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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一名)-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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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我们脱身的机会就会多很多,不会象现在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他们会把我们怎么处理。虽然这个宋科长说得好听,但是我们要是真得全部把他的话信以为实的话,到头来只怕被枪毙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听了张贤的这一番话,熊三娃也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何况在他的心里头,还有一个私自的想法,想要去看一看自己受伤的二哥。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得担心地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就一个大头兵,不怕他们把我怎么样。可是你不同,在解放军里多呆一天,危险也就会多上一天,要是被他们查出了你的真实身份,那怎么办?”
  张贤看了他了一眼,如果要留下来,他最怕也就是这个,还不知道自己将在这里呆上多长时间,怎么也要作好呆上一个月的准备吧!就算是时间不长,但是谁又有把握不被人发现呢?当下,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答着:“还是那句话,那就要看我的造化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那么多也没有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熊三娃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看了看张贤这张阴沉着的脸,便不再说下去。
  ※※※
  可是,这一天注定要成为张贤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中午刚过,国军的飞机便成群地从夏庄子的上空飞过,飞往北面河南永城的陈官庄与青龙集地区,那边正是杜聿明集团被解放军围困的地方。
  杜主任的三个兵团,已然成了一支孤军,虽然一直向南京求救,但是蒋介石也毫无办法,一直下不定决心将西安、四川那边还剩下的几支嫡系主力调往淮北来,只能坐视着杜集团的三十万人覆灭。国防部几次要求杜聿明部突围,但是杜主任权衡良久,却一直下不定决心,因为他非常清楚,所谓的突围换来的定然是与双堆集一样的结果。始终令杜主任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国防部允许双堆集的黄维兵团突围,却没有让他的部队也在同一时间一起突围?如果是那样的话,共军定然只能顾得一头,无法顾及两头,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会有大的胜算!如今,黄维兵团已然烟消云散,共军正好可以从双堆集抽出兵力来,加强对他们这三十万人的合击,这不能不说是国防部的一次严重失误!而在这种气氛紧张的淮海战场之上,哪怕是一方出现的些微失误,换来的都将是悔之不及的失败。
  此时,对于南京方面来说,可以做的只能是出动大批的飞机,往战场上空投物资,同时也对解放军的阵地、后方补给基地等要点进行重点轰炸,以维持必要的士气。
  夏庄子中正有一个运粮队通过,在这个村子里交接完毕后,再由当地的干部组织兵力和民工,将这些军粮和药品运往前线去。可是,国军的飞机来得太快,运粮队还没有来得及躲避,便被敌人的飞机发现,于是轰炸也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刹那之间,在天空飞机的轰鸣与地面炸弹的爆炸声中,整个村庄很快变成了一片的火海,百姓的哭喊声、牲畜的嘶叫声、战士们的呼喝声以及为了自卫,人们向天空打出的机枪声连成了一片。从地上到天上,再从天上到地上,如同炼狱一般,处处都充满了浓烈的硫磺味道,处处都飘飞着杨起的尘烟,此时风也从北方刮来,毫不留情地推波助澜着,火势越发得熊熊起来,把这个冬季干燥的村庄,全部点燃了起来。
  夏庄子村中,解放军的干部们一边组织着对人员的疏散,一边组织战士们进行着自卫的反抗,只能利用能够打向天空的重机枪、小炮、高射机枪等数量不多的武器,对那些飞得过低的飞机进行还击,但是效果却并不显著。
  村庄里一片得混乱,这对于张贤与熊三娃来说,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在轰炸一开始的时候,张贤与熊三娃便十分有经验地躲到了学校院子里中央的一棵光秃秃的大槐树之下,远离那些院墙与屋舍,当火借着风势烧将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又适机地冲出了院子,这个时候,那些看护的解放军战士们对这些俘虏们也顾之不及,正给了他们逃跑的一个绝好之机。
  对于这个村子,两个人都已经十分熟悉,所以想也未想,沿着出村的路跑向了村外,沿途上,他们还看到不少的俘虏兵、甚至是俘虏军官,也跟他们一样,在向村外逃去,谁也不会错过这么一个难得一现的好机会。
  当张贤与熊三娃来到村口的时候,正遇到了一个从村子里跑出来的俘虏军官,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什么,熊三娃当先地问着:“看到陈大兴没有?”
