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唐万户侯(高月)-第5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大唐建国已逾百年,子孙繁衍、生生不息,亲王、郡王、显官贵爵,还有出嫁的公主、入赘的驸马,或富贵三世、或荣华一生,到天宝年间,李氏宗亲已不下千人,另外皇亲国戚更是不计其数。
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尤其是这群享有特权、锦衣玉食的皇室子弟,在春意盎然、暖气催情的仲春,更是异常活跃,追花逐蝶、赏花踏青,长安处处可见他们的影子。
李清一行在延光门外见到的便是其中最活跃的一群,部分是李唐宗室,还有不少高官子女,年纪都不大,此刻他们正从乐游原夜营归来,野宿的亢奋还未消去,行进中更是趾高气扬。
这里虽是城外,但道路两旁屋舍密集,一路摆满了小摊小贩,往来人流如织,更使狭窄的官道更加拥堵。
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飞蝗党来了,大家快躲!”,所有人都发现了旌旗和马队向这边开来,街上顿时乱成一团,呼儿唤女,拖箩挑担地向两边屋檐下躲去,马队仿佛决堤的河水,滔滔而来,踢翻了老人的茶摊,踏烂了小贩的瓜果,人们缩着肩、背过脸,不敢看他们,年轻的女子更是躲进小巷,生怕惹祸上身。
李清见他们嚣张,便命令士兵们退到边上,将路让给他们,十几个文官更知道这帮人不好惹,纷纷跑到便道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很快,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从唐军将士们面前经过,两大群人擦肩而过,一面是肆无忌惮的笑声和歌伎的尖叫声,另一面却是一群风尘仆仆的唐军将士沉默无语。
路边一群盔甲破旧、黝黑干瘦的唐军自然引起了这帮‘飞蝗党’的兴趣,少女们坐在马车里指指点点,掩嘴偷笑,一群衣甲鲜明的少年将军更是嘴撇到耳边,将胸脯挺得高高,头盔上红缨飘扬,活象为吸引异性而开屏的孔雀。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好象还是士兵,真丢大唐的脸!”
众人一起哄堂大笑,见这群士兵都不敢吭声,笑声更加响亮,这时,一辆马车经过,车帘拉起,露出几张漂亮的脸蛋,上下打量对面的唐军,一名梳双鬟流苏辫的绿衣少女盯着最边上的黑瘦将军看了半天,忽然叫了起来,“李清,是你吗?”
这个绿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帘儿同父异母的姐姐崔柳柳,她叫声引来无数人的注目,李清的脸微微一沉,他早看见了崔柳柳,见她居然和这帮人混在一起,心中着实不悦,便扭头不想理她,不料还是被她发现。
“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她拉开车门,跳下去,提着绿色长裙向李清跑来,紧接着后面几个少女也跳下马车,跟在她的后面。
喧闹的队伍停住,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与李清的身上,一些听见她叫喊的人开始悄悄议论起来,‘这人是谁?……看他那样儿,也就是个低品小官。’
崔柳柳满怀喜悦跑到李清面前,明媚的笑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激情,却发现周围一群士兵都冷冰冰地看着她,甚至靠李清最近的几个,手直接握在刀柄上,仿佛她是一个要突施偷袭的女刺客。
“崔小姐,真是巧!”
李清勉强笑一笑向她微微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没有得到另一个人的响应,这重逢的激情便燃不起来,崔柳柳见李清没有下马,她忽然似明白了什么,便低着头轻轻地说道:“你去南诏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在怪我没来送行吗?”
李清忽然瞥见她马车后面胡乱折叠成一团的帐篷,眉头一皱,责问道:“你在外边过夜,有没有经过你父亲的同意!”
