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唐万户侯(高月)-第6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运来的巨石凿成方整,而在他们旁边,一排排乌黑油亮的脊背在烈日下沉重地喊着号子,借助吊索和撬杠,将大石运送到城上。
东城墙已经扒开个大口子,仿佛一个正在换牙的小孩缺了一颗门牙似的,缺口处尚没有填土砌石,这时,只要在护城河上搭上几根长长的树木,便是一座简易的桥,可以径直冲进城去。
匪首兄弟的老娘早在十日前便被软禁,消息也早已放出风去,敦煌城与寿昌城内贴满了布告,李清相信荔非兄弟也一定已经知晓,但事实却让他沮丧,整整十日,每日派出的斥候皆空手而归,马匪们仿佛在人间蒸发一般,踪影皆无。
“明天就要开斩,难道他们真的不在乎自己老娘死活不成?”
忽然,一亲兵遥指远方,惊叫道:“都督,你看!”
李清急回头打手帘望去,只见西北方向尘土飞扬,在漫天的黄雾中,露出一支黑压压的队伍,旌旗飘舞,衣甲寒亮,弥漫着腾腾的杀气,“是唐军!”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这一定是李嗣业带来的安西军。
黄尘消散,军队在一里外停下。
一匹战马当先而来,马上之人手高高举着令箭,他甩鞍下马,飞奔上了城墙,跪行军礼道:“李都督,安西军下马、步、弓三千二百人奉大帅之命,前来供都督驱使。”
“辛苦了!”李清微微颌首,将头盔端端正正戴好,飞身上马,在三百唐军护卫下向援军疾驰而去,只片刻功夫,便至军前,扫一眼却没有看见李嗣业的踪影,他低声厉喝道:“李嗣业将军何在?”
战旗下飞奔出一将,只见他身高与自己相仿,约三十岁,生得黑面短须,气势凛然,一对眉仿佛用扫帚随意涂上,粗黑浓重,似乎是名胡人将领,他在马上躬身施礼道:“安西军高大帅帐下果毅都尉白孝德参见李都督,李嗣业将军就在后面,稍迟来片刻。”
白孝德,安西龟兹王室之后,少年从军,大唐名将,安史之乱中奋勇杀敌,屡立战功,后任安西、北庭行营节度使、吏部尚书、太子少傅,被封为昌化郡王,此时,他受高仙芝所派,为李嗣业之佐,前来沙州平息匪患。
白孝德话音刚落,便听远方有急促的马蹄声,数百轻骑护卫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马车旁边正是李嗣业,他满面风尘,只十几日不见,整个脸都瘦了一圈,络腮胡子显得更加浓密,两人目光相视,会意一笑。
马车在李清面前停了下来,从车窗里探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正是大太监边令诚,他一见李清便嘶哑着声音问道:“李都督,可有马匪的消息?”
