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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长安城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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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宝十五年,安禄山率领叛军围攻常山;叛军抓到季明,借此*迫颜杲卿投降,但颜杲卿不肯屈服,还大骂安禄山,季明被杀。

  不久,常山城为史思明所破,颜杲卿被押到洛阳,见到安禄山,颜杲卿瞋目怒骂安,也被处死。

  联军得知他的死讯之后,全军悲恸不已。

  颜真卿后来几经辗转,找到了季明的头颅,写下了一文。

  我记得他出生于六九三、四年,算起来,现在二十一二岁。

  “在下杜展,字嗣业。”我自我介绍道,原本想说这是我未婚妻,但是还是改口说,“这位是舍妹。”

  “在下杜玉珏,字桓。”花玉珏福礼,很配合的说。

  “玉珏娘子声音婉转动听,颜某十分倾慕。”颜杲卿说,微笑,“请恕我失礼,敢问娘子除了蒹葭之外,可还有心悦的?”

  这家伙当着我的面,直接跟花玉珏表达倾慕之情真的好吗?

  我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早知道我就说这是我老婆了。

  “颜郎君谬赞了。”花玉珏说,“玉珏不过对诗经不过略懂一些皮毛,若真要说还有什么心悦的,那便是氓了。”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花玉珏说完,唱了起来,“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这首词原本就是写得痴心女子被渣男抛弃的故事,唱起来更加凄沧,如诉如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多疑了,我感觉她这种词是故意唱给我听的。

  几次三番要和她退亲,眼看着都要结婚了,我这边儿又出幺蛾子了。

  ——虽然并不是我出的幺蛾子子吧。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颜杲卿接着唱,一个大老爷们唱得特别悲戚,听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俩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唱起了后一段。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第283章 玲珑阁旁

  整个曲江池上,他俩的声音婉转凄凉。

  本来就是寒冬腊月里,我感觉迎面袭来的风都冷厉了些。

  “娘子惠质兰心、歌喉动人。”颜杲卿恭维道,我忽然觉得这孩子是喜欢上花玉珏了。

  他的眼神跟昨天晚上杜甫看妼儿的眼神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掩饰了一些、不那么明显;而杜甫毕竟是个两岁的孩子,他压根儿不懂如何掩饰。

  “郎君过誉了。”花玉珏说,她似乎也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献殷勤的颜杲卿,“不过是些寻常女儿家的玩意儿。”

  “风雅颂乃大雅,是娘子过谦了。”颜杲卿愣是没看出来花玉珏的嘲讽,继续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之中,识字之人本来就少,能像娘子这样饱读经书并吟诵得如此千回百转之人,颜某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感觉我再不制止的话,这家伙下一步就要说:“留个电话给我吧,妹子。我宣你!”

  “桓儿,我们等下不是还要回去一下吗?”我说,打断了颜杲卿,“抱歉,在下二人还有其他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自然,二位还请自便。”颜杲卿微笑,拱手说,“颜某相信,有缘终会再见。”

  我敷衍地笑,划着桨往回走。

  “你觉得那人如何?”花玉珏开口说。

  “什么?”我反问。

  “看的出也是位将相之才。”花玉珏说,看着我,“也许你俩以后还会共事呢。”

  “也许吧。”我敷衍的应声。

  “你生气了?”花玉珏身子探上前,偏头盯着我。

  “为何生气?”我反问。

  “没什么。”花玉珏坐回去,“天色也不是太早了,回去吧。”

  “嗯。”我应声,划桨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

  到岸边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所幸今天天气挺好,即使正午时分太阳也不是十分毒辣。

  街上的人比我们早上出来的时候多了些,整个街上全是人。

  “去吃东西吧!”我说,走在她身侧,“人有点儿多,跟紧我。”

  “嗯。”她顺从地应声,走在我身旁。

  原本以为刚刚的人就挺多了,没想到走到玲珑阁附近的时候才发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那边的人才是真的多。

  整个玲珑阁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昨天来到之后还没来的及玲珑阁看一下;说真的,杜家经历重创的时候,这个店居然还没有倒下,全靠裴虚几。

