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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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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魏斯都觉得有道理。
  然而……这需要二十年。
  他已经七十,又非老彭之类,不能够再活二十年,这一点魏斯清楚。
  数代先祖,筚路蓝缕,至此终于封侯。
  而他,希望能够在生前做一次齐桓、晋文!
  况且,楚人若败,天下再也没有能够阻挡魏国的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变革,自己留给儿子的也是更好的周边环境。
  王子定派来的使者,已经将王子定的底牌告知了魏斯。
  熊定保证,只要三晋与郑合力,击败楚人一次,那么楚国的许多地方都会承认他熊定才是合法继承人。
  陈国故土、蔡国故土、中牟、启封、下蔡、阳夏等地的封君,只要魏人出兵战胜此时的楚王,就可以响应王子定继承的号召。
  这是王子定的底牌,却也是楚国的危机。
  魏斯需要的就是楚人的内乱。
  楚国的军力到底如何?几十年不交战,魏斯也不能准确判断,可是商丘城下墨家穿阵而俘楚王一事,让魏斯终究生出了几分轻视之心。
  如果三晋合力入王子定,三晋可以败,但楚人不能败,只要败一次,楚国就会一分为二。
  楚弱于公族,这是天下共识。
  各路封君、县公,都有废立君主政变夺权的能力。
  魏斯对于王子定之言,深信不疑。
  哪怕三晋失败数次,只要有一次获胜,楚国便危在旦夕。
  生前能够做齐桓、晋文的梦想与野心,冲击着魏斯的判断。
  人老了,便会有执念。
  于是魏斯今日拒绝了禽滑厘的求见,而是召集了李悝等人,商讨入王子定之事。
  年事已高的李悝分析了种种后,说道:“吴起数月前之书,与君上今日所议之事相悖。”
  公子击多听如今安邑所传关于吴起的谣言,又在是否出兵救宋一事上有了罅隙,哼声道:“月前,楚王尚在,如今却不在。”
  “我听闻,春天采薇而夏日摘葚,时节变幻,春日所做之事,夏日便不对。难道不是这样的道理吗?”
  李悝看了一眼公子击,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这并非对与不对。”
  “楚王新立,王子定出奔,局势必然不稳。于此时,必定会重贿各国以为后援。”
  “齐人新败,况田氏内争,无虑。所虑者,秦。”
  “秦人必为楚援,欲夺西河。楚人也必遣派封君良将北上,固守方城大梁。”
  “既如此,则吴起强西河而蚕食秦地、破关中的谋划,就不能够使用了。”
  “若入王子定,西河只能守而不能攻。若能一战而入,尚可。”
  “若不能一战而胜,免不得要召吴起为将,击破楚人。”
  说到这,李悝知道自己这话不太好听,只好补充道:“公子击为宗子,不可以轻易犯险,是以我才说要召吴起为将。”
  公子击原本心中有些不满,对于骄傲的他而言,李悝若不补充后面这句,心中着实觉得遭受了侮辱。
  李悝的意思很明确。
  魏斯也明白。
  如果一战能胜,自然对魏国大为有利。
  可楚国大梁榆关,尚有阳城君;鲁山鲁关,尚有鲁阳公。
  此二人皆善战之辈,且方城坚固,长城蜿蜒,若是不能速胜,魏国的整个战略都要重新布置。
  李悝作为魏国变法的制定者,深知墨家那一切技术是多么适应新的法度,也明白如果可以安心发展中原弭兵,魏国只要消化掉中山国和西河,至此天下再没有可与魏争雄的。
  可如果不能速胜,重新打成晋楚百年争霸的模样,战略中心就必须从西河和中山转移到中原一代。
  原本作为战略突出部的西河,就要从攻变为守,甚至还需要调集西河武卒南下中原。
  两个战略看起来似乎都是对的,秦地苦寒,中原富庶。可秦人蛮勇,又始终威胁魏攻略中原的背后。
  这一次秦国若是不出兵,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李悝心中明白吴起的本事,所谓司马穰苴不能及也。
  若是能够调吴起为入王子定之将,调用西河武卒,此事必成。可如果调走吴起,西河能不能守住秦人趁此机会的反扑又是未知数。
  西河不能丢,这一点在场诸人谁都清楚。
  吴起若不调离,那么南下入王子定之事,就只能另派别人,这又增大了变数:别人不是吴起。
  李悝说完,许久才道:“君意既要入王子定,我以为可以遣公子击守西河,而召吴起入王子定。”
  “他若为帅,不能破楚人。楚人一败,则城邑多亡,响应王子定。”
  “这样,才能够尽快解决这些事。”
  “若能在两年之内让楚人衰败,那么吴起的大略依旧可用,我们也依旧可以与墨家弭兵。”
  “毕竟,入王子定之事,非是不义之战,墨家不会干涉,更不会助楚人守城。”
  “两年之内,只要攻破鲁关、方城,王子定便可入郢,届时楚国三十年内不能北上,一如当年共王死后之乱!”