李清上前,抱拳施了一礼,微微笑道:“边公公放心,我已经放下诱饵,我想他们一定会有消息,而且就是这两天。”
话音刚落,却见正南方向有数十骑向东门疾驰而去,到了城门口,有士兵向这边遥指,数十骑又掉转马头奔来,及至数十步外,李清看清楚了,前后左右都是自己派出的斥候,惟独中间的十几人,都身着皂衣,以黑巾裹头,个个散发出彪悍之气,而中间一人却白衣似雪,目似闪电,尚隔数十步,李清便觉得此人的目光似将自己看穿一般。
战马在唐军面前停了下来,那白衣人面对杀气腾腾的唐军却丝毫不露惧色,他只扫了一眼,目光便在李清身上停下,他略略拱手,朗声道:“在下李瑜,受我家两位寨主的派遣,全权与李都督谈判,只要放回他们的母亲,要多少赎金都可以谈。”
李清上下打量他一下,只见他约三十岁,身高和自己相仿,脸型瘦长,皮肤苍白,眼中精光已经收敛,却露出一丝狡黯之意,他的手脚粗长,一双臂膀仿佛长臂猿一般,和武行素的长臂有得一拼。
李清眼睛微眯,闪过一丝敬佩之色,向他回了一礼,微微笑道:“久仰了,荔非守瑜将军。”
第一百七十章 横峰突起
州衙,李清的房内,光线有些昏暗,虽然外面炎热炽人,但房间里却异常清凉,房间四角都摆放着大木盆,里面盛着灰白色的冰块,这是李清几天前用老本行的制冰技术所做,这种廉价实用的度夏方式一经推出,顿时风靡了整个沙州,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立刻开出了冰饮店,宛如当年李清在阆中一般。
李清端坐在椅上,轻轻地捏着食指上的关节,他目光淡然,嘴角含着笑意,在他身后,十几个亲兵手按在刀把上,警惕地盯着一丈外之人,尤其是武行素,眼中生火,他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背上那一箭便是此人所射,一丈外,荔非守瑜正好奇地打量盆中的冰块,虽然雪峰顶上白雪皑皑,但能运到沙州不化,这又怎么办得到?他心中充满了疑问。
李清见他注视冰块半天而不解,不由笑道:“那只是雕虫小技,荔非将军若有兴趣,将硝石放进水里试试,便知道了。”
荔非守瑜直起腰呵呵笑道:“都督过奖了,守瑜只是一介匪首而已,谈不上将军。”
停了停,他含蓄道:“我今天还要赶回去,我和大哥约好,若我今天不回去,他就会率军从敦煌的缺口里杀进来,接我回去。”
李清淡淡一笑,“守瑜兄说得好严重,既然人来了,那个缺口就没必要留住,我已经下令开始填砌,恐怕令兄有心也进不来了。”
荔非守瑜脸色微变,急道:“适才那个太监所言,用上次取去之物来换我老娘,难道不作数吗?”
“那个自然算数!”
李清冷笑一声,“但那只是用来换你老娘,那你呢?既然守瑜兄来沙州做客,我岂能不尽地主之谊,多留守瑜兄住几天。”
荔非守瑜霍地站起来,怒道:“都督,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大胆!”李清身后的武行素一声怒喝,他身旁的弟兄们纷纷拔出长刀,围住了荔非守瑜,冷森森的刀锋指着他。
李清一语不发,也不制止,只静静地看着他,他们不是国,他更不是客,就只如他自己所言,一介匪首罢了,僵持了半天,荔非守瑜终于叹了气道:“都督初来沙州,我的待客之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也罢,那你开个价吧!”
李清立刻摆了摆手,众亲卫撤到他身后,这才笑咪咪道:“坐!请坐下!守瑜兄能这样说,也足见胸怀坦荡。”
他取了一个空杯,倒了一杯冰茶,亲手奉到他面前的矮几上,这才回位笑笑道:“条件嘛!只有两个,守瑜兄可以二选一。”
荔非守瑜忽然明白过来,恐怕李清抓自己的老娘只是个饵,更不是为了换回被抢的物资,看来现在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都督不妨直言。”
李清点了点头,神情严肃道:“第一个选择是,你们归顺朝廷,以前之事既往不咎。”
“等等!”
荔非守瑜止住了李清的话头,道:“让我们归顺朝廷不知是都督的意思,还是节度使的意思,或者还真是朝廷的意思?”
