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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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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齐军左翼,为了做足样子,几个连队的步骑士骑马在齐军左翼和中军机动,马匹后面拖动着树枝扬动尘土。
  义师的各个步兵旅开始缓慢地向前推进,在靠近到齐军第一道营垒大约三百步的时候停下整队,部署在各个旅内的轻便铜炮前出阵前,开始和齐国为数不多的铜炮对轰。
  齐军左翼,义师右翼,六指在一处土坡上,观察着齐军那边的动静。
  潡水一战,他是作为旅一级的军官,并不能执掌整个侧翼。
  今日一战,这是他第一次作为侧翼的指挥官参与这一场决战。凭借着在潡水、援最两战的出色表现,他也算是崭露头角,众人信服,作为侧翼的指挥也足够服众。
  现在南线动静不大,和别处一样,也都是炮兵对轰,凭借墨家的教育优势使得炮兵的质量和数量都远胜于齐平阴军团,这种缓慢对轰墨家占据优势。
  现在齐军并不能判断墨家的主攻方向,看上去墨家是全线展开,但齐军也应该明白这只是维持阵线。
  一场进攻战不可能打成全线突击的模式,只能是依靠多半数的兵力维持阵线,选择主要的突击方向,一举突破。
  现在六指手下的一个旅已经前出到山坡之下大约四百步的地方,在山坡下距离山坡大约一百步的地方就是齐军的第一道营垒。
  齐军在山坡的正面布置了大约两个旅,齐国的旅制比墨家的稍大,比周制旅更大,人数约在两千。
  山坡上还有九门铜炮,正好可以轰击山坡下,山坡上还有齐军的一个旅在那整备。
  山坡下,齐军只有四门大炮,夹在两个旅之间。
  齐军几乎没有骑兵,许多战车被作为营垒的材料堆砌在军阵之前。
  山坡下的两个齐军的旅两侧,也有其余的旅相连,六指倒是并不怎么担心旁边的策应,只要让己方的各个旅展开攻势,到时候齐军山坡两侧的防御力量就会应接不暇。
  时间还早,六指也便不急。
  适那边肯定是要等他这边动起来,吸引了齐军主帅的注意认为这个方向是主攻之后才会发动进攻。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调动起来,适没有给出明确的时间,让他自由发挥。
  战场瞬息万变,适也只能说出大致的谋划,让六指做好配合,真要是全靠传令兵传递消息指挥,那么战场的时机很难抓住。
  他这边适给他集中了十二门铜炮,再加上师旅一级按照每个旅配属三门小铜炮的配置,这边一共有二十七门炮。
  齐国山上有九门,山下有四门,而且山上的炮只能支援到营垒前百步的距离,并不能阻碍墨家的炮兵集中起来先行轰击齐军在阵前部署的四门炮。
  六指算了一下,第一师的主力集中到南线准备展开,至少也得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如果他没有把握把自己这个方向打成主攻一举攻下山坡,那么就得等到南线的第一师展开之后,才能够发动对山坡的攻击,这样才能给适在南线创造机会。
  齐军是把火枪手、弩手当做原本的弓手用,用以压阵。这和在潡水一战之后改革之后的义师不同,义师步兵现在矛手是辅助,而火枪手才是主要输出。
  若是野战,齐军毫无优势,但齐军选择死守,用为数不多的火枪手和剩余的弩手压阵倒也可以。
  六指观察了许久山坡上齐军的位置,以及后续齐军可能的支援路线,大致判断了一下后,叫来了这边的炮兵指挥官。
  炮兵的指挥官是个年轻人,不到三十,属于是接受了一些几何、九数之类的教育后的佼佼者,也是墨家在泗上站稳脚跟之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
  六指盯着山坡上齐军的九门火炮问道:“你们敲掉他们,或是逼着他们转移,步兵全力配合你们。你选择的最佳位置在哪?”
