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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熊猫)-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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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虎学坏了!”离开钟祥衙门后,贺珍仰天长叹。
第20节廷议
先后见过贺珍、郝摇旗等人后,邓名就带领军队向三峡出发。半年前邓名从三峡出发时,身边只有十九个卫士而已,现在跟着他一起回川的,却有三万多男丁,和他们近两万的亲属。看到身后江面上浩浩荡荡的船队,邓名也不禁感慨万千。
因为没能成功留在江陵,赵天霸痛感又失去了一次名扬天下的机会,因此一路上显得闷闷不乐,被周开荒好一通笑话。这次赵天霸的提议同样让周开荒也有些动心,自从离开袁宗第跟随邓名后,周开荒就再也没有统领过士兵,而且以前在大昌军中他只是一个卫队长而已,现在邓名已经统兵数万,估计将来会变得更多。周开荒认为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机会统帅千军万马,一想到此他内心就会很激动,现在周开荒才二十多岁而已,就是在大昌军中也很少会有这样年轻的将领。
除了这批卫士和少数向导外,其他跟随邓名而来的人以前都没有到过三峡,他们虽然也见过山脉,但绝对无法与三峡的地势相提并论。和浙江、湖广的人一样,任堂也是第一次来到三峡,看到两岸宏伟的山壁后,任堂也为之气夺,整天都站在船沿旁观看两岸。
穆潭就站在任堂的旁边与他一起看风景:“虽然我来过一次,但是这里的景色实在是百看不厌,虽然我们福建的山也很雄伟,但比这里还是差了一点。”
“是啊。”任堂竭力仰起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脉:“这里真是天险啊。”
两岸的峭壁提供了许多绝佳的观察位置,江面上逆流而上的船队绝对可以一览无余,偶尔会出现一些江湾和支流,每次见到它们从山岩后显现出来后,任堂都会评价道:“要是在这里埋伏一支船队,绝对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进入了巫峡后,周开荒就兴高采烈地跑出来给大家当向导,把沿途的名胜一一说给周围的人听。路过大宁河口时,周开荒还不停地叹息:“可惜没有时间去一趟大昌了,那里有小三峡和小小三峡,虽然山势稍微矮一些,但因为河面窄所以也不逊色。两岸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在谷底就是仰起头也看不到山顶,最上面窄得马都能跳得过!”
根据行政区划,这里已经属于四川布政使司内,但邓名想致辞时却被周开荒阻止了,他称只有越过夔门才能算真正抵达了四川。
船队继续向前,终于,三峡的入口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两侧的山岩高得好像笼罩在云雾中,随着船队驶近才渐渐显露出来。
“这就是夔门!”随着周开荒一声大喝,船上的士兵纷纷涌到船头,伸长脖子向四川的大门望去:“天下雄关!”
两道笔直陡峭的岩壁夹着一条直上青天的细缝,长江就从缝隙的底部流出来,远远望去,两岸的一人宽的栈道好像紧贴着江面,但其实它们都悬在距离江面几十米高的峭壁上,除了航行以外,这是唯一通过夔门前往奉节的道路。
船只从夔门中驶过时,任堂感到真有一种泰山压顶之感,与这座大门相比,就是江面上的大船都好似蝼蚁一般,更不用说船上的人。
“虽然我看过了,但是再看到还是激动不已。”身边的穆潭和任堂一样,如痴如醉地看着宏伟的夔门,通过夔门后,穆潭突然大叫一声:“这样雄伟的山河,怎么能够让给鞑子?”