“目前是我的意思,但我会为你们向朝廷求情。”
荔非守瑜低头沉默,眼睛里流露出艰难而复杂的神色,忽然,他又抬头道:“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李清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第二个条便是,再加三万贯钱,来赎守瑜兄。”
“三万贯!”荔非守瑜失声叫道:“从年初到现在,我们一共才积攒下三万多贯,李都督也太心黑了。”
李清忽然浑身放松,仰着在椅子上笑了起来,眼睛却望着屋顶道:“做生意自然要双方都能接受,那我再让一步,最少二万贯,我们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荔非守瑜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厉芒,缓缓点头道:“好吧!我答应这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恕我不能从命,我这派一人回去通知我兄长,让他准备钱物,就在大雪山下交割。”
李清双掌一击,果断道:“一言为定,就如你所言,我们明日交易,只是今天且先委屈你一下。”
荔非守瑜被带下去后,李清背着手在来回踱步,脑海里在勾画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他忽然转身对武行素道:“把李嗣业与田珍两位将军请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田珍是李清未任沙州都督前,豆卢军的实际最高将领,成都县人,是一名果毅都尉,近四十岁,生得也高大威猛,善使一把陌刀,原本是陇右军中都尉,身经百战,因其为人耿直而为皇甫惟明不喜,被降一级贬到豆卢军中来,但他却深受李清看中,将他与李嗣业一起提为自己左右副将。
约一刻钟后,田珍与李嗣业便从军营匆匆赶到李清的官署,这两人均是陌刀将,虽是初见,却惺惺相惜,两人进了房间,仿佛两截黑塔一般,顿时将大门前堵得风雨不透。
两人同时向李清施一礼,“参见都督!”
李清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二位将军请坐!”
司笔迅速给二位大汉用大碗上了雪泥,李清做个请的手势笑道:“尝一尝!这可是我的发家之物。”
田珍看了雪泥半天,忽然讶道:“难道都督就是成都望江酒楼的李东主?”
李清诧异,“田将军怎么知道?”
田珍呵呵大笑,“我就是成都人,怎么会不知道,那年雪泥商战,我正好回家探亲,所以知道。”
李清欣然一笑道:“如此,更不是外人了。”
眼一瞥,却见李嗣业正看着雪泥发呆,不由笑道:“想必嗣业是第一次吃,我这可是正宗小李记雪泥,连皇上吃的都比不上它。”
片刻,二人风卷残云一般将雪泥吃得一干二净,两人一抹嘴连呼过瘾,司笔上来将空碗收走,李清便给武行素使了个眼色,立刻几个亲兵小心翼翼地抬来一张大木台,李清笑了笑道:“东西吃过,下面该说正事了。”
二将同时站起,望着那张大木台,表情都一般严肃,只见木台上面用泥和石头堆出山川地形,田珍指着一方用木头做的城池惊道:“这是敦煌县么?还有这,”他手指一湾月牙状的小潭,兴奋地大叫,“这就是月牙泉啊!”他的眼光向下游走,眼中越来越惊讶,连声赞叹:“这上面连甘泉水和大雪山都有。”
他猛地抬头盯着李清,眼中充满了敬佩之色,“都督,这种地图我还是平生首见,可是都督发明的吗?”
李清笑而不答,这自然便是沙盘了,是他命人用十天时间制作而成,但还是相当粗陋,精度也不准,只勉强可用,他见李嗣业沉思不语,便笑问道:“嗣业可知道?”
李嗣业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我只听说汉马援有‘撮米成山’,但也没见过实物,难道都督就是从那里得的启示吗?”
李清却愣住了,这沙盘本是后世常用之物,他倒真不知东汉马援便用过,不由尴尬一笑,岔开话题道:“请二位将军来,是想商量一下平匪之事。”
李嗣业与田珍对视一眼,不禁惊愕道:“难道都督并不想和他交换议和吗?”
李清却摇了摇头,冷笑一声,“我抓他们老娘的本意就是想将他们引来一举歼灭,不料他们却提出交换,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其实也无心交换,无非人先把人换回去,再下手夺回钱物,否则又何必荔非守瑜亲自来,不过是想麻痹我罢了。”
田珍嘴唇动了动,低声呐呐道:“只是这样做,恐怕有损都督名声。”
李清拍了拍他肩膀,谢道:“我知道田将军是担心我的声誉,无妨,灭了马匪,再挑出一、两百个罪大恶极的,在河西道上当众砍他的脑袋,恐怕到时我便会成万家生佛了。”
“我赞成都督的想法,对这帮马匪,决不能有半点手软。”
旁边李嗣业沉声道:“不知都督有何计划?”
