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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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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平原,出击的时候很容易迷失方向,当年曹刿指挥长勺之战,还需要站在战车上眺望正是这个原因。
  如今适既然提了出来,墨子便觉得这件事倒是真的可以提前准备了,说道:“今日你既说出来,正好那就让众人过来,大家商量一下,定下来这个办法。”
  墨子说,召集众人商量,自然不是说召集全部的墨者,亦或是墨者之中的部首、七悟害等人。
  召集的这些人,更像是墨者的军事委员会成员。
  这种制度,并不是适想出来的,几年前那次改组的时候,墨者依照古法采取了类似的参谋部或是军事委员会制度。
  《六韬、王翼》中,就曾指出参谋部、后勤部、工兵、作战等部门,是必须完备的。
  所谓:
  腹心一人,主潜谋应卒,揆天消变,总揽计谋,保全民命。
  谋士五人,主图安危,虑未萌,论行能,明赏罚,授官位,决嫌疑,定可否。
  天文三人,主司星历,候风,推时日,考符验,校灾异,知天心去就之机。
  地利三人,主三军行止形势,利害消息,远近险易,水涸山阻,不失地利。
  兵法九人,主讲论异同,行事成败,简练兵器,刺举非法。
  通粮四人,主度饮食,备蓄积,通粮道,致五谷,令三军不困乏。
  奋威四人,主择材力,论兵革,风驰电掣,不知所由;伏鼓旗三人,主伏鼓旗,明耳目,诡符节,谬号令,暗忽往来,出入若神。
  股肱四人,主任重持难,修沟堑,治壁垒。以备守御;通材三人,主拾遗补过,应偶宾客,论议谈语,消患解结。
  权士三人,主行奇谲,设殊异。非人所识,行无穷之变耳目七人,主往来,听言视变,览四方之事,军中之情;爪牙五人,主扬威武,激励三军,使冒难攻锐,无所疑虑。
  羽翼四人,主扬名誉,震远方,摇动四境,以弱敌心:游士八人,主伺奸候变,开阖人情,观敌之意,以为间谍。
  术士二人,主为谲诈,依托鬼神,以惑众心;方士二人,主百药,以治金疮,以痊万病;法算二人,主计会三军营壁、粮食、财用出入。
  这是一个笼统的军事核心概念,包含了参谋、指挥、作战、后勤、供给、工兵、侦查等等项目。
  墨者既然善于守城,而守城篇中最先说明的就是最好的防守就是城外野战,所以对于整体战争机构极为熟悉。
  《六韬》中,指的是王制,所以需要七十二人辅佐。
  墨者加起来也不过三五百人,不可能有这么多人都是核心成员,数量也就少了许多,但依旧是分工明确。
  当初改组的时候,就明确地指出墨家的武装必须在巨子手中,但是内部辅佐参谋的成分也不能少。
  适在墨者中的身份是书秘吏、宣义部部首。
  但在墨者的军事力量中,则因为对于守城术不了解、武艺稀松等原因,并不是核心成员。
  按《六韬》来说,他在墨者军中的地位类似于术士和法算,属于主管后勤、宣传的。
  然而他不想只当术士。
  墨者军事力量的核心成员,是由巨子和七悟害决定的,人数暂不固定,也和墨者的常规机构并行。
  以墨者几年前改组后的规矩,适是不能参加军事内容的核心会议的。
  但这一次守城涉及的问题许多,不只是作战,还涉及到宣传、逼宋公贵族盟誓、后勤等等问题,因此适还是可以以宣义部部首的身份参加旁听,不过没有表决权只有特定问题的建议权。
  很快,传令的墨者将正在商丘城内各自忙碌的十余人召集到了这里,真正的军事力量核心成员暂时只有七个,剩下的都属于列席的,还有几人留在了沛县。
  正如在沛县,适第一次以宣义部部首的身份参加墨者内部的高层会议,对他而言意义不同一样。
  这一次适参加的这个军事力量的高层会议,意义也大为不同。
  他以书秘吏这个尴尬而又古怪的身份,基本上都可以参加墨者核心的种种会议,但终究只是书秘吏,一些事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次他还不算是“军事力量委员会”的成员,但显然这一次墨子是准备让他说说自己的想法。
  人聚集齐了之后,墨子先道:“之前,适说了一些关于这次守城的军事,我觉得有些道理,你们听听如何?”