  杜家获赦之后,他立刻又把这个店归还给了杜家。

  今天明天抽个时间得去他的家里拜访一下,毕竟帮了那么多忙。

  “之前听闻玲珑阁是你的主意。”花玉珏说,“卖的蛋羹确实和其他地方吃的不一样,豌豆糕也是一绝。”

  “不过做的些寻常玩意儿。”我谦虚道,“如果不是有佑卿兄帮忙打点,这个店恐怕也就黄了。”

  “说的也是。”花玉珏附和。

  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

  我看看她,她目视前方,似乎的想什么事情。

  前面的人似乎卡住了,几乎不动,我们两人夹在人群中,有一种自己是夹心饼干的感觉。

  “挤”了好半天,总算到了玲珑阁门口。

  阿皓照例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看到我,立刻拱了拱手,“郎君。”

  我还没隐身,旁边一个人“咦”了一声。

  我偏头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脸,他显然也认出了我,小虎牙登时就露了出来,“你黑了好多啊。”

  “端辞兄,好久不见。”我轻笑,说。

  那个人正是王绪。

  他比当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差不多,只是黑了一点儿。

  “你真的回来了啊。”王绪说,“还回去吗?”

  “当然。”我说,“这次回来只是家中出了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后日,我便启程回去了。”

  “听说四爷殂了。”王绪开口说,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我又一次感叹,他的消息真是够灵通。

  “嗯,原本是有些其他事要回来处理的,结果临时出了这件事儿。”我说,换了个话题,“端辞兄为何在此?”

  “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可是一直都有来帮忙。”王绪说,真不知道他这个类似于台湾腔的说话方式是从哪里学的,“说来也奇怪,玲珑阁就卖两种甜点,愣是卖的全城轰动。”

  这点儿我没想到,原本以为这个店没黄就不错了、还可以卖得很火爆?

  “瓷器总是供不应求。”王绪摊手说,“有客人不小心摔碎的,还有人觉得这个瓷器不错,非要买走的。”

  这点儿我倒是想到过,毕竟那些杯子现在都没有,唐朝人本来就很文艺,有喜欢这些杯子的人也可以理解。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帮你烧杯子。”王绪邪魅一笑,“但是我发现发现了一个商机,我把这些杯子上印了一些花朵图案售卖,没想到更是卖断了货。”

  他拿起一个杯子给我看,白瓷杯子上面雕刻着一朵淡绿色的兰草状的图案;那个颜色看起来很像后世的灰绿色,R白色和灰绿色纤细的兰草,简直配了一脸。

  “这个绿色漂亮吧?”王旭一脸求表扬的表情说,“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确实很漂亮。”一直没说话的花玉珏从我身侧探出头,她伸手,指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兰草,“这个是菖蒲?”

  “嗯,是菖蒲。”王绪说,“娘子是?”

  “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开口答道,刚刚说是自己妹妹差点让颜杲卿给抢走了,这次我学乖了,说实话——这是我老婆。

  “敢问娘子,和虔易世叔是何关系?”王绪一怔,问。

  “那是家父。”花玉珏答,接着反问说,“敢问郎君,和琅琊王氏有何关系?”

  “那你是花世叔的女儿?”王绪不答反问。

  “嗯,”花玉珏说,忽然笑了,“你是王世伯家的端辞兄?”

  “正是。”王绪也笑了,“十余载不见,玉珏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和端辞兄一别数载,都不敢认了。”花玉珏轻笑,“如果不是这两颗小虎齿,怕是依旧认不得呢。”

  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认识。

  我感觉王绪简直要逆天了,好像他和谁都认识似的;可是他明明不是一个常年在窑里烧制瓷器的工匠吗?

  一般工匠不是每天都忙的跟狗一样,宅在窑里好久都不出门的吗?

  

第284章 上元盛况

  我和花玉珏在玲珑阁吃的午饭。

  玲珑阁二层有很大的空间,最开始准备改造成茶室的,但是后来发现可行性不高,最终改成了员工餐厅。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之间,他俩都没有说话。

  吃过午饭,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的样子。

  王绪和花玉珏谈笑风生,在他俩的谈话里,我得知王绪的老爹和花获是莫逆之交。

  两个人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从进入军营就在一起;从他俩的谈话中,我得知这两位大叔都参加过击败突厥的战役。

  王绪的老爹也是唐朝的一员猛将,但是他俩并没有提及他的名字。

  我们三个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杜氏本家。

  王绪转身告辞,花玉珏刚要走又被我拽了回来:“进去坐坐?”