崔柳柳自小被他母亲娇纵,长大后恣意任性,天不怕地不怕,在长安是出了名的刁蛮女,可她却有点怕李清,自上元夜与他相识,她便对他有了一分爱恋,这份爱恋在一段时间内支配着她的整个身心,使她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她时时刻刻都想找他,想和他在一起,虽然她也知道他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热情,也不妨碍她体会这种美妙的感觉,可自从李清成亲,这种感觉便陡然消失,她为此伤心了很久,后来李清去了南诏,她也渐渐淡忘了这段情,又恢复了她往日的浪荡生活,整天就和一帮不良皇室子弟在一起鬼混,为此她的父亲也气伤了心,不再管她,直到刚才她又看见了李清,极度的惊喜使她心中已灭掉的死灰竟忽地又燃了起来。
此刻,重逢的激动已经荡然无存,李清问话让她羞愧,他的严厉使她害怕,但众目睽睽之下,她竟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崔小姐如此无礼!”
李清的冷漠早惹恼了施柳柳的同伙,立刻冲上来一帮皇室子弟,将他团团围住,拔出腰间宝剑恶狠狠指着他。
“滚下马来!……叩头道歉!”
旁边唐军大怒,三百骑将士纷纷拔出战刀冲上前来,个个凶神恶煞,战刀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凛冽的杀气逼迫而来,竟将这群人马匹吓得连连后退,‘唏溜溜!’乱叫。
“不可鲁莽,你们退下!”
将军有令,将士们只得收刀回鞘,退回原位,杀气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群皇室子弟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吓得苍白,口唇发干,李清向他们拱了拱手,淡淡一笑:“我的手下们最近杀人顺了手,惊吓了各位,不要被我扰了心情,请继续赶路吧!”
说完,他又向崔柳柳冷冷说道:“若你还肯听我这个大哥一句话,现在赶紧回家向你父亲道歉,若不肯听,以后也休要再叫我,去吧!”
崔柳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低头匆匆上了马车。
众少年被他的气势所慑,又偷眼看了看横眉怒目的唐军士兵,只得怏怏收了剑,这时,站在最后一个三十出头的瘦高男子向李清高声道:“将军可敢留下大名?”
此人脸色灰白,鼻子硕大,李清忽然觉得此鼻子似乎有点面熟,象在哪里见过,但此时却不容他细想,他微微一笑,“刚才崔小姐不是说了吗?在下李清,职位卑微,乃无名之辈,不敢污了众位王爷、少爷的耳朵。”
“李清?”
众人念了念这个名字,确实陌生,但那名瘦高的男子却脸色微变,仔细打量李清一眼,急低头向一名家人嘱咐几句,那家人悄悄上马,打马向长安城飞驰而去。
这时,从长安城方向传来马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随后响起轰然的马蹄声,远方出现大群骏马,卷起滚滚黄尘,簇拥着一匹白色骏马飞驰而来,骏马象一片雪影,冥冥闪着银光,连马笼头也是光闪闪的,仿佛是镶嵌着星光的宝石,马上骑士策马疾驶,披风在身后掀起,高高的金盔下满头黑发迎风飘扬,他眼似弯月,唇线刚强,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散发着勃勃的青春气息。
他从一帮少年身旁飞驰而过,招呼也不打,一脸不屑,那少年公子看见了李清,一拉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跃起,如飞龙入云,“李将军,师傅,你们果然回来了?”
李清见他丰神俊朗,也是皇室子弟装束,和眼前这帮宗室子弟一比,竟仿佛凤凰立鸡群一般,心中顿生好感,亦拱手施礼道:“在下李清,请问公子是?”