  “这是两全其美之策!”
  李悝的谋划说完,在场诸人纷纷点头。
  段干木、田子方等人,也都是聪慧有计谋之辈,又与禽滑厘交好,知道墨家的许多道理和原则。
  若是入王子定与楚开战,墨家还真就不能帮楚人守城:如果帮着楚人守城,那就是和天下的规矩彻底决裂。
  毕竟,继承权之争,不算不义。
  只要能在两年之内解决掉这个问题,武器的计策依旧可以实行,反正墨家所说的弭兵会盟约定在两年之后。
  楚人败退,魏人再无敌人,休养生息国内变革,缓缓图关中。
  这样,魏斯生前可为霸主。
  死后,魏国依旧有足够的优势保持霸权,甚至在吞并关中,让秦为傀儡之后还可以定天下于一。
  只是,这番话已经让公子击心生不满。
  公子击觉得李悝所议定之事,竟都与那个杀妻求将的小人有关。
  论起来,当年攻中山,西河,乃至与齐战于廪丘,都是他魏击为帅。
  可偏偏,众臣都认为吴起的才能远高于自己。
  然而吴起算是游士啊,不是贵族,血统不够尊贵不说,也没有足够的封地,那些在安邑流传的谣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是公族,自然要全力为国。
  可若游士,今日可用则尽力,明日不用便可离开,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
  公子击想到当年田子方教育自己时说的那番关于骄傲的话,心道:“是这样的啊,士人什么都没有,随时可以离开,所以他们可以骄傲,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想到这,他便起身道:“父亲,您曾给我说过一句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个成语,本就是魏斯所言。
  他行于西河,见有人将皮毛反穿,便问为何。那人回答怕掉毛,所以磨皮而不磨毛,魏斯由是感慨。
  众人不知道公子击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纷纷侧目。
  公子击便道:“魏若为皮,则公族大夫为毛。皮若不存,毛必不能附。这是毛所以拼命护皮的缘故。”
  “吴起此人,可用守西河,却不能用以攻楚。此人杀妻求将,母死而不守孝,这非义举。”
  “若魏为皮,公族勋贵大夫为毛,则游士不过跳蚤。藏身于皮毛之间,若皮毛不存,这些跳蚤明日便可再寻皮毛。”
  “毛可以拼死而护皮,跳蚤又怎么可以呢?”
  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后,公子击又道:“吴起为将,入王子定,即便成了,那么吴起还是魏之吴起吗?”
  “季充君言,吴起可出将入相,用兵孙武子、司马穰苴不能及;制政令,府库丰盈民用亦足。”
  公子击说罢,反问众人道:“那么,他在西河可以训武卒,丰府库,难道到了楚地就不能吗?”
  “楚国数千里,广阔远胜于三晋,若王子定邀吴起为相,又当如何?”
  “吴起出身低贱,无封地家族,这样的人,便如同跳蚤,不能不提防啊。他若胜楚,名动天下,又将给他什么让他安心呢?”
  “此次入王子定,必要用毛,而不可用蚤!”


第二七四章 游士之沛救世端(一)
  皮毛与跳蚤之说,非是妄言。
  田子方当年指责公子击不该骄傲的话,多年之后公子击学以致用,用来指摘吴起作为士身份出身的叛逃可能。
  士除了骄傲和才能,什么都没有,于是哪里都能去。
  况且,莫说是跳蚤,就算是依附与皮的毛,叛逃之事也常有之,不得不防。
  正所谓惟楚有才,惟晋能用。
  当年楚国叛逃的申公巫臣、差点叛逃的伍子胥祖父、因为家恨叛逃的伍子胥这些人,都算是有封地的贵族。
  申公为县公,伍举为椒大夫,这些人都可能叛逃,又何况这些游士呢?
  楚是魏的心腹之患,吴起的才能魏国人尽皆知,在场之人无人能够承受吴起叛逃或是被王子定收揽的后果。
  可是,吴起已经是西河守了,再往下又能给他什么样的奖励呢?
