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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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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风气,举凡有天子在,无论是狩猎、蹴鞠、打球,还是射箭、投壶,都要让天子得第一筹,接着大奏鼓乐、随从山呼,其后才是臣下们发挥的时候。母亲虽非天子,今日却也与天子差不多了。因此我们到得苑中,排开阵列,便有内人在侧向母亲呈弓,母亲自马上屈身一抓,将弓提在手里,微微掂了一掂,笑道:“许久未练,不知技艺如何。”不等众人有劝谏之机,便已纵身策马,奔驰而前。
  早有禁卫驱了一群鹿在前,母亲骑到包围之前,直张弓引箭,以金羽装饰的长箭疾若奔星,倏然没入为首雄鹿的脖颈,那鹿四蹄一顿,委顿在地,而母亲剩下两箭亦继踵而至,一箭中了鹿身,一箭又中了鹿颈,母亲从头到尾都没勒马,冲过鹿群,向右疾转,再回来时又是三箭连发,中了一头小鹿。
  母亲直驰回人丛之中方一手勒缰,身下坐骑发出一声嘶鸣,骤然止步,停在众人之前,此刻禁卫们方斩杀了那已奄奄一息的雄鹿,拔出鹿身上的箭只,由为首之人捧着箭跪到近前,扬声山呼:“万岁!”便听山呼如潮,皆是左右金吾、左右威武卫等在喊“万岁”,我略怔了一怔,便听旁边阿欢朗声道:“太后万岁!”旋即宗亲堆中亦山呼不已,有喊“太后万岁”的,有喊“万岁”的,也有喊“陛下万岁”的,起先是乱糟糟一团,继而便随着禁卫们的呼喊而齐整,一声一声“万岁”如雷鸣潮涌,又不知是谁带的头,忽然人都下了马,伏在地上,跪拜山呼如朝天子——如此依旧坐在马上的人便显得十分突兀,有几人迟疑片刻,翻身下马,或跪或坐,伏身于地,唯有霍王、曹王、越王、齐王、许王、宣城王几家,与一二年迈勋贵依旧安坐马上。
  母亲缓缓举弓,便听声浪渐渐小了下去,偌大苑中,只闻风吹鸟鸣之声。
  母亲含笑望着依旧坐在马上的几位宗王,目光温和,绝无怒意:“霍王叔等既年老体衰,不必下场同小辈们一道竞物,且入帐内歇息,坐等他们将猎物奉上便是。”
  霍王元轨看了母亲一眼,对身边的从人招了招手,在从人扶持下颤巍巍下了马,对母亲躬身一拜,道:“臣等老迈不堪驱使,打猎之事,只好让儿孙们代劳了。”直起身子,却又对母亲一笑:“太后春秋亦高,此等追逐驱赶、争先逞强之事,还是不要亲身犯险,否则万一玉体有损,则圣人何托?”
  母亲道:“说得甚是,横竖我今日的猎物也有了,倒不如不与这些小辈去抢。”又看齐王:“霍王叔是祖父辈,可以在营帐中等你们小辈孝敬,你正年轻力盛,却不可偷懒。”
  齐王被母亲点了名,只能自马上下来,对母亲拱手道:“是。”余下几位也自见机下马,年迈者一一向母亲告罪,母亲亦不勉强,温言慰勉之后,转头朗声向我们道:“今日狩猎,虽是取乐,却也设了三等彩头,头名赐紫衣一领、长弓一把,能猎猛兽者赐金饼一个、锦袍一领,猎鹿者赐孔雀罗一匹——去罢!”末了扬了扬下巴,即刻便有鼓乐随之而起,有人高声将母亲的意思重复一遍,军旗变幻,将命令层层传了出去。
  我这些亲戚们便带着随从,争先恐后地冲进了林子,留下许多女眷在此,你看我,我看你。
  母亲见这边尚有迟疑,微笑道:“你们若想去的,自带人去就是,若不想去,亦不必勉强。”就有几个平素开朗活泼的郡主县主对母亲一礼,引随从去了,一心不想去的就下了马,也去那一头歇息玩耍,我却是在犹豫不决的那一丛里——我倒是想去,可打猎的家什全都让郑博带走了,我这里既无鹰犬,又无弓箭,颇有些尴尬,且这打猎不似从前李晟或是李睿带我出去观光似的游玩,止看方才那一拨冲出去的,便至少也有上千人,所带猛禽、猎豹,又至少有数十,贸然进了林子,一个不留神,跌着、摔着都是小的,万一中了谁的冷箭,或是被谁家的鹰犬伤了,岂不吃亏?