任堂高声地发出赞同,觉得穆潭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看,那山上的城,就是白帝城,奉节就在后面的一座山上。”周开荒伸手指向前方,船只从夔门驶出后,眼前的景色好像一下子开阔了很多,周开荒回头冲着船上的同伴们高呼道:“诸位,你们已经到了四川。”
……
北京。
得知邓名返回湖广后,顺治就又为湖广捏了一把汗,这个好像从石头中跳出来一般的年轻人,在不到一年里就搅动半壁,让数省不得安宁。
之前由于郑成功的攻击,清廷不敢让河南绿营前去增援湖广,而是时刻做好驰援江宁的准备;等郑成功被击退后,邓名跟着杀到,导致南京附近绿营损失惨重,山东、河南的兵力开始向江宁移动,一部分已经赶着达素赶到东南,因此河南依旧无法派出援兵赶赴湖广;等邓名退兵后,顺治曾经动过念头让一部分河南兵力南下,但是河南方面表示他们为了增援东南已经耗尽了藩库的军粮,若是要出动河南兵马就需要拨给粮饷。
顺治知道河南说的不是假话,绝对不是故意推托,因为之前几年清廷一直全力维持洪承畴的五千里防线,河南作为腹地和后方不但没有粮食补充,还要调拨物资支援前线。去年清廷全力进攻西南,对河南绿营更是没有丝毫投入。这次一听说顺治有亲征的打算,河南又马上凑出了一万兵力,随着清廷一声令下就全速赶去与达素汇合,这种任劳任怨的精神让北京非常满意。现在河南表示需要粮饷,确实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问题就是北京无法拨给河南粮草,因为东南的损失非常惨重,今年的江西西部的粮食几乎都被邓名拿走了;苏州遭到了马逢知的袭扰,不但粮食都落入马逢知手中,他还裹挟了大批百姓去攻打杭州。从安庆到吴松,江苏的各府守备都需要重建;达素的军马同样需要大量的粮草,因此河南不可能得到需要的物资,绿营也无法南下增援。
邓名率领新胜之师,更拥有大量的船只和粮草,顺治最开始已经有了湖北糜烂的心理准备,但形势远比他设想的要好得多。更让顺治高兴的是,在这次湖北攻防战中,涌现出了一个杰出的年轻人。
“周培公。”顺治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最近这个名字频频出现于御前,此人虽然年轻,尚未满三十,但是忠君爱国,更智勇双全,率领一支规模很小的绿营与邓名大军反复周旋,劫营、伏击日夜不休,而且每次都能及时躲开邓名的反击,虽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胜利和斩获,但却把明军骚扰得不胜其烦。见无法稳固统治,邓名最终不得不黯然返回鄂西,屡立战功的周培公当时也返回武昌,和巡抚张长庚一起站在武昌城头嘲笑铩羽而归的邓名。据张长庚奏报,当时武昌清军一起击鼓,声震霄汉,而明军士气低迷,军中鸦雀无声。
“信赏必罚,才能天下英豪为朝廷效力。”顺治马上做出了决定,正式任命张长庚为湖广总督,对张长庚的各项人事任命也一概准许。至于周培公嘛,顺治记得当初就是他首先发现了前武昌知府的通敌行为,现在又立下这么大战功:“张长庚保举周培公为武昌知府,朕准了,告诉周培公,虽然有人在朕的面前说他还年轻,担心他缺乏历练,但朕看好他,朕看重的是能力和功劳,而不是什么岁数。”
“皇上英明。”索尼称颂道。
而鳌拜眼珠子一转,慨然表示:“皇上,就说是奴才不同意大用周培公吧,为此奴才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听说皇上为他连奴才都狠狠骂了一顿,那周培公肯定感恩戴德,以后一定能为皇上舍死忘生。”
“好,就依鳌拜说的。”顺治点点头,又想了想:“让周培公画像呈进御前,朕要看看这位湖广功臣的容貌。”
