一代诗什之佼佼者”。章太炎先生亦曾有评语曰:“大铖五言古诗,以王孟意趣,而兼谢客之精练。律诗微不逮,七言又次之。然榷论明代诗人,如大铖者少矣。潘岳、宋之问险诈不后于大铖,其诗至今尤存。君子不以人废言也”。更有胡先骕先生甚至称大铖为“有明一代唯一之诗人”。
阮大铖在戏剧方面的才华在当时更不做第二人想。后来,一直和东林党走得比较近的张岱,在他的《陶庵梦忆》中,是这样说阮大铖的戏剧的:“本本出色,脚脚出色,出出出色,句句出色,字字出色。”真可以说是赞不绝口了。
阮大铖知道,东林和复社的那帮子风流才子们,都和珠市旧馆的那些当红歌妓们往来密切。这是自然,如是没有添香的红袖,这圣贤书读起来又有个什么意思?而和歌妓们来往的时候,自然少不了要唱唱曲儿,外带着吟诗作画什么的。更重要的是,还少不得要花钱。所以阮大铖使劲的写这些才子佳人,和旧馆的那些歌女、琴师什么的来往,为的就是能重新巴结上东林的人。
阮大铖手里有不少钱,一听说东林或者复社的谁谁谁缺钱了,他就赶紧巴巴的赶上去,送钱给人家,唯恐人家不要。只求人家能让自己重回东林,让他能有机会重新做官。
然而,阮大铖的这些手段,收到的效果却很有限,比如说阮大铖的那些剧本,那些曲子,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所以东林的君子,复社的才子们,在和那些忧国忧民的添香的红袖一起唱和的时候,经常也会听,也会唱阮大铖的曲子。比如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就喜欢让人唱阮大铖的燕子笺,而且,每次人家唱,他都还要加上这样的评论:“真真绝妙好辞,天下无双,可惜,这样的曲子怎么就是阮大铖那条老狗写出来的呢?这条老狗怎么还不去死呢?真是糟蹋了好曲子呀!”
至于送钱,常见的有两种结果,第一种以送钱给侯方域为代表。当时,侯方域想要梳拢名妓李香君,但是,人家李香君毕竟是经过妈妈桑多少年的调教培养出来的色艺双全的美女,这可是需要真金白银投资的买卖事业。你侯方域看上人家了,人家也答应你了。但是,你得从腰包里掏银子出来,除了给妈妈桑的一份财礼金不说,还要在南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大张盛宴,要广告天下,名花有主了!无奈,当时的侯方域公子,囊中羞涩,实在没有几个钱可以操办这个大喜事。阮大铖赶忙巴巴的送钱过来了,只求侯方域将来能给自己说两句好话,至少,以后大家喝酒聊天的时候,表再把骂阮大铖作下酒的调料就好了。侯方域也就拿了银子,梳拢了李香君,接着,过了几天,就传出李香君以拿了阮大铖的钱为耻,把用那些钱买的东西都砸了的故事。当然,侯公子自然也是幡然悔悟,决心再也不给阮大铖说好话了。至于阮大铖的那些钱,嗯,这个,这种坏东西的钱买的东西,砸掉就砸掉了,难道还要侯公子赔回去不成?
至于第二种,那倒是和郑森此刻的事情有了些联系。在原来的历史上,张溥在运作让他的老师周延儒复位的时候,花掉了多达二十万两银子来到处走门路。张溥可没有这么多的钱,这些钱当中的一部分(据说大概有一万五千两)就是阮大铖出的。这事情办成了之后,阮大铖自然觉得自己也算是为复社出过钱,东林立过功了,于是就向张溥要求:你看是不是给我个官当当呢?结果呢?张溥表示,你是阉党,当官就表想了。不过俺张溥是个厚道人,看在你出了这么多钱的份上,我允许你推荐一个人做官,够意思了吧?做人呀,要知足,知道不?于是阮大铖就推荐了后来著名的“奸臣”马士英当了官。一万多两银子,算是买了马士英的一个人情。
如今郑森在这个时候到了南京,只怕为周延儒复位的事情花钱就轮不到阮大铖了。不过一万多万银子而已,对于郑家,算不上什么。而能拿到“干净”点的钱,郑森估计张溥也不会再愿意要阮大铖的钱了吧?
这时候周伯符已经和郑森到了眉楼下面了,周伯符先过去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清秀小丫鬟露出半张脸来。
“你们是谁?可有请柬?”那个丫鬟问道。
“这位妹妹,陈章候和张宗子可是在这里?”周伯符满脸是笑的说道,“若是在,就麻烦妹妹去通报一声,就说南安郑森前来拜访章侯先生。”
那个丫鬟又上上下下的看了周伯符等人几眼,便回答道:“陈先生和张先生都在楼上,你们且等一下。”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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