  年轻的炮兵指挥官指着前沿一处略微平整的地方道:“那是最好的位置。在那里的话,可以逼着齐军的铜炮往右挪动。若是向左,仍旧在我们的射程之内。向右挪动的话,他们就很难打到前沿,咱们的步兵可以从左边突进,不会受到齐军铜炮的轰击。”
  六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这位置的确很好,相对于义师要进攻的方向略微靠右,而对齐军来说就是靠左。
  齐军右侧,正是齐军的一个方阵,若是炮兵转移后还想要继续轰击山坡的话,那个方阵的位置就需要移动。
  齐军阵重,一旦移动,就可能会出问题。齐国的炮兵一旦受到轰击,也不敢部署的太靠前,那个齐人的旅如果不移动就要阻碍火炮的部署。
  不过炮兵指挥官给出的位置,其实已经很靠近齐军的前线营垒了,也就是说这需要步兵冒着山上九门火炮的轰击,从左侧进攻牵制齐军为炮兵的部署展开争取时间。
  如今各国都开始有了奇奇怪怪各式各样的铜炮,义师之前打仗还从未被别家的火炮轰击过,毕竟之前只有轰击别人的份儿。
  虽说常年严苛的训练,又崇尚纪律,但是第一次面对火炮的轰击,步兵肯定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六指思索了一下,便将自己师中最为精锐的第十三旅放在了第一波进攻为炮兵争取部署时间的方向。
  这十三旅是师中的绝对主力,各项考核向来都是上上。
  六指也知道,拿下山坡前的营垒,只是打开了攻取山坡的通路,并不是决定胜负的时候。
  但只要能够给炮兵争取到时间,让他们前出展开压制齐军的火炮,那么后续己方的步兵就不会受到齐军火炮的轰击,那些非是最精锐的旅也一样可以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情况下打出足够好的战果。
  调动完毕,六指将十二门射程长的、非配属在旅中的铜炮集中起来,随时待命。
  工兵紧随其后,一旦炮兵开始部署,他们需要用铁锹和铁镐构筑炮兵的阵地,从而为之后山坡下的反复争夺做好准备。
  剩余的炮,则分为两组,全都分配到了前线,集中起来,先和齐军第一道营垒前部署的四门铜炮对轰。
  步兵已经开始整队,在炮兵之后安静等待。
  齐军营垒前的四门火炮已经开始轰击,距离还远,几枚铁丸子在干燥的地上弹了几下后,飞入了第十三旅的阵列之中。
  一名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运气有些差,左脚被炽热的铁丸直接砸碎,倒在地上嚎叫。
  鲜血满地,连队中的人立刻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将这个士兵抬出,后面还有医生接应。
  身旁的人仿佛没有看到那些溅出的鲜血,沉默无言地补到了那名士兵所在的位置。
  阵前,八门随师旅行动的铜炮也已经部署完毕,与侧面的七门形成一个夹角。
  年轻的炮兵们拿着推杆、擦拭内膛的醋绒、调整角度的量角器在闪亮的铜炮前有条不紊地装填着。
  观测的军官确定每一门炮都调整好之后,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二百多步的距离,对于这些口径很小的铜炮而言已经算是极限,基本上能否命中都是靠运气。
  但在运气之外,还可以靠计算和经验,让打中目标这个算是很运气的事几率更大一些。
  轰轰几声,十五门大炮同时开炮,铁丸的落点很靠近齐军的炮兵,但只有一枚砸中了齐军铜炮的车架。
