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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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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想了想吴起的性格,心说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说服他加入墨家,他的行径岂不是和叛墨胜绰极为类似?都是为了功名不管利天下的?或者说他眼中的利天下和墨家的利天下根本不是一回事。
公造冶说到这,就摇头苦笑道:“就是这番交流,吴起知道了我墨家的规矩、道义,觉得和他大为不合。我就给他讲了讲墨家成名之事,止楚攻宋之类的义举,又说什么非攻兼爱、志为天下芬、官爵为利天下而非为功名利禄之说……”
“他听完之后,就问我墨家为什么只能在宋、鲁、卫、被楚国击败的越得以重用?”
说到这,公造冶一拍桌子道:“我当时就说错了句话。我说天下尽是好战之君,国小而弱,方能用非攻之说。如鲁如宋,皆小国,除了用巨子再无守城之策……”
“吴起听完,恍然许久。第二日他便离开了。后来我估摸着,就是因为这番话,让他醒悟。”
“他学过兵、会剑术,唯缺的就是学识与史。于是跑到鲁国,拜了曾申为师。他看重的是儒学?曾申乃是天下君子、道德之表,他吴起怎么可能会去学这些东西?”
“后来巨子告诉我,我才明白过来。曾申之学,由左丘明而传,左丘明乃作春秋、国语,这正是吴起所要学的东西。至于曾申之儒,他可不感兴趣,于是母丧未归。”
“至于为什么去鲁国,大约就是因为我说的那番话。三晋当时强悍,他一无名之辈,如何成名?于是先去鲁国,鲁国小而被齐侵,正可成名。”
“那时候也巧了,巨子第一次去鲁国的时候,仲尼之孙子思在鲁,鲁侯不用巨子之言,巨子大怒而去。”
“不久之后,齐国多次伐鲁,鲁侯又请巨子,巨子告诉鲁侯有上下两策。”
“上策是说忠行义、爱利百姓、变革制度、尚贤为任、摒弃儒生之言,以强鲁,齐自不敢攻。”
“下策是厚为皮币,卑辞令,亟遍礼四邻诸侯,驱国而以事齐,患可救于一时。”
适想了想,觉得鲁国当时都被逼到那份上了,按说就算上策不能用,下策也该用,怎么最后还打成那个样子?
公造冶拍拍额头道:“哎……当时鲁侯犹豫不决。后来又问巨子,说我有二子,一人者好学,一人者好分人财,孰以为太子而可?”
公造冶哈哈笑道:“你也知道,先生这人说话……口直心快,而且向来把人看的透彻。”
“就说……未可知也。或所为赏与为是也。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非爱之也。吾愿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观焉。志者与心,利国利民之愿。功者在外,国所得利民所得利之行……”
众人都笑,知道这是墨子以功利之心推测人的一贯行为,又合墨家“仁义于心未可知”与“所得爱、所得利于外,可眼观之”的说辞,只不过这番话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消受的。
墨子是说。这还不能知道。二子也许是为着赏赐和名誉而这样做的。钓鱼人躬着身子,并不是对鱼表示恭敬;用虫子作为捕鼠的诱饵给老鼠吃虫子,并不是喜爱老鼠。估计你这俩孩子,都是装的,既不是真的爱读书,也不是真的喜欢把财富分为人民,而是为了表现给你看。
所以我希望你鲁侯把他们的动机和效果结合起来进行观察,看看他们的动机是不是为了将来利国利民?他们做事的效果,能不能让国家得利、民众得利?
