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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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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0章 推陈
  时下已有朋党之说,本朝君王们于臣下结朋党之事虽未有明训; 猜疑之情却早有所生。因此我一说“结党”之事; 阿欢便露出不赞同之色; 眉间微蹙,到开口时,却没有马上反对:“说说看。”
  我深喜她竟肯听我解释,一手抚在她手上,轻声道:“只是一个想头; 还未经深思; 等我想好了,再说给你听; 你看好不好?”
  她轻轻嗯了一声; 慢慢躺下去,像是要睡; 又像是不要睡的样子,我见她没大兴致,也不好再将方才那事做下去; 便只挨着她,睁着眼看她,一面轻数她的呼吸。
  数到有五六百下,自己已两眼沉重时,却听她又开了口,声音沉静,没有分毫倦意:“你还不睡么?”
  我道:“就睡。”平躺下去,忽地想起她配的安神香来,一手自被中伸出去,握住她手问:“你还未睡?是睡不着么?有心事?”
  她一手又压在我手上,轻声道:“没什么心事,只是眠浅。”
  我又睁开眼看她,靠着她道:“你那样忙,却一向少听你说起每日的事,是不值得说,还是因我只顾着自己絮絮叨叨,漏听了你的事迹?”
  她轻笑:“没什么值得说的事,更谈不上事迹了——你不是倦了么?还不睡。”
  她若不这样说,我还未听出什么,听她语气,反觉出不对来,趴过身来,两眼眨也不眨地看她:“不管多小的事,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听,反正你也没睡,就和我说说嘛。”摆出抵死纠缠的架势,以嘴和鼻子不住地拱她的肩和脸,她被我闹得无法,侧过来道:“你自己要听的——不许嫌我琐碎。”
  我用力点头,作势要起身坐直:“洗耳恭听。”被她笑着扯倒回去,将被子张大了笼住我:“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一是要拨粮造酒,一是各处口粮俸料发放,一是今日陛下在宫中的赏了十三人要送赏赐之物过去,令有各处所需供奉增减补替——譬如你丽春台今日就补了一百枝大烛、一金一银两只鸟笼、十札白麻、笔三十枝、墨四方,绢麻米面还不算,各处犯事的人员虽羁押在殿中、由各司长官处置,也要到我这报一下,看有无可宽宥或从重者,本月宫人患病的有数十人,其中十一人由宫中给药医治以观后效,余人全部迁出养病,死者二十一人,老病而死十八,其中有一位经优抚恤,赠了三品虚衔,余人自五品至不入流不等,皆由宫中安葬,突发病死二人,怕有疫症,已当即烧了,连她们的屋子也都用醋、艾等熏过,犯事杖毙一人,送乱葬岗无碑,除补那二十余人的缺外,陛下那里要添两个看灯的,你那里仙仙报请添两个宫人、两个宦官,圣上口谕自内书堂选一个年在十岁、粗通笔墨的小娘子为上官承旨书童,高延福为高力士求一个‘在内屋端茶倒水的’,慧灯、慧云二师那里请添一个小尼师,阿德妾侍怀孕要添乳母、侍儿。入了秋,宫婢黄口以上登籍印臂,名册交来,也要一一查对,若见着熟人,少不得照拂一二,此外还要派人去催问宫田的租赋、贡献,预备元日的灯烛歌舞及圣上赏人的物帛,内外道场诸师、宗亲命妇等事亦须备好,防着陛下查问……是不是太琐碎了,听着没意思?”