  做相,公族贵族们反对,魏成子等人皆有大功贤名,下一任相必是魏成子。
  中山国被灭后,魏斯封公子击为中山君的时候,已经有贵族反对。
  封公子击为中山君的时候,魏斯一次饮宴中便问群臣自己算不算是仁德的君主。
  大夫任坐便说,攻下了中山国您不封给自己的弟弟,却封给自己的儿子,这算什么仁德啊?
  这件事看似只是一个劝谏或者是无心之言,可实际上却是魏成子一系公族和贵族对于魏斯多用游士而不满的体现。
  作为回报,亦或是作为公子击即位安稳的考虑,李悝一死,或者魏斯一死,那么相位必须要交给魏成子,以及后续的公族人物。
  以此来换取公族贵族们的稳定和支持,以免出现叛乱等情况。
  换而言之,吴起的西河守,就是顶点,这种局面之下不可能再提升了。
  魏斯明白,若是自己再年轻二十岁,可以制得住吴起,或者说敢于用吴起来压制那些公族贵族的不满。
  可现在,自己已经这个岁数了,该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了。
  楚国王子定出逃,宋国政变内乱,这一切在给魏斯带来兴奋希望的同时,也带来的深深的警惕——关于自己死后继承人问题的警惕。
  用游士,必怒公族,他知道吴起的才能,但却因为公族贵族们的不满而不敢用,更不敢在自己年老之时用而留给儿子一个混乱不满的朝堂。
  李悝的谋划极好,魏斯也明白楚非是田氏内乱项子牛之祸、越人北上包夹之下的齐国,更明白自己的儿子未必能够快速地战胜楚人。
  李悝说的很清楚,两年之内,若能攻破方城越过楚长城,迅速逼迫楚人成盟,入王子定达成一系列的合约,反过头来以极大的战略优势答允墨家的中原弭兵,再全力压迫秦国,魏国的局面就算是彻底打开了。
  但是……魏国不能给吴起相位,被逼急了的楚国只怕会给吴起一个令尹之位,尤其若是在入王子定一战名动天下的情况下。
  功巨而不能赏,那又怎么办?靠什么来说服吴起不能赏赐?明确地告诉他,为了公族的平静?他能接受吗?
  魏国的变法还不彻底,公族们的势力已经膨胀,所以这个最为完美的计划,根本不能用。
  城内流传的关于吴起的谣言,魏斯不信,却又不得不警惕。
  吴起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可以杀妻求将、可以母死而不丧的人,到底能否一直安心地做西河守?
  游士名声若起,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天下之君哪个不欢迎?
  在场众人面对公子击的话,无言以对,尤其当年教育过公子击士人最为骄傲的田子方,更是不可能说出什么来反驳。
  魏斯犹豫许久,终究做了决定。
  让吴起继续守西河,不调动吴起为帅,而是尽快派遣使者前往韩国和郑国,调和郑韩矛盾,组织韩魏郑三国联军,以王子定的宣称权对楚开战。
  至于赵国……魏斯已经放弃,只要他们别在后面捅刀子就好。
  ……
  天下风云的变幻,永远是人们猜不透的。
  原本看起来将要实现的中原弭兵,因为楚王遇刺一事,变得扑朔迷离。
  一轮新的晋楚争霸,即将展开,战争的阴云已经在中原弥漫。
  楚国榆关,阳城桓定君之子正在拜访一位儿时的友人,墨家的孟胜。
  作为禽滑厘最优秀的弟子,作为墨家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孟胜在墨家数年前改组之后,就已经算是被适排挤出了墨家的中原决策圈。
  名义上他是楚地墨者的负责人,然而墨家的中央在沛县,不断轮换的人员调整,不断派遣来或是派回去同义的墨者只认同沛县的七悟害和巨子,或是各部部首。
  这种排挤是无形之中的,是墨家改组之后的正规程序,孟胜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在原本的历史上会是第三任巨子,也就对于这种悄无声息的排挤毫无知觉。
  在墨子没有去世之前,孟胜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成为巨子。
  甚至于即便墨子去世,还有禽滑厘,还有七悟害,这些人都是一世人杰,孟胜自觉不能及。
  由是,他作为楚地墨者的负责人,已经算是墨家内的风云人物,虽不比那些在墨子身边的人,却也可算是三代墨家众的第一人。
  只是,墨子的亲传弟子中,还有一个年纪比他更小,这几年也如流星一般活跃的适,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孟胜既为贵族,父辈又算是桓定君的封臣,自小与阳城君之子交好,阳城君之子来拜访他也并不突兀。
  况且,如今榆关这里正在筑城,负责修建的正是墨家的一些人,用以烧制砖石调和泥浆,加强城防。