  对面齐人的炮兵紧张起来,原本他们要轰击步兵的,但面对着墨家火炮的轰击,只能调转炮口,想要对轰。
  然而终究还是慢了许多,剩余的三门炮开了一次,炮弹距离义师的炮兵很远,齐人根本来不及调整角度,而且也并没有各种提前的数学计算的支持,只是凭借经验。
  他们倒是想跑,可是又不能跑,若是他们跑了,营垒前的步兵就要立刻承受义师火炮的密集轰击。
  可对轰几轮之后,齐国在营垒前的四门炮只剩下了一门,大概终于是接到了命令,炮兵放弃了大炮,向后退却。
  六指在后面观察着之前的对轰,远处传来的炮声那是别的师也在和齐人对轰,现在炮声不再对称,看来全线前沿的齐军炮兵都已经撑不住了。
  如今那十二门口径稍大一些的铜炮已经在车架上准备就绪,工兵们也正在和炮兵的指挥官沟通一会如何构建阵地,前线的对轰也已结束。
  六指却不忙,他确信,现在齐军主将一定看不明白义师到底想要干什么。
  按说,如果想要打开缺口,那就应该把大炮集中起来猛轰一处。
  而现在义师各个旅配属的小炮都分配在阵地之前,直接归属于各个师指挥,分散轰击,只是先打击齐国的炮兵。
  六指想,这在齐人主帅看来,义师是准备在全线慢慢推荐,缓慢压缩,利用炮兵的优势,一点点的推进。
  这应该是齐人主帅所喜欢的,因为这样的推进速度很慢,而且可以不断收拢前面溃败的士卒,将后面的士卒顶替上去,不断交战在第一道营垒前添油交锋。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义师的损失会小很多:炮兵推进,轰击齐军营垒和方阵,步兵等炮兵轰击一个时辰,再慢慢推进,将打开缺口的齐军向后赶。
  这种欺骗,正是适之前命令两个师展开后,归属于旅一级的小炮不集中的原因。
  这样的话,齐人觉得,这一战义师虽然必须要获胜,但获胜的损失一定要小,不能在这里死战:因为临淄军团尚且还在,那才是齐军的主力,如果在这里损失太大,这一战就算获胜在战略上也已失败。
  所以,齐人会相信,墨家要采用这种风险最小、损失最小、但是速度最慢的方式,最大限度地利用墨家炮兵的优势,用每天向前推进一些距离的办法,不断挤压齐人的防御范围。
  一旦挤压到一定程度,调动难以展开的时候,齐人就会溃败。
  然而六指却明白,这不过是欺骗,这种欺骗的背后,自己这边下一步的猛攻,其实还是欺骗。
  他还在等,还在等别处的阵线上开始缓慢向前推进,让齐人主帅误以为墨家要才用缓慢推进的方式获胜、而且开始调动后续的部队分散到防线各处方便支援的时候,他才会行动。
  全线推进是虚、自己等到齐人以为义师要全线推进开始调动而猛攻山坡还是虚,真正的实,在适所处的南线。
  于是,六指命令道:“步兵向前推进一百二十步,等旅属炮兵跟上,继续轰击齐人营垒。步兵不要冲击,等待命令,掩护炮兵。如果齐人越垒来袭,不要追击,齐射赶走他们就好。不准急躁,不准出击,哪怕齐人被炮击混乱,也不准不等命令就推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士的黄昏(上)
  他的命令下达的时机,并不只是他所在的侧翼,而是凭着炮声来判断,应该是全线都已经准备向前推进了。
  传令兵将命令下达,旗帜挥动,在六指身边的号手也吹响了短长不一的号音。
  伴随着号音的传递,在前面的第十三旅开始缓缓向前。
  最前面的笛手吹奏着符合步幅节奏的军乐,腰鼓响动,脚步相和。
  此时齐人营垒之前的火炮已经被摧毁或是被迫转移放弃,不能够对义师步兵的行动产生任何的干扰。
  山坡上的那九门齐国的铜炮,可以支援第一道营垒,也可以轰击到营垒前最远百步的距离。
