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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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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在泗上花了许多的钱财、蛰伏了许多时间,都是为了让“尚贤”这两个字,成为真正的“尚贤”,否则的话便只是一种血统论的延续——农人不是不贤,而是没有钱财和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又如何能贤?
如果没有泗上这十余年蛰伏隐忍的教育,没有这些年将义师的军营办成一座座启蒙的学堂,费国今日的事,终究跳不出一场政变的内核。
只不过墨家的尚贤,为这样的政变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到头来上台的“贤人”依旧还是贵族,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获取到足够的知识。
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这不同就在于宫室门前等待消息的国人。
这是天下有史第一次国人主动追求自己的利益,因为那些穿着短褐破衣手捧地瓜土豆的人站在宫室门前,于是这一切都变得不同,不再是一场政变。
在季孙峦这样的不受待见、半是主动半是被引诱变更了经济属性阶层的庶子公族与卫让谋划如何购买兵器发动政变的时候。
在柘阳子这样的旧贵族野心家,为了始终能够骑别人而不被别人骑,从两日前不惜费国流血一旬的刽子手准备摇身一变成为为民求利的旗手而琢磨细节的时候。
在费君犹豫是否发动反对墨家的、维护礼制的“圣战”,担忧贵族们因为墨家近在咫尺的攻击而反对的时候。
在费国的贵族们认为这件事可以依靠“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古制如此,不可变;礼法之尊,不可废”来搪塞国人民众的时候。
这一场变革的真正力量,正在宫室之前沉默着,沉默的太久以至于那些善于政变的贵族们都已经忘却了他们的存在。
贵族们总觉得,民众可以利用,但却不能够依靠,于是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场又一场的弑君、政变就这样不断地换汤不换药。
可这一次,这些沉默者中的一些人,决定既要换汤,也要换药。
于是费国国都的这件事,便和以往的那些事大为不同。
宫室门前聚集的人群中,有这样一个很普通的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方脸、黑面、短褐、草鞋,额头上布满了被滋润万物的阳光暴晒之后留下的皱纹。
大体上,在宫室门前聚集的人,都是这般模样。
或许这个人叫葵,葵菜的葵,这是一种农人常以用来代替不足的粟米的蔬菜,也是农人中常见的名字。
或因本地土语的缘故,因为无姓,人们偶尔也会常常称之为阿葵。
此时的葵,手里捧着一个黑乎乎的、地瓜面的窝头,一边咀嚼一边和旁边的人咒骂道:“我看国君就没有变革的心思,就算是生孩子也没有这么慢,我妻子生第三个的娃的时候干着干着活就拉出来了,这都几天了?”
“要我说,徐弱说的挺好,可是就没道理。墨家不是讲理不讲礼吗?我看徐弱这理就没有理清楚,还不如咱们在义师时候的连代表讲的清楚。”
“信国君?哼……还不如信老虎不吃人、恶狼不吃肉、狗不吃屎、牛不吃草!”
满口的粗鄙之语,并不影响葵的食欲,这黑乎乎的地瓜面窝头吃起来有些微微发苦,并不怎么好吃,但怎么说也比他的名字葵菜好吃。
早许多年地瓜土豆便引入了费国,成为度过荒年的重要粮食。地瓜想要如同粮食一样吃,要晒地瓜干,这地瓜干可不是煮熟了之后晒的亮黄色的那种,而是生的时候就晒然后碾成粉储存,稍微遇到阴雨天就会发霉,然后便在舌尖漾出贵族们难以下咽的苦味。
这样食物的存在,让葵如今可以站在这里,否则他早就选择了逃亡。
现如今嘴里骂着的那些话,一些与他早年相识的人听到,或许会记起很多年前葵常说的那些话,却与这些截然不同。
很多年前,墨家的名号和道义还没有传到费国的时候,葵见人总是会说一些让人“肃然起敬”的话。
他那时候会告诉别人,自己也是伯禽之后,算起来与国君六卿那都是同祖。此时没有本家这样的词,但大体的意思是不差的。
伯禽是周公之后,是武王之侄。季友是文姜所生,虽说文姜和哥哥通奸,国人皆知,但也没有证据表明季友是齐侯的种。
再者,谁的种并不重要,宗法制下认谁当爹才重要,就像是田氏姬妾任宾客上而留种但这些儿子都不会去找亲爹而只会去认宗法之下的法理爹,因而葵这样的“庶农”说自己和国君那是本家,倒也不错。
此时距离伯禽已经不知道多少代了,宗法分封之下,公子生大夫,大夫生庶子士,士再生出来的庶子也就是庶民。
那时候葵的话也常常惹人敬佩,贵族那是何等样人,自然不会自降身份抽葵一巴掌喝问你也配姓姬?