这时,李嗣业悄悄走近,在李清耳边低声道:“阳明,他便是太子长子,广平王李俶。”
少年口中的师傅正是李嗣业,曾教过他陌刀刀法,也受过他的拜师之礼,算得上是他的师傅,也很喜欢此子的勤奋,便笑道:“又要去跑马了吗?这临近长安城,却不知道减速,当心有拾遗告你父王一状,和上次一般打烂你的屁股。”
少年吐了下舌头,翻身下马,手一挥笑道:“儿郎们都下马,师傅说了,要咱们步行回长安。”
“你这臭小子,我几时让你步行,看来你真是皮痒了,等明日我再传授你几招,好好治一治你。”
听到‘治一治’三个字,那少年挠挠头苦脸道:“我此番有得苦头吃了,不如高挂免战牌,先挫挫师傅的锐气再说,咦!我怎么全说了。”说罢,他冲李嗣业挤挤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眼一瞥,却看见李清正含笑望着他,忽然‘啊!’地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大叫道:“该死!该死!险些忘了大事。”
说完,他赶紧下马向李清深施一礼,“父王身体欠佳,不能亲自前来迎接,便命我代他前来欢迎李将军回朝。”
李亨的用意李清自然明白,归不归太子党他心中自有打算,但广平王李俶的朝气蓬勃,却让他怀了十分的好感,他是知道一点历史的,这个李俶应该就是日后的代宗皇帝了,能文能武,器宇不凡,果然是人中之龙,他下马急回礼道:“小王爷多礼了,李清何得何能,竟惊动了太子,实在担当不起。”
旁边的一众皇室子弟见广平王亲来迎接李清,还是代表太子,心中不由暗暗心惊,‘这个李清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连太子都想亲来迎接,一群红男绿女的眼中都流露出震惊与疑虑,随即人群中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此时,人群中却传来一个阴阴的声音:“我听家父说,太子这几日精神抖擞,几时身体欠佳,我看太子殿下是不敢来见李将军吧!”
李俶霍地回头,说话的正是那个瘦高个男子,李俶却认识他,李林甫的第八子李银,他冷笑一声,回应道:“我父亲是堂堂正正的太子,不象有些人,据着相位,不思报效朝廷,却尽做阴毒龌龊的背后勾当。”
李银勃然大怒,指着李俶恶狠狠道:“你把话说清楚了,我父亲几时阴毒龌龊,又做了什么背后勾当,你若说不清楚,那我们去皇上面前说。”
李清暗暗摇了摇头,父辈的恩怨竟传到了子辈身上,他见李俶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知道他心中也有些后悔,便笑着替他解围道:“原来李公子是李相国之子,李清刚才得罪了,我倒觉得李相国与太子殿下关系一向交好,可别为了咱们后辈的几句无心之言便伤了彼此和气,这对大唐社稷不利,也是皇上不愿见到的,李公子,你说我的话可有道理。”
李银知道李清所指,是让自己不要捅破了父亲与太子之间那层薄薄的面子,便微微一笑,拱拱道:“李将军不仅胆识过人,言语也厉害,在下李银,也替家父李林甫来迎接李将军从南诏凯旋。”
此言一出,不仅这群王室子女,就连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开始对这群披挂着血锈盔甲的黑瘦军人们肃然起敬,原来他们就是那群纵横滇东和南诏的三百骑大唐勇士,他们在滇东孤身奋战,他们在南诏英勇果敢,他们的事迹早随着第一批使臣的回归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确实,他们的盔甲破旧、军服褪色,个个黝黑干瘦,在雄伟辉煌的大唐都城面前,显得十分寒碜。但他们褪色军服意味着无数的风雨夜行军,意味着跋山涉水地出击,意味着高原烈日的暴晒。那血迹斑斑的锈痕,也不说明别的,那意味着在决死的鏖战中因为来不及揩拭人血而锈成这样,这里面有敌人血,也有自己的血,甚至两者的血混在了一起。
在他们面前,人们都禁不住鞠躬如也,因为这些人恰恰就是英雄的旗帜和典范,他们身上,充分体现出大唐热血尚武的报国精神。
这时,延光门里又飞驰出数十匹马,马上之人都是宫中内侍打扮,边令诚一马当先,不多时便赶到了李清的身旁,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清,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高高举起,“皇上命羽林军果毅都尉李清火速进宫见驾!”