  “没有!”这个军官答着,接着往外飞快地跑去,但是跑了几步又转了回来,告诉他们:“陈大兴被宋科长找去谈话了,可能还在他那里,你们快走吧,别管他了,不然谁也跑不了!”他说着,又转身跑了。
  “哥呀,怎么办?”到这个时候,熊三娃也忘记喊张贤作阿水了,急急地问着他。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俘虏跑出来,村里已经响起了急迫的枪声,这枪声并不同于打飞机的连发高射机枪的声音,而是步枪与冲锋枪的声音,显然是解放军战士们为了阻止俘虏的逃遁而开的枪。
  “回去!”张贤毫不犹豫地转过了头。
  熊三娃也紧紧跟在了他的后面。
  
  第三章 重生(三)
  
  天上的飞机并没有离去,还在肆虐着、盘旋着,不仅投下炸弹,而且还有战斗机低空呼啸着,对目标进行俯冲与激射。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有不少身穿国军军服的人,从村庄中跑出来,在雪后的原野里分外得招眼,想要进行掩护。
  “妈的,这些王八蛋打鬼子的时候就没见这么厉害过!”熊三娃不由得嘟囔着,跟着张贤的身边,不仅要躲避解放军战士们的打来的子弹,还要躲闪天空中的打击。
  村子里,已经成了一片得火海,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可怜了这个村子里的老百姓,不仅要承受着失去家园的悲伤,还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宋明亮的办公点是村子西边的一座地主的院落,只是这个地主在解放军来的时候,早已经跑去了合肥。此时,这个院子也被大火点燃,一枚炸弹从空中掉落下来,这是一枚凝固汽油弹,炸裂的同时,火花四射,溅到了哪里,哪里便会燃起熊熊大火。
  飞机轰炸之前,宋明亮正在与陈大兴座谈,他对这个国军的少校倒是有一点的好感,说服陈大兴加入解放军,也并非是为了满足张贤与熊三娃的要求,他同时也是受人之托,那个托他的人就是夏阳连长。一直以来,夏阳对陈大兴都赞不绝口,虽然他曾经是陈大兴的手下败将,但是对于陈大兴的拼刺能力以及肉搏能力都十分赞叹,明显得与其他国军营长不同,这个陈大兴是一个真正有能耐的人。
  陈大兴已然被宋明高说得有些动心,宋科长告诉他,于得水跟熊三娃都答应了加入解放军里来,虽然陈大兴对于宋科长的话表示怀疑,但是他还是告诉老宋,如果于得水跟熊三娃那两个人加入,他也会答应,并不在乎当不当什么官,哪怕是当一个兵就行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村子里的警报声响起来,可是同时国军的飞机也降临了,还没有等他们跑出屋子,炸弹便首先光顾了这里,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宋明亮与陈大兴都被震得耳朵听不到了声音,宋明亮的眼镜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他俯在地上摸索着,可是火势已经起来,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倒将下来,正拍在他的身体之下,立即将他拍倒在了当场。
  陈大兴的反应却是非常得迅速,多年的实战经验让他几乎具备了条件反射的能力,爆炸声起的时候,他想也未想便一头从窗户中纵身而出,也就在他跳出屋子的时候,这间屋子便“哗”地一声,倒掉了半边。
  院子里的火势越发大了起来,墙边上堆起的一座如小山一样高的棉花杆全部着了起来,而守在院子里的两个持枪的解放军战士也没有能够幸免,一个被炸弹炸死在了当场,一个被大火活活地烧死。
  陈大兴的身上也沾上了火,他连忙在地上滚了两滚,扑灭了火焰,顺势便冲出了院子,外面也是一片的火海,哭喊声几乎是连成了一片,也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一个同样穿着国军军服的军官从陈大兴的面前跑过,看到从院子里冲出来的他,马上认了出来,对他喊着:“陈大兴,快跑,晚了就逃不了了!”