  母亲转头四顾,目光第一个便落在了我的脸上:“太平想去?”将我们几个扫视一遍,淡淡道:“你们若是想去,便快些去,去晚了,猎物都叫人抢走了。”
  我转头去看阿欢,她倒是带了东西,见我看她,便驱马向前,在马上向母亲拱手道:“儿请去。”
  母亲微微颔首:“好。”因阿欢并无男仆,便指了一队禁卫随她同去,我见阿欢去了,心中亦有了决断,看向母亲,半撒娇地道:“儿倒是想去,可没有弓箭。”
  母亲失笑道:“人家头名才有长弓赏赐,你倒好,还没下场,已先向我讨弓来了。”却命人从她的弓中选了一把较小的来,招了招手,却是叫了一队禁卫,又叫了一队女兵过来,那为首的女兵队正也不是别人,正是斛律多宝,她晒黑了不少,人也更壮实了,若脸再圆些,便与常在殿外廊上坐着的那些膀大腰圆的仪卫们不相上下了。
  母亲亲自将弓交在我手里,捏了捏我的手道:“你不熟这些,打些小兽也就是了,遇见野彘之类的,不要贪功,趁早绕开——你们护着公主在外边逛逛就是,不要叫她到林子深处去,务必护她周全。”
  我见母亲如此,心中倒生出几分不安来,转念一想,她既肯让我过去,应当也无大事,便随口应了一句,率着几十禁卫,一路追着阿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2章 则天(三)
  “太后,”婉儿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将她自困倦中惊醒,“该用饭了。”说话间自然地绕到她身后,两手在她肩上用力按压。
  这孩子果然是聪明的,学不上一个月,手艺已与医官们不相上下,而那察言观色、知情识趣之处,则更远胜医官们。她近来凡有小酸小痛,都懒得派人去叫医官,直接便让这小东西伺候。
  小东西最近也十分殷勤,有时简直有些殷勤过头,她不大明白这殷勤源于何处,毕竟自己近日事忙,并无闲暇□□身边诸人,好几个近身侍奉的宫人都或多或少地有所懈怠,连团儿也听说似更跋扈了——等过了这些时候,还是要好好问一问,不能惯得这些人胆子大了,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倒坏了她自己的事。
  她细细盘算的时候,婉儿的手已自肩向上,按到了她的太阳穴,那纤细的指尖稍一用力,便令她舒服地半眯了眼,心中却生出一丝促狭,待婉儿按了好一会,自己乏意已解之后,方慢悠悠地开了口:“我没叫你按头上。”
  婉儿立刻便伏在地上,轻声道:“妾知错。”
  这便是这孩子与韦团儿的不同,换作韦团儿,被自己这么一说,一定是要出言辩解的,她倒不讨厌旁人辩解,然而总是更喜欢这等逆来顺受的温驯气。说来也奇怪,婉儿绝不是她殿中最忠心、最听话的仆从,如阿青、王德之流,遇见责怪,第一要做的,亦是伏身请罪,绝少抗辩,然而那些人只会让她觉得“忠心”“耿直”,却绝不会让她觉得“温驯”。她有时觉得“温驯”这两字像是专为婉儿所设,虽然这孩子心底深处,多半既不温和,亦不驯服。
  她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角,手扶着几案,慢慢地起身,走出几步,婉儿还跪在当地一动不动,她便站住脚吩咐了一句:“先陪我用饭。”
  婉儿这才躬身站起,随着她走到一旁,高延福已经带人将几案陈设停当,见她过来,轻轻拍了拍手,便有内侍抬着许多食盒进来,将饭食一一摆好,她看着其中一张几案,见上面摆满了大荤大油的菜色,想起近来所听经义,微微蹙了眉,将才拿起的筷子放下:“传令下去,这几日我要斋戒茹素,让尚膳不要再进荤物——这些荤的也撤了。”
  高延福毫无波澜地低头应了是,倒是婉儿忽地抬了头,看了她一眼,她发现了,微偏了偏头,挑眉道:“婉卿有话说?”