父母皆爱子,国君亦如此,鲁侯听了墨子这么说他儿子,说他儿子可能都是装的,心头就大为不悦,那是肯定的。
公造冶嘿笑道:“就这件事后不久,又传来前几次攻鲁,项子牛手下主将正是胜绰,那时候他还可不是叛墨,而是巨子当年的‘劝诸侯而出仕’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当时齐国田氏,有四人可为家主,公孙孙、田和、田昊、项子牛……项子牛实力稍强,巨子便派了胜绰去,以为将来。”
“谁知道公孙孙实力最弱,剩余三家先让他当了家主,随后田和田昊两兄弟搞掉了公孙孙,公孙会在廪丘独立,项子牛被逼无奈只好反击,也被弄死。”
“当时……当时高孙子来到鲁国,告诉了巨子胜绰是项子牛几次侵鲁的主将,巨子勃然大怒。而鲁侯本就对巨子有些不悦,知道了这件事后,更气愤墨者助项子牛。”
“吴起当时在鲁地已有名声,趁此机会一战成名,抵御住了胜绰的进攻,以弱鲁而制强齐,名动天下。”
“巨子觉得,项子牛前几次侵鲁,和胜绰有关,自己也没办法不管,别了鲁侯,就去了齐国。”
“一方面遣派弟子去越国、卫国和三晋活动,做好了几家合力惩戒齐国的准备;另一方面又和项子牛与齐侯讲道理,一如当年止楚攻宋那样,告诫齐侯和项子牛……若是继续攻鲁,天下诸侯会担忧齐国扩张,到时候墨家弟子可要出面联络了……”
“最后项子牛退兵,天下皆知吴起知兵,胜绰被项子牛辞退,被巨子带回商丘,躲过了齐田氏项子牛之乱。”
“在之后的事,你就知道的。胜绰叛墨,廪丘成名而奉秦公子连;吴起离鲁,西河名动连破西秦。再之后你适入了墨家,咱们墨家也没闲着,商丘、牛阑、滕三战而天下知。”
饭菜虽香,却远不如故事下酒。
从一开始讲这些故事,周围便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有来往四方的商人,有本地的富裕者,也有来此改善生活的墨者,亦或是那些没有加入墨家但以墨家朋友身份在沛活动的游侠儿、游士。
这几人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这样的故事也是许多人第一次听闻,适也终于明白这一切之间的关系……《鲁问》一篇中墨子和项子牛、胜绰的关系,以及吴起在鲁国成名的机缘。
公造冶说完这些后,起身看着身旁围过来听故事的人,朗声道:“二十余年前,晋地轵城,我、吴起、聂政皆还年轻,三个人却选了三条截然不同的路。”
“我追随巨子以为利天下,商丘一战也算是君子之勇;聂政勇气任侠,在轵杀了人而避祸逃亡,却依旧秉持心中的‘义’;吴起为功名利禄,也终究成名于西河为一方守。”
“若论才能,吴起也能执政知兵,出将入相,国富军强。可他心中无志为天下芬之心。”
“若论义气,聂政此人重诺轻生,不惧生死,孝顺老母,游侠行义。可他分不清何谓大义,何谓爱与用,以至于被人看重一身本身用来行一些毫不利天下之事。”
“所以,墨家要讲同义。这义,到底是什么?重要吗?很重要,没有天下人都认可的义,你做事就不容易分辨对错,也就不知道自己做的在后世看来是对、是错?又岂能不朽?”
“不要说墨家的规矩多,也不要说墨家这义要天天讲日日讲,不讲是不行的。”
“如今巨子已老,我亦鬓白,二十多年的那个年轻人已不在,可二十多年前轵城发生的故事还在重演。”
“你们现在很多人还年轻,当年三个人选了三条不同的路,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该早早选出自己的路。明白何谓义?何谓勇?何谓仁?何谓爱?这样,你们老时,才可以评价自己,自己这一世所做之事,到底是不是一贯如一?是不是可以让自己心安?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利于天下成就内心之愿?”
他声若洪钟,酒后更是意气风发,又借着这般故事诉说少年轻狂之事,说的身边那些听故事的人纷纷低头思索。
人群渐散,适带着几分醉意私问公造冶道:“义自然同,可这如何行义,总有差别,这义在你看来,今后如何行?”