  陈大兴愣了一下,跟在这个人的后面,也没有多想,拔腿便跑了起来。可是刚刚跑了两步,那个宋科长的话又响在了他的耳畔,他这才蓦然想到,宋明亮并没有能够逃出那间屋子。想到刚才宋科长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加入解放军的情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回了院子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那间半塌的屋子里传来了宋明亮微弱但是清晰的呼救声。此时,这间屋子已经燃烧了起来,大火借着北面的风,呼呼地蹿起老高,同时跳跃起着向南飘去,转眼之间,已经点着了那棵屋边的高大柳树。
  “是救还是不救?”陈大兴的心里一直打着鼓,耳边依稀想起了刚刚被抓进来的时候,一个同样是少校的难友曾经告诉过他:“这个宋科长是个好人!”
  如果这个时候,陈大兴一走了之,那么宋科长的命运定然可想而知,肯定会被大火活活烧死,便是烧不着也会被有毒的烟雾窒息。
  “把他救出来再逃吧!他是一个好人!”陈大兴心里想着。马上从身上已然破烂的棉大衣中扯出下了一块破布,同时把棉花扯出几把来也包在其中,解下裤子往上面浇了一泡尿,再也顾不得其他,用这块浸满尿的棉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用布包好,然后乘着火光摇摆的刹那,一脚踹开了那扇还半掩的门,冲进了屋里。
  这间半塌的屋子里,已然一片得浓烟,陈大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顺着声音摸到了那个倒掉的墙边,他一把便抓住了宋明亮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一拉,宋明亮:“啊!”地痛苦地大叫了一声,不过下半身却终于从砖堆里拔了出来。
  “忍着点!”陈大兴被捂着嘴,呜呜地发出了声音。也顾不得其他,将他背到了自己的身上,望着门口的亮光,冲将出去。也就在他冲出去的时候,那根大梁终于被火烧得无法承力,这间屋子“轰”地一声整个地倒了下来。
  陈大兴没有时间回头,背着宋明亮冲出了院子,在一处还没有被火笼罩的墙角将他放了下来,让他靠着墙坐下。此时,宋明亮双腿血肉模糊,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显然已经无法动弹,但是他的神志却还十分清晰。
  “我要走了!”陈大兴看了看村子里纷乱的人群,摘下了还捂在自己口鼻上带尿的棉花和布,告诉他。
  此时,整个村庄里一片得混乱,老百姓在哭喊着从家里往外面抢着东西、抢着人;解放军战士们也加入到了抢救、灭火的工作中,只是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对还没有离去的敌人飞机进行射击,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对这个村庄里的在押俘虏进行约束。而这个场面中,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些国军俘虏,对于他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怕错过了,再也逃不出解放军的罗网,陈大兴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你要去哪里?”虽然痛得有如失去了下半身,宋明亮还是警惕地问着陈大兴,此时,他的帽子已经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头发也被烧焦,连眉毛也烧掉了半边,脸上还起着火烧的泡。
  “当然是逃出牢笼!”陈大兴毫不掩示自己的目的,明白无误地告诉他。
  宋明亮愣了一下,蓦然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大声劝诫着:“陈大兴,你不要作傻事了,我已经向上面打了报告,并且我还作了你的担保,要你参加我们解放军,这个报告很快就可以批准下来!”
  “谢了!”陈大兴从心底蹦出了这句话来,但还是淡淡地告诉他:“我厌倦了当兵的日子,要回家好好过日子去了!”说着,转过身来,不再顾及宋明亮的感受,认准方向,迈开步子,就要逃去。
  “站住!”宋明亮忽然在后面厉声地大喝了起来。
  陈大兴愣了一下,转过头来,便看到了宋科长举着一把手枪,已经瞄准了自己。
  “陈大兴,你要是再跑一步,我就开枪了!”宋明亮毫不客气地告诉着他,并没有把他当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陈大兴怔了怔,他忽然后悔起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救这个不识好歹的人。
  ※※※
  当张贤跟熊三娃赶到宋科长的住地时,正看到宋明亮举着枪对准陈大兴,两个人僵持在那里,仿佛是雕像一样地一动不动。
  熊三娃的脑子转得很快,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跃过一堵半塌的院墙,已然来到了宋科长所倚靠的墙后,蓦然跃出。此时的宋明亮已经重伤在身,虽然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反应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招,被熊三娃一把夺过了枪去。
  “你们……”宋明亮看清了熊三娃的脸,不由得一股急火攻心而上,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栽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张贤走过来看了看宋科长,对着还在发着愣的陈大兴道:“他昏过去了!”