  婉儿将头压得极低:“回太后,妾没有话说。”——这时候这小东西的脾气就显出来了,虽是发脾气,倒也不十分令人讨厌,毕竟如阿青那般全然逆来顺受的,用是好用了,却未免失之无趣。
  她微微笑了起来,身子向后靠住椅背,两腿全无仪态地向前伸出席外:“是么?”
  婉儿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两手压在地上,头将地贴得更紧:“回太后,没有。”
  这话一出口,小东西自己也愕然地动了一动,手指不觉曲了一下,重又将头和手压了下去紧靠地毯。
  她亦有片刻惊愕,旋即饶有兴味地看了婉儿一眼,故意加重了语气中的不悦,再问了一遍:“真的?”
  婉儿听出了她的不悦,迟疑少顷,亦加重了语气:“回太后,妾确实没有话说。”
  这回她真的生出些许不悦,看了婉儿一眼,淡淡道:“没有就好。”却没有叫婉儿起来,直接将下巴向旁边的宫人一扬:“侍膳。”
  那宫人小心地绕过婉儿,跪在她身边为她添菜,方才殿中人人都面带笑意,这会却是个个都噤若寒蝉,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将之怪在婉儿这不识趣的小东西头上,略喝了半碗汤就扔了箸,起身道:“去校场。”
  高延福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回太后,天已黑了…”
  她瞪着这老东西:“那就点灯。”
  高延福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叠声地催着人出去传话,殿中人人手忙脚乱,有去拿弓的,有去拿箭的,有去牵马的,还有去叫打球供奉的…乱做一团。
  唯有婉儿不得她的命令,依旧伏身在地,一动不动,仿佛磐石般坚定不移。
  她愈益生出几分怒气,走过这小东西身边时轻踢了一脚:“跪出去,不要在这里碍事。”换了衣服,将出门时被冷风一吹,怒火稍息,望了穿单衣跪在廊上的婉儿一眼,颦蹙眉头,觉得自己颇有些莫名其妙——她是一国太后,持国秉政,尊荣无上,无缘无故地,怎么突然与这黄口小儿发起脾气来,叫人看在眼里,像个什么样子?且这小东西于她毕竟还有些用处,上阳宫临水而立,夜里颇为寒凉,真冻坏了,再寻一个,总是费时费力。
  她很快便打定了主意,自上而下地看着婉儿问道:“叫你勤习骑射,如今怎样了?”
  婉儿已冻得周身颤抖,却依旧不慌不忙、口齿清晰地一叩首道:“二十步之靶,十箭中五。”
  她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月中便要去合璧宫,你还是不要下场了,免得给我丢人。”
  平常这样的话说过不知多少次,小东西总是低头忍受,从不抗辩,这回却忽然抬了头、抿了唇,露出些不忿的表情:“人各有所长。妾是深宫女流,自幼所学,皆是女红、书法之事,气力不及,骑射不精,本是常事,便是太后,虽是天赋异禀,若真与任一金吾比气力、刀枪,恐怕也有所不及。然而如那等村夫莽汉,在街市上耍些无赖,到宫中卖些力气倒还罢了,真论起行军打仗,亦或是理一地之政,只怕连太后跟前女史之万一都不及,太后又何苦自降身份,将御口钦封的五品女官,同那些莽夫相提并论?”
  她就是喜欢这小女娘说话的本事,明明是自矜身份,偏偏一番话说得四平八稳,还将她给狠夸了一遍,她心情甚好,不知不觉便伸出足尖,点了一下小东西的手:“照你说,那这骑射之艺,我都不必苦练了?”