李清微微一笑,用食指点了点沙盘最边上一座山道:“这座山叫青羊山,位于甘泉水上游,在大雪山东南约八十里,我派出的斥候判断,马匪的老巢就在这座山里,等一会儿荔非守瑜会派一人回去报信,我已让白孝德派他手下的斥候队去跟踪,一但确定的话……”
说到此,李清随手将那座‘青羊山’拔起,冷冷笑道:“他们想抢我的钱粮,我就去端他老巢,他们若赶来救,我再回头打他个措手不及。”
……
白孝德派去的斥候队约五十人,为首军官是一名校尉,姓段,年约二十六、七岁,他目光锐利,鼻似刀削,嘴唇微微上翘,原本白皙、细腻皮肤在西域漫漫黄沙中变得黝黑而粗糙,却显得自信而坚强。
他本是文人出身,两年前中明经科进士,却投笔从戎,赴安西投军、为国效力,说到这,想必熟悉唐史的人都猜到他是谁了,我不打哑谜,此人正是大唐名将段秀实。
段秀实,字成功,年轻时投笔从戎,赴安西投军,安史之乱中他屡立大功,授泾州刺史,封爵张掖郡王,后总揽西北军政四年,威名远扬,吐蕃闻风丧胆,竟不敢犯境一步。
但此时,他还刚刚投军两年,在白孝德帐下听令,因其懂吐蕃语被任命为斥候校尉,这次随军支援沙州,他便是三千小兵中的一员。
中午时,他接到白孝德命令,让他率本队前去跟踪匪首派回去报信之人,五十人监视一人,这倒不难,只远远跟着便是……
大雪山在沙州百里外,实际上是祁连山的余脉,它也是大唐与吐蕃的界山,过了大雪山,也就进入青藏高原,海拔渐渐升高,一路往南,山脉延绵千里,无数山峰上白雪皑皑,终年不化,但海拔低处的融雪却带来大量水份,源源不断补充湖泊江河,流向沙州的甘泉水也由此而生成。
唐高宗龙朔三年,自吐谷浑(今青海东部)被吐蕃灭亡后,吐蕃的势力一下子推到河陇地区,唐与吐蕃在河西走廊上便以祁连山为界,祁连山横亘千里,是防止吐蕃入侵的天然屏障,但它的一南一北却是吐蕃进军的两个口子。
南面,唐朝置陇右节度府,陈重兵防止吐蕃突进陇右,威胁长安,但开元二十九年,吐蕃攻占战略要地石堡城(今西宁)后,大唐在陇右的战局上便处于守势;
而北面,绕过大雪山,西域的门户沙州便首先出现在眼前,攻占沙州,也就断了西域与中原的联系,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也就可想而知。
过了大雪山,便进入了吐蕃境内,段秀实率领手下一路躲躲藏藏,行动极慢,再往东南走八十里,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果然,那报信之人在路边张望一阵后,从一条小道上了青羊山。
从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闪出段秀实高壮的身子,他默默点了点头,在一张白纸上用木炭迅速画下了报信人上山之处。
任务已经完成,又过了一刻钟,估计那人进了青羊山深处,再也看不见他们,段秀实轻轻一挥手,率领手下离开了青羊山,沿着湍急的甘泉水向归途奔去。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呈昏黄色,天际,一条白亮的云带渐渐开始变得灰暗,地上的水气开始变冷凝结,他们身后的树林里弥漫着团团迷雾,甘泉水两岸笼罩在迷蒙雾气之中,空气清新而寒冷,清亮的月儿慢慢升上西方的天空,在岩石上投下一道道黑影。
约疾奔了十里,甘泉水仿佛一个发完脾气的丈夫,在妻子的冷笑声中慢慢变得缓和起来。
“大家停下!”
段秀实一扬手,道:“吃点干粮再饮饮马,休息一会儿再走。”
这里是水流最平缓的地方,众人纷纷跳下马,直接将马靴踩入冰凉的河水,人和马一起痛饮甘甜之水,就象一群久住荒原、饱受干渴之苦的人,大口喝着琼浆玉液。
忽然,一名斥候惊叫起来,“段校尉,你快来看!”