葵那时候也时常讲讲什么伯禽缓政之类的故事,每每说起来的时候脸上便焕发着仿佛喝了酸酒一样的光泽,总归听起来那也算是自己的祖先。
这样的故事讲的多了,听的人便腻了,时间一久也就没人听了。
几年前,潡水一战之后,非攻同盟会盟而定,费国也要编练义师。
这管辖劳役军役的人,并没有因为葵是伯禽之后就免了葵的徭役,葵骂骂咧咧地去了义师服役,心中只把让自己去服役的那些人的祖宗骂了一遍。
到了义师,葵本以为是苦差,却不想先是吃上了饭菜,发了肥皂洗脸,发了衣衫做军赋,士兵委员会执掌伙食补助,然后学会了识字、学会了写字,学会了几句“成语”,学会了怎么合理种植,从伙伴那里学会了怎么编芦苇席、靠着义师成员的身份还贷款弄倒了两把铁镰刀、一把铁铲、一把铁犁,还有许多地瓜土豆胡萝卜的种子。
义师中官兵平等,少有体罚,葵一次一次挨了处置就是被罚蹲了三日紧闭、给驻扎附近的村社挑了十天大粪。
那一次处分是在他进入义师的第三年,也就是马上可以退役回家拿走平日积累的伙食菜金,与邻居伙伴贷一件铁犁的半年前。
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和他一起服役的邻居某次开了个玩笑,说:“你以前整日说你是伯禽之后,与国君都是同祖,怎么国君钟鸣鼎食的时候,连个骨头都没给你?你是他亲戚啊,怎么都不如他的狗吃得好?”
这本也是义师内常说的一些事,或者说是连代表的任务和每旬宣义的内容,便引来了一连之人的笑声。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这件事若是别人或许也就羞涩笑笑了事,可葵这人在义师服役了两三年,每每回忆起来自己过去说的那些“傻话”,都会自己脸红,恨不得之前自己从没说过那些让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
又听到邻人嘲笑他自认为是“耻辱伤疤”的事,脸色涨红,却不骂,仗着在义师操训了两年的本事便动了手。
结果被连长两拳砸开,蹲了几日紧闭不说,又要去挑粪以反省。
好在回来后,连代表送了他一句话,正是“知耻,而后勇”。连代表还告诉他:“知道过去的耻辱,是好事,说明你分得清什么是荣耀、什么是耻辱,以后便不会再做那些让你自己觉得耻辱的事。可怕的不是知耻,可怕的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别人也说耻与勇,墨家也谈耻与勇,区别只在于什么是耻、什么是勇,这正是关键,这正是义师中为什么会有连代表的重要因素。
三四年的服役期一过,再回家中,种植稼穑想过好日子却又增税,种出的麦粉多数缴赋税服劳役而自己只能吃地瓜干,这本家的巴掌用另一种方式狠狠地扇了过来。
好在,他不局限,在义师这个墨色的大染缸服役的经历,他便从那个动辄脸色红润谈及自己也是伯禽之后的葵,变为了时常在磨坊聚会、嘴里能把国君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的葵。
第六十六章 丑闻
今日仍旧骂,而且还是一边啃着地瓜窝头一边骂,竟把骂声当做了菜肴,嚼起来津津有味。
往上数十八代,已经跳出了费国的范畴,而是鲁国的桓公、季友的父亲。再往上跳几代,那就是要连同周天子、晋侯、燕侯、鲁侯全都捎带上。
大约此时的天下,有两族。一族血贵,一族血贱,甚至可能都算得上是两个物种:既不通婚,也算得上是生殖隔离了。
葵等人骂的正欢的时候,宫室的大门缓缓打开,孟胜等人从宫室里出来。
葵在前面,在义师服役的时候,孟胜也在军中讲过义,是以葵识得孟胜,便大声嚷嚷道:“他们同意了没?”
这一句他们,说的理所当然,便有些意味深长。
论血统,葵和国君二十代以上可能还是一个爹。
论国别,孟胜楚人而葵是费人。
论远近,葵在费都而孟胜多在彭沛。
可葵却理所当然地问了句“他们”,而且可怕的是在场的民众也都觉得这样问才是理所当然。
孟胜还未回答,只是脸色暗淡,便有小司寇站出来与众人道:“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古制如此,不可变;礼法之尊,不可废。”
“既要行仁政,国君准备免除半年的赋税,你们不要作乱,早早回去!”