  “我就不去了。”花玉珏脸都红了,说完了她就跑了。

  我耸耸肩,早就想到会这种结果。

  走进院子,杜甫迎面跑了过来。

  他一把抱住我的腿说:“阿爷,晚上去街上玩吧?”

  “阿甫,”杜筠紧接着跟了出来,“阿爷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我没什么事儿,晚上带你们一起去逛街吧!”我说,左胳膊抱起杜甫,另一只手刚准备把杜筠抱起来,结果他就跑开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杜筠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

  “大人不能去逛街了吗?”我反问。

  杜筠愣了一下,脸憋的通红:“大人要以学业为重,不可以贪恋玩乐。”

  “……”我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你知道你这样一点儿都不可爱吗?”

  “阿爷,你放手……”杜筠求饶,“夫子就是这么说的。”

  “你听那些迂腐的人说什么。”我翻了个白眼,“反正我觉得是这样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在该做什么的时间,就要做该做的事。小孩子在小的时候就是应该肆意的玩儿。”

  杜筠的眼睛里升腾起一束光,接着又熄灭了:“就算夫子说的不对,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我:“……”

  我算是发现了罪魁祸首不是他的老师,而是他妈。

  “阿嫂说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太贪玩,但是我们一年就上一次街,也不算贪玩啊?”

  “当真?”杜筠眼里刚刚消失的光又燃起来了。

  “当真。”我说。

  “那筠也去。”他说,裂开嘴笑。

  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他一笑,左侧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这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应有的状态,每天只好背死书的……那是机器人。

  —

  我和杜煜、杜闲打过招呼之后,一手抱着一个上街了。

  上元节的长安热闹非凡,比昨天晚上更要热闹上好几分。

  之前那些只是挂在街上、只有少部分被点燃的花灯,今夜全部都被点燃了,整条长安街映照得如同白昼。

  不光灯点燃了,连卖东西的小贩都多了很多;连通道都被占用了了一些。

  原来占用通道经商的这个毛病,是自古流传下来的。

  街上的人都议论纷纷,从他们谈话的内容中我得知,今天晚上会有皇室的人参与到整个上元节的狂欢当中。

  虽然长安城就在皇城的脚下,但是很多人也是没没有机会皇室的。

  在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任何社交平台可以一睹皇室阵容的古代,也就只有上元节这种大狂欢的时候可以见到那些传说中的人。

  “阿爷,还有卖糖人的!”杜甫看到那天我们买糖塑的那个摊位,说。

  “阿甫还想吃吗?”我问。

  “不想了……”杜甫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上一次刚吃了一半,回到家被阿爷训斥了一顿……”

  “哈哈,没事儿,这回我们不告诉他,我们吃完再回去。”我说,走到那个摊位前、把杜筠放下,“麻烦来三根儿。”

  杜筠跟着我、我抱着杜甫,我们三个人一人拿着一根糖走在街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杜筠在刻意模仿我走路的姿势。

  一开始还不觉得人多,越往里走越觉人真的好多。

  摩肩接踵已经不足以形容人多了,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挤在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

  杜筠抓着我的袍子,我一口把糖从棒上咬下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伸手抓起杜筠的手。

  整个长安街上,尤其是卖吃的这条街上都有很多大型的竹筐,这些竹筐应该是最早的垃圾桶。

  竹筐用切成细条的竹条编成,几乎没有缝隙;每天都有人定时清理里面的垃圾,这样保证了整个长安街的卫生。

  在古代并没有可以直接盛放Y体的东西,像一些汤汤水水的大多是用瓷器盛放的;这样的情况下,垃圾桶里面并不脏。

  里面盛放的垃圾大多是一些买食物的黄色包装纸、像我们刚刚吃的糖塑之类的竹签以及一些用来捆扎蔬菜的长草。

  越往前走越挤,我把杜筠抱起来。

  “阿爷,前面的是花楼吗?”杜筠问。

  他说的花楼并不是某个很黄的社会服务设施,而是一种类似于龙舟的东西。

  这种龙舟只出现在每个上元节当天的夜里,据说那是一种可以在陆地上行走的船。

  整艘船被打扮成花朵的形状,上面装饰着各种各样的花灯;穿的下面有轮子,轮子是机械控制的。

  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也不大清楚,感觉应该是齿轮咬合带动轮子滚动吧。

  整个船最上面一层全是负责让花楼运动的工人。

  这些都是回来之前姚旭跟我讲的。

  我看向他指的方向,那个地方满是红色的飘带,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花楼吧。

  “应该是的。”我说,“所以前面才这么挤。”