公造冶也带着几分醉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越王好战,此一战需尽全力。我想回禀巨子,以墨家这些年行义之情,请天下‘朋友’来沛,助此一战。”
适嘴角含笑,也不再多问。
不知是谁人起了个头,几人放声高歌,以抒心中之意。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一时间引得街头许多人跟声高唱,乐土乐国的唱词,此起彼伏,又引来了一首《乐土》;一首《伐檀》。
第三五八章 天元逼并边角腾(十八)
那场小醉之后不久,各地返回参加这一次墨家同义会的代表基本聚齐,同义会按照既定的在九月召开。
参加同义会的,一共有一百零七人,各地的都有。
头三天的会算是半公开的,基本就是各个部首或是负责人汇报一下发展的情况,大致通告一下如今墨家的家底。
商丘之战弭兵会风云后,墨家开始了一个大规模的扩充,到现在算上候补的墨者,明面在册的一共有四千三百余人。
算不上多,但放到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一支极为可怕的力量了。
现如今墨家控制着沛县、彭城,渗透了一部分留邑附近的村社,帮助滕国复国,在宋国内部发展的极为猛烈影响力极高。
同时在鲁阳的牛阑,在以帮助鲁阳公治邑的名义,在那里控制着权力。
在南阳宛城,楚国的第一座冶铁作坊也已经修建完毕,开始出产部分农具铁器。
巴地的盐池,造篾启岁等人也在那里控制了一部分,与在楚地的墨者颇多联系。
吴越之地,一部分吴国贵族也频繁和在那里的墨者接触。
墨家现在真正的精华之地,是扩展到胡陵、渗透了大半留邑的沛县。
沛县本地在籍的自耕农共有五万六千余户,这是完全控制了基层村社之后的统计,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胡陵和留邑靠近沛县的部分,以及从各地逃亡到这里后安排垦耕的。
除了在籍的自耕农外,还有隶属于墨家作坊的“官营”手工业者、矿冶业者、吃墨家俸禄的村社教师、非征召义务的专职士兵等两万五千余人。
留邑的村社基本完成了组织,基本能够控制的人口约有六十多个村社,将近九千户。
彭城的人数和沛县差不多,但是手工业者和非自耕农的数量少的多。
滕国复国之后,正在进行人口统计编策入籍,约莫也有三万余户。对于贵族而言,一座成邑的人口,在于城内有多少人,而对于可以渗透到基层的墨家来说,则是全部的统计。
此时超过三万户的城邑就算是大城,如今能算的上大城的,也就是新建的沛郭,那是墨家手工业的集结地。
沛县两座冶铁炉,每座炉每天可出铁四千斤,也就是两吨的数量,不多。
彭城一座。
配套的熟铁搅拌炉、退火炉、铸模、翻砂、农具、军工、锅等作坊也基本都集中在沛郭。
还有原始瓷、造纸、酿酒等一系列的作坊。
这些作坊依靠着手工业品供养起了墨家越发庞大的开销,积蓄了足够多的粮食,更让墨家养了一批远高于时代比例的“公务人员”。
沛县这几年一直处在一种“高积累”的状态,前期墨家以铁器牛马分歧赎买的方式,让农夫手中的大部分余粮都进入了墨家的仓库。
加上组织民众兴修水利、挖掘沟渠等,使得沛县一地,可以被沟渠灌溉的田地就有八十万亩。
而土豆、玉米春秋两季、小麦、黄豆冬夏两季的种植方法,也让沛县的农田产量维持在一个冠绝天下的水平。
不能灌溉的土地,平均每季亩产在一百二十斤小麦。
一些可以灌溉的,平均每季亩产在一百八十斤小麦。
而新垦地、农家自己的堆肥地等,可以达到亩产二百五十斤的、于时代而言可怖的数量。
至于那些代替一部分主粮的地瓜、土豆、胡萝卜等,产量更高一些,但多数用来酿酒。
仅仅去年,沛县一年的农业税收,就达到了周制小石的三百万石,不过这是周制的小石,平均下来到全县,每户的平均负担也就在四十石,折合到每个农业人口的头上大约是一百斤。
这若是在别处,必是苛政。
后世孟尝君费劲心思放高利贷,薛邑六万户,每年得息十万……换成粮食,也不过是可怜的三万石,以此加上本身禄田封地的收入,供养了三千门客。
在齐、楚等地,一石粟米的价格基本是在三十钱,折合下来就是一个钱换一斤粟米,每个钱合铜半两,因为农业生产力不发达,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余粮用以商品交换。
骨器、石器、铜等工具在漫天撒籽的种植技术之下,就算折合成墨家度量衡的大亩,也不过亩产几十斤,扣除掉自己吃的,能余下的寥寥无几。