  这些话,适没有资格提,只能由墨子转述,这是墨者内部的规矩。
  但墨子既然提到了适想出来的主意,意义也就不同:墨子撑不承担责任都无意义,他的地位无可撼动。
  而如果这件事能够成功,适就可以在军事问题上有发言权,可以服众,也可以正式进入墨者军事力量的核心圈,哪怕是排在最后。
  如果这件事失败,适也要承担起一定的责任。虽然他没有表决权,做决定的是其余人,可是对于今后适在墨者军事力量中的名声有极大影响。
  适对此还是高兴的,也根本不准备让墨子帮着承担责任,因为如果墨子承担全部的责任,他就没有机会。
  正如墨子之前评价过的那样,如果公尚过不早逝,他会推选公尚过作为下一任巨子。
  禽滑厘守城之术学到了精髓,但是在一些大略的问题上在墨子看来终究略微不足。
  适的大略和大势观,是墨子所见之人中最好的,也是为数不多能弄清楚天下局势走向的,每每说一些话都让墨子震惊不已——历史走向这种事,适的确在如今可以做的无人能及,因为很多都是他记忆中的必然。
  而且适的年纪又小,算是年青一代墨者中最优秀的,墨子有心希望适能够更多地参与墨者内部的事务,而且是以名正言顺的身份。
  宣义部的事,让适除了“知晓天志”之外,展现了具体负责某些事的工作能力。
  但是,即便墨者中不分老幼贵贱、有能则上无能则下,适在墨者的军事力量中身份却有些尴尬。
  墨者之中勇武之人极多,虽说墨子“非斗”,但在整个战国初年的大环境下,想要让这些集中了各国好斗能打之人的墨者信服军事能力,就必须展示出一定的水平。
  古来如此。
  姜子牙不是文弱的军师,而是七十岁高龄依旧可以驾车冲击的老武士。
  管仲听起来只是相,但却是可以拉弓射中齐桓公带勾,再悠然而退的。
  吴起似乎也只会练兵,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别人侮辱他就杀人全家格杀十余人逃亡的士。
  曹刿更是能持剑要“血溅五步”,逼着齐侯歃血为盟的狠角色。
  适很不行。
  小时候跟随屠户市井之徒学过角抵,放在街头或许还行,但在墨者当中,可能连他带入墨者的六指都打不过。
  用骆猾厘开玩笑的话,骆猾厘认为绑着一只手都可以和适玩摔角而且轻松获胜。
  适倒是没见过墨子动手,但是骆猾厘曾被公造冶拿棍子打的修养数月,而墨子感慨年老无力的时候无意中提过一嘴如今衰老的再也不能击败公造冶了……
  加上适的心思都放在办学、和列子杨朱等隔空靠纸打嘴仗、沛县的制度建设和农业法阵等上面,根本没有仔细学过墨者的守城术、野战术等。
  编练义师的时候,他也想过一鸣惊人,提出些“建设性”的手段,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队列、阵型、转弯、军乐、旗帜等等问题,早在百年前就有人提出过也就此练就了一支可以灭吴的精兵,墨者内部守城备城门的那些人的训练更是极为严苛。
  因而编练义师的时候,适也没有任何一鸣惊人的机会,他又没法分心,只能一直徘徊在墨者军事力量的核心圈子之外。
  有人也曾玩笑过,说若是下一次墨者大聚,适被选为七悟害他们都不惊讶,可守城的时候只怕还要有剑手跟着保护……
  这是适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今日向墨子建言,也正是有心想要在这个圈内向前走几步。