  六指下达的推进命令,并不能让步兵承受山上的火炮轰击。
  但若是开始进攻,就要受到齐人火炮的轰击。
  步兵听着命令,在服饰华丽的军官的带领下前进了五十步,便停下,重新整队保持整齐。
  夹在矛手连队之间的火枪手突出阵前,继续向前,矛手随后跟进。
  那些旅属的轻铜炮此时也不再发射,而是牵来马匹套上,收拾好火药桶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具,跟在步兵的后面向前。
  他们要在距离齐人第一道营垒二百步左右的地方展开,那样齐人的火枪和弓、弩都不能对这些火炮造成威胁。
  而且齐人营垒前线部署的火炮都已经被摧毁,这些旅级配属的轻炮在二百步的距离可以增加命中率,而且完全没有齐人火炮反击的威胁。
  后面的十二门炮管更长、口径稍大、射程更远的铜炮,需要更加靠近到齐人的营垒,才可以压制山坡上齐人的九门火炮。
  已经开始向前推进的第十三旅,就是为了掩护这十二门大炮展开的。
  六指的判断是这样的:如果山坡上的那九门炮不去管步兵,而是轰击将要展开的己方十二门炮,那么精锐的第十三旅就可以直接攻破齐人的营垒,派出工兵和勇士突袭山坡上的铜炮。
  如果山坡上的那九门炮迫于压力,只能轰击第十三旅,那么第十三旅只需要越过最危险的百步距离仍旧保持高昂的士气,那么己方的炮一旦部署展开,山坡上齐人的火炮就只能选择溜走或是被摧毁。
  因而,他一开始就直接选择了用师里最精锐的这个旅首先进攻。
  当然,现在还不急。
  前线,步兵的鼓点急促地敲动了三下后,之前如同成片的树林一样推进的义师旅连立刻停住了脚步,开始整队等待。
  对面的齐军无法攻击,只能紧张地看着义师这边的行动。
  后面跟上的旅属轻炮悠然地在义师前沿展开。
  ……
  齐军主帅所在之处。
  平阴大夫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精致的黄铜外壳的千里镜,脸上露出一副忧虑之色。
  千里镜如今已经是许多军事贵族都会买上一个的东西,价格嘛也自然是贵的离谱。
  可就像是一种攀比,手里面没有个这样的玩意,实在是展示不出自己是可以统军的贵族。
  然而天下出产玉英水晶最多的地方,便是东海之滨的原缯、郯等地,那里是工匠原本就能用当地出产的水晶磨制诸如水晶杯这样的贵重奢侈品。
  潡水一战后,墨家俘获了越王翳,在最后谈判的时候,便要了当时在越国宫廷内的一部分东海的水晶器皿工匠。
  这些年随着泗上玻璃产业的发展,各种镜片也开始出现,原本磨制水晶的工匠的子孙们不再去磨制那些顶级贵族陪葬或是日常用的水晶杯或是水晶剑柄之类的物品,而是成为了第一代磨镜工匠。
  许多贵族很痛恨墨家,但是泗上出现的东西他们却并不痛恨,而墨家也乐于赚他们的钱,千里镜在义师军中配属到旅之下,但在义师之外则是昂贵的奢侈品。
  平阴大夫手里的千里镜,总会让他想到墨家的奇技淫巧,然后便不得不想到那些可以扭转战局的火炮,终究还是墨家占优。
  他眼中看到的,便是整个义师的阵线都在缓缓向前移动,在敲掉了己方部署在前沿的小铜炮之后便停步不前。
  透过镜片,平阴大夫注意到那些在义师步兵阵前准备展开的、黑乎乎的铜炮,脸上阴沉的神色也正是源于这些即将展开、可以轰击营垒而自己这边却无可奈何的火炮。
  周围的将校和养的谋士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个个面露忧色。
  平阴大夫放下千里镜,叹息道:“墨家奇技,吾所不及。不止是炮多,连同操炮的人,齐人如何能及得上泗上?”