但在沛县,以户均一百二十亩土地、铁器牛耕和水利以及良种和垄作轮作的支持下,以经典的轮作冬小麦和夏大豆为例,若是年景好,一户可以收入小麦两万斤,大豆一万五千斤。
户均缴纳的四十小石,约是一千二百斤,大约是十五税一,在沛县的确算得上是善政而非苛政了。
不过放在别国,这一县能收入如此多的粮食入库而且竟没有大规模逃亡,那真可算作奇谈了。
饶是如此,这些农业收入相对于墨家各个作坊的利润收入,依旧只是小头。
铁器、烈酒、原始瓷等,严禁私营,每年在宋地周边沿河换回的粮食远远高于沛县的农业税收。
这样让沛地的物价出现了极为诡异的情形。
以户入三万斤粮,放在别处,那也是年入万钱的富户,但是在沛县……绝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铜钱,更算不得什么富户。
农业革命是手工业革命的基础,沛县的农业变革已经完成,不算铁器的超额利润,慢慢会逐渐达成一个劳动量平均值的兑换比。
可是楚越等地的铜矿,并没有达成沛县的农业平均生产量,每年沛县的粮食名义上可以换的铜极为可怖……每年沛县的农业税按照楚国的铜粮价格比能换二百万铜,随着楚国农业逐渐变革,这个兑换比会慢慢降下去,但现在沛县每年利用铁器、烈酒、原始瓷器等手工业增值品,依旧可以换取数额巨大的铜。
沛县粮食产量增加之后,畜牧业、养殖业也逐渐发展起来。一方面可以提供更多的牛马,另一方面牛马猪粪也能够肥田增加粮食产量。
墨家在沛县实行的高积累的、铁器超额利润专营和分期赎买牛马政策,让沛县大多数的农户每年并没有太过享受。
农夫的日子自然比以前过得好,但是相较于外面那些“年入万钱”之家,却又差得远。
好在吃饱、每年能吃几顿肉、有植物油补充脂肪等,倒无问题。
而墨家的府库、沛县政之府的府库,堆砌的钱财粮食,则数额惊人。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时间点。
从商丘政变在沛县开始大规模变革到现在已经六七年。
超额利润的铁器、从北方运来的牛马,采用分期赎买的政策交由农民,到今年为止大部分农夫即将彻底偿还完这些需要分期赎买的农业必需品。
换而言之,六七年时间农业变革的所有红利,基本都集中在了墨家手中,农夫手中留存的不多。雄厚的物质基础是这一次墨家很多人敢于以区区两县之力对抗越国的根本。
另一方面,大量的农夫即将迎来他们的好日子:分期赎买的东西归了自己,每年十五税一的税额缴纳完之后,余粮大大增加,需要更多的手工业商品充实这些购买力,而墨家控制的人口和土地还是太少,所以对越一战迫在眉睫。
另外这时候正是民心最盛的时候,改革后的一切成果近在眼前,也熬过了前期的搞积累期,这时候可以全力动员,人心振奋。
再加上最重要的外部环境,晋楚大战在即,齐国内乱将息的时机,一旦错过墨家就难再有这么好的机遇了。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直接作为争辩的切实理由的。
……
在半公开的同义会前几天结束后,所有与会者进行了一次闭门讨论,一如许多年前那样,这一次足足争论了九月中旬。
准备充足的适,获取了多半以上的支持,一百零七人中有八十多人支持适的想法,反对全力促进中原弭兵,而是把心思暂时放在中原之外的边角上。
实际上对魏越想法的批判,不过三天。
三天之后更多的是适在反对“一战解决越国问题,一旦获胜乘胜置县”的激进想法。
墨家上下已经开始普遍对王公贵族不信任,有些也对于墨家的实力过于乐观,适则坚持闷声发展,在没有足够的墨者之前不要搞这么大的动作,否则根本无法管辖。
并且列举了一下沛县彭城的例子,表示现在时机不对,如果这时候攻占了越地,一则诸侯恐慌,二则也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墨者去管辖充实。
最终,适的意见还是占了上风,暂时达成了一致。
即以这一战为契机,在泗水流域形成一个以墨家为主导的,由滕、缯、倪、薛、费、郯、邳七小国组成的“非攻同盟”。
墨家主导缯、郯复国,主导其余小国的政治,彻底将越国挤出泗水流域,在彭城会盟小国诸侯,形成一个名义上只为自保的盟约组织。实则是在现有的规矩之下,最大限度的扩张墨家的实力。
为此达成这一计划,墨家控制的沛县、彭城、滕国等,要做好一场长达一年的长久作战准备。
叫停正在进行的水利工程,整个控制区全面转入战时准备。
所有服役完三年归家的义师,全部归队重组一支人数在两万五千人左右的野战部队,以及一定量的随军农夫做后勤。