  “那我们能过去看一下花楼吗?甫还没有见过。”杜甫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当然可以呀,我们这不是正往地走的吗?”我说,“只不过人太多了,我们可能还得排会队。”

  那个花楼据说是可以登上去的,但是一般只有皇亲国戚或者一些达官贵人有资格登上去,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就只能在边上围观了。

  围观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可以目睹整个花楼的全貌。

  

第285章 飞天舞女

  那艘船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床整个都是木制的,上面装饰着红色的丝绸,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上元节庆祝的花楼的话,我肯定会以为这是谁家结婚迎亲的仪仗队伍。

  忽然之间,花楼之上出现了很多金色的身影,我仔细辨认了半天,看到那是一群身穿金色礼服的舞女。

  唐朝规定明黄色为皇室专用色,金色默认为皇室专用色;金色礼服的舞女都是皇家养在教坊里的高级舞姬。

  唐朝的教坊应该是最早由国家供养的文艺团体。

  教坊设立的原因是为了管理俳优、杂技等俗乐,所谓俗乐也就是来自民间和各民族的歌舞百戏;教坊集中了大量的演奏、歌舞、杂技、俳优等各种表演人才,主要是为了满足帝王及宫中贵戚们游宴娱乐等奢靡生活的需要,一些才貌超群的女伎还可能会兼任一些不可描述的工作。

  唐代宫廷中从事文艺工作的乐工大概有五千余人,其中有一千五百余人是从事俗乐的,也就是教坊中人。

  教坊隶属于太常寺,设有专门的官署管理;这些人享受国家俸禄,每月按时发放钱粮,也算是国家公务员。

  唐代教坊还有别的称呼,如“宜春院”,这是专门蓄养女伎的地方——这个名字后来跑偏了。

  除了宜春院,还有一个天朝人耳熟能详的称呼“梨园”,据说,玄宗曾选坐部伎子弟三百人和宫女数百人于梨园学歌舞,有时还亲加教正,这批人被称为“皇帝梨园弟子”,也称“梨园弟子”。

  唐代长安城内有梨园新院,成为这批被皇帝遴选出来的男女歌舞演员演习艺术、起居生活的地方。

  本来在教坊中,坐部伎的地位就高于立部伎,又被选入梨园,自然感到荣耀,所谓“皇帝梨园弟子”想来是这批人用以骄人的自我炫耀。但是不久,这批梨园弟子的特权就没有了——被“旋抽入教坊”,归入教坊统一管理。

  教坊设立于武德年间,兴盛,于玄宗时期。

  玄宗这个人特别文艺,能歌善舞、能能弹会唱、能作曲还能诗会画。

  他还在当太子时,就有一部散乐班子,“蕺定妖氛,颇藉其力”。看来,这批人不止搞歌舞俳优之戏,必定有心腹之人,参与了政治活动,对他夺得大位出了很多力。因此,他当了皇帝后,对这批人仍很信重宠爱,偷偷关照他们。

  有一次,他在九曲这个地方检阅欣赏太常寺乐舞的表演。太常这个机关的头儿本属九卿之一,在汉景帝时不仅掌管宗庙祭祀礼仪,还兼选试博士,地位很高;到了唐代,它只掌礼乐、郊庙、社稷等礼仪事务了,地位已不如前。

  所以,光是太常寺掌管的乐伎表演不行,得找对手来参与“热戏”。于是,玄宗下诏,召他原来当太子时的那伙散乐班子的人前来比赛。

  比赛的过程无从得知,但是比赛完了之后,玄宗增设了外教坊。

  据史书记载,唐代教坊分为左右,西京右教坊在光宅坊,左教坊为长乐坊。

  左右教坊分开管理,“右多善歌,左多工舞,盖相因成习。”