  这时候并非是发感慨的时候,便有谋士道:“如今墨家士卒靠前却不攻,这显然是要展开火炮,轰击营垒。”
  “公需知晓,若是墨家火炮齐轰,我们只能挨打,那士卒军心必萎……”
  平阴大夫无可奈何道:“我如何不知?便是最善战的士卒,以往若无弓箭,敌方却有弓箭不断攒射,那也只能是忍不住冲出去冒着箭雨厮杀。”
  “可现在……我如何厮杀?”
  “若是全军移动,大阵自乱。野战变阵,谁人能敌墨家鞔之适等人?这样尚且可守,但若大军移动与之接战,那就可能会溃败啊!”
  不是平阴大夫愚笨,而是以往的战场经验,没有“夺取敌方火炮或是用楔子插入铜炮火门”之类的可供参考的经验。
  甚至于火炮也才不过出现了十余年不到二十年,平阴大夫十年前学的还是“如何养士”、“车阵冲击”、“徒卒结阵”之类的“贵族不传之秘”。
  转眼十余年,这些不传之秘竟然如同草履,在火枪、火炮和崛起的步兵军阵之前毫无意义。
  现在,他也知道放任墨家义师的火炮轰击那肯定不行,那样只怕军心很快就要动摇。一旦有将校挺不住,主动出击,那么可能就会引起整个大阵的混乱,墨家那边一定不会错过这样的战机。
  平阴大夫观望许久,忧色满面,说道:“我已看出鞔之适想要做什么了。诸位可看出来了?”
  如今似乎已经很明显了,这若是再看不出来,那实在是不足以作为能被一都大夫所重视的被养之士。
  几人道:“墨家野战所依仗的,无非两点。骑兵与炮兵。”
  “如今鞔之适这是准备用他们的炮靠近营垒,全线轰击营垒和我们的士卒,使得士卒混乱。然后再让他们的步卒进攻,一点点地向前推进。”
  “炮先轰,我们若结密阵,铜炮杀伤极大,又可以轰开密阵出现缺口;若结疏阵,则又难敌墨家步卒的攻击,而且他们的骑兵如今就在阵后,一旦阵型松动疏散,骑兵冲击,必不能挡……”
  平阴大夫叹息道:“这正是我所忧虑的。这样的进攻,我们不会一下子忽然崩溃如潡水之越王。前面的撑不住就退后,而且背后就是济水又无船只,只能必死以战。”
  “可你要知道,维持军阵,需要足够的方圆。按照现在墨家的这种速度,我们虽然可退,但一旦退的太厚,没有了方圆空间,军阵根本无法维持,也不能左右支援。”
  “不是说要把我们轰杀到最后一人他才算胜利,只要把我们挤的无法展开军阵、无法维持秩序、无法预留支援的营内通路,那他就算是赢了。”
  一士便道:“如此,那么墨家的那些炮,便是关键。”
  平阴大夫亦点头道:“不错。那些炮就是关键。若是没炮,墨家步卒虽勇,却也可以厮杀……”
  说罢,他若无意地说道:“悔矣!悔矣!若是战车不做营垒,以车士冲击,墨家的那些铜炮便要无用!”
  “如今墨家展开阵势,铜炮均分其间,若车兵猛冲,必可破其一处……”
  他这番话看似无意,实则有些指责那个给他出主意背水一战的士。
  身旁人都看着出背水列阵主意的士,那士人却毫无羞愧之色,手扶了扶带着的皮帽,右手按在剑柄上,迈出走到平阴大夫身前,一脸傲然之色。
  直视着平阴大夫,不屑道:“两军对阵,各行手段。军阵之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鞔之适有智,他是见到了我们被水列阵才这样展开。您不以战车做营垒,不背水列阵,难道您以为鞔之适依旧会摆出这样的阵势吗?”
  “这就像是一只老虎去追逐兔子,兔子跑到了洞穴之中,老虎却后悔自己为什么长的这么大钻不进去?却不会去想,如果不是长那么大,兔子又何必要跑?”