小司寇大声嚷嚷着,在几名近侍护卫的保护下,算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小司寇本身就有问“国人”政的权责,这种事也正应该他出面来说。
若是以往,免除半年赋税,或许民众会高呼万岁,以为仁政。
可之前徐弱等人描绘了变革之后那么美的场景,每个人这几天都沉浸在梦幻之中,原本想要个金子,如今却只得到了一坨屎。
虽然说屎也挺好,虽不能吃,但可以堆肥,又能积硝卖钱,可相比于金子那终究民众再傻也知道什么是大利什么是小利。
原本他们不知道大利怎么来,可现在知道了。
小司寇的这番话,顿时引来了一阵嘘声,国人将要呼喝之时,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大声道:“缪矣!”
这个声音既不是孟胜发出的,也不是徐弱这样的在费国的墨者发出的,而是传自一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位华服公子,身段偏偏,身着华服,腰间佩玉,胯间有剑,身旁还有四名持剑护卫,正是这几年一遇灾荒卫让便会借他的名字施舍众人的季孙峦。
季孙峦两腿有些微微颤抖,刚才喊出缪矣的时候,声音其实已经发颤。
好在身边的四名护卫前几日展现了与众不同的剑术,并说必会拼死以护。
卫让前几日又说,买到了火枪数百支、铁剑数百柄,并联络了民众,以此为后盾,又借季孙峦的名义在民众中广播一些支持民众的说辞,已经让季孙峦退不下来。
说完了缪矣,季孙峦长呼一口气,稳住了还在颤抖的双腿,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下站到马车高处,回忆着这几日一直在背诵的一篇文章,磕磕巴巴地说道:“法……法……法古……如如如何无过?若以稼穑论,古制漫天撒籽、刀耕火种,若法古,便要让天下饥馑,这难道不是过错吗?”
这一篇文章是卫让替他写的,具体是谁捉刀,季孙峦也不清楚,这几日一直背诵,就是为了今日能够在民众面前说出来。
只是他和那些在彭城沛邑学堂、集会中锻炼出来的墨者不同,并没有在千人面前发表演说的经验,猛看到这么多人,心中不免紧张。
先说了这么一句后,身边的一名护卫悄声道:“我会站在公子身前,公子演说的时候,若是心慌,便不看众人,只看我的肩膀。”
说完,这人按照之前早已经演练好的态势,站在了季孙峦的侧前方,既不能挡住季孙峦,又可以让季孙峦不至于看到太多民众。
季孙峦转了一下目光,没有那么多人了,心中便少了几分慌张,又深吸一口气。
之前背诵的那几张纸上,有很多的内容,具体对方可能会说什么,都一一列出可能,提前背诵,旁边的一名护卫只做题词之用。
季孙峦便在那时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如今做护卫的,虽然可能都在义师服役过,粗通文字,但是一个口里能够动辄谈及诗曰、王曰的人,怎么可能做护卫?
可是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这些护卫就在身旁几步之内,自己若是说的不如人意,只怕便有血光之灾。
而且如今自己的名声在贵族圈子里已经臭了,成为了仇人,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不如就此机会谋个将来。
至于说卫让到底是出于朋友之义,亦或是另有目的,那已经不是季孙峦现在能够考虑的事情了。
他驳斥完了第一句话后,旁边那名护卫小声道:“且用利国利民之题。”
季孙峦机械地回忆了一下那些内容,便大声质问小司寇道:“若能利国、利民,如何不能变革?”
小司寇想都没想,回道:“利民或有可能,可利国却只怕没有吧?”
季孙峦之前背诵的一些话术之中,正有类似的问题,这一次不用别人提醒,便下意识地按照背诵的内容回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无民何以为国?你说利民却不能利国,这就像是说饭能够让腹饱,却不能够让人饱一样。难道不可笑吗?”
“原来在你们眼中,国与民,竟是分开的吗?”
他将说完,只是盯着之前护卫的肩膀,耳边就听到一阵阵民众的欢呼声与叫好声,数百人大声喊道:“说得好啊!”
小司寇许是没想到公族中最是被人瞧不上的公子峦能说出这番话,却也无法反驳,又听的民众欢呼,待民众欢呼声逐渐停歇后,又想不出什么能够反驳的话。
情急之下,急智顿声,心想公子峦已算是作乱,便无需客气,便道:“公子峦贪婪好色,毫无德行,更无尺寸之功,这样人的话,你们不能信啊!”