  楚王被墨家俘获、与墨家盟誓利天下之类的传闻,早已经传到了这里,孟胜的身份也就多出了一层平等的感觉。
  阳城君嫡子这一次来,是希望孟胜以私人身份出面,帮助楚人巩固榆关的城防。
  榆关距离郑都不过数日,郑国内部的消息楚人早已知晓,负责榆关防务的阳城君紧张不安。
  郑人已经开始动员,准备出兵,以入王子定的名义进攻楚国,不承认楚王的合法性。
  武阳城作为卡入郑国的一颗楔子,必然是首当其冲。
  而这一次三晋的反应也是可以预测的,所以方城鲁关一线,不可能调动太多的兵力至榆关一线,以免被三晋打穿南阳盆地,夺取楚之精华。
  榆关之师人数不多,在熊当死前,郑人是楚人盟友,而且是有共同敌人的盟友,楚师驻扎榆关更多的是一种态度。
  可现在郑人忽然翻脸,榆关的情况也就变得岌岌可危。
  使者来报,景氏贾、舒氏共已经率领一部分王师北上支援,但尚需一段时间,只能期待阳城君能够靠着榆关之师抵挡住郑人的进攻。
  郑人经过驷子阳的变革,战斗力是有的,几年前刚刚在黄池击败了韩国,兵锋正锐。
  阳城君明白在景、舒两族的援兵到来之前,不能够与郑人决战。
  可是,榆关与郑,若是疾驰一两日便可到,想不想决战不是他能决定的。
  郑人这一次反应极快,因为郑人希望在三晋出兵之前,先得到足够的利益,反正三晋是肯定出兵的。
  商丘一战,墨家守城反击天下震动,又有火药等武器,更有对抗十二种攻城的全部经验。
  即便孟胜没有墨翟做转射机、籍车、火甬的才能才智,但是守城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阳城君嫡子因此来拜访孟胜,希望孟胜可以出面,组织城防,或者从墨家得到足够的支持。
  孟胜在犹豫,因为他知道墨家和楚王之间的盟约内容,这是早早就派人讲述清楚的,他这个墨家在楚地的负责人不可能不知晓其中的内容。
  三年之约,三年之后弭兵会成,墨家才会帮着参与弭兵会的国家防守,并且认定主动进攻的那一方是不义之战。
  然而,继承权之争,到底算不算义战?
  这一点孟胜有些疑惑。
  阳城君嫡子没有在是否义战这件事上与孟胜争论,只是说道:“此事不论义战与不义,终究郑人先出兵侵我武阳。你我朋友,这是以私义请你,非与利天下有关。”
  “难道你与我之间的情谊,竟不能够说动你吗?”
  “入了墨家,你难道就不是孟胜了?就没有朋友了?你所做的一切,都必须要听巨子的吗?你吃饭喝水难道也需要得到你们巨子的允许吗?”
  “在不害天下的前提下,这难道不是可以出面帮助朋友的吗?”
  这里的朋友,是真正的朋友,而非是辅佐的那种朋友。
  商丘一战,孟胜若为楚人,仍旧是阳城君的臣属,但作为墨家弟子,他已经可以与阳城君嫡子平坐了。
  阳城君嫡子与孟胜早就相识,两人可谓从小一起长大,只是后来的境遇不同,孟胜才投身墨家。
  这些年,若有难处,阳城君之子也多相助其家,对于孟胜也向来以礼相待。
  刚才的那番话,让孟胜隐隐心动。
  的确,这件事终究是郑人先出兵,楚国即便不算是义守,也算得上是被攻伐的一方。
  既不是害天下,以自己的私人身份出面,帮助阳城君守榆关,似无不可。
  孟胜正在犹豫的时候,一名墨家弟子姓徐名弱者,不顾礼仪而入,在孟胜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第二七五章 游士之沛救世端(二)
  若从以往而论,徐弱算是孟胜的弟子。
  但若以此时而论,徐弱只算是墨家一员,虽然他尊孟胜为师,但终究还是听命于墨家核心层的。
  孟胜听了徐弱的话,脸色微变。
  徐弱传话于他,巨子有令,令他尽快前往沛县参加墨家的大聚。
  另外,这一次继承权之争,墨家保持中立,绝不参与。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以让孟胜做出抉择。
  收敛了神色,冲着阳城君之子一拜,说道:“我是墨者,以巨子为尊。此事墨家巨子与悟害共义而商,墨家中立不助任何一方守城。”
  “这是我墨家的规矩,在我孟胜心中,是高于你我的朋友之义的。请您原谅。”
  阳城君之子知晓孟胜的为人,也知道墨家的规矩对于自己的这位朋友有多重要,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挽回,长叹一声道:“如此,请别过。一路往沛,路上颠簸,我有马车可相送一程。”
  孟胜再拜而谢,起身后想要说说榆关城防之事,即便自己不参与防守,可是提点几句也好。
  然而起身之后,想到巨子之令,知道这件事可算作违背巨子令,亦可算没有违背,可他终究不想自己有违背墨家众义的可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阳城君之子也没有再说什么,执手而送,至庭外,长叹一声道:“孟胜,若有一日,我害天下,你杀我否?”