这支野战部队,需要沛县组织一万三千人,彭城组织八千人,滕国两千五百人人,墨家控制的半个留邑两千人,专属于墨家的部队也要出动一千五百人。
宣义部要进行全面动员,口号就是:“保卫已有的乐土,一战换来好战之越不敢觊觎,泗水诸侯非攻止战结为同盟。”
第三五九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一)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沛泽乡的一个村社内,庶轻王背着一捆芦苇,扔到了池塘旁边。
庶轻王是个人的名字,只不过这名字有些过于霸气,在沛县之外无人敢这么叫。
这并不是庶轻王原本的名字,只不过商丘一战,这位沛县义师的矛手最先将长矛抵近了楚王三尺之内,胜利归来后墨家有人调笑,开玩笑的时候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取庶民轻贱王侯之意,借用了楚国与中原文化的区别,以轻王二字霸气侧漏。
虽然墨家不少贵族出身的都知道楚国的王并非天子的王号,而是楚国祭祀的一种神号,与中国的王并非同意。
但楚国既已“观中国之政”,那这些称呼上的区别难免就要被多数人误解。
算起来,他这个名字的姓,不是庶,而是庶轻。
商丘之战后,楚王被俘的名号在天下人看来,是公造冶所为,毕竟那也算是个“士”,说出去总归好听一些。之前有曹沫劫盟齐桓,怎么也是士的身份,在商丘弄出庶民劫持楚王的说法,楚人也实在难以接受。
但在沛县,许多人都知道是庶轻王最先将矛尖伸入到楚王三尺之内。
商丘之战后不久,庶轻王便有了爱慕者,娶了妻,但一开始仍旧在义师之内。
适很久前曾去过他家,家中劳力较多,庶轻王的弟弟因为聪慧最早进入了沛郭的乡校,后来一直跟随适学习,属于适收取的那批准备传授毕生所学的弟子。
弟弟听到哥哥取了个庶轻王的名字后,自作主张,将自己那难听至极的名字改为庶轻侯。
后义师扩充,庶轻王做了三年司马长,在任上成为了候补墨者,于前年退伍归乡,和给他生了两个娃的妻子过上了百十亩地一头牛的生活。
一则家里逼得紧,想让他回来。
二则那时候沛县的基层也需要大量的墨者填充。
他本不想回来,不过适出面和他谈了谈,只说打仗是为了将来不打仗,村社也需要墨者填充,不妨就回去。
子墨子言:使人各得其所长,天下事当;钧其分职,天下事得;皆其所喜,天下事备;强弱有数,天下事具矣。
利天下这种事,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分工不同。使人各得其所长,皆其所喜,那么做到这些的都算是利天下。
庶轻王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领了一笔退役的钱,回到了村社,被选择村社代表,又被指派为墨家驻村的代表。
他家劳力本多,父亲又是个早年就逃亡的有胆魄的人,墨家来了之后,生活有了希望,运气又好,短短四年时间就偿还了铁器和牛马的分歧偿付。
庶轻王回来后,凭借在义师夜校学的本事,把村社的人组织了一下,凭借自己的关系,又请了两名最早造纸的工匠,在村社组建了一个造纸作坊。
平时各家都种植稼穑,等到农闲的时候便在村社的造纸作坊中劳作,以换钱财。
这造纸作坊虽然简陋,但也不是一家两户能够支撑起来的。庶轻王凭着自己的名号和威望,说动了村社百余户一同入股,开办了这家造纸作坊。
短短两年,墨家放开了造纸的限制,墨家的官营作坊只造一些用以做钱的纸张,剩余的纸张允许私营,鼓励村社合营,而且还多给支持。
主要是造纸这行赚不到什么暴利了,墨家自己不想要了,而且又实在缺纸,就散布出去。
庶轻王村社的造纸作坊,主要靠的就是两个原本在墨家作坊做工的人撑起来的,其余人也多是劳力,当初墨家扶植的时候就说的明白,这造纸作坊那两名工匠得有一笔股。
现如今很多村社都有村社自己的产业,手工业很赚钱,可是土地又舍不得扔了正式变业,便采用了这样的办法。
有榨油的,有造纸的,有弹花的,有做木器的,多是靠回到村社的第一批本地墨者在义师中学到的支撑起来。
现如今已是九月,刚刚前往乡公所缴纳完了村社今年的税粮,各家准备了冬天的马草,剩余的一些秸秆之类就浸泡到原本的浸麻池中,泡烂之后明年砸浆以捞纸。
棉花在沛县普及之后,很少有人再种植麻了,原本泡麻的池子也就正好用来泡纸料。
庶轻王此时做的,就是在往里面扔料,后面几个人推着几辆墨车,里面装着石灰,听着旁边一名工匠的指挥准备往里面加。
推车的人就像是平时闲聊一样嘀咕道:“石灰的价又涨了,那几个村社这几年可是赚的多了。”