第一百四十章 两个宦官
李清一行从延光门进城,金碧辉煌的飞檐翘顶,鳞次节比的精巧建筑顿入眼底,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喧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队伍旁边走过,个个衣着华丽,五彩缤纷,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年轻人还是老者,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耳畔里充斥着熟悉的话语,他贪婪地呼吸着故土的空气,任由唐风吹拂自己的面庞,一股由衷的喜悦在心里涌动,长安,我回来了!
再回头望去,所有的将士们都和他一般激动,归家的渴望在脸上浮现。
“嗣业,你先到兵部备案,把行李分了,让大伙儿回家吧!”
李清说完,又问路边店铺借了纸笔,将自己家的地址写下,递给了武行素道:“你就辛苦一点,替我一家一家去安抚阵亡弟兄,若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就按这个地址去找我。”
大家应了,一一上前和李清告别,望着大伙儿依依不舍的背影,李清鼻子阵阵发酸,三个月的浴血奋战,竟使他们产生了深深的感情,眼看分手在即,他眼眶不禁红了,喃喃低语,“相信我,我们一定还会在一起!”
“真令人羡慕啊!要是我能再年轻二十岁,我也愿意跟随李将军为国效力。”
李清诧异,回头望了望这名皮肤黝黑的宦官,这种话居然从一个宦官的嘴里说出,着实是少见,他不由大感兴趣,向他拱拱手道:“请问公公尊姓大名?”
“在下边令诚,这几日高公公病倒,我替他当值!”
‘边令诚?’李清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听说过,却一时想不起,刚要开步,他忽然记起来了,边令诚,不就是斩杀高仙芝和封常清的那个宦官监军吗?
李清倒退一步,眼睛紧紧盯着他,嘴角又挂起他那惯有的冷笑,心中竟有一种杀他的冲动,边令诚茫然地看着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为何听到自己名字,便有这种表情,一抬头,见天色已经不早,便催促道:“李将军,咱们须快些走,皇上还等着呢!”
李清的眼神已经柔和下来,边令诚不过是把刀,就算他不在,必然还会有另一把刀至,况且这边令诚在历史上还是有几分才干,自己应该笼络他,而不是得罪他,想到此,他微微笑道:“边公公居然得到皇上的金牌,可见是深得皇上信赖,又有拳拳报国之心,假以时日,必被大用,只盼到时,要多多提携李清才是。”
说完,他趁人不备,将一只红丝袋悄悄递了过去,“这是南诏王宫得来,送给边公公留个纪念吧!”
就象爱腥是猫的本性,太监爱财也是一种本性,仿佛下面少了几个零件,非要用钱来填满它不可,边令诚没有出头机会,收钱的好事轮不到他,这还是平生第一次,他受宠若惊,手颤抖着接过,向里面偷偷一瞥,只见一道璀璨的光芒射眼而来,他仿佛靠近炉火一般,从手到脸映得通红,嘴上结结巴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了,红丝袋里是一颗杏核大的金刚石。
边令诚仿佛痴了,只木然地跟李清走向皇宫,心中空空荡荡的,什么念头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又象冬眠的蛇进了春天,慢慢又活了,‘老天,金刚石啊!’
边令诚仿佛一口气憋闷在胸膛里,他要大声喊出来,才痛快!才痛快!
“李将军,多谢了。”
口说远不够表示诚意,边令诚脑海里思索半天,忽然想到了那本奏折,他催马上前几步,和李清并驾而行,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对他道:“御史中臣王珙弹劾将军在滇东假传圣旨,将军心里有数就行,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说此事,否则我必死无疑!”