季孙峦一听这话,这是攻击自己的德行,竟不需要别人的提醒,忍不住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好色,横竖又没去操你的妈,又没有用强。你说我没德行,你就有德行了?”
都是贵族圈子里的人,谁身上也不干净,小司寇无法反驳道理之下,竟用了最为有效的德行之说,季孙峦这一次也不用别人提醒,也不顾什么贵族风度,张口又道:“你妻子和大司空私通,你在旁边推,你又有什么德行?司徒的母亲病逝,他在服丧期间吃肉!宰冢尊巫,最喜活祭以求生;司士父死以人牲殉……若论德行,我那堂兄,咱们的国君,最喜欢屁股。”
这话说出口,小司寇的脸色都绿了,季孙峦既是庶出,在遇到卫让之前也过得憋屈,这些年压抑的情绪此时顿时爆发出来,将那些贵族之间的私密事一件件骂出。
原本准备的那些讲道理的话,如今竟然只用了一句,季孙峦越骂越是起性。
本来讲不过道理,就从德行上诋毁,这是极为有效的办法。
只不过,季孙峦本是庶出,之前也无野心,根本不是一个爱惜羽毛、讲求德行的人。
这种圈内的肮脏事,一般除非是像是陈公与近侍三人共用夏姬、文姜与哥哥通奸杀死丈夫这样的事能够流传出来外,大家一般也都有潜规则,不会将一些私密事说出,除非再也不想再贵族圈子里混了。
而分封建制的时代,一旦被贵族圈子的人排斥,那么也就意味着富贵的终结。
季孙峦不会造反、不会政变,但是也明白自己刚才站出来之后,已经无路可退。自己本就不是什么贤人,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本该讲道理的一场辩论,变成了泼妇骂街一般的对骂,身份大失。
宫室内有人听不下去,只想着让季孙峦赶紧住嘴,大声道:“诋毁国君,当斩!”
这一次季孙峦倒是无师自通,立刻引用了一番常听的话道:“诋毁?固无此脏事者,而我言之,则是毁也。今固有此事,而我言之,则非毁也,告闻也。”
“你们既身居高位,难道连毁与告都不能够理解吗?”
他刚说完,一旁一直站在季孙峦前面的护卫高声喊道:“今日公子峦为民请利,与万民站在一起,民为邦本,公子峦就是在护国,谁人敢杀他,就是叛国,当诛!”
那护卫声音洪亮,竟是盖住了公子峦的声音,抽剑在手大声道:“今日为民求利,无错无过!敢动公子峦者,便是害民!”
他大胜叫喊,下面站在那听那些贵族间的脏事听的津津有味的葵大声叫好,这贵族身上仅存的一点神圣性,也随着季孙峦的那番话化为乌有,不过凡人。
宫门中冲出一对甲士,便要朝着公子峦那边冲去捕捉,以让公子峦闭嘴。
人群中便有人喊道:“公子峦今日为民求利,不能让甲士把他带走。如果将他带走了,那么日后还有谁能够为民求利呢?”
还有一些人喊道:“在义师服役的伙伴们,站出来,咱们结阵挡住甲士!”
这些在前排的,本身便有多数正是在义师中服役过的,而且聚集的时候也都是按照习惯和熟人站在一处。
此时差的就是一些指挥,那些人群中做过司马长的、伍长的亦或是徐弱等人混入其中的,此时纷纷站出,顿时让人有了集结组织的可能。
葵在前排,和几个人站在一处,挽起手臂,一同挡在了甲士之前,一时间剑拔弩张,这些一刻钟前还满怀希望的民众,此时将失望化为怒火和勇气,借助义师服役练就的纪律和组织,化为一道道不可逾越的城墙。
而在他们的身后,几十辆马车正在人群的后面,卸载着一车车的兵器。几个人站在马车之上。
后面的民众正混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许多人熟悉的、义师军中的哨声吹动,几十人下意识地朝着哨声的方向看去,就听一人高声喊道:“凡做过火枪手、矛手的,且来此处领取兵器以防身!”