  我笑着摇头:“不是没意思,是我在这住了这么久,从不知道平常竟有这么多事要管——丽春台拢共就两只鸟儿,怎么又要换笼子了?灯烛什么,也没料到有这么多,挺贵的罢。”
  她白我:“将至元日了,你那还用着去年的旧鸟笼,又是陛下常常去的地方,看见了岂不生嫌?灯烛等物,专供你用的才到我这里报一报,旁人到我这里都只一个总数。窗纱帘幔等日常所用也都不在里面,四季土贡也还没分呢。”
  我对她吐舌头:“这么些事,亏你记得清楚,换了我,早就手忙脚乱了。”
  她道:“都是家长里短,记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
  我笑道:“谁说都是家长里短,这是宫中内外几万人的生计福祉,若没你操持,别人不说,我那里一定是一团乱的,冷了没衣裳,热了没冰水,病急了没有药…”
  她用力将我的嘴一拧:“放心,亏了谁也亏不了你。”
  我对她吐舌头:“有你在,自然是亏不了我的。”又夸她:“宫中人事牵连,掣肘颇多,你能一处一处理得清楚,这本事堪比大天,不,不止大天,天官一部怕都没你厉害,朝廷之官不过数千,每年经天官者至多不过数百,你这里却是上下数万人,佩服,佩服。”
  凡人总爱听人夸奖,连我的亲亲阿欢也不例外,被我夸得带出些笑意,偏还要故作矜持地道:“陛下原有旧人旧章,不过萧规曹随罢了,不及你处处推陈出新,做了军学,又做什么党人。”
  我笑着去捏她的脸:“想笑就笑,在我面前还装个谦逊模样,有意思么?”哼了一声,却是她将我推开,骑在我身上:“你以为都似你,还没做的事都恨不能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嗯?”
  我两臂被她两手贴床压住,动弹不得,只好笑道:“我不和别人说,只和你说,你放一百个心——你温柔些,不压着我,我也不会动的。”
  她却偏偏要将我紧紧压住,本来两腿分别跪坐在我腰畔,现下一腿慢慢下探,跪进我两腿之间,又将另一腿也伸进去,两脚用力,将我两腿顶开,以足尖将我两腿定住、形成一个“大”字,又俯身在我眼前吩咐:“闭上眼。”
  我见她拱着身子,颇觉担心:“你别跌着…”被她一瞪,只好乖乖闭眼,感觉她慢慢松开手离开,便又悄悄睁眼,谁知才睁一只,又听她道:“闭上。”便又将眼紧紧阖上,再不敢睁开。
  她取了一盏灯放在床头,灯光不亮,却足以令我生出大天白日的感觉,我闭着眼感受着眼前的灯烛,微微地生出些紧张来:“阿欢。”
  她没理我,将被子一提,覆住我的头脸和上身,却将我两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我一想到她此刻一定借着灯光观察我的下面,便觉面上羞涩,然而身体经这样的刺激,却更大胆。
  她将手在门户上一搭、一揉,揉得我忍不住蜷起脚趾,只望她快些进去,她却又偏不再动,只隔着被褥对我道:“我不如你,宫中事也没什么可推陈出新的,只好在这些事上多费些心罢。”
  我闷闷道:“推陈出新也有个度——快些,困呢。”
  她轻笑着嘘了一声:“小声点,阿七在外面。”说话间却猛地进入,我险险将一声尖叫压在喉中,恨得低低叫了一声“韦欢”,她却笑得愈加欢实,十指纤纤,实实在在地“推陈出新了”一次。


第321章 国企
  军学之后我本闲了些时候,这一阵却又忙起来。不单是因我所想的立党之事; 也因母亲又交了一件事给我——或者说是我向母亲讨了一件事做:王孝杰出征大捷; 收复安西四镇; 返京后武将们纷纷因以上书,请复置边军,常以为备,狄仁杰等却以此事扰民费帑,颇有阻挠; 这事在朝上吵了有一二年; 到最后还是依了武臣所言,复立边军; 所需军饷却是一大项。藏库自母亲登基以来便连年有余; 支付本该无忧,然而地官那帮人的惯例; 花钱之前先要叫一遍穷,兼之多是反战的臣子,因此议饷时拖拖拉拉; 没个干脆,又以朝廷前年封禅、去岁筑天枢、今年又修升仙太子庙等十余处古迹为由,郑重上本,请母亲爱惜民力、节约物用。母亲烦他们不过,拟将原定四万的招募数削至二万四千人,我自然是进言劝止的,毕竟四万已是王孝杰等人计算后又经宰相商谈核定之数,若再减少,恐妨边事,顺带着便答应要替朝廷筹措那余下一万六千人的长久军饷。