  如今墨者还没有大发展,人数也就是三五百人,属于初创阶段,这是最容易扎进最高层的机会,怎么说适也算是参加过墨者第一次改组大聚的人,这天下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百。
  即便墨者总说人物老幼贵贱只尚贤,但实际上论资排辈、讲究资历这种规则还是遵循的。
  想要得到,就要承担可能失败的后果。
  墨子缓缓说完了适所说的“目的”、“战术”、“可行性”的问题,也就意味着适要么成功、要么彻底没有短期内可以插手墨者军事力量的机会。


第一七五章 墨守成规心余悸(七)
  在场诸人很快达成了一致,无论从哪一点看,靠精锐步兵、利用楚军分封贵族扎营混乱的弱势,利用火药投掷武器的威慑力,穿阵攻击逼迫楚王盟誓,成为墨者唯一能够不依靠三晋就能让楚人退兵的办法。
  墨者的力量还是太弱小,墨子说这是适提出的办法,实际上也就是在赞赏适的“目的性”明确,明白墨者这次守城不是为了商丘不是为了宋国而是为了利天下。
  很快,城内的墨者开始编制军队、准备武器、赎买粮食、登记各家征集的物资。
  城外三十里之内的宿麦全部都要铲除的命令也随之下达,宣义部的人开始宣传,只说就算是不铲除,楚人也会割走因地就粮,绝对不会留下来。
  对于经历过几十次围城战的商丘人来说,这件事他们能够理解,但和他们讲清楚而不是直接下达强制性命令,也只有墨者。
  城外开始用各种办法或是烧毁、或是割走做马饲料、或是就地践踏,墨者用强大的组织能力将商丘的男女老少全部动员起来。
  城外,当初与适辩论过的公孙泽,正在叫家里的奴仆准备皮甲、弓箭、战车和其余武器,他要参加守城战。
  平日他并不住在城外,只是城外有他的一小块封地和他的先人留下的私亩,几个村落或是属于他的封地内的农奴,或是租种他私亩的农户。
  他自己的封地上,依旧没有种植冬麦,这是他一力坚持的。
  即便他是距离最开始种植冬麦的村落最近、也是与他们接触最早的贵族,即便他的私亩内的农夫都已经种植了冬麦也展示出了成效,可他依旧不为所动。
  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古朴。
  春日种植、夏日割草、秋季收获、冬季演武。
  如果整个商丘都种植了冬麦,冬天去哪里演练战车?
  如果整个商丘都种植了冬麦,农夫忙于自己家田地中的事,又怎么会愿意在冬天去演练操练?
  况且,麦、菽一直都是贱食,如果作为贵族都要去吃贱食,那么天下的尊卑很快就要被破坏了。
  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也是认为这必将是会让天下大乱的。
  只是那些租种他私亩的农夫,却不会管这些,他们本就是贱人,又非肉食者,完全没有替肉食者考虑的心思。
  公孙泽身穿着一套标准的武士服,头戴皮帽,身穿皮甲,腰间佩剑,手中持弓。
  站在一辆战车之上,身后聚集着封地内的农夫,他们作为徒卒也要跟随作战,但此时他们的任务并不是作战,而是铲除公孙泽封地内的作物。
  公孙泽没有种植冬麦,因而此时都是一些刚刚长出来不久的谷子之类的春季作物。
  有老者劝道:“君子,这些作物还未长成,我听墨者说铲除是为了防止楚人就食。还未长成,难道也是铲除吗?”