“遵旨。”鳌拜了索尼一起答道。之前梁化凤的画像已经送入了北京,顺治看后称赞了一番,说果然是相貌堂堂,不愧勇将之名。由于江宁再次转危为安,顺治心情不错,就任命蒋国柱接任郎廷佐的职务:虽然蒋国柱也是镇江之战的责任人之一,但是现在顺治和旗人们最恨的是管效忠,蒋国柱杀了管效忠这个罪魁祸首后,满人的气也消去了大半,顺治也需要向天下的官吏展示赏罚分明的姿态。
说完了湖广的事情,又说起东南,安庆、池州、太平这三府之前均被邓名控制,松江府被马逢知占领,苏州府除了府城也都被马逢知掠过一遍,镇江府和江宁周围更是彻底打烂。
“既然今年的税收没有指望了,那干脆下旨免去好了。”和崇祯不同,顺治亲政后很注意免税,无论是水旱还是兵灾,顺治一经查实就会赈济免税,满清统治区的农民也因此有一条活路,这大大降低了起义者的号召力。这次东南打的这么苦,顺治就按照之前的对策,这些地区今年的赋税一概免除。
除了江苏,湖北遭遇战火的府县今年的税赋也一样免除,此外还有浙江,湖州、杭州的赋税本来也很可观,但湖州同样被马逢知劫掠了一遍,现在他还在围攻杭州,张煌言已经攻陷余姚,据说现在正在向宁波移动。
看到顺治一口气免了这么多地方的赋税,鳌拜虽然赞同,但心里还是有些肉疼,顺治见状哈哈一笑:“这些地方每年都能提供三百万两银子、四百万石的粮食,一口气都减了,朕岂不心疼?但崇祯的前车之鉴不远,要是强征的话,首先百姓未必还有,都饿死了明年谁去种地?其次,要是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被居心叵测的逆贼煽动一下,马上就是烽火遍地了。”
除了处理这些人事和税收问题外,今天顺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议题,那就是未来的战略规划。
最近一段时间来,达素不停地提出要移师福建,与耿继茂等人兵合一处,攻下金门、厦门,彻底消灭郑成功,一劳永逸地解除海防的压力。
北京朝廷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东南威胁最大的就是闽军,如果消灭了郑成功,单凭张煌言是闹腾不出什么浪花来的,再说等消灭了郑成功,那福建、广东的水师也就可以北上江浙,张煌言肯定无力抵抗。若是郑成功和张煌言的威胁都解除了,那清廷就可以把节省出来的军费投入西南方向,专心致志地对付四川、云南的明军。
现在达素已经启程赶去浙江,有达素在,北京认为马逢知很快就会被击败。
“马逢知不过是乌合之众,顿兵杭州城下也很长时间了,军心、士气都已经不足虑。”鳌拜分析道,根据杭州的报告,一开始马逢知企图强攻,但连续攻打了三天都没能打下杭州,现在已经转入围困。马逢知一开始投入攻城的肯定是他的精锐,这批部队被杭州守军击退后,就意味着马逢知的战斗力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先是攻打苏州不克,然后放弃松江去打杭州,又不克,就是马逢知的旧部,现在的士气都很可疑。至于剩下的军队,那都是马逢知裹挟的百姓,既没有装备也没有经过训练,看到清军大军后很可能一哄而散,就算不溃散打垮他们也不费什么气力。杭州城内的存粮再坚持一两个月绝对没问题,达素肯定能及时赶到:“如果皇上想要攻打金厦的话,那达素就不必返回江宁,直接由浙入闽好了。”