  倒不是我多事,只是诚如阿欢所言,旁人一入了官场,自然有踏踏实实、一步一步上升的法子,如亲王、郡王等宗亲,则按时入朝列班,得听一切大事,亦得遥领刺史、都督等职,有其本职可做,如我这样的,却无为官之本职,不过时不时在御前听一耳朵,参与商议,一无系统,二无资历,倘若不再积极向母亲讨要差使,则从何累积年资?因此有差使固然兢兢业业,无差使时,便要自己创造差使去兢兢业业。这差使接下来我也不心虚,一万六千人的口粮,纵按公粮给用,以十二月,而非上番之月计,一年亦不过十余万石,方今天下清平,米价虽有上下,也不过是数钱至数十钱之间,只要没有大灾荒,就算加上所给之酱菜、盐、布,一年至多三五万贯便足以济用,何况边地还有屯田之策,只消寻个营生,年入有个一二万贯,对母亲和地官便算是有个交代了。于私,一二万贯哪怕是在我这,也不是小数目,然而在一国之计,却是微不足道,去岁大丰,得税钱超百五十万贯,地税在八百万石之上,尚不计租庸调诸色资课勾剥及内廷府库所获,无论自哪一项上设法,或开源,或节流,得出这个数都是轻而易举——实在不行,真由我自己捐上数万贯,敷衍一二年也非难事,横竖我这公主第只供养我一人一身,我于钗环衣饰不大留意,自己日用花销又多在宫内,除却设学堂、资助士子之外没什么大用钱处,攒太多钱帛也没用处。
  母亲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对宰相们道:“长乐虽非大才,素日倒还有些奇思,又不是什么大事,叫她试一试也好。”因命我回去交奏疏条陈,看到底自何处筹措这项钱粮。
  而今朝廷筹钱,无非几法:加征税赋——这是万万不可的;鬻官府内廷之货——这法子虽被高祖用过,却有贪利之名声,素为父亲和母亲所不齿;自贸易中抽成,或是劝人“募捐”,又或是自官员薪俸中裁剪——为着一二万贯钱,且又非一时一次的事,却太小题大做。
  我的想法,倒是有些类似鬻货,不过要更进一步,设立官营的商户——也即前世所说之国企——经营的类目我也想好了,做奢侈品,第一步则从衣服开始。
  之所以从奢侈品入手,一是因而今商业实在是不发达,平民没什么购买力,二是国企中难免有种种贪弊、垄断之□□,若是专卖必须之物,长久以后必然妨碍民生,奢侈品就没有这样烦扰,而且如此便约等于以权贵出钱资助军用,无论是物议上,还是我的良心上都更过得去,三则是因我做奢侈品有天然之利——天下风尚,无不自宫中而始,而我现放着母亲、阿欢、婉儿、阿崔等“模特”在手边,只消请她们将我的东西一用,再去外面一传,绝没有卖不出去的道理。
  而从衣服开始,也自有考量:衣裳服色既易于制作保存,更新换代又快,更重要的是,这是时人眼中的“女人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和“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是我所记得的为数不多的政治课要点,也是老师曾反复强调过、社会现实也反复验证过的真理。我以为女人们受人欺压,低人一头,不仅仅是单纯出于男人们的打压,亦是因经济基础使然。时下的一切多仰赖农耕,故一家之中,最重丁男,赋税课口,亦是以丁男为主。若我能使女人们出来工作,所获报酬甚至能超出家中男人,则她们的地位提升便是不必言喻的了。