  小东西果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回倒没有倔强,顺着她的意就道:“妾以为,各人皆有各人的职分,太后担天下之大任,便当珍惜玉体,以康健之躯,方可持国之重,骑射末节,白日为之,怡神养性,漏夜逐乐,却不可取,妾谨请太后珍重贵体,毋负万民之望。”
  “言之有理。”她微笑着说,看见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轻松起来。她已老了,没了年少时的精力,夜里与小女娘说说话、做做那解乏的事尤可,趁夜打猎这种事,还是算了。


第213章 心魔(十三)
  那个人进来了,远远看着,亦不过中人之貌,行动举止,既轻浮又粗疏,行到阶下,引他进来的小内侍停住向廊下通报,他于此时本该恭敬低头等候,却反倒扬了头四下张望,见到门口宫人,那张糙脸上甚而露出些浮浪笑。
  婉儿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间走出去,向小内侍问:“这是何人?”
  这小内侍不常得见婉儿,立刻露出讨好的笑来:“是千金公主荐的人。”推了推那个人的手臂:“见过上官才人。”
  那人懵懵懂懂地跪下去,仰着脸,盯着婉儿笑:“上官才人。”
  婉儿心中厌恶之情更甚,强压住那股叫人将他叉出去的冲动,装出思索的样子,偏头想了一会,才道:“是冯小宝冯郎君?”
  冯小宝马上绽出笑来:“才人知道我的名字?”
  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连你的家世、与谁交往、祖上数代是谁都知道——不然你以为谁都能侍奉太后么?婉儿心里这样想,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郎君是千金公主推荐的人,我们亦有所耳闻。”不愿再多做解释,先客客气气地道:“郎君少待,容我等禀报太后。”转身入内,特地放慢脚步,走到案边,向武后轻轻一拜:“太后,人已来了。”
  武后自案牍间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婉儿一眼,旋即便笑了起来:“是那个人啊,他来的倒快。”
  婉儿道:“听闻传召时他恰在天津桥南售药,所以来得极快。”
  武后愕然看她:“天津桥售药?”旋即蹙了眉,将手中卷札一扔,有些疲倦地对婉儿招招手,婉儿乖觉地近前,替她捏起肩膀——去年射礼之议被否,武后便一直耿耿于怀,今年欲借生日之机主持此事,因此这些时候无论多忙,每日里都要练一个时辰骑射,她到了这个年纪,略动一动,便是酸痛,何况这样苦练?婉儿也因此特地向按摩、针灸、推拿几科的医生们轮番讨教,小练了几手,以备武后之需。
  除去医官们之外,宫中自然也不乏按捏高手,然而那些人还要命人去叫,婉儿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殿中,毋须特地召唤,故尔武后近来倒懒怠用那些医官们,一味只叫婉儿近身了。
  婉儿自武后的脸上看出满意的神色,心情不知不觉地转好了些,捏完肩膀,便轻轻转到手臂,两眼向武后一看,武后正是轻松愉悦之时,不觉就微笑着点了点头,任婉儿替她松活了两臂,才懒洋洋地道:“让那个人进来,到这里…不,让她们带他去小殿候见——小心些,不要让太多人看见。”
  婉儿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一句,再回来时见武后又低了头在看卷札,不知为何,竟有些恶意地多了一句嘴:“太后现在还不想见他?”