“郑逆好像不会在地面上打仗。”顺治沉吟着说道,以前福建的绿营多次被郑成功击败,从浙江和江苏派去的援军也不止一次地被郑成功击败,虽然满人轻视绿营的战斗力,但本来还觉得郑成功既然赢了这么多场战役,那陆战的能力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但是南京一战彻底颠覆了北京对郑成功战斗力的判断,郑成功十几、二十万大军,被梁化凤三千水手打得丢盔卸甲,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支军队应有的战斗力——为了彰显勇武,梁化凤当然没有向北京仔细分析郑军战斗力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低下的意愿。至于之前的镇江之战,北京只能理解为郑成功交了好运,或者说管效忠实在太过愚蠢——现在管效忠虽然死了,但镇江之战中的旗人军官可没有死绝,顺治已经下令问罪。
“可是金厦悬于海外,官兵容易过去么?”顺治说出了心里的疑虑,取消了亲征后,北京的满、蒙、汉八旗都不再出动,但山东、山西的绿营精锐则继续南下,这些北方绿营加起来会有三万多人,而且拥有大量的骑兵,数目大概在七、八千左右。
“其实隔着也并不算远,”鳌拜这几天也仔细分析过厦门一代的地理,他胸有成竹地对顺治说道:“耿藩和福建水师应该可以把人运过去,而且厦门岛很大,郑逆水师不可能都照顾的过来,以前也不是没有登上去过,但是福建绿营太无能了,连郑逆都打不过,所以占领不了。这次达素率兵前去,不但有勇将,还有近万骑兵,只要上了岛,郑逆就绝无生理了。”
“奴才仔细问过黄梧了,厦门到大陆确实不远,耿藩、福建水师再加上广东水师,一次能够把两、三万兵马运过去。不过,事有万一,所以不可不防。”索尼也赞同让达素前去福建,不过达素带去南方的还有三千满洲八旗,索尼可不希望这些珍贵的满洲兵出什么闪失:“先让绿营上,让水师先运绿营,让达素和旗兵呆在后面,如果郑逆水战厉害,淹死的都是汉军;如果汉军能够上去,八旗再去不迟,再说这次达素身边的可不是没用的福建绿营,而是来自山东、河南、山西的绿营,也有几千骑兵。比梁化凤的苏松水师可要强太多了,说不定不用满八旗上岸,他们就把郑逆剿灭了。”
顺治想了想,点点头:“你们说的对,那么就给达素下令吧,让他打垮了马逆后就移师福建,剿灭郑逆。不过朕有言在先,不管是打马逆还是打金厦,满洲八旗都不许上阵。”
“不许上阵?”索尼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错,就像你们说的,打马逆也好,打郑逆也好,北方绿营就够用了,八旗没有必要上阵,在后面盯着汉军,让他们好好出力就行了。”顺治说道:“达素也不要过海,在大陆上这边看着就行,渡海登陆的事,交给汉军去做。”
“皇上圣明,奴才遵旨。”
今天说了这么多事,顺治感到有些累了,不过事情还没有完,川陕总督李国英那里还有奏章,需要北京同意他的计划。
“李国英说夔东群贼正源源不断地返回奉节,以他手中的现有兵力,恐怕仓促难以收复奉节,把夔东贼堵在夔门以东。”索尼觉得李国英的行动有些迟缓,不过这也都是物资短缺造成的:“一年川省的赋税不过三千两,官吏俸禄就要五千两,衙门支出还要五千两,军饷则需四十万两,粮草需三十万石。四川官兵所需全靠从陕西转运,因此很难与奉节贼对峙,既然短期拿不下奉节,李国英打算暂时放弃云阳,坚守万县,然后遣高明瞻帅一万人攻打成都。如果拿下了成都,就可以在川西屯田,再通过长江转运重庆、万县。”
李国英向北京报告,川西土地肥沃,只要建立一批军屯,有一、两年就可以有小成,四川清军所需的粮草就可以由川西提供很大一部分,不必全数由陕西转运。在李国英的时间表里,两年后四川清军就可以大大加强万县的实力,主动开始与明军对峙,在川西军粮的支持下进攻奉节。
“奴才觉得可行。”索尼介绍完李国英的计划后,就表示支持。
“奴才也觉得可行。”鳌拜附和道。
按说有这两个人的一致支持,顺治就会同意的地方上递上来的方案,但今天顺治却没有立刻准许李国英的战略,而是反问道:“但那个邓名,会让李国英如愿么?”