  我刻意没先将这主意告诉崔明德和阿欢,只将自己的想法交邸中管事议了一议,都说可行,便命他们参照当初卖长乐椅时的规程写出细章,佐以我所记得的譬如“请陛下赐匾‘大周第一服装品牌’”“以诸尚宫承旨为模特”等经营手段,冯永昌向他认得的行商打探行情及时下经营常法、并推荐可用之商户,几个账房将所需经费、人手及预计之收益都一一算好,宋佛佑查看流程无大弊端,裴兰生写就润色,我再抄了一遍,将这洋洋洒洒一大篇奏疏连同我邸中可用之通书、算的一十二名少年男女的名字,直接呈送到母亲案头。
  为防大臣说皇家有鬻货之名,还特地强调此项收入总归地官而非内廷,管理者将是天官选任的品官而非内人,目的主要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以礼法教化为宗旨,指导大周妇女正确衣着榜样”和“赈军济贫、买卖为辅、优先雇佣贫苦民妇”,同时将品牌分为六等,规定平民只能买第六等品牌之衣,九品至五品只能买第五等及以下,五品至三品可买第四等及以下,三品至一品中非宗室可买第三等及以下,三品至一品中宗室可买第二等及以下,第一等只准天子、皇后穿着,是为贡衣。
  这奏疏明明写得极其正经,母亲一见,却笑得差点没自座上仰过去,笑完便拊掌道:“不错,朕准了。”未经宰相即提笔批可,连我疏中所奏人员土地等事,一概允准,又道:“若有新衣,不许藏私,先给朕过眼。”竟是不等我要求,便默许了以己身做“模特”这件事。
  一个月之后,大周第一家国企“奉天服装”旗下二等服饰品牌“长乐礼衣”在上阳宫外静悄悄地开了张。
  作者有话要说:  查口粮查久了,一不留神到现在,bug明天改…晚安…


第322章 石榴
  长乐礼衣的店面虽已开张,招牌也打了出来; 然而真正的设计造作却远未开始。当然; 因是从第二等的衣裳开始; 而二等中所牵涉者多是诸武之妻、女,店面的生意也并不好,开张一月,只有安定公主遣人来过一遭,命店中女工到府为她做一身朝服——这还多半是看在“姊妹”之情的面上。
  店中掌柜遵我之嘱咐; 回复安定公主说本店虽可按衣服样式择选、量身定制; 然而大体服色却均由“设计师”而非主顾来定,小店新开; 尚未推出服装样式; 请待二月之后再来挑选,当然; 若是现在便付了钱,便可得二月中第一批“限量款”。
  以时下这些贵妇人的脾气,听了这话; 多半要生恼怒之气,然而安定的脾气之好,却远超我之预料,当日店中便收到了她五套衣裳的定钱,掌柜还捎来口信,说安定公主“静待新衣”。
  不知是不是嗅出了什么味道,赵国夫人——便是清河姑姑——次日也直接派人到我邸中,说要预定衣裳,来人听我委婉转告生意上的事都在店中进行的意思,当即便回宅取了一千贯官造铜钱,足额付清了一套“限量版”的钱。
  第三等“长乐贵服”,第四等“长乐华服”亦陆续于城中开张,长乐贵服设在北城,去宫门不远,杂在诸王、公宅邸之间,长乐华服设在天津桥畔、朝臣们上朝入省的必经之路上,这两家店也如长乐礼衣一般,暂时没有样式、只接受预定。
  以两位皇亲开头,三四等的店也陆陆续续有些来下定,多是一两套的模样,我这些衣裳的定价都很简单粗暴,长乐礼衣限量版一套一千贯,长乐贵服限量版一套五百贯,长乐华服一套一百贯,华服之下,第五六等的价钱相去不甚远,第六等的许多衣裳甚至比第五等要更贵些,价在数贯到数十贯不等,最低一贯,一切交易只接受足陌官钱,不受绢布米粮等物。
  有了“限量版”“预定”“不许先看款式”等噱头,“奉天服饰”很快便成了城中人们热议的话题,自十二月至二月,或直接或间接到我这里来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连母亲都忍不住问我:“何时能卖出第一批衣裳?”