  武后严厉地看了婉儿一眼,婉儿忙低了头道:“天已晚了,若还不见,一会宫门关了,恐怕出入不便。”
  武后便自鼻孔中哼出一声,道一句“更衣”,大张开手,任婉儿带几个宫人替她换下身上赭黄衣袍,更作大红衣裙,想了想,到底是又命婉儿替她补了一遍脂粉,慢慢悠悠地踱到被宫中称之为“小殿”的集仙殿外庑矮间,坐在内间榻上,只留连婉儿在内的二三近侍,方命传那人进来。
  那冯小宝进来时却又是另外一幅嘴脸,应对虽不算从容,倒也堪称得体,屈身跪拜,亦有章法,婉儿惊愕之余,想起他多半被千金公主专门叮嘱过,也就了然,只是心中更觉不是滋味,且方才见时未觉,这回冯小宝自外入内,婉儿才发现这男人样貌虽不惊人,身材却十分魁梧,便是拜下去时,也如山积一般,绝非婉儿这等玲珑女子可比。
  怨不得他会讨千金公主的喜欢。
  婉儿有些愤恨地盯着这人,一不留神间,发现武后与这冯小宝竟已说了好几句话,这小货郎看着粗疏,真正说话,却显出他那从商卖货的嘴皮子本事了,先夸武后年轻,又夸武后漂亮,又说天下称太后之圣明,市井皆知,林林总总,总将武后哄得展颜尽欢,竟忘了这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卖药货郎,而非千金公主所说的占据一铺的市中大贾了——虽然市中商贾,与这货郎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大差别,都是市井贱流,难入士族之眼。
  “某的力气,在南市中无有敌手…”冯小宝说得兴起,自地上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臂,阿青蹙了眉,立刻便要上前呵斥,武后却笑着摇了摇手,道:“是我忘了赐他座了,你们拿张坐席来。”
  阿青只能取了一张坐席铺在前面,那冯小宝草草向武后一拜,盘腿往席上一坐,两臂兀自比划:“…一日同他们去城外打猎,遇见大虫,那几个穷措大吓得四下奔散,有一个动都动不得,一下坐在地上,哭着喊‘娘’,某见了,就取了卖药的挑子,向前一横,把那大虫打了一顿,赶跑了,那措大如今任某做兄,远远见了,都喊我一句‘小宝大兄’…”
  武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四五十岁的人,却生生笑出几分娇俏意来,婉儿与冯小宝同时一怔,婉儿忙低了头去看自己的脚尖,那冯小宝却毫不掩饰地道:“太后真是神仙般人物,某这一辈子,就没见过太后这样漂亮的人。”
  武后又笑了:“你这一辈子才过几岁,就知道人漂不漂亮?又知道神仙是什么样儿了?”
  冯小宝昂然道:“某虽不到二十岁,可自小就在市集上奔走,那些南蛮子的美人、世家的美人、西域的美人,还有新罗、高丽、百济、靺鞨的美人,哪一种美人没见过?但哪一种美人,都不及太后这样的好看。以某看来,太后这样漂亮的人真是人世少有,不是神仙,那除非是佛祖了,可佛祖又没有女身,所以一定是神仙。”
  无耻。
  婉儿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转头偷偷瞥了武后一眼。她年轻时候的确是很漂亮的,而今老了,容颜虽减,风韵却增,说是美人,倒也不算夸大,可要说比市集里那些美人都美,那就是说笑话了,何况她是一国太后,怎么能跟市集里那些不知从哪来的新罗婢、靺鞨奴相比?
  武后一世英明,就堪不破这些奉承话?
  可惜武后的确没能堪破这奉承话。
  婉儿愤愤不平地看着武后与冯小宝谈笑一场,到底没有忍住,在旁提醒了一句:“天晚了,明日有常朝,太后…是不是早些歇息?”