  孟胜亦叹息道:“若以墨家悟害与巨子得出您害天下的结论,我会来杀。墨家兼爱非攻,我爱您,也爱天下人,人人平等,所以我要爱更多的人。”
  阳城君之子大笑数声,点头道:“我不害天下,你我依旧朋友。就此别过,若榆关尚存,你于沛地返回可再来相见,把酒言欢。”
  孟胜亦笑,作别而去,并无迟疑。
  毕竟,巨子有令,他这个墨家弟子必须遵从。
  ……
  泗水上游,将过曲阜,正值暮春时节,或有童子六七人风乎舞雩,竟有墨家所制的风筝木鸢翱于天际。
  一辆马车之上,一老夫子,一年轻人,另有一御手驾车。
  年轻人手中捧着几张纸,或叫草帛,正在念叨上面的一篇文章,对于上面那些横平竖直的所谓贱体字显然已经所识甚多。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念叨一阵后,这年轻人将手中的纸张小心地收好,问一旁的老人道:“夫子,您的医术比起您的夫子,可以算是青出于蓝吗?”
  那老夫子笑道:“自然。我之夫子,平生所学尽传于我,所花十年。十年之后,我再所学所悟,那就是我的夫子所也不能知晓的了。”
  “墨家这个叫适的,所作青出于蓝之句,却是至理。缓,我是希望你的医术,可以青出于蓝,若不能,那天下的疾病竟是不可以全部治愈的吗?”
  这年轻人姓秦,名缓,夫子在其及冠之年,为其取一字,字越人。
  这老夫子,自号长桑君,乃是天下名医,游历天下之时遇到了秦缓,便收为弟子。
  此二人原本在临淄游历,临淄乃天下大城,摩肩接踵之地,市井之间更是活跃。
  数年前,墨家的许多东西传于临淄,以一家酒肆食铺为据点,不断吸引士人游侠儿前去旁听,又教授文字道理。
  长桑君也曾见墨家有人着巫觋之服与人治病,手段奇特,用的草药却也对症,尤其是夏日最难医治的疟疾之症,治疗起来竟有奇效。
  长桑君由是好奇,原本计划在临淄游历一年,竟被墨家众人所吸引,一呆就是三年。
  期间秦缓也多听闻墨家的道理,又学会了不少文字。
  前些日子,市井皆传,墨家守商丘、盟楚王、促弭兵之事,听的年轻的秦缓忍不住拍手而赞。
  只是不过月余,墨家市井之“报”又传消息,楚王子定奔郑,晋楚之战又将开启。
  在这期间,墨家在市井间已有名声,适的文章一出多被追捧而读,一些地方竟然也多以贱体字为字。
  耐用的铁器一出,墨家的声望更高,又在商丘之战与王子定奔郑之事后,号召天下愿意利天下的君子士人庶民工商,齐聚沛邑,商讨利天下之事。
  若实在家贫不能前往的,墨家在那里的据点会提供衣食,结队前往。
  长桑君也是贵族出身,又常年行医,盘缠足够,心中对于沛邑也多好奇,于是在此事之后,便与弟子秦缓一同乘车,过鲁而沿泗。
  秦缓问完了青出于蓝之事后,沉默一阵,又问道:“夫子难道之前不曾听说过墨家吗?”
  长桑君笑道:“墨翟行义五十年,名声波及中原,深入楚越,我如何能够不知?”
  秦缓又问道:“那夫子缘何之前不曾与墨家交往?夫子前几日曾说,墨家促弭兵,利天下,存万人。我等行医,亦是利天下,存百人千人,不及墨家之功。难道之前您不是这样想的吗?”