段秀实闻声而去,只见半明半暗的暮色里,在一块岩石旁边有几堆马粪,可在马粪旁边赫然看见了无数的脚印,他心中吃了一惊,拾一根棍子向马粪挑去,还是新鲜的,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还有那些脚印也一样,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前,有一群骑马的人经过这里。
“他们是谁?”
段秀实直起腰来,心中疑虑大生,难道是马匪吗?应该不是,马匪们一般不走这条路,应该一直向北走,过大雪山。
他又左右找了一遍,忽然他又看见了一串清晰的脚印上岸后,一直消失在五十步外的草丛里,在草丛里,他似乎隐隐看了什么,只是雾气浓重,他看不清楚。
“快跟我来!”
他低低喊了一声,飞快跑上岸去,几步便冲到草丛里,他猛地停住了脚步,瞳孔急剧缩小,在草丛里静静地躺着一只皮靴,钉着铁掌,靴子已经被石头磨坏,这是吐蕃人常穿的靴子,确切说,是一只吐蕃士兵的军靴。
一个念头从段秀实脑海中升起,“吐蕃斥候!难道自己发现了吐蕃军斥候。”
他当即立断,将青羊山的图交给两个弟兄,并嘱咐道:“你们现在立刻回去,将此图交给白将军,并告诉他,我们可能发现了吐蕃军斥候,但不敢肯定,需追去确认。”
那两名士兵答应,接过图纸,飞奔上马,向沙州方向奔驰而去,段秀实见他们走远,轻轻一挥手,带领众人横渡过河水,沿着马蹄印追了下去,夜幕已经降临,他们孤独地置身在苍茫的天地间,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雾之中……
夜在战马的奔驰中过去,段秀实率领一群唐军,渺小地屹立在一座平坦的圆形山冈上,他们一齐望着曙光慢慢出现,天空清澄、万里无云,太阳出来了,阳光淡淡的,却很清亮,风已经转向东方,雾被吹散,四周广袤、凄凉的大地沐浴在萧瑟的冷光中。
马蹄印就在这一带消失了,凭着直觉,段秀实感觉到他们要追的目标就在附近,他锐利的目光在四处游睃,从远山看到河边,又从河边转到森林,忽然他发现远方绿荫之中有一团黑糊糊的影子在快速移动,方向正是朝他们这边而来,越来越近,段秀实从马蹬上站了起来,用长长的纤手在自己明亮的眼睛上方搭了个凉棚,他望见了,他看清了,他望到的不是影子,也不是黑点,而是一群骑马的人,人数众多,约四、五十骑,长矛尖在晨光下寒光闪闪,仿佛天上议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
已经百步了,确实是吐蕃军,他们不但没有减速,反而高举战刀和长矛,大声叫喝着,向自己这边冲来,也是斥候队,但段秀实忽然想起吐蕃军的一个规律,‘斥候之后,必有大队,’他立刻醒悟,难道吐蕃军来了吗?要偷袭沙州吗?他的额头上开始出现汗水。内衣已经湿透。
“不行!要赶紧回去报告。”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后也冲出四、五十骑,加在一起竟有百骑之多,是自己的两倍,他们是想杀自己灭口了,一定是这样!