  阿青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酉正了。”
  武后似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冯小宝,笑道:“天晚了,你回去罢,下回再召你进来。高延福叫人送他回去,挑两匹锦缎,让他做几件衣服。”
  高延福在外间答应了一声,亲自入内引冯小宝出去。
  武后等人走了,才一边笑着一边起身,走了几步,又轻轻笑出来:“这人说话有趣。”
  婉儿回想起他唾沫横飞的模样,心内微哂,面上却笑道:“他既自夸勇力,太后阖不让他参与此次狩猎,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
  武后停住脚步,微笑着看婉儿道:“倒是个好办法——你同外面说一声,将他随便安在哪一处,若是真有些力气,倒是可用之材。”
  说到可用之材时,又是一笑,婉儿心中烦躁愈盛,却只能微微屈身,小心应喏。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4章 阵地
  迁都之后,母亲为了显示一国都城之气派,大兴土木,将城墙、殿宇、苑囿都扩建了一番,连这神都苑也扩了不少,然而此时林中喧嚣鼎沸,到处不是人,就是马,说起来都是亲戚,可不是你抢了我的猎物,就是他惊了你的犬马,固然也有见了面还客客气气的,不想随从们又实在太多,你说一句,我回一句,不是争执,听来也像是争执——认真算来,御苑附近方数十里都是可狩猎处,我们这大大小小的队伍虽有数百,也不是全不能容下,可此次却又不是真的春猎,只是替母亲贺寿之余偶兴娱乐罢了,大伙随时要备着召唤,便不敢走远,再说猎物们也多在附近林间,结果便是数里的树林,内里挤了不下千数人马。
  我起先还在担心是否会有什么暗箭伤人之类的腌臜事,一进了林子,便被这里面的热闹喧嚣给震住了,入目但见人、马、鹰、犬,根本看不见任何猎物,偶然自林间蹿出一只兔子,顷刻间便被六七支箭射穿,又有三头猎犬跑来争捡,犬奴之间倒还客气,几头猎犬却是龇牙咧嘴,流着涎水狂吠不已。
  斛律多宝歪头看我,问:“公主还走这边,还是换一处?”
  我苦笑道:“你看这情势,哪里还能有猎打?”
  她却甚是认真地想了想,还从背囊中取出一张羊皮图来,指着一点道:“他们是自西北向这里驱的猎物,三面包抄,围到这里,由我们自东面和南面过去——我观众人多在这两处,想是此地猎物最多,公主若不想凑热闹,不如往西南走走,说不定能寻些跑出去的小物。”
  她说的十分在理——不在理我也不懂,便点了点头,却偏了头,好奇地看她手中的羊皮图:“这是堪舆图?而今军中就有这样的图卷了?是人手一份么?”若是人手一份,那倒是挺先进了。
  她笑着将东西递给我:“不是堪舆图,只是画了一画地形,略知方位罢了,也不是人人都有,是木兰骑中的习惯,凡是有事,都画张简图,方便交代布防。”
  我接过图一看,发现这山川地形果然画得极其简略,而且比例十分不合理,刚要向斛律多宝指出,想想她们军中之人,未必学过这些堪舆、文字等事,能画出这样的图已是了不得了,便不多问,将图还给她,口中道:“那就往西南走。”因阿欢比我先走一步,这会不知在哪,有心要寻她,又不好意思开头,便只缓缓而行,一步三回地张望,行不出一里,才听身后马蹄阵阵,偏头一看,阿欢带着十余骑士一路奔来,直驰到我身边才猛然勒马,边喘边笑:“这么巧,太平也在这里。”
  她本戴着深色帷帽,显得有些老气,此刻却将轻纱束起,整张脸都露在外面,顿觉整个人都明媚起来,我一见她这脸便不自觉地露了笑,也把帷帽掀起来,笑道:“这么巧,阿嫂也在——如何,可打到了什么不曾?”
  她便笑着向后一努嘴,那后面胡奴提着一只筐子小跑过来,里面已有了一只兔子、一只野雉。我颇觉艳羡地看她:“我以为都叫他们猎完了,谁知还有。”
  斛律多宝向那筐中一望,欲言又止,阿欢倒不避讳,笑眯眯道:“齐王和周国公争头名,手下人也帮着家主争抢猎物,在那头打起来了,我看他们忙着打斗,多半没空打猎,就在附近射了些小物,喏,分你一只。”
  怪不得她不等我,原来跑去白捡别人的便宜去了,这种仆从私斗,谁也不敢声张,就捡了鹿也是白捡,何况只是两只小物,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她又着急着忙地跑开——我一想到两方打架,阿欢却在旁大摇大摆地抢了猎物跑的模样,便觉好笑,又见她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急不可耐地同我炫耀猎物,笑得越开,阿欢不知我在笑什么,却也瞪我一眼,问我预备去哪边。
  我将斛律多宝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阿欢,阿欢却比我懂得多,将那图讨过去看了一眼,笑向斛律多宝道:“这是故意画得不准,免得被人抢去,知道你们的布防么?”