第六十七章 表态
混乱的人群中,不只有自发的、只是随着大流而集结又被组织起来的、被绑架的,还有另一种人。
人群中有人从怀里摸出了匕首,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那些准备动手的甲士身边前行。
他们多是屠狗辈,算是城邑内的游侠儿,但他们还不是墨者,或者说许多人并不喜欢墨家内部严密的组织结构是以并不加入。
他们是勇士,至少自己认为自己应该是勇士。
伴随着墨家学说的传播,尤其是在泗上之地,颇有些移风易俗之用。
墨家本身便有五勇之说,只认为如曹刿劫齐桓而存鲁、晏子哭齐侯以正义这样的行为,是为君子之勇。而好勇斗狠之类的行为,都不过是最末等的勇气,是应该受到批判的。
正如商鞅变法之后,秦川大地之上也是移风易俗,从而做到了从喜欢私斗变为了勇于公战。泗上之地墨家学说的传播,也一样由此效果。
公子连入秦、聂政刺秦之类的事情,这些年也都多做传播,而掌握着天下舆论主动权的墨家宣扬聂政是“为秦绝河伯之祭、止人殉”而刺秦君,是为利天下利百姓,此为大勇。
这种宣传之下,费国的那些市井游侠儿的心态也在逐渐转变。曾经那种相视而笑坐在地上割自己的肉而啖以示自己勇敢的行为,渐渐成为了笑谈。
勇士总是受雇于主人,为此而死,谈笑自若。
可当墨家学说出现之后,这个受雇于的“主人”逐渐从一个实体的人,变为了一个阶层的虚指,一些游侠儿勇士不再愿意继续做贵族的狗以为贵族谋利,而是想着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君子之勇的行径。
墨家的学说很容易让他们接受,但是墨家的纪律他们并不能够接受,所以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自己的利天下之道,他们是狂热而自由的一群人。
这一次费国国都之事,这些人对于贵族和国君早早便不信任,怀揣利刃混入人群,就是为了能够上演一番可以被千古传诵的聂政刺秦样的壮举。
当一场事件不只是贵族之间的互啄而是各个阶层的人都因为不同的原因参与进来的时候,这一切便都变得不同。
人群中一个名叫西门屠的人,便是一名自认为自己应该做出一番君子之勇行为的勇士。
他居住在了都城的西门附近,又做屠夫,人们便以西门屠称呼。
这人在市井间的时候便听过不少墨家人的名号,更是以墨家中的几名剑客为偶像,平日自己也是身穿短褐草鞋,以墨者自居。
后聂政刺秦的故事经过墨家的传播后,这人更是谈笑间以聂政为偶,也多次想要加入墨者。
墨家在费国都城本来就有或为讲义、或为传播的据点,也有几名正大光明行动的墨者,西门屠也常去听墨家讲义,也曾去询问过徐弱想要加入墨家成为墨者。
只是墨家的规矩严苛,身入墨家之后并不那么自由,什么事都需要听“组织”的,有什么行动也必须要集结众义,这是西门屠一直难以接受的。
用西门屠平日与朋友喝酒时候的话来说,墨家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不甚自由,入墨家便无自己的头脑心思,自己只要心怀利天下之心,行君子之勇,便不是墨者又能如何?
他平日能够杀猪屠狗,其实并不是过不下去的那种人,论及日子过得其实比一般的授田国人农夫要好,更不要提那些被束缚在贵族封地上不能随意离开受制于禁亡令的农奴。
当筑虎邑农奴逃亡的事被酝酿扩大之后,西门屠便和几名朋友长吁短叹,为那些百里之外的人感到怜悯。
像他这样的人在费国都城其实不少,他们暗暗集结在一起,盟誓要做一番大事——若君主变革,他们便不做什么;若是君主不变革,他们就要行聂政为绝祭河伯、止人殉之勇。
西门屠这样的人,当真是把生死作为谈笑。
他们和墨者走的很近,但却又在一些问题上有些根本的分歧——从一开始的认为墨家规矩太多,逐渐到连同一个严密的组织、集中的权力都反对,而且认为可以用刺杀、暴力来解决天下的问题。
而墨家如今正是适得势,墨家的整体政策也是区域稳健、严格制度,宁可错过一些和墨家亲近的人,暂时也不接纳那些心怀利天下但却讨厌组织结构、反对集权法律的游侠儿。
于是这些当初墨子尚在的时候能够成为墨子弟子的人,在墨子去世后与墨家处在一种暧昧的若即若离但在本质问题上又有许多分歧的边缘群体。
贵族们讨厌他们,民众们需要组织而那些人缺乏宣传和道义根基,墨家在他们认可组织和集中之前不会接纳他们,底层人们会敬仰他们为人复仇以暴制暴的行为但却疏远他们……
可这些人,依旧是一股不可以轻视的力量,他们缺乏的只是自己的纲领,或者说他们的纲领在利天下的问题上和墨家是一致的,只是在怎么利的办法上是不同的:天下是否需要一个严密的组织?天下是否需要一个集中的权力?天下是否需要一个严苛的法律?天下人的事到底是要靠发动民众还是依靠一些大志者勇悍者用聂政刺亲、专诸刺僚、曹刿劫盟的行为来解决?