李清心中暗惊,李宓果然不肯放过自己,不用说,这一定又是李林甫下的套,报复自己和韦坚合作,他心中冷笑一声,证据没有,当事人又被自己杀了,又何惧之有,倒是这李林甫始终不肯放过自己,看来狼吃人的本性并不因自己的退让而改变,哼!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还真当我是病猫。
想到这,他淡淡一笑,“边公公请放心,李清心中自然有数。”
说着,一行人已经过了皇城,穿过太极宫,来到玄武门前,大唐的皇宫分四部分,大明宫、太极宫、掖庭宫、东宫,其中掖庭宫是罪妇服役的地方,有点象女子监狱,太极宫是初唐皇宫,在太极宫北面是西内苑,也是羽林军和万骑营的驻地,玄武门扼于西内苑与太极宫之间,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唐武德九年,李世民便在这里发动了玄武门事变,开启了贞观之治的大门。
李清刚进玄武,便听见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阳明,是你吗?”
他急抬头,只城门边站着一军官,身材高大,长得虎目狮鼻、威风凛凛,让李清着实吃了一惊,不是杨钊是谁,看来历史并没有走错,他终于进京了,此时他只是个小军官,但不久后他就会飞黄腾达,一直会走到权力的顶峰,他将是李隆基用来牵制李林甫的一颗棋子,可能现在连李隆基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不过历史还会不会往那个方向走,连李清自己都没有底了,历史上并没有自己这号人出现,可是现在已经有了,而在自己的手上,南诏的走向也改变了。
但现在没有时间和杨钊叙旧,便上前对他低声道:“我过几日来找你!”
杨钊早听说李清在长安混得风生水起,又见现在皇上要专门召见他,心中更加羡慕,他本是个极势利的人,若李清混得穷困潦倒,就算他们私交再好,他也未必肯再和他叙旧,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古今亦然。
杨钊见到李清身后跟着一群太监,立刻站直了腰,脸色肃然地检查他们进宫的腰牌,两人会意一笑,便擦肩而过。
李隆基已小睡一觉,精气养足,正全神贯注地批阅奏折,而在他的下方,高力士在小心地给奏折分类,眼睛却不停地扫向门外,他脸色蜡黄,眼皮浮肿,显然病没有痊愈,他本是在家里养病,却忽然接到一个心腹小太监的密报,皇上让边令诚看奏折,高力士差点晕厥,就仿佛一个守财奴家里闯进一群强盗,让他无法容忍!于是,他抱病入宫,牢牢把住他的位子,不让任何人再有机可乘。
这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晃了一下,高力士会意,这是边令诚回来了,他见李隆基专注,便悄悄走出来,正看见边令诚带着李清远远而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长身立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宫人。
边令诚老远便看见了高力士,看见他满眼怨毒的眼神,看见他刀子般的目光,他的脸立刻变得苍白,收礼的喜悦被驱赶得无影无踪,‘完了!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有的梦想都在这一刻破灭了,犹如晴天霹雳,木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想到高力士的狠毒,边令诚忽然浑身颤抖起来,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从大腿颤抖到胸膛,再颤抖到头盖骨,接着,他眼前一黑,象一棵被大风吹动的树,摇摇晃晃,眼看要摔倒,李清一把扶住了,他也看见了高力士,立刻反应过来,便在他耳边低声道:“边公公不必灰心,皇上若要用你,是谁也拦不住的。”
仿佛服下一剂速效救心散,边令诚立刻缓过气来,‘是啊!事已至此,害怕又有什么用?’
想到此,他感激地望了一眼李清,带着他迎了上去,“高公公,我奉皇上之命去请李将军,现在已带到,特此交令!”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屋内的李隆基听见,连李清也暗赞他聪明,如此一来,便立刻化被动为主动,而此刻他就是再软,高力士还是不会放过他,与其逃避,不如一搏,看来李隆基用此人为监军,确实有他的道理。
边令诚将一面金牌递了过去,高力士见了更是大吃一惊,心中又恨又警惕,只要出示这面金牌,边令诚的话便是圣旨,高力士服侍皇上几十年,这金牌也只用一次,而这边令诚第一天服侍皇上,便得了金牌,让他如何不眼红,牙根如何不痒。
他犹豫一下,刚要伸手去接,却听见房间里传来李隆基的声音,“既然人已经带到,为何还不进来!”