  斛律多宝咧嘴一笑,算是默认,又问阿欢:“我观王妃,像是常去打猎一般?”
  阿欢笑道:“不过略有所知,算不上什么。”
  斛律多宝笑道:“王妃过谦了,这么短时候便能找准地方,连猎两物,绝非‘略有所知’。”
  阿欢得她一夸,笑得十分灿烂,嘴上却还道:“我不过碰得巧,哪比得上你们正经布阵设围、结网张罝的本事。”
  斛律多宝刚要再说话,我自觉受了冷落,策马自她们两中间挤进去,将斛律多宝挤开:“阿嫂打猎的本事自然是好的,最好还在她要射中就射中,要不射中,那是一点也不中,阿嫂说是不是?”
  阿欢听我提起旧事,白了我一眼道:“你不要随便从后面过来,仔细马蹄踢你。”
  我道:“斛律队正的马温驯得很,不踢人的。”
  她道:“我说我的马。”忽地对我挤挤眼道:“许久没骑马了,我们比一比?”不等我答应,已先一扬鞭,猛然向前,我阻止不及,只能也策马跟上。队伍中我们两人的马最好,只过片刻,便将仆从都甩在后面,再过一会,那些人都隔得远远的看不见了。
  我本还有些担心,等到真的骑了出来,却觉畅意舒怀,放肆与阿欢赛了一场,直奔出五六里外,人与马俱是大汗淋漓,才逐渐勒了马,阿欢自马上翻下去,将缰绳一扔,丢着马在一旁吃草。我有样学样,也跳下马,将阿欢一抱:“阿欢,阿欢,我又有十日不曾见你了。”
  她白我道:“月初圣驾幸公主邸不是见了么?初七也见了,前日也见了。”
  我将头埋在她胸前,喃喃道:“人丛中远远看一眼,那也叫见么?若那样,我还日日见到你呢——在梦里。”
  她轻轻地笑,又轻轻地叹,转身与我拥在一处,与我轻轻一吻,我既想与她做那想做的事,又舍不得与她独处的时候,正犹豫间,她已将披风脱下,垫在地上,扯着我倒下去,手上解我的衣衫,碰到那承露囊时顿了顿,拿起来一闻便蹙了眉:“怎么不换香饼?”
  我道:“怎么都配不出你这块的味道,不如不换。”
  她便将自己的香囊解开,将里面香饼分了一半给我,替我掖好衣裳,我将自己的披风张开,把我们两裹在一处,紧紧与她相贴,手极不老实地伸到她身上揉搓,恨不能将她揉进我身子里,她与我也差不多,一面微微喘着气,一面却还忙着道:“近来宫中处置了不少人,都是通报、传达等处的人手,韦团儿进出比往昔更频繁,还数次出入王公命妇之家,你在宫外,一切都要小心。”
  我道:“我这里一切都好,阿娘不喜欢别人探听她跟前的事,你在宫中要更当心。阿娘给了我一匣奏疏,让我自己观看,我看全是当年封禅之事的往来,刘仁轨几个都牵涉期间——原来刘仁轨当年曾赞同过阿娘封禅。”
  她身上出了汗,香气随汗出愈浓,前些时她瘦得很,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棵枯树,现在略长胖了些,摸着才有些手感,大腿上也微微有了些肉,进出时偶一触碰,甚觉柔软,我的手在她腿间摩挲反复,不但她喘得愈厉害,自己也呼吸急促,又怕斛律多宝等追来,只能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知全部说出去:“…阿娘当年所倚仗的旧人,而今却或多或少地站到宰相那边去了,阿娘无人可用,一是扶持诸武,二也要提拔新人,三则只能依靠内宫这些亲近人…上官才人,贺娄尚宫,韦团儿,还有崔明德…你都不要得罪,要好好结交。我知道我是白叮嘱,你比我聪明那么多,一定知道这里面的道理。这些事我也是慢慢学起来,阿娘的意思像是要栽培我,可我不知能栽培到什么地步…一个封禅,前前后后,涉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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