西门屠并不知道在彭城的墨家会议上,适对他们这样的人的评价是:暂时的同路人。
同路人可以结伴,可以在途中互相扶持,但既只是暂时的同路,那就终究有分别的一日。墨家可以和他们做盟友,但却不会放弃自己的组织底线来无条件地接纳这些人的加入。
西门屠不知道墨家高层对于他们的评价,也仍旧对于墨家的一些充满传说的高层人物充满了敬仰。
当他在人群中和几名朋友拔出了匕首、拿出了火药雷准备做一番大事的时候,西门屠颇为敬仰的“剑客”孟胜站了出来。
于是西门屠等人暂时收好了匕首,看着孟胜站到了民众和甲士之间,威风凛凛,毫无惧色,便暗暗点头,心中更生出几分敬重。
那些想要抓人的甲士身穿甲胄、手持兵刃。
孟胜等人人数不多,都穿短褐,并无甲胄。
西门屠心想,都说孟胜剑术极高,在楚地也有一番作为,寻常人三五个不是他的对手,可终究没有披甲。
现在就这样站在甲士之前,威风凛凛,毫无畏惧,只怕自己也未必能够做到,当真勇士。
他便和几个朋友上前凑了凑,只听孟胜旁若无人,仿佛根本不在于身边那些费国持兵刃的甲士一般,扭转身子侧对着众人道:“今日事,还请费君与卿臣给我孟胜一个情面,不要动刀兵!”
他身边几个跟随而来谈判的墨者也浑若无人,腰间虽有佩剑,但是手却没有触摸在剑柄之上,而只是双手垂立。
费国的甲士汹汹,却不敢动手。孟胜的情面背后,是墨家在泗上的义师,是义师的枪炮,本来他们是要去驱赶民众、抓捕季孙峦的。
可孟胜一句话,一个人,便让那些指挥甲士的贵族无所适从,不敢动也不能动。
而这,在西门屠等勇士看来,却浑如天人,多有幻想自己也能够做到如此这般可以威慑一国一君。
孟胜自有风度,又有无畏之心、浩然之气,这一番话更有墨家的实力在后支撑,当真是一人一语便让四周的混乱凝滞了一般。
几名贵族发声问道:“季孙峦侮辱国君,国君是一国之本,墨家难道是要侮辱费国吗?费国虽小,却也有甲士数千,这样的侮辱,是不能够承受的。墨家之意,究竟如何?”
孟胜缓步走到了甲士之前,背对民众,与那几名墨者一同挡在了甲士和民众之间。
听了贵族的询问,孟胜道:“墨家自有道义。凡符合义的就去做,不符合义的就不去做。墨家并不是要侮辱费国,而是希望利于费国。这一次我从彭城来,难道不是给费国带来利的吗?你们并不接受,却认为墨家侮辱费国,这难道不是可笑的吗?”
小司寇恼怒道:“墨家善辩,我不与你争。我只问你,今日的事,难道墨家要站在叛乱的一方吗?”
孟胜高声道:“墨家只站在天下人的一方。民众求利,何罪之有?若你们动刀兵以屠戮,墨家便以为这是暴政、不义。”
小司寇冷笑道:“如你所言,我们不能驱逐叛乱,否则就是不义。而叛乱的人,就可以侮辱国君?这是什么样的道理?难道侮辱国君就是墨家的义吗?”
孟胜沉声道:“民意汹汹,不可违背。民为邦本,如果不能够依照民意而行、不能够让人民获利,邦国必乱。今日事,还请让费君看到民众的力量,再做决定。”
“免除赋税,这是小利,不能够让民众得到大利。大小之分,民众还是清楚的,还请费君再做思量。”
“至于墨家的态度……”
第六十八章 宥天下
孟胜说到这里,回过身冲着在宫室前聚集的民众,高声道:“墨家的态度,我今日便以墨家候补悟害之身份明确表示,墨家支持利国利天下之行。费国的事,是费国民众的选择,只要对费国有利,墨家便会支持!”
最后的这番话,实则就是表态:如果真的发生了“叛乱”,墨家也一定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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