“现在邓名已经回到了湖广,他会不会返回奉节?”顺治问道。
“应该不会,四川偏远,邓名应该还是会看着湖广,然后设法进入江西,继续进攻东南。”索尼马上答道。
“不一定。”顺治摇摇头:“你说的是常理,但这个邓名不可以常理度之,朕觉得他从东南和湖北退得有点快了。”
“不取湖广、江西,反倒去图四川?”索尼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皇上说的是,”鳌拜突然出声赞同:“东南虽然人口稠密,物产丰富,但也是朝廷重兵把守的地方,救援也比较迅速,邓名说不定还真会去四川。”
索尼一想也确实有这种可能,现在邓名手中有不少从江苏得到的粮草,能够在四川维持一支规模比较大的军队:“不过若是邓名去四川也好,朝廷正好腾出手对付郑逆,张逆。”
“朕没说不好,四川偏安之地,进入容易出来难,不过若是邓名去了,还是要多拖他一些时日,不要让他再次突然窜出来给朝廷找麻烦。”顺治下令道:“命令李国英快点行动,赶快把川西拿下,争取早日屯田满足军需,从陕西转运本来就耗费巨大,而且陕西的粮草还要从京师、河南转运。”说到这里,顺治又迟疑了一下:“那个高明瞻,能放心么?朕记得重庆被攻打的时候,高明瞻弃城潜逃,只是李国英拼命替他说好话,朕也得给李国英一点脸面,才没有问罪。”
“皇上放心,成都那边的情况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城内刘曜、杨有才二贼,手下本来只有一万多农兵,披甲不足千人,最近好像又从建昌那里移来了两万多男丁,但同样都是农丁,没有披甲。高明瞻前罪未清,肯定会设法立功自赎,李国英交给他一万兵马,其中三千披甲,又都是善战的甘陕绿营,攻下成都绝对没问题。”
“嗯,使功不如使过。”顺治点点头,认可了鳌拜的说法,继续吩咐道:“不能让邓名拿下重庆,不然他就能和云南李定国取得联系了,朝廷剿灭起来也会多费气力。”顿了一顿,顺治又下令从国库里给陕西那边拨点粮饷去,这几年虽然军费浩大,但清廷每年有两千多万两白银的税收,国库里的储备还是有一些的:“让李国英不要呆在保宁了,多从甘陕抽调些精兵去重庆,若是邓名真的进川,一定要把他拖在那里。”
第21节根基
笔者按:看到书评区总有读者说更新太晚,以后笔者尽量提前更新时间——
抵达奉节后,邓名让坐船去草堂湖停靠,自己登岸前去府城拜见文安之,第一次到奉节的时候,邓名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没有多久,爬上山城这道阶梯后气喘吁吁。当时明军上下也都把邓名视为富贵公子哥一般的人物,对此丝毫不感到惊奇,李星汉等人还曾建议邓名乘轿子,这个建议当然被邓名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其后邓名又多次攀登奉节的阶梯,一次比一次轻松,现在邓名已经是毫不费力,走进夔州府城时脸不红、心不跳。
奉节早已经得到邓名返回的消息,文安之已经让仆人等在城门口,带着邓名直接前往衙门,然后走到文安之的书房去会面。
文安之对邓名匆匆返回感到有些惊讶,等邓名坐定后文安之马上问道:“为何你要回奉节,而不呆在襄阳?”
“听说李国英有意进犯奉节,所以就立刻赶回来了。”邓名答道,他有些奇怪文安之为何有此一问。
“老夫坐镇奉节,足以阻挡李国英了,何需你回来。”文安之有些不以为然地答道,几天前文安之就已经从下游得到了通报,知道邓名要带人返回,不过那时文安之还以为会是邓名孤身返回。刚才白帝城方向的哨兵之前已经向奉节报告,从夔门驶出明军船队一眼望不到头,现在邓名不仅自己回来,还带回了大批的军队,这就更让文安之感到不解:“虽然万县、云阳失守,但奉节岂是李贼能轻易撼动的?再说我已经让靖国公(袁宗第)派来援军了。我问你,这次你带回来了多少兵马?”