  善歌工舞乃大略言之,无论左右教坊,都聚集了大量文艺表演人才。

  凡天下事,初起时,规矩严整,法度庄严,形质相胜,人奋争先恐后之志;时间既久,则规矩废弛,法度颓败,形胜于质,人怀荒嬉怠慢之心。

  唐代教坊到了后期,就有乱象显示出来;到这时,离瓦解衰亡也就不远了。

  有一个叫魏二的女伎,“颜色粗美,歌舞甚拙”;有一次和教坊人聚会,席间起舞,一个叫杨家生的人立在一边“笑视之”。

  “架上鹦鹉初移足右转,俄复左转。家生顾曰:‘左转也!‘意指鹦鹉,实无他也。”可是魏二听了这话,以为是嘲讽自己,便“辍歌极骂,罢乐”。后教坊中人把歌舞失律出错称为“左转”。一个并不出色的女伎,能够大庭广众中“辍歌极骂”并使“罢乐”,可见教坊已经没有了往日堂皇庄严的气象。

  天宝中,玄宗年事渐高,沉迷于贵妃杨玉环的温存****之中,宴游嬉乐的兴致已大不如前,很少到教坊中来了。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在范阳起兵造反,第二年攻破长安,玄宗逃往四川,六宫离乱,君臣奔亡,教坊中乐人女伎一时逃散;“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大唐教坊就此关张了。

  从唐开元二年到安史之乱的天宝十四年,大唐教坊存留四十年左右的时间,与玄宗在位相始终;这四十年左右正好也是传说中的开元盛世,

  大约有两三代音乐、歌舞、杂技、百戏等艺术人才新老交替,在此度过了自己的青葱岁月,走完了自己的艺术人生。他们的轻歌曼舞满足了帝王和权贵们荒Y无耻的享乐,装点了大唐的“盛世”,但是,随着一个王朝的衰败,这一切终如轻烟春梦,消散无痕了。

  我看着花楼上载歌载舞的舞女,忽然有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T花的感觉。”

  “阿爷,阿爷,你快看!”杜甫忽然喊我,把我从思绪中拽了回来;她的手指着前方,我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

  只间那几个舞女,忽然平地而起,一下子跃进空中。

  原来敦煌壁画里的飞天舞不是杜撰出来的。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花楼附近。

  走近了才看到,他们的腰上拴着一根很长的丝绦;那根丝绦拴在花楼对外伸出的船杆上,正是靠着这根绳索的支撑,她们才能在空中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这应该就是最早的吊威亚吧?

  她们时而长臂挥舞,时而拽住丝绦脚踩着船桅杆向上攀爬;有的人甚至可以在空中劈开横叉。

  就在我感觉这应该是他们身体柔软程度最高的人了吧的时候,一个身穿孔雀羽毛装饰的女孩在甲板上助跑两步,一下子飞到了空中。

  飞起来的一瞬间,她把脚扳过了头顶,整个人被丝绦荡来荡去。

  

第286章 霍国公主

  “好——!”

  人群中迸发出一阵叫好声。

  只见那舞女一双秀腿向后伸展、在空中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后空翻;丝绦在空中荡漾的幅度更大了,她也随之摆动着。

  她衣服上的孔雀翎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若仙女下凡。

  婉若游龙,翩若惊鸿。

  那名舞女的身体仿佛是水做的一样,这个动作做完之后,她又在空中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侧转体;随着她的动作,那条丝绦也转动了好多圈。

  我生怕丝绦一不小心会断裂,但是看起来远比我想象的结实。

  她一出场,在她身后那些最开始舞动的女子,瞬间失去了颜色。

  虽然金色的舞衣也很耀眼,但是在五彩斑斓的孔雀翎羽翼之下,明显要逊色许多。

  而且那些舞女大多只是单纯的在飞、并没有什么高难度的动作;而她整个人仿佛原本就生活的空中似的,灵活的不得了。

  我们已经到了花楼的附近,能清楚的看到那名女子的面部轮廓,只是她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模样;到了花楼附近才听到原来是有人在抚琴伴奏的,旁边有歌伎在旁边唱歌,只是听不清她们所唱的内容。

  “如此尤物只应天上有。”旁边一个一脸褶皱的中年人说,他舔了下下唇,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若是能一睹芳容,嘿嘿……”