高力士一哆嗦,不敢再接金牌,只狠狠瞪了边令诚一眼,换了副笑脸对李清道:“皇上已经等了多时了,李参军快请进。”
有的时候称呼领导旧的官名,往往会有更有效果,比如局长升市长了,你偶然称他一声王局,会让他产生一种遥想英雄当年的感觉,他会想起你是他的老部下,从而拉近两人的关系,这是拍领导马屁的一个小技巧,各位读者不妨一试,但切记,只能偶然为之,太多,效果会适得其反。
但高力士叫一声李参军,却不是时候,他应该学学李林甫,拍拍李清的肩膀,笑咪咪地叫一声,‘小李’,效果或许会更好些,李清冲他点头微微一笑,便随他进了御书房……
几个月不见,李隆基明显老了,头发灰白,脸上的皮也松弛下来,不复从前的细嫩光洁,若再细看,还能发现有几块淡淡的老人斑若隐若现,或许六十岁是一个人的坎,迈过这道坎,人便由中年迈进了老年。
李隆基见李清进来,手一摆,止住他的大礼参拜,向下首的小椅指了指,温和地笑道:“坐下说话!”
脸却转过来看了看边令诚和高力士,先接过金牌,才对边令诚淡淡一笑道:“既然高公公病已经好了,你就先回去吧!好好保养身子,朕以后还会用你。”
边令诚听懂了皇上的话,他跪下连连叩头,激动得眼泪都了下来,哽咽道:“老奴谨记圣喻,一定好好保养身子,替皇上效力。”
说完,他慢慢爬起来,脱离了高力士眼睛所施发的阴寒之气,一步步退到门口,转身走了,李清默默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他们将来还会再次相遇。
李隆基又向高力士使了个眼色,高力士会意,关上门退了出去,此时屋子里就只剩下李隆基和李清,他眼睛一挑,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射出了一道寒光,仔细打量眼前此人。
三个月不见,李清变化很大,他比从前更黑更瘦,但身体却强壮很多,他坐在那里腰挺得笔直,目光沉静、神情果决,嘴唇绷得一根直线,透出成熟的自信,整个容貌与风姿开始象军人了,去南诏前他是一块生铁,经过南诏之行一次又一次的锤炼,他终于被炼成了一块精钢。
李隆基心中不住赞叹,‘好一个英武男儿,看来上天又送给朕一个大才!’
“不错!不错!你没有让朕失望。”
他笑容亲切,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身子微微前倾,怀着十二万分的兴趣对李清道:“说吧!把滇东和南诏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讲给朕听,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君臣共商西南事
李清细细地讲述他的南诏之行,李隆基也在认真地听,他不断变换坐姿,听到滇东巫女的作用,他不禁伏案沉思,讲到袭击吐蕃使臣,他又眼光炽热,几欲拍案而起,一直听他讲完猎捕阁罗凤,下令放箭射杀二人,李隆基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躺在椅子上,时间竟过了快二个时辰。
李隆基目光闪烁,似随意问道:“适才听你说在滇东时,你向寒崇道保证封他为南宁州都督,这是否有点孟浪,若朕不答应,你又怎么向他解释?”