  陈大兴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快走吧,晚了就出不了村了!”熊三娃已经急不可奈了起来。
  当下,三个人辨清了方向,熊三娃在前,陈大兴在后,往村子的西口而去,这里离着那个村口比较近。
  可是,当他们还没有冲到村口的时候,便听到了一个嘶心裂腹的哭喊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还在里面!……”只见一幢熊熊燃烧的院子里奔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身着灰色解放军衣服的女兵,他的左臂上还别着一个白色的红十字袖章,应该是一位医护人员。而另一个是泪如雨下,穿着破烂的蓝色印花布棉袄的本村妇女,这个妇女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周岁大的婴孩,正被这个女兵连拉带拽地拖出了院子。
  “你儿子不是在你的怀里吗?”这个女兵一边将这个妇女拉出危险的火海,一边急切地提醒着这个母亲。
  “这是我的侄子,不是我的儿子,我儿子还是屋里睡觉!”这个母亲大声地、急急地告诉着这个女兵,可是已然无法走动,瘫软在了地上。
  那个女兵怔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再一次返身进入了火海之中。
  熊三娃、张贤与陈大兴正从这里经过,熊三娃并不觉得怎样,飞跑过去,但是张贤却迟疑了一下,正与这个不知所措、怀抱婴儿的母亲双目交织,这个母亲见到有人过来,便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也顾不得这是穿着国军军服的俘虏,一把便拉住了他,不自觉地跪倒在了地上,一边痛哭流涕着,一边苦苦哀求着:“救救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儿子!……”这声音已经是痛入了心扉。
  “怎么办?”张贤的头脑在不停地旋转着,这种时候正是人生的一个关口,或许自己可以将这个母亲的儿子救出来,但是机会却往往是一逝而过的,到时只怕真得没有时间逃走了。
  “救救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儿子!……”这个母亲只会说这一句话了,越发得拉扯着张贤的衣服紧了。
  陈大兴也停下了脚步,显然他也在跟张贤一样,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快走呀!”熊三娃在转过头看着两个人发愣的样子,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蓦然,张贤如同醍醐灌顶一样,惊醒过来,却没有听从熊三娃的催促,而是挣脱了这个母亲的拉扯,转身冲进了这个熊熊燃烧的院落里。
  陈大兴愣了一下,也跟在他的后面冲了进去,熊三娃怔了怔,不由得也返回了身来。
  院子里,已然是一片得火海,浓烈的汽油弹味道直呛人的耳鼻。火海里,张贤已经听到了孩子的哭叫之声,他捂着口鼻,向声音的出处摸去,他知道救人比救火还要紧迫,所以尽量地屏住了呼吸,迅速地冲进火海里。虽然是紧跟着张贤冲进院子里的,可是陈大兴却没有忘记先做一下自己的防护,等他做完再找张贤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他的影子。
  这个院子与村庄里的许多院子一样,里面堆满了可燃物,有柴禾、有玉米秸、有棉花杆,还有枯树枝,这里的老百姓为了生火,渡过寒冷的严冬,一直在不停地收集着一切可以烧火的东西,又全部堆放到自己的院子里,却很少有人考虑过一旦遇火又会怎么样?凝固汽油弹的炸裂,无疑就是点燃了一个久待的火药桶,烈火瞬间冲上天际,再也无法扑灭。
  张贤摸到了屋子的门口,脚下不由得一绊,险些摔倒,弥漫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却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告诉他:“把孩子抱出去!”还没有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双孱弱的胳膊已经送过来了一个两岁多大的孩子,这个孩子刚才还在啼哭着,这个时候却全无了声音,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张贤接过了这个孩子,急急地问着:“你呢!”