  “如此尤物,自然只有至尊陛下有资格享用了。”旁边一个看起来和这个人差不多年纪的人说,他长着一脸络腮胡、看起来就有些猥琐;他抖抖眼睑,脸上写着“你懂的”。

  “二位怕不是本地人吧?”旁边一个身穿粗布长袍的人说,“空中飞舞的那面女子乃是当今霍国公主。”

  那人居然是霍国公主?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日她在长安街角下棋的场景;不由的把视线投向空中,她还在空中舞蹈,灵巧得仿佛在雨夜中穿行的海燕。

  “霍国公主不是已经成婚了吗?”一脸褶的中年人说,“再说,皇亲国戚怎么可能亲自为百姓祝舞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公主长于舞技,一曲孔雀东南飞无人能敌。”身着粗布长袍的人说,“公主确实已经婚配,但公主尚未满二十周岁,按照公主当年自己立下的誓言,二十岁之后便不再跳这孔雀东南飞。”

  我看着空中飞舞的霍国公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老裴被发配边疆的场景。

  裴虚几这个孩子就是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杜家落魄的时候,他伸出援手帮助杜家;其他家族遭遇不幸的时候他也第一个站出来。

  这样不被百官弹劾才有鬼了,再加上后期他和岐王李范走得太近了,玄宗一气之下、直接把他发配边疆了。

  早知道岐王李范手里有兵权,虽然被架空了,对于李隆基同学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和有兵权的人走的太近,不是想造反,也是想造反。

  李范也是个倒霉孩子,最开始他叫李隆范;为了避免和李隆基重字,改成了李范。

  这算是畏惧天威,但后面还是被削了兵权,不仅如此,李隆基同学严禁兄弟姐妹之间,过于亲密。

  岐王以好学爱才著称,雅善音律;他和唐朝音乐家李龟年关系很好,江南逢李龟年里的岐王指的就是他。

  他和老裴是一样的人,喜欢结交朋友;最后反而正是这个原因害了他们俩。

  “孔雀东南飞?”一脸络腮胡、长相猥琐的人问。

  “就是里面的第一句,”身穿粗布长袍的人说,仿佛在说你明知故问。

  “焦仲卿妻?”一脸络腮胡长相、猥琐的人反问。

  “焦仲卿妻你都不知道啊?”一脸褶皱的人抢答,“那是一首乐府诗,讲的是一个名叫刘兰芝的女子和其丈夫焦仲卿故事。”

  “那是一个悲剧啊。”粗布长袍的人接话道,连叹惋惜。

  我看着空中飞舞的霍国公主,舞蹈变得极度热烈、节奏也加快了很多;似乎在表现刘兰芝最后投水自尽的场景。

  她在“举身赴清池”之前,也想过在反抗,可是没有什么用,她和焦仲卿只能选择殉情。

  孔雀东南飞主要讲述了一个爱情,悲剧,刘兰芝嫁到焦家为焦母不容而被遣回娘家,兄*其改嫁;新婚之夜,兰芝投水自尽,焦仲卿亦殉情而死。

  我看到霍国的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她的四肢舞动的极度的不协调,但是充斥着美感;仿佛在说反抗、反抗,一定要斗争到底。

  但是她又在劝说自己屈服,没有人能够反抗成功,她也不想,跟自己的阿爷阿娘添麻烦。

  如果用现世的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得了抑郁症的人在自我毁灭。

  我叹了口气,如果霍国知道,她以后的路孔雀东南飞的结局差不多的话,会不会也“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如此悲戚之曲,让原本热情浓烈的上元节平添了一份悲凉之色。”身穿粗布长袍的大叔也讲完了故事的大概,说。

  “刘兰芝也是尤物啊。”一脸猥琐的中年人又舔了舔下唇,看起来压根儿就没听出过什么所以然,说。

  “那是自然。”旁边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人接话到,“霍国公主乃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公主本人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家兄在宫中当差,曾经有幸见过公主一次。”

  “哦?”身穿粗布长袍的人和长了一脸络腮胡、看起来就很猥琐的人一点兴趣盎然的问。

  “公主美姿容,当得起沉鱼落雁、碧玉羞花二词。”三十岁出头的人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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