段秀实静静地等着,所有的唐军都慢慢抽刀出鞘、搭箭上弩,就在吐蕃军离自己还有五十步之时,段秀实忽然拔刀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出去报信!”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奇袭吐蕃军
一支唐军约三百骑兵,正簇拥着两辆马车向大雪山进发,他们的身后跟着一支长长的骡马队,这是和马匪们约好用钱物交换人质的队伍,马车上自然便是荔非守瑜母子,荔非守瑜坐在后一辆马车上,马车颠簸,他斜靠在车壁上,透过车窗望着起伏的远山,目光里的锐利没有了,却多了一份萧瑟,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次,路上的一石一木他无不了然于胸,可此时他却觉得异常陌生,仿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夜路,看不见前途,也看不见光明,但他清楚地知道,前途一定是断崖,他有些累了,杀累了,抢累了,但他们却没有回路,也没有选择,早晚有一天将坠入断崖下的深渊。
昨天沙州都督的一句话仿佛是一只火把,在漫漫无际的长夜里,让他看到了一丝光明,也嗅到了一丝希望,‘归顺朝廷,既往不咎,’荔非守瑜自嘲地摇了摇头,一个小都督的口头承诺,怎么可能抵掉他们手上累累的血债,这一线光明是那么的虚弱、不可靠。
车队已经靠近大雪山,荔非守瑜坐直了腰,眼睛向大雪山东面那一处山峪处眺去,目光开始变得炽热起来,他看见了,山峪口那棵巨石上的小树没有了,也就是说,大哥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荔非守瑜不禁笑起来,他在笑沙州新任都督笨拙的计策,居然想破城墙来诱自己过去,上次他中了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结果被他侥幸逃脱,这一次再让他尝一尝什么叫人财两空,他若想趁机端自己老巢就随他去好了,他一走,沙州必然空虚,自己再反过手来端他的老巢便是。
车队已经进入大雪山的区域,行至一片空旷之地,对面一匹马冲了过来,马上之人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我家首领有令,就在此交换,请贵方派一人前来洽谈。”
……
就在前去交换的唐军队伍离开敦煌城不到半个时辰,另一支唐军沿着甘泉水悄悄向东南方向逶迤而去,没战鼓擂响、没有旌旗招展、没有慷慨激昂的誓师之词,在烈日炎炎中,宛如一股黑色的洪流,铁青色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这是一支三千人的唐军队伍,他们的目标是青羊山的马匪老巢,但行军的速度却不快,似乎在等待什么?
马背上的李清目光严峻,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神情异常严肃,往日随意的笑容此刻在脸上消失,他眺望着一望无际的青藏高原,莽原千里,没有一处人烟,可在他看来,似乎那闪烁着蓝紫色光芒的雪峰后面,一支浩浩荡荡的吐蕃骑兵正向沙州杀来。
李清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忧虑,天不亮时,他得到斥候紧急报告,斥候小队可能发现了吐蕃军踪迹,但没有看见人,从马匹数量上看有百人左右,可能是斥候,如果真是吐蕃斥候,也就意味着吐蕃军即将出现,可敦煌县城墙尚未完全修复,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更何况身边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马匪,内忧外患,似乎都在同一刻爆发。
“阳明,我看不一定是吐蕃斥候,也可能是边境游哨,毕竟那里是吐蕃地界。”
副将李嗣业看出了李清心中的忧虑,催马上来安慰他,李嗣业久在边疆,对吐蕃的规律比较了解,他笑了笑又道:“若是斥候,后面必然会有吐蕃大队,而吐蕃寇边大多选择秋季,那时秋高马肥,稻子成熟,可现在正值盛夏,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李清闻言,也苦笑一声道:“我又何尝不希望是这样,否则这边匪患未肃,那边敌人又至,以我们这区区数千人,又如何能两线作战?”
李嗣业爽朗一笑,“一支区区马匪,乌合之众,阳明何必将它放在心上,再说你不是还留了一千多人在沙州吗?更不用担心,至于未知的敌人,项轩已经去支援,到底有没有吐蕃军很快便会有答案。”
“对!有张巡和一千二百名豆卢军在,又有老将田珍,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此,李清腰一挺,精神振作,脸上又恢复了他惯有的自信,他回头对士兵们高声笑道:“咱们有威猛无敌的陌刀军,有箭法精良的弓弩队,还有无坚无摧的铁骑,我们大唐军队,从来就不惧任何敌手!”