  这个人猛烈地咳嗽着,然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别管我,快走!”不用想,这定然就是那个刚才冲进屋子里的女兵。
  “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回来救你!”张贤说着,怀抱着孩子,转身冲出门去,在冲出门的瞬间,他的帽子脱落了,身上、袖子以及头发都沾上了火,他也顾及不得,在院子中间正遇上冲过来的陈大兴,立即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了他,叫道:“快把孩子抱出去!”说着,又返身冲回火里。
  “你做什么去?”陈大兴急急地喊着。
  “里面还有一个人!”张贤大声地告诉他。
  陈大兴没有再问下去,抱着孩子转身冲向院子的外面。
  张贤又冲回了屋里,这个时候的火势猛烈了起来,屋顶上的木梁、苇席以及屋内的床、帐、柜子、棉被等,几乎所有的东西都烧将了起来,张贤凭着感觉来到了刚才接孩子的门口,果然摸到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俯下身来,不顾一切地扶起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得一股邪劲,架着她连拖带拉地冲出了屋子,耳边已经听到了熊三娃呼唤声:“哥呀,你在哪里?”
  “这里!”他答应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已然不顾浑身的火焰。
  熊三娃来到了张贤的跟前,帮着他拖着这个人冲向院外,院子里只听到“噼噼啪啪”火烧之声十分悦耳,并时不时的伴随着木梁烧断、屋顶垮塌下来的动静,让人听着感到阵阵的心惊胆寒。
  熊三娃拖着那个被烟雾熏昏的女兵出来,张贤也随后跟着冲了出来,却一头栽倒在地,也跟着昏死了过去,火焰还在他的身上燃烧着……!
  
  第四章 寻夫(一)
  
  当张贤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的床上,这间屋子里也只能放下他这一张床,洁白的床单映衬在这间四壁乌黑的小屋中,显得异样得华丽。他并不知道,这间庙庵里的小柴房,是有人专门为他拾掇出来的,而许多的解放军伤员却是住在外面空地上搭起的帐蓬里。
  这是一所建在尼姑庵附近解放军后方医院,这个叫做观音庵的小庙,实际上里面只有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尼姑,却因为环境的幽雅,地处偏僻,四周树林环绕,又远离大战的战场,于是成了中原野战军首选的后方医院。各纵队许多无法自行疹治的重伤员都会被送到这里来,而这些重伤员又往往是在作战中非常勇敢的战斗英雄,张贤能被送到这里,却显得有些异类了。
  张贤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如同是被剥了一层皮一样,火烧火燎地疼痛,尤其是自己的头、自己的脸,肿涨得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他的头脑也渐渐清晰,依稀想起了大火熊熊的情景,很显然,他是被火烧伤了,此时是在救治之中。
  他睁开眼睛,望了望挂在眼前的盐水,正一滴滴缓慢地通过长长的塑料管子输入自己的身体,他感到了手臂上传出的一丝凉意,也不知道这盐水里注入的是什么药物,或者是哪种营养成份。他抬起了手来,摸一摸自己肿胀的脸,可是却并没有碰到自己皮肤,而是一层缠紧的崩带。他蓦然一惊,这才发觉自己整个头上都缠满了崩带,只留着两只眼睛、一双鼻孔和一张嘴巴,连头发也被缠在了里面,从头顶一直缠到了脖子以下。不仅是他的头部,他的胳膊、他的腿上、他的身上也缠满了崩带,这些地方正是他最疼痛的所在。
  门外,传来了脚步之声,同时也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一个人问着:“这么个俘虏兵还住单间呀,我们的战士还住着帐蓬呢!”另一个人回答着:“你别看这个俘虏兵,很不容易呀,别的俘虏都在逃跑,他一个人却从大火里救出了一个两岁的孩子,还救出了我们的一个女同志,全身百分之六十面积烧伤,尤其是面部,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送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所以,刘司令员特别强调,一定要救活这个人!”“原来刘司令员也知道了这件事了!”第一个人恍然大悟一样地答着,没有再问将下去。
  张贤听着,却觉得惭愧不已,他根本无意去做英雄,之所以会冲入大火之中,只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而应有的一点人性!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来,随着这一声响,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前面的是一个戴着解放军棉帽,外面罩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睛上还架着一副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医生;可是,当张贤看到跟在他后面进来的那个人时,心头不由得一阵狂跳,这个人他并不陌生,正是他的弟弟张义!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蓦然想起自己脸上打着崩带,张义不可能看清他的相貌时,他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呵呵,你醒了!”这个走在前面的医生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他看到了张贤睁开的眼睛。
  张贤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过于激动,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要乱动!”这个医生连忙走到了他的身边,按住了他伸出来的手,告诉他:“我叫周尚彬,是你的医生,你要配合我,这样你才可能会好得快一些!”