  公孙泽正色道:“君将令授予墨翟,墨翟有令,铲除商丘城外三十里内的粮食作物、填埋三十里内的水井。这些谷子不是作物吗?难道这里距离商丘不到三十里吗?有令便要依,这是国君的令,自然要遵守。”
  这些田地是他的封地,也是“禄足以代其耕、勤操武艺”的脱产基础,但他眉头都未曾眨一下,便下令全部铲除、填埋水井、拆毁房屋上的木材。
  他说的很清楚,这是国君的命令,而墨翟只是国君授权下达的命令,因而他才遵守。
  看着那些农夫忙着铲除辛辛苦苦用劳役耕作的作物,公孙泽望向远方,回头跟一个持弓的年轻近侍道:“射,要守信。何谓信?国君与我封地,使我无需做鄙事,我才能演练车马,那么国君需要的时候,我就要不惜舍生。”
  “射,要守礼。若你在战阵之中遇到了楚人的大夫,一定要虚拉弓弦,先行致敬,切不可暗暗攒射。”
  “射,要守仁。若楚军战败,弃甲曳兵而走,你在后面追击,不可以射那些扔到兵器逃窜的人。”
  “当日我与适有十年之约,到时你在与那六指少年比试射礼。墨者已来商丘,适也已来,想必那孩子也到了。”
  “国君授命墨翟,墨翟传令凡商丘善射者,集中登记造册。如今三年已过,你技艺小成,我却不能因为十年之约就让你不去守城。若不准你去,这非君子所为。”
  他知道,墨者的规矩严格,也知道墨者一旦守城,墨者内部所有到商丘的都会参加,这一点他是佩服的,甚至也佩服墨者想要非攻安定天下的心思。
  他不服的只是墨者那些骇人听闻、必将惑乱天下的道义。
  持弓的年轻近侍躬身道:“君子的话,我记下了。我一定在城墙上死战不退。”
  公孙泽笑道:“死战不退,这是最基础的。墨者守城规矩极多,要守他们的规矩才行。但你要记住,你不是在遵从墨者,而是国君将守城的权责交于墨者,他们的命令终究是国君的命令。我问你,若是国君的命令与墨者的命令相悖,你听谁的?”
  年轻近侍疑惑道:“君子既说墨者守城有术,应该是谁的命令能够守好城,便听谁的吧?”
  公孙泽哈哈大笑道:“你会守城吗?”
  近侍摇头,心说我哪里会守城呢?君子难道不知道吗?
  公孙泽失笑道:“你既不会守城,又怎么知道谁的命令能够守好城呢?但你只要知道礼就可以了。”
  “令自天子出、令自诸侯出、却不能令自大夫贱民出。如果墨者的命令与国君的命令相悖,以国君的命令为准,这便是守礼。”
  看到近侍似乎有些不解,还沉浸在国君的命令是否能守住城邑的疑惑中,公孙泽正色冷声道:“我问你,若是天下人都这样想,还会有纷争吗?”
  “贱民种植、做工、服役。士驾车、管辖。大夫治理。上卿为诸侯分忧。诸侯保护天子周礼。令从天子出,不服者征讨、不尊者灭国、违礼者烹杀……天下岂不安定?”
  “你自然疑惑,国君的命令能否守住商丘。但如果你不疑惑、天下人也不疑惑,只要国君守礼,楚人又怎么有理由攻击呢?天子有令,诸国讨伐悖礼者,连守城这样的事都不会出现,你的疑惑到时也就不存在了。”
  近侍似乎终于明白过来,道了声唯,便跟随在公孙泽的后面,一同前往商丘。
  城外,三十里内的农夫忙碌着,用城内墨者征集的墨车或是马车,装着自家的粮食,被强制迁徙到城中。
  不断有穿着古怪衣服的墨者在一旁维护秩序,或是登记物品,不少人忙着砍树或是铲除宿麦,一片忙碌。
  公孙泽在车上暗暗叹气,看着那些到处有着墨者痕迹的墨车、双辕马车、磨坊、改造后的曲辕犁,还有满地的麦田,心中沉闷。
  墨者离开了那个村社,适也离开的那个村社,可墨者的想法却如同秋天的野火一般焚烧着。
  借助着这些和墨者抹不去关系的农具、车辆、种植办法,墨者的威望越来越高,那些道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去听。
  “守礼难、悖礼易。墨者的道义,终究是要祸乱天下的。人人争利、人人平等,则野心辈出,天下岂能安定?”