  一般这时我都只是笑而不语,连对母亲和阿欢也未肯泄露,不过她们或多或少也都能猜出些什么,亦不大追问。
  我粗略按照公主府中的职责划分,将奉天服饰局分作官司、生产、掌柜、账房、库房、计司、选人六司,对应的便是铺面织机及各色原料供应、生产安排、店面销售、财务、仓储运转及库存、检查审计和人事六司,亦仿朝中大计官员之例,为每一司都设立了考核标准,每年年末由计司统一勘覆,所用工人一半出自官奴婢——主要是内廷中技艺精湛的诸画、织、绣等女婢,一半雇佣良家妇人,无论是奴婢还是民妇,每月都给俸料钱,俸料钱分用工钱和分红两部分,按各自所属部司的考核标准分红,所有人每日供应三餐,奴婢提供宿舍,良家若想住宿,亦可付极低的费用申请,无论主管还是工人,吃饭都在食堂,每日工作不得超过五个时辰,做九休一,逢大节休一天,元日休三天。
  二月初奉天服饰局背后的一应场地、织机、绣工等事才筹措齐全,二三四等的限量版也初步做好——第一次二等限量版拟制作十套,三等限量版拟定一百套,四等限量版拟定一千套,因只是预定,所以每套都是制好大部分,只留少许缝线以备修改大小。
  二月中是母亲寿诞,这一日我起得绝早,盛装打扮,自外入宫,先于朝臣命妇等拜见母亲。
  母亲只穿了深衣在殿中坐着,见了我便笑:“到了这时,还不把衣裳献上来?”打量我身后只有两人捧着物件,故意露出不悦的神色:“你这奉天服饰局开张数月,不会只做了两套衣裳罢?”
  我笑:“阿娘圣寿,儿自然是要献大礼,怎能单以衣服敷衍?——这里面一样是献给阿娘的衣裳,一样是儿为阿娘备的贺礼。”
  母亲被我带起了兴致,倾身笑道:“是么,除了衣裳,还有什么好东西?”不等我回答,已先叫人将那一只匣子拿到跟前,将内中之物信手一拿,愈露好奇:“这是什么?”
  我道:“此物儿名之‘算盘’,是替代算筹衡算之物。”躬身上前向母亲演示一番,母亲立刻便明白了算盘的好处:“比起算筹,算得更快,更清楚——朕一年一次的好日子,你就拿商贾人家的用具来敷衍,嗯?”
  我笑嘻嘻道:“阿娘错了,这算盘不但是商贾人家的用具,更是宰相们的用具,国之大计,自钱粮至官职,无不需精心筹算,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儿献此算盘,便是欲为天下臣工更添算国之器。以陛下之明,得诸公之工,再配以此器之利,则天下何事算而不得?”
  我说“阿娘错了”时母亲左右都变了脸色,母亲却是面色自若,待听到后面方露出些肃容,再伸手将那金算盘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遍:“做得这样精巧,不是中原的工匠罢?”待我说“是”,便挑了眉,懒懒道:“金算盘虽是精巧,毕竟非是中原之物,若你真是为朕分忧之心,与其进献一把金算盘,倒不若献一百把木算盘——和会用这算盘的人。”
  我不慌不忙道:“除此之外,亦有木算盘一千件为陛下寿,会用算盘的人不多,只得十个,然而此物极易上手,以一传十,以十传百,旬月之间,便可有千人能用。”
  这算盘发明起来却比躺椅要快得多,数月之间便制作成功,使用又与算筹同出一理,因此我邸中学算的奴婢已是个个会用,不过用得好的还只那么几个,余人还须多加练习。
  母亲听我之言,方微笑颔首,又命人拿衣裳来看,待衣裳展开,便是一怔,眯眼道:“石榴裙?”