  这个周医生虽然是在用命令的语气在跟他说话,当听到他是自己的医生时,张贤还是对他有了一些好感。
  张义一直注视着张贤的眼睛,没有作声,他望着这双眼睛,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这双眼睛却垂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故意躲避他的目光,还是因为害羞。他真想看清楚这个崩带之后的面容,却也知道,在短时间内,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医生回过了身来,笑着对张义道:“小张呀,你来得真是合适呀,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你一来他就苏醒了过来!”
  张义也笑了一下,却对着张贤道:“你好,我知道你叫于得水,我是襄河纵队的张义,谢谢你救了徐小曼,呵呵,你可能不知道,她就是被你救起来的那个女的!”
  原来被自己救起来的那个解放军女医护兵叫做徐小曼,张贤心里想着,却不知道张义跟这个徐小曼又是什么关系,跑过来替她谢自己。
  “徐小曼也受了伤,正在治疗中,所以不能来看你,她特别要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张义向他作着解释,同时道:“呵呵,要是她知道你还活着,一定非常得高兴!”
  一时之间,张贤只觉得自己真得有些无颜以对,想起那天毫不犹豫冲进大火之中去救孩子的那个解放军女兵,自己跟他比起来却远远不如,当时他还犹犹豫豫,下不定救人的决心,若不是那个母亲嘶心裂腹的呼救求助,他可能只会变成一人路人,无视那熊熊而起的大火,也无视那些苦苦在大火中挣扎的人们!
  “对了,还有一件事!”张义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张贤道:“你认识熊三娃跟陈大兴吧?他们两个也托我过来看你,熊三娃说你们三个是一起的,只不过他们两个已经参加了解放军,正在审查和学习之中,不能过来看你!呵呵,还有夏阳连长,你也认识他吧?他对你很感兴趣,希望你快点能够好起来,来作我们的同志!”
  张义又说了些别的,但是张贤却再没有听之下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就算是伤好了,也逃不脱宋科长已经安排好的命运,还是要加入到解放军里来。只是,自己将来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弟弟呢?他于得水的身份可以瞒得过去别人,却又如何能够瞒得过自己的亲弟弟!
  张义离开了病房,周医生陪着他一起离去,可是张贤还是听到了他们在门口处的低低私语,张义问着:“周医生,他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吧?”
  “不会!”周医生肯定地道,但是话却又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贤已然听不到了。
  蓦然,张贤听到了张义的一声惊呼:“什么?毁容?……”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异常,然后便又成了窃窃私语,再不能闻了!
  毁容?张贤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缠带崩带的脸,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
  民国三十八年,也就是公历一九四九年,对于所有的中国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份。一月一日,正是元旦的时候,王金娜只身从武汉来到了南京。她从共产党的电台广播里,已经听到了徐蚌战场上部份被俘与阵亡的国军高级将领的名单,她和田秀秀都希望这份名单里不要出现张贤的名字,便是如果出现,也最好是在被俘名单里,可是不幸得很,张贤的名字却出现在了阵亡名单里。
  “这不是真的!”王金娜几乎是失声地痛哭了起来,她只能这么欺骗着自己。
  田秀秀也哭成了一团,两个孩子也跟着“哇哇”地哭了起来,一时之间,这个位于武昌东湖边的别墅里里外外都笼罩在了一片的哀伤之中。
  韩奇与吕奎安一起来到了这个家里,作为保密局里的人,田秀秀几次三番地向韩奇寻问过徐蚌的战事,可是对于韩奇来说,也没有太多值得向田秀秀与王金娜通报的好消息。
  “这也可能是共军的宣传,不见得是真的!”作为这个家庭里最常来常往的朋友,吕奎安也只能如此地劝解着面前的这两位女眷。
  “要去南京,才知道具体的情况!”韩奇老实地告诉王金娜和田秀秀:“如今徐蚌战事还在进行之中,虽然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但是许多的消息并不准确,如今哪里都是谣言四起,我们不能听了这些谣言而自乱了阵脚!”
  听着韩奇的话,王金娜不由得止住了悲声,抬起头来望着他,追问着:“南京那边真得能够得到确切的消息吗?”
  韩奇与吕奎安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南京!”当下,王金娜已然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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