  “如今天下已乱,若再人人平等,那韩赵魏三侯可以为侯,天下各国又怎么会安定?只怕战乱四起啊。”
  慨叹一声,摇摇头,想着天下间若是相信了人人平等皆天帝之臣的说法之后,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恐怖模样。
  礼崩乐坏,天下已经乱了,要是再加上平等,这天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远处,那些带着孩子老人、或是推着墨车或是背着行囊的农夫,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些被铲除的庄稼,每一步都走的如此沉重,墨车的吱呀声更是带出了几分清冷。
  道路旁,一人拿着一个瓦罐倒扣在手中,用手敲击打着节拍;另一人站在一旁,吹奏着陶笛,哀婉凄凉。
  还有几人随着这哀怨的节拍,哀声高唱。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兿稷黍。
  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兿黍稷。
  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兿稻粱。
  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
  很简单的曲调,很哀伤的情愫,很无奈的情怀,都在这一首《鸨羽》之中。
  调子不对,这是公孙泽的第一反应,这调子更让人心酸,更叫人落泪,也更让人不满,却也更简单,更容易传唱。
  战乱不得息、庄稼完蛋了,父母吃什么啊?悠悠苍天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公孙泽认出了打节拍的、吹陶笛的、领着开唱的,都是墨者。
  只有墨者才有这样奇怪的打扮:一身干活的短褐、腰间却悬着可以买一身上好衣裳的铜剑、头上包着墨黑色的头巾。
  那些被强迫烧毁了自己庄稼、强制前往商丘守城的农夫,听着这苍凉的曲调、无奈的心情、可悲的意境,哪里还能忍得住。
  几个人的声音,引动起道路上农夫的情愫,伴着烧毁麦田、焚烧树木的浓烟,歌声四起。
  公孙泽叹了口气,看到了适的背影,驾车驶过正在那里和农夫讲着墨者将来要让天下安定的道理的适,想要提醒一声适,这首《鸨羽》的调子错了,这是不合规矩的。
  但终究,看着那些悲凉的农夫,没有说出口。摇摇头与适擦肩而过,自朝商丘驶去。


第一七六章 墨守成规心余悸(八)
  四月末,楚军终于出现在了商丘城外。
  实际上,早在半个月前,战斗就已经开始。
  双方各自的探子、斥候已经在商丘城外爆发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短兵战斗,楚人中也有不少勇士,但却并不占优。
  很多商丘出来的探子都是墨者带队,不断袭击着单独或是人数稀少的楚军斥候,不断将眼线向外延伸。
  在抵达商丘成之前,楚王先派人带着书信进入了商丘城。
  书信一共两封,一封给墨翟,另一封给宋公子田。
  给子田的书信上,追溯了一下悼公当年与楚结盟、共同定公室、朝聘于楚的友好历史。
  又说了一下二十年前黄池雍丘之战,楚人为了帮宋国公室对抗司城皇一族与三晋交兵付出的代价,大有宋人忘恩负义的指责。
  最后质问一下宋公为什么不遵守当初的约定,背叛了楚国,这是神明上帝都不能容忍的,所以要来兴师问罪。
  希望宋公能够以商丘百姓为念,开城以降,做楚王的参乘一同入城,让楚军飨于商丘。
  同时征调商丘的百姓跟随楚军北上大梁,修筑大梁的城防,作为背弃盟约的赔罪。
  给墨翟的书信上,则说三十余年风采依旧,也相信墨者守城之术。
  但守城必然会有损伤,不若拱手而降,也让百姓不苦。
  楚人使者入城离城后,商丘城内暗流涌动,许多人开始活动起来,只是墨者守城的规矩极严,有些事做起来就难下手。
  城外,长途跋涉的楚军在得到了宋公不降的答复后,在城下列阵,作为威慑,又命勇士在阵前挑战。
  楚王身边跟随者三十辆精锐战车,这是楚人的习惯,这三十辆战车称之为乘广,分为左广、右广。