“都督说的是,我们还从来没打过败仗!”几十个老兵自信且兴奋地回应道。
一匹战马从队伍前飞驰而过,一路高喊,声音渐渐远去,“大家保持队形,不要掉队了。”
和从大雪山广阔无垠的平坦地貌相比,甘泉水沿岸一带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大片大片的密林一眼望不见边,极易隐藏和躲避,如果吐蕃军偷袭沙州,往往就会走这一条密道。
又走了半个时辰,越过一段陡峭的山崖,这里,甘泉水从断崖上坠落,形成一道十丈高的瀑布,响声震天,传出三里之外,空气中白色水雾弥漫,两岸的树木异常丰茂,青翠欲滴,唐军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一段斜坡,战马顺从而乖巧,过了这道瀑布,队伍开始进入吐蕃地界,这种地界两国并没有什么法律文件,只是用比较险要的地形来作为天然分界线,当然,吐蕃人的野心是永远也没有什么分界线的。
又往前走了五十里,太阳已经渐渐到了中天,河谷里闷热异常,仿佛在蒸笼里一般,河水到这里已经变得平缓和顺,李清回头唤过段秀实派来报信的斥候,马鞭一指道:“你们校尉可就是在这里和你们分手的?”
报信的斥候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指着大石旁的那堆马粪道:“回都督问话,正是此处?”
“不错!不轻易下结论,一定要见到人才肯罢休,是个合格的斥候。”
李清也用木棍拨了拨那堆马粪,点了点头,转身对白孝德道:“这个斥候校尉叫什么名字,以后可以重用他。”
白孝德笑道:“此人以进士身份来投军,高大帅也颇为看重,只是嫌他书生气太浓,命他到士卒中去滚打,但他也争气,只短短两年便积功升至校尉,李都督看上他,也是情理之中,此人姓段名秀实,京兆人氏。”
“段秀实!”
李清再一次被震惊了,关于此人的故事,他从小便听说过,想不到竟也出现在自己的眼皮下,还是个小小的校尉,他心中虽震惊,但久经波折使他的城府逐渐变得深沉,只淡淡一笑道:“我只说他是个合格的校尉,至于他是什么出身,他怎么优秀,等我亲自看了再说。”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忽然指着河对岸急声叫道:“都督快看,那边有情况!”
李清闻声看去,只见远方出现一百多个小黑点,正迅速向这奔来,“跟我来!”白孝德手一挥,也带领几百骑兵趟水过河,密集的马蹄溅起大片水花,迅速迎了上去。
片刻,黑点靠近,却是一百多骑兵,为首似乎是前去接应的果毅都尉项轩,在他们中间拥着十几名受伤的唐军,只见白孝德上前问了几句,便立刻将他们带了回来。
“不对!一定是有吐蕃军,而且还不会少。”李清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只从白孝德略带惊惶的脸色,他便猜到事情的严重性。
骑兵们迅速赶回来,白孝德催马到李清面前,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低声道:“确实发现了吐蕃骑军,约二千人,但没有帅旗,估计只是前军。”
李清默默地点了点头,事情已经来了,躲也躲不了,这时,十几个受伤的斥候被带过来,前去接应的果毅督尉项轩上前禀报,“回禀都督,我们是在二十里外发现他们,后面没有发现吐蕃追兵。”
“辛苦你们了!”
李清嘉奖了他们几句,便赶去看段秀实的情况,他背上连中两刀,厚实的铠甲也被劈开,鲜血染红了里面的战袍,他们五十人先是被被吐蕃斥候前后夹击,随即又被二千吐蕃前军包围,五十人最后只冲出十二人,个个身上带伤,段秀实苦苦保持一分神智,等见到前来接应的唐军,讲明情况后便再支不住,晕了过去。
“赶快把他们送回沙州,去告诉军医,如果保不住段秀实的性命,我就要他脑袋!”
李清下完命令,转身找来李嗣业商量此事,李嗣业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如果吐蕃军前军是二千人的话,那这次来袭之敌至少也有八千,而我们只有三千人,确实是个严峻的考验啊!阳明,马匪那边就暂且放一放吧!度过眼前这一劫再说。”
犹豫了一下,他又道:“只是这里是吐蕃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