  我所进献的正是一件石榴裙,取名“如意娘”,取自母亲从前所做之诗,这裙子与时下的衣物只有三处不同,第一是裙子极其贴身,勾勒得身体分明,最适合如母亲这般身材高挑、曲线丰腴的妇人,第二是这裙子从上自下,看着像是裙衫两件,其实却是一整件,穿着时轻便得很,最适宜夏日,第三是这裙子下摆是一色渐变的,中间又以渐变曲线隔开,远远望去,如水波一般流动。之所以要特地说明这三处不同,为的正是要卖我那些限量版——为了将奉天服饰局的衣裳与别处的衣裳区分开,每件衣服上除去我特地命人设计的“商标”、二三等衣裳上会有每个绣工的名字之外,我还特地每季都推出一批限量版,或者名曰“天子同款”,以时下礼法,这些衣裳自然不能与母亲所穿一模一样,然而却可以拥有与母亲的衣裳一模一样的特质,譬如渐变,譬如假两件,譬如贴合身形。
  这些“天子同款”的限量版,方是奉天服饰局最与众不同之处,也是其他所有人都无法取代我的地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个关系近昵的皇帝母亲。
  母亲怔忡着伸手抚上了这件石榴裙,她自登基以后,日常举止已越来越疏朗大气,此刻却又好像突然回到了少女时一般,露出了些许混杂着眷恋与憧憬的温婉神色,片刻后她笑了笑,一手捋过颊侧碎发,轻声道:“今日受贺,就穿这件罢。”
  作者有话要说:  大臣甲:根据礼法和律令,公主不能干政。
  大臣乙:也不能经商。
  大臣丙:公主干政和经商的坏处如下:……
  大臣丁:8&#%…
  大臣戊:*#@%@…
  ……
  太平:我妈是则天!
  大臣甲乙丙丁午己等:……


第323章 奢侈
  圣寿次日,长乐礼衣的限量版便发了货。安定公主第一个穿上了天子同款; 高兴得在别庄中大宴三日; 每一日都穿着新衣裳待客。赵国夫人没她这样招摇; 却也穿着新衣裳露了几次面。这之后二三四等品牌剩下的限量版便被一抢而空,再推出的普通衣裳也卖得不错。
  待城中皆知陛下圣寿日穿了奉天服饰局的衣裳后,五六等的店面也趁势开出来,二者相连,都在北市; 仿着前世的奢侈品店一般独占了一整栋两层的小楼; 外设橱窗四间,每间内放一副衣架; 上挂连衣裳鞋袜佩饰包巾在内的一整套服饰; 店中除守卫、粗使杂役外,下自接待上至掌柜都是妇人; 接待的衣裳具是同色而异款,务使一人一种风格,却又全都系方巾、戴木刻花色名牌; 一看便知是店中人手,店中守卫男子具选高挑精干之人,经过专门训练,穿仿胡服的皂色外袍、细腿袴、长靴,自早至晚在外昂然束手候立,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女妇。
  我早已刻意命人在市井中做了宣传,因此“长乐美服”和“长乐良服”一推出来,店中便人流如潮。这两家店的衣裳大体相似,只是颜色依品级而有所不同,“长乐美服”有品阶限制,需要验明身份才可入内,许多平民,尤其是商贾之类,只能转而去“长乐良服”,买不得第五等,便去买第六等的异色或异材质同款,结果第六等的衣裳价钱与第五等相差无几,用料因品级限制而差了不少,卖得却更好——倒在我意料之内。
  倘若这时代也有“网红”的说法,那我这奉天服饰局一定是今年最大的网红,二月中由母亲在圣寿日穿戴所引领的风潮一直延续到九月,到秋日天气冷了,尤能在市面上见人穿“假两件”的单裙,除第一季春装外,夏秋两季的新衣都是旁人设计,秉承我的意思,尽力向某几个可批量实现的点上靠,这时代女人们的心思之巧,毫不输前世里最顶尖的设计大师,夏日里奉天服饰局推出了三款衣裳,第一款是浅绯上衣配荷叶形的半裙,裙是绿色,上下两层,上层以纱镂空裁剪出荷叶形状,惟妙惟肖,下层缎料颜色较深,如青山映水之色,两层相叠,配以单衫,若新荷出水——这一款出来,我特地赠了婉儿与崔明德各一套,令她们各自在御前穿着了一日;少妇款经我