  楚王乘坐在左广的战车上,昔日宣公十二年,晋楚交战,楚王因为便利违背了楚人一直右广的规矩,乘坐在左广上开始战争。
  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户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
  这习惯一直不曾改。
  近侍、封臣、王族等,俱在附近,斥候已经带来了商丘城内城外的消息。
  一些之前隐藏在商丘城内的间谍,也已经将城内的消息传递出来。
  楚王听了这些传递出来的消息后,暗暗心惊,与左右说道:“墨者守城,天下无双。三十余年前之豪侠,今更胜昔。”
  城内的消息很多,也很统一。
  墨者利用会数数写字的优势,征集物资,编户齐民,挑选弓手,分配城墙守备,采用岗位负责制的办法,将整个商丘城的城墙都划分到每个百人队的手中。
  城墙下挖掘了厕所,城墙上、城墙下的人共用一个,没有命令不得下城墙,每隔五十步就有专门人每天清理厕所,防止滋生蚊蝇。
  妇女集中起来,每隔三十步分配一个做饭的妇女。
  男女分隔,在路上行走的时候,男左女右,不得随便倒转。
  每家每户征集了粮食,如果说没有而被搜出的,要被重罚,但所有的粮食都有登记,等到收获后由公室赔偿,墨者担保。
  各种破解攻城工具的机械、武器,也正在源源不断地被制造,而且墨者放出狠话:墨子制造的冲机,专治各种冲车、云梯、高临。
  冲机的名头,楚王听说过,当年公输班造云梯,墨子来到郢,就是靠冲机破解了云梯,公输班都无奈,更何况那些弟子们。
  城内又说,实行全面的粮食管制:斗食,终岁三十六石;参食,终岁二十四石;四食,终岁十八石;五食,终岁十四石四斗;六食,终岁十二石。斗食食五升,参食食参升小半,四食食二升半,五食食二升,六食食一升大半,日再食。救死之时,日二升者二十日,日三升者三十日,日四升者四十日,如是而民免于九十日之约矣。
  所有司马以上职位的官吏,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和儿女,都要扣押起来作为人质,不得在守城期间随意走动。
  早在楚军离城百里之外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官吏、小军官以及富人、贵戚的亲眷全部集中起来隐藏好,外人并不知道藏在哪里。
  城上矮墙、冯垣一个一个排列起士兵守护,贵族子弟必须要上城墙和士兵们在一起,已经杀了几个不情愿的了。
  城内的柴禾都不准压在一起,而是松散地堆积在一些急用的地方,以免出现火灾救援不力、也方便取用。
  城外的护城河都安插了竹签,城门上建起了箭楼,安排了旗帜号令……
  一桩桩、一件件,这都令楚王大开眼界。
  许多规矩他一时想不通是为了什么,但苦思几天后往往豁然开朗,亦或是和其余的号令联系在一起,才能看清楚。
  从衣食住行、到吃喝拉撒、再到人心险恶、再到贵贱心态……一整套守城的秩序,可谓是无可更改。
  楚王心中终于明白,恐怕三十多年前那场争辩,不止靠的墨翟的木工奇技,更多的还是这些守城的规矩。
  墨守成规,让那些经历过三十多年前宫廷辩论的楚国老贵族心有余悸。
  斥候还带来了另一个让楚王有些不安的消息:墨者将城外三十里之内所有的麦田全部都毁掉了,原本想要就地取粮,看起来竟要绕一个大远。
  左尹面见楚王,说起粮食的问题,楚王只说先恐吓一下宋人,让宋人知道楚军兵锋之盛,夜里扎营。
  三十里内的麦田的确没有了,但是三十里外还是有一些麦田的,可以派人驱使那里的农夫收割,再派出一部分军队运送过来储存。
  城外数百步之内,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水井被填埋、麦田被焚烧、能用的木柴也全部烧成了灰,城上的视野极为开阔。
  至于在哪里扎营,楚军也有了一个极好的选择,那里矗立着一座高高的木塔,木塔下面是一些红砖垒砌的围墙。
  这些砖石砌成的围墙,就像是一个营寨,视野开阔,而且正好在一个小土坡上,正适合作为中军将帅之寨。
  楚王与乘广、贵族们驱车来到那处木塔营寨旁,询问斥候道:“这是何物?”