这时邓名才意识到文安之的战略构思大概和他不太一样,答道:“此番末将带回了三万男丁,还有两万他们的眷属。”见文安之皱起了眉头,邓名连忙解释道:“末将打算让这些人乘船向西,收复云阳、万县,然后再次攻打重庆。”
“牛刀杀鸡啊,而且重庆还是个鸡肋,食之无味。重庆附近的百姓早已经逃光了,就算攻下了,留驻多少兵马为好?少了恐怕难以防守,多了还需要从奉节转运粮草。”文安之摇头道:“去岁我军攻打重庆是为了援助晋王,吸引吴三桂回师,现在既然已经在湖广打开局面,还是应该集中全力攻打武昌为上。”
“那督师为何返回奉节?”邓名有些奇怪地问道,当初听说奉节遇险后,本来已经在荆州的文安之二话不说,火速赶回夔州,他本以为文安之非常重视四川的。
“因为若是奉节有失,鞑子只要在这里部署少量兵力就可以堵住三峡,从下游仰攻夔门可不容易……”文安之一说邓名才明白,原来文安之是出于长远考虑才决定放手奉节的,第一目标当然是湖广,然后是江西,接着席卷江南,奉节只是起到一个桥头堡的作用:“等东南平定后,王师自然会开始北伐,那时分一偏师就可以收复四川,那时如果奉节还在我们手中,王师就可以轻松地入川;要是奉节丢给了李贼,那就会麻烦不少。”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文安之才没有调动大军回援,只要能守住奉节这个三峡入口就可以了。
听文安之说完后,邓名就开始讲述自己的战略,他告诉文安之他不但打算攻下重庆,还打算转运大量人口到成都,这次邓名带回来的男丁,也不是打算编组成军队的,而是计划让他们到成都恢复生产。
邓名说话的时候,文安之的眉头越皱越紧,邓名估计对方不太赞同自己的看法,就进一步解释道:“自古王业欲兴,必要深根固本。无论是汉太祖还汉光武帝,都极为重视根基,汉太祖虽然屡败,但靠着关中源源不断提供的兵员、粮草,最终击败了项羽;汉光武也是一样,靠着河内的根基,最终剪除了群雄……”
听到这里,文安之瞅了邓名一眼,口上不说,心里却在鄙夷这个毫无忠君之意的家伙:“这小子果然是以中兴的光武为榜样,觊觎皇上的大位了。”
而邓名仍在继续:“远的不说,李自成之所以旋起旋灭,就是因为他太不重视根本,若是李自成在攻克西安后不急着进攻北京,而是花上三、五年时间好好经营河洛,襄阳,那么便是一片石败了又如何?没有根基就经不起失败。”
文安之实在听不下去了,重重地哼了一声:“李自成那是逆贼,天厌之,天殛之!”
“督师说的是,末将是说若是李自成不急于求成,而是肯耐心经营领地的话……”
“也是死路一条!”文安之忍无可忍地喝道。
“督师高见。”邓名见势不妙,连忙转换了话题:“反观李定国、孙可望……”
“是晋王和孙可望。”文安之更正道。
“对,反观晋王和孙可望,正是因为孙可望在云贵深根固本,西营才能武装十万甲士、供养数十万大军,虽然前后有刘文……不,有蜀王在保定败给吴三桂,孙可望在湖南损兵折将,晋王也攻打广州不克反倒损失惨重,但西营经得起失败,很快就能恢复元气,洪承畴也只能寄希望于三王内讧,这就是有根本的好处啊。”邓名喘了一口气,又拿出另外一个例子:“鞑虏势大难制,也是因为洪太认真经营辽东,开垦荒地、训练工匠,给多尔衮留下了一个能够源源不断提供兵员、武器的基业。”
说到这里邓名打住了,他估计文安之已经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建奴乃是跳梁小丑,难以剿灭是因为红城出、吴三桂等贼罔顾君恩,辽东文武不肯实心做事,并非洪太之能;至于晋王、蜀王,虽有广州、保宁之败而不乱,那是因为天命在我大明,忠义之士誓死报效朝廷,不因一时的胜败而气馁”文安之慢悠悠地说道,然后口气突然变得严厉:“你的这番言论实在太过荒谬,滑天下之大稽,以后不许再提!”