提点,用了嫩黄上衫、葱绿色抹胸系带长裙,上衫衣襟较时下衣裳为低,下摆却短,不用系带,而将衣裳两角延长,穿着时可直接用短衫两角在胸口打出漂亮的花结,垂在胸前,引人无限遐思,长裙下摆较之时下裙子却略短,中间收腰,勾勒腰线,用的绝好的缎料,走路时裙摆垂坠,配以露出的脚踝,摇摇摆摆,风情无限——此是为阿欢设计;第三款依旧是极显身形的设计法,款式上与第一款有些像,不过花朵改为了牡丹,也不再是单件一色,而是将上衣的下摆都做成牡丹花朵形状,整件上衫望之便如百十朵深浅不一的牡丹交叠一般,下裙亦坠了些牡丹花叶,因上身繁复,只用一色略加点缀而已——这是为母亲这样年纪的贵妇人设计。秋冬之衣,大体也如是分类,又新增了搭配衣裳的鞋履、箱包设计,以及专与主人衣裳相配的奴婢衣服——奉天服饰局说是隶属于地官,未免掣肘,暂只由母亲委任一人专管,母亲问我的意思,我转头便将柳厚德讨了过来,又以冯永昌为协助,这两人都是江湖上的老麻雀,万事只消由我出个主意,自然办得妥帖。
  我将店面等事交出去,为的是专心折腾生产。费了半年工夫,总算建立了极粗糙的流水线作业。这年头其实已有了较为精细的分工,内廷许多造作已有某人制作某部的传统,因此一人操作一步的想法并没遇见什么大困难,反倒有许多人替我设法,将我所想不到的细节都想得周周到到,惜乎生产力水平实在有限,衡量的标准依旧是粗糙得很,以我所设想的推行衣裳统一尺码为例,时下的尺子,一百把里最长与最短间相差便可至什之二三,虽经匠人们献策,设法造出模具,再以匠人手工打磨,做出了几乎同样长短的尺子,可每人手工缝制,到底还是参差有差,二三四等的衣裳尚可再以工匠肉眼修改,五六等囿于造价,到底是算不得整齐,衣裳颜色就更不必说了,远看倒是一致,近看总有瑕疵。
  好笑的是,越是这样,倒引出了一股与前世推崇“高定”“私人定制”截然不同的奇怪风尚——贵妇人们无不以批量产出、标准长短和颜色的衣裳为贵,甚而至有人裙衫曳地也不肯截短,一定要穿着过长的裙子出门,以示自己穿着的是正宗奉天服饰局的统一出品,绝非伪造。
  这时代没有版权的说法,奉天服饰局的衣裳卖得好,市面上的模仿品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出来,“长安礼衣”“欢乐良服”之类的招牌时有耳闻,冯永昌十分不忿,屡次向我进言要让朝廷取缔这些商户,都被我笑着否决了。
  奉天服饰局是经地官拨款而造,前期因房屋空置、人员众多,加上我又折腾了许多“食堂”“休假”之类的条例,还有添置织机等项,收入虽多,却到了入冬才收回成本,第一年的本金亦未交地官,而是直接在西京开出了分店。
  母亲对我这一年所为甚是关心,到年末将我叫到跟前,细细询问账目、人员等事,我趁着这时又向母亲提了一份建议,这建议由我提出说起来便有些损,因此特地千求万请地央母亲不要说出去——将此类成衣店全部列入奢侈品之类,额外课税,按每笔交易从重收取。
  作者有话要说:  呃结果今天比预想的回家早,于是更新了…嗯…


第324章 心魔(二十)
  她又饮酒了。
  每年圣寿; 上下都要喝得酩酊大醉,好像不如此; 则无以展现君臣尽欢的祥和气派。
  婉儿扶着她坐到榻上,略替她擦了擦头脸; 手伸下去; 要解她的衣裳,她却捉住了婉儿的手,那双烂醉迷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婉儿笑:“如何?”
  婉儿怔了怔,微微屈膝躬身,轻声道:“不知陛下意何所指?”
  她笑:“石榴裙…如何?”
  婉儿不自觉地便将眼光落在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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