另一人道:“那也没什么。墨家已经定了咱们明年的纸,钱都商量好了,总归有得赚。”
庶轻王笑道:“那也得做好才行,去年有村社做的不好,根本不达标准。不收不说,在乡公所还被人嘲笑了一番,我可不想咱们这样没颜面。”
他现在不到三十,正值壮年,穿着一身义师的旧军装,下身是条靛蓝色的裤子,腰间用一条棉布的腰带系着。
偶尔出门的时候,会在胸前佩戴上那三枚黄铜的奖章,走路的时候每每引来不少人的注视。
家里一切都好,这几年家里人开了一百二十亩地,弟弟是为数不多跟随适学习的孩子。
姊妹都嫁了出去,家里的铁器和牛马都赎买完毕归了自己,去年在归了自己后马生了个驹子,若是早生一年还要送还墨家,去年赎买完毕生出来的,便是自己的。
妻子去年又生了对双胞胎,现在自己有了四个孩子,倒也不愁。若是聪慧些,就像小弟那样去学堂上学,不聪慧就从军,或是将来长大后分家,分出去的墨家也会组织共耕社去开垦荒地,总不会地越来越少。
沛县不收人头税,只按照土地的亩数来收,孩子越多,家里的劳动力也就越多,而且还可以组织垦耕,当真是生的越多越好。
虽说沛县都知道墨家人说话和和气气,但要是隐匿土地亩数,被查到,那可是大罪。
庶轻王退回家中的这两年,日子过得很好,父亲每每喝了点酒唠叨起来的时候,总会说说当年墨者没来之前逃亡沛泽的日子,也会感叹下如今真是好时候,只要肯做总能过好。
平时他就在家中忙碌,秋天的时候组织一下村社居民去乡里缴纳税粮,每隔两个月去乡公所里和乡里的其余墨者学习一下墨家的道义,日子极为惬意。
有时候也会怀念下自己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距离以往觉得遥不可及的楚王只有三尺的那一瞬间。
但更多的时候,想的都是怎么样好好生活,活的更好,对得起加入墨家时候的“利天下”的誓言。
回来的时候,适代表宣义部和他们这些第一批退回来的人讲了许多:利天下的方式很多,回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利天下的行为,凭借这些年学的东西,把村社弄好,交相得利,那也就算是利天下了。
前些日子,义师出征帮助滕国复国,算是件大事,他组织了村社的一批农夫随军,跟着出去转了一圈,看着义师如今可以不死一人攻破一国都城,不由也兴奋感慨。
原本以为要打许久,谁曾想在麦收之前民夫就全部遣散回去,又没耽搁农地的事。
今年年景不错,村社多是新垦地,而且沛泽乡的灌溉水渠经过村社,秋天又是个丰收年,家家堆满了玉米黄豆,家里的牛马也吃上了玉米料,偶尔还能吃点豆饼。
村社造纸作坊的订单也早早定出,等料泡好,只要不出问题,就又能赚上一笔,各家按照出工又能分一些钱,他琢磨着让大家伙儿把钱集中一下,投入到新开办的铁锅作坊里。
他都想好了,自己四个孩子,三男一女,若是求学都有天赋自然好,要是不行,怎么也得让一个长大后去沛郭学学铁匠,学一手本事,这辈子就不会挨饿了。
和绝大多数沛县的青年人一样,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感激,褪去那一身墨者的身份,多数时候和别人并无不同。
但终究,是不同的。
庶轻王和身边的人将那些纸料放进浸池后不久,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铜铃声,在池边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用手在眼前遮着凉棚看着远处的道路。
路上,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的人骑着马,手中挥舞着一个铜铃,正朝着村社跑去。
庶轻王心里一咯噔,说道:“出事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却知道这种摇铜铃意味着什么,要么就是被人攻击,要么就是有急事需要各个村社派出代表前往沛郭商议“公意”。
今年帮着滕国复国,也只是乡一级的代表们表决了一下,根本没有集村社一级的公意。
现如今铜铃敲响,庶轻王心知必然是出了大事。
撇下手里的活,急忙忙和几个人跑回了村社,那名骑手正在村社的大屋旁喝水……墨家有令,尽可能不喝生水,而是要喝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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