“督师高见。”邓名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认错:“末将失言了。”
“嗯,知道就好。”文安之话锋一转:“所以你打算先取川西,把成都当成根本之地好好经营,然后再出川,或东征、或北伐?”
“正是。”邓名点点头。
“你的想法,让老夫想起一个典故,就是张仪和司马错的争论。”文安之瞥了邓名一眼,见后者脸上一片茫然,知道邓名肯定不晓得:“当初秦王问计于重臣,当先攻韩,还是先攻巴蜀?张仪主张先攻韩,认为中原是天下腹心,人口稠密、物产丰富,是争夺霸业所必图,而巴蜀是荒蛮之地,不但要耗费巨大的国力夺取,更要投入巨大的精力去治理;但司马错不以为然,认为攻击韩国必然引起山东诸国的重视,全力来与秦国为难,他主张先取巴蜀,充实国力,然后可以后顾无忧地争霸中原。秦王采用了司马错的建议,先取巴蜀。成都就是张仪所建,后来又有了都江堰,川西也变成了沃野千里。”
“督师赞同末将的主张了?”邓名闻言一喜。
“但是你要知道,虽然最后秦国统一了六国,但中间花了几代人的时间经营巴蜀领地,现在虽然川西缺的只是人口,但要想恢复生产,没有五年恐怕无法建功。五年之后,说不定根基依然不稳,还需要继续努力经营。”文安之看了邓名一眼:“你沉得住气吗?”
邓名大声答道:“末将沉的住气,之前无论是在湖广还是南京,末将虽然屡战屡胜,但其实一直感觉如履薄冰,每次战前都忍不住想到,若是不幸战败,那便一无所用,几乎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嗯,也是,总不能次次都上阵拼命,图侥幸之胜。”文安之微微颌首,感到邓名确实有点与众不同,若是其他人这么年轻,又连战连捷,多半就会趁胜前进,直到全面胜利或是一败涂地,就像邓名刚才提到的李自成一样:“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选拔官员?”
“选拔官员?”邓名问道。
“是的,若是你要按下性子经营根基的话,就需要大量的官员助你一臂之力。”文安之一边说,一边不禁想到,如果邓名真的开始经营领地,那么很快就会有一批官吏从他手中获得权力和地位,还会有缙绅依附,这些人逐渐锻炼出统治的能力。将来随着邓名领地扩大,这些官员就会掌握越来越大的权利,直到遍布朝野,那时邓名对皇位的竞争力,恐怕会远在永历皇帝之上:“只是天子不在国内,不能开科举。”
文安之拖长声音说道,观察着邓名会不会胆大包天地跳出来,说由他来开这个科举,但邓名没有什么反应,文安之心里一松——要是那样邓名的吃相就太难看了。
“所以你可以开几个书院,挑一些聪明的孩子和年轻人去读书,学习本朝律法和会典,大概三年就能有小成,到时候就可以让他们帮你做事。”文安之心里琢磨着:虽然不是科举,但这些学生肯定会把邓名视为君师,搞不好将来里面会出一批劝邓名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邓名闻言一愣,他对这种书院没有丝毫了解:“听着很好,但末将对律法、会典都一窍不通,学识也浅薄得很,不如就由督师来开这个学院吧。”
文安之盯着邓名看了一会儿,确认对方的这个提议确实是出自真心,也确实是因为一窍不通才提出的,没有其他的鬼心眼。
“老夫岁数大了,干不了这个了。”文安之断然拒绝:“现在我这把老骨头,光是军务已经累的够呛了,你另请高明,就让老夫多活几年罢。”
“末将糊涂了,督师莫怪。”邓名听的有些惭愧,连忙起身道歉。
“无妨,无妨。”文安之摆摆手,示意邓名坐下说话,在心里说道:“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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