  “我只问您,若是您留下的车兵,这半圆月阵你还需要扩大多少,才能让车兵可以冲击?再往前扩,兵力薄弱,义师只需要将炮集中在一点,便可轻易攻破。”
  “若您不背水列阵,您可有把握战胜墨家义师?胜过鞔之适?如今您却说这样的话,这是我所不能够忍受的。”
  “士可杀,不可辱!若您真的后悔,请您杀死我,但请不要这样侮辱我,更不要说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士的黄昏(中)
  这怒发冲冠的士将剑横在身前,双手捧着,伸长了脖子如同骄傲的鸿鹄,做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脖子上的青筋爆出,脉动的血管就着青色的铜剑,其中流淌的不是血,而是士人的骄傲。
  平阴大夫讷然不语,那士人又道:“昔年我在市井之中,为求谋生而投身于您,数年之后才为上士。今日一战,我为您谋划,难道别人可以想到更好的办法吗?”
  “您以为,鞔之适只会布置这样的阵法吗?他是临机应对,您若不背水列阵而是分军左右,难道他还会这样布阵?”
  “事已至此,您不问如此这样又该如何应对,却后悔已经无法改变的事,这难道是作为贵族应该有的气度吗?”
  “这就像是,猛兽折断了腕足,不去想折断了腕足如何捕猎,却趴在那里后悔,说早知道这样我就小心一些了!您可见过这样的猛兽?若能这样想的,只能是蝇鼠虫豸,却绝不会是虎豹狼兕!”
  一番激烈的言辞,让平阴大夫怒气上扬,却有碍于自己平日好养士的名声,看着那口近在咫尺的剑,终于无动于衷。
  最关键的,便是事已至此,如今其余人也实在没有什么谋划。
  沉默许久,平阴大夫终于道:“是我的错,先生息怒吧。”
  如是再三,那士人这才长叹一声,收回佩剑道:“如今,只有一法。齐人有善技击者,您编为营旅。又有那些禄足以代其耕的分封之士,皆善击剑。”
  “古人言,士无战车仍为士、卒有驷马依为卒。”
  “士人勇猛,远胜农兵徒卒。大夫养士分封,也正该用于此时。”
  “如今之计,只能选拔猛士,待墨家的铜炮尚未展开之际,攻到墨家阵前,拼死毁掉那些铜炮。”
  “背水列阵的策略是我为您谋划的,那么请让我率技击士与分封士,敢死以报。”
  平阴大夫心中一动,他估计墨家的战略是缓慢推进,挤压压缩自己军阵营垒的空间。
  这火炮就是墨家这个策略的最大依仗,若是能够毁掉墨家阵前的那些火炮,自己结阵而守,只要死拼,撑到五日便算是获胜。
  刚才他的确后悔了,但那士人一说,他也明白自己后悔的并无意义。
  且不说野战战车展开所需的空间会分散防御的力量,使得墨家更容易攻破,便是那士人说的墨家不是只会这么列阵你若变阵人家也会变阵这一点便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如今这骄傲的士人虽然折损了他的颜面,可现在却要带人突击,一旦成功,那么守卫起来就容易的多。
  这也算是个解决的办法。
  既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平阴大夫便依旧恢复到原本贵族的“优雅”,躬身道:“如此,劳烦先生了!”
  那士人点点头,坦然地受了这一礼,转身去做准备。
  军帐内,这士人披挂上革甲,又加了一层,将剑悬在腰侧。
  他的朋友正在帮他将背后的革甲披好,朋友长叹一口气道:“此事纵能胜,您恐怕也要死啊。墨家步卒就在火炮之后,昔年潡水,越人致师勇士化为齑粉。火药一出,世再无无双之勇士。”
  那士人仰头大笑道:“我岂不知?此番我以抱定必死之心。”
  “昔年豫让刺赵,曾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夫非吾知己,若在市井,他今日的一番话,我必然血溅五步,将其刺杀。”
  “只是……昔日为养老母,投身于他,衣食皆其所出,无以为报,只能以命相答。”
  “他今日说什么后悔的那些话,不正是在说我?我能想出的对策,便是如此。”
  “今日之后,我和他再无士主之情。可今日之前,我还要拼死冲杀才能偿还我欠他的一切。”
  “今日……不管我死与不死,我都自由了。”
  “我欠下的东西,我还完了。今天这番话,便足以看出,这人不是我的知己,在这样的手下,我如笼中之鸟。若能死以解脱,不若去死!”