李清得边令诚提醒,早胸有成竹,以李隆基的精明和大智,若否认才是他无法容忍的,关键是在用词,他肃然答道:“因为臣早有杀他之心,为稳住他,就算答应封他为滇东王又有何妨,我要的是时间,便在墙上先画了个饼给他,让慢慢看、慢慢做梦,假如臣真要用他,自然会发加急向皇上求旨,否则,若兑现不了,他一怒又反,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李隆基暗暗点头,其实人已经死了,有没有假传圣旨,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清如何圆这件事,听他答得圆滑,听似不承认,但细节处其实又承认了,此事就算轻轻揭过。
李隆基起身,负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凝神想了一会儿,仰头望着窗外徐徐说道:“吐蕃窥视西南已不下百年,屡败我大唐,先后在铁桥设神川都督,在浪穹遣御史镇守,势力兴盛时一度南下占据了洱海地区,无奈,朕只好选择扶持当地势力来对抗吐蕃咄咄逼人的气势,从太宗时起,蒙舍诏就和我大唐历代关系密切,朕就选了蒙舍诏主皮逻阁为大唐代言人,他是有几分才干,最终将吐蕃逐出洱海地区,建立南诏国,只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用来对付吐蕃南扩的盾牌反而成了威胁大唐的长矛,让人不胜叹惋,你此次去南诏,利用南诏兄弟争权的机会瓦解了南诏东扩的野心,分裂了南诏,拔掉了大唐腹下的一颗芒刺,大功于社稷,论功绩,封国公也有资格。”
说到此,李隆基霍然转身,盯着李清沉声道:“若朕封你为国公,你可敢接受?”
李清知道自己若应了,就会成为大唐历史上最年轻的国公,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没有资历、没有实力却登高位,不知要被多少人眼红,不说李林甫,就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判官也会轻而易举拿到把柄告翻自己,饭要一口口吃,路须一步步走,还是深藏不露的好。
想到此,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臣敢不敢接受的问题,而是臣并没有完全解决南诏问题,愧不敢受!”
李隆基暗暗点头,如此年轻却不骄不躁,难得!难得!
“为什么没有完全解决南诏问题,你说说看!”
李清淡淡一笑道:“刚才皇上也说了,南诏问题其实是一只手的正反两面,它的正面是大唐,反面是吐蕃,南诏强则吐蕃势弱,反之亦然,现在南诏分裂,必然会给吐蕃可趁之机,所以臣才说南诏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完。”
“那依你之见,这个困局又该如何解?”
“增兵!”李清毫不犹豫道:“政治上扶持于诚节只是其中一方面,吐蕃问题还得大唐自己解决,臣建议提升帯荩ń袼拇ㄎ鞑┒级礁娓瘢越D辖诙任祝舷ざ级礁保鞅笔菐‘州都督府,东是昆州都督府,中间是姚州都督府(今云南楚雄),象三只铁钳牢牢抓住云南,再加强南面安南都护府(今越南河内)对各羁縻州的控制,实行军屯,同时提高赋税,以削弱各部落的实力,这样西南地区将牢牢被我大唐控制,何惧吐蕃南扩。”
李隆基默默注视着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半晌,才长长一叹道:“如果你再早几年到朕的身边来,皮逻阁又怎么会坐大。”
李清沉思片刻又道:“臣还有一件事想禀明陛下。”
“你说!”
“臣以为姚州都督李宓兼任南溪郡都督实在不妥,他精力有限,无暇两头兼顾,使得南溪郡都督府形同虚设,臣想保举一人为南溪郡都督,此人在剑南为官多年,又曾为章仇大人的特使出使南诏,对南诏事务熟悉。”
李隆基淡然一笑,“你说的可是剑南采访使鲜于仲通?”
“正是此人。”
李隆基却不以为然道:“其实朕倒是想让你去做南溪郡都督,觉得只有你最合适。”
李清上前一步,左膝跪地道:“陛下,臣想去西域发展,还有跟随臣的那三百唐军,感情已深,希望陛下能答应让他们继续跟随为臣,臣只有这两个要求,望陛下答应。”
李隆基看了李清片刻,心中有些感动,亲手将他扶起,拍拍他肩膀笑道:“你的心愿朕已经知道,你先回家去,让你新婚第三天就去南诏,朕实在过意不去,先回家探望娇妻,过几日朕再好好封赏你。”
李清谢恩,他刚要告辞,忽然想起一事,顿时脸色大变,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