  斥候回道:“墨者重鬼神,用以祭祀迎敌。驱赶民众,修建十余日,乃成。”
  “敌人从西方来,就在西边的祭坛迎祭神坛;选九个年龄九十岁的人主持祭白旗的仪式;九尺高的西方白神九尊,九个弓箭手每人发射九支箭;将领的军服一定要白色的,用羊作祭品。”
  不只是墨者有重鬼神的名声在外,楚人重祭祀巫祝的习惯不比墨者低。
  楚人好巫祝淫祀,自来如此,这些祭祀的办法和楚人的手段有些相似,楚王便叫人去寻军中随行的觋师或女巫。
  觋师听完了墨者祭祀的手段后,说道:“西方白神九尊,墨者的祭祀是正确的。”
  “但是我们在南部扎营,可以用同样的办法,祭祀南方的赤神七尊,将校一定要穿红色的服饰,再屠宰狗作为祭品。”
  “再选善射者,以蒿为箭,向天地四方发射用蓬蒿制成的箭,拿矛的兵士则用矛向空中刺三下,接着弓箭手向空发射。”
  “选百人,站在祭坛的左边,跳名为‘翳’的巫舞,就可以破解墨者的祭祀了。”
  既然这些巫觋都能够破解墨者的迎敌祠,楚王也知道主要还是为了安稳人心,便问道:“这祭坛可以使用吗?”
  觋巫道:“这可以使用,想要压制墨者的巫术,就需要比墨者的迎敌祠建立的更高。建立之后,可以作为瞭望之用。”
  “所以需要叫人想办法将这祭坛加高在夯土上。”
  楚王下车,与左右看了看这座高耸的木塔,还有旁边用砖石堆砌的围墙堆积的仿佛矮小堡垒一样的营寨,忍不住赞叹一句。
  都说秦砖汉瓦,实际上此时已经出现了砖,但大部分都是昂贵的、需要水蒸气闷熟退热的青砖,墨者用的却是更为方便快速的红砖。
  这时候一直用的是胶泥作为黏合材料,因而砖石结构的黏合是个大问题,适用了简单的白灰黏土作为黏合材料,算是解决了砖石结构的重要问题。
  楚王想到之前从沛县回来的使者回报,在看着这面砖墙,称赞道:“尝闻墨者多才,这墙砌的极好。”
  “若是能够攻破商丘,我愿用千金为聘,或少征用宋人民夫,让墨者帮着修筑榆关城。”
  左尹推了推这堵算作祭祀建筑的砖墙,赞道:“正是如此。夯土墙容易被水泡散,大梁城临河,最忌水攻,若以此砖为墙,必然坚韧。”
  夯土城墙,最怕的就是水攻。夯土很容易被水泡的松散,很容易倒塌。
  砖墙不怕水淹,哪怕是包砖的,也可以不怕水淹。
  但是之前因为黏合和制砖办法落后的原因,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楚王仰头看看这座高高的木塔,全都是用卯榫结构搭建的,极为轻便结实,而且稳固,高度也正适合,完全可以站在上面瞭望城内的情况,或是作为号令指挥三军用。
  城外的木头都已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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