  那朋友知道这是士的原则,话已至此,已经不能够劝说以改变主意。
  他手指在拉紧那些革甲上的束线的时候,嘴里道:“义有大义小义之说,难道这样的道理你没有听说过吗?”
  那士人回头,看了朋友一眼,听明白了朋友的意思,但却摇摇头。
  朋友道:“昔年聂政,受严仲子百金为贺。后严仲子求以杀侠累,却正赶上潡水之战,他推辞了严仲子而前往沛邑以助朋友。”
  “从沛邑归来,严仲子再来,可他却只身入秦,刺秦君与渭水畔,为秦绝人祭河伯之陋习。”
  聂政是士,而且是非分封的血统士,而是市井间崛起的新一种士,朋友举得例子很恰当。
  可那士人却道:“其一,严仲子不过与聂政百金为贺,而公造冶与聂政刎颈之交,两者同求,聂政去助公造冶,这理所当然。”
  “其二,聂政入秦之前,秦公子连与聂政千金,聂政全部还给了严仲子,还以十倍。于是他才入秦。”
  “我为人,人恩我一粟,我必还其斗米!我为养老母投身平阴大夫,多年间也为他做了一些事,但却不足以十倍偿还。”
  “今日事,背水列阵之策,可还七倍。遣技击士攻墨家炮兵,若胜,可还三倍。若不能成,便还不了三倍,我只能再把自己这条命还给他。”
  “我不是为知己而死,我只是为还债而死。”
  “我若复自由之身,早已前往泗水。可惜,看不到那些泗上的庶农工商出身的风云人物了,若能和他们交往,必是人生一大快事,当不醉无归。”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向往的神情,双眼望向远处,似乎已经喝醉,正在回味那种与知己相谈的快意。
  可他知道,这是一种奢望。
  今日事,他知道只有两条路。
  要么死。
  要么,带领那些技击士冲到墨家的炮兵之前毁掉那些火炮。
  没有第三种可能。
  假如被俘,即便他早已觉得泗上诸多英雄,即便他确信那里是可以找到知己的地方,但他还是会选择自杀。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让他和于自己的心,才能让自己言行如一。
  否则,他就要承担着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东西: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尽力,在别人看来或许已经足够偿还平阴大夫所曾给他的一切。
  但他过不了自己内心那一关,他会觉得自己没有还完。
  最难过的,终究还是自己内心的那一道坎。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士,是骄傲的士。
  不是那种血统的士,而是那种某种行为准则下所符合的士。
  当革甲穿戴完毕,他要迈步出营的时候,忽然回身问道自己的朋友。
  “即便我能带着技击士毁掉墨家的大炮,但其实墨家终究还是会胜。我有一个请求。”
  那朋友急忙道:“请说。”
  士人道:“请您一定要活下去。”
  “如果有机会,请您去问一问墨家的人,如果能够问到适,那最好。”
  “您就问他,如果平阴大夫不舍弃那些战车,而是选择更为松散的阵型,他还会这么应对吗?”
  “我知道,他一定会有别的对策。”
  “如果他说有别的对策,那么请您去往平阴大夫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话告诉平阴大夫。告诉他,他今天侮辱了他,也告诉别人,他是个无谋无断之人……如果平阴大夫这一战后还能活着的话。”
  那朋友深深一拜道:“敢不从命?请您放心的去,若您无幸,我便是拼着平阴大夫恼羞成怒欲要杀我,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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