  长桑君哈哈大笑,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弟子,许久才道:“缓,你可知我的医术如何名扬天下的?”
  秦缓说道:“夫子医术无双,亦如墨家守城无双,怎么能够不名扬天下呢?”
  却不想长桑君却摇头道:“非是如此。我之先祖,原为士人,所做之事就是……缝合尸体。”
  “若有贵族死于非命,则需要我们一族缝补尸体以便安葬。后又得神农氏之学、巫觋之术,三者而合,终成医术。这是我的医术异于他人的地方。”
  “然而,我年轻时,医术太好,反而不能够名扬天下,也不能够救济更多的人。”
  马车上的秦缓一怔,心道夫子这话,听着却奇怪。缘何医术太好,反而不能名扬天下救济更多的人?
  长桑君一看秦缓的神情,便知他在想什么,笑道:“其时,我医术极好,以至于可以在病情并不严重的时候就救治。于是,很多人就传闻,长桑君这人啊,只能救治小病,因为没见过他救治重病。”
  秦缓细细体会,顷刻领悟,笑道:“那些人愚钝,并不知道夫子若不救治,小病也会变为大病。”
  长桑君点头后,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缓,太阳挂于空中,寒冷的人若无衣裘,必然要先想到太阳。去哪里找太阳,这是不用你告诉别人的,他们自己就知道离开洞穴房屋,去寻找太阳。”
  “篝火藏于某处,亦能取暖,可是你需要告知天下那些寒冷的人哪里有篝火。”
  “行医也是一样啊。名声越大,也就能救治更多的人,因为那些生病的人会主动来找你,而不需要你到处游走告诉他们你可以治病。”
  秦缓点头,拿出一截木炭,将夫子的话记在纸上,长桑君又道:“其时,我不够扬名,所能做的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和天下人讲道理,说我长桑君能治大病,只是我总是在小病变为大病之前就治好。只要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个道理,那么他们有什么病症就会来找我。”
  “要么,就是名扬天下,让天下人传闻我长桑君能治大病。不需要讲道理,只需要我不再治疗小病,而是治疗一些疑难。这样不过三五年,名声传于九州,我每到大城巨邑,便有百千来寻我救治,而舍弃那些庸医。”
  “那么,如果是你,你为了救天下更多的人,你会怎么办呢?”
  秦缓微笑,说道:“夫子是用了第二种办法吗?那么与您现在去沛邑寻访墨家有什么关系呢?”
  长桑君叹息一声道:“墨翟之前,太喜欢讲道理,想要说服天下人,来救天下。”
  “商丘一战,弭兵会盟,市井传名,报议天下,铁器传播……至此,墨家不再是只想要和天下讲道理,而是要换一种方式救天下。”
  “我年轻时的遭遇,就让我知晓,只和天下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我细观墨家商丘所做之事……商丘之变,墨家本可以在政变发生之前就解决掉,何至于要到那种情势才做出决死一击之态?”
  “他们啊,终于学会了在小病发展为大病之后,才治疗以彰显自己的名声。这样,才能救天下。否则……哼,便是墨翟再活百年,他也不可能和天下人讲清楚道理来救天下。”
  “乱世即将到来,想要救天下,就需要有自己的名声,否则天下之人如何能够云集响应?”
  “我成名后,再治小疾,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我成名前,只治小疾,天下那些有疾病之人如何能找到我?”
  长桑君说到这,竟从车上站起,看着涛涛泗水,望着远处良田,长叹道:“天下如人!天下如人!”
  “人若暴病,需有良医。天下若病,亦需良医。医一人是医,医天下亦是医,如适所言,殊途同归,皆为利天下。”
  秦缓闻言,起身扶住长桑君,说道:“夫子以为,墨家之义,是救天下的义?”
  长桑君沉默许久,点头道:“现在看来,是这样的。你可记得去岁适在‘报’上所写的腐烂伤口之源的天志道理吗?”
  秦缓当然记得,里面的道理极为怪异,似让人不能相信,可是按照上面所说的尝试之后,竟不得不信。
  正如墨家所言,以事实验辩理,辩理若能合于事实,未必就是天志,但一定比那些不合于事实的辩理更近于天志,就是天志。
  当别的道理所说知的办法都不能解决时,便可以认定那种可以解决的辩理就是天志,除非找到不合于这种辩理的事实,可至少那篇文章上,无人能够找出事实反驳。
  长桑君眼望远方,缓缓说道:“天下病了,可为何得病?儒、杨、列、关尹之学,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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