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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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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恩又被微笑君猜对了(真不懂有啥好屏蔽的)


第499章 问答
  说来奇怪; 在甘露殿中我的心尚未如何难受,回到家里,才渐渐有了胸闷气短等症。初时还不甚严重; 到了夜里便有些呼吸不畅,不得不改趴为躺,又改躺为靠坐——本来心脏病这事; 若是将发未发之时; 坐着比躺着好,我也因此习惯靠坐着睡觉了; 奈何母亲这一顿打着实狠了些; 背后虽垫着软枕,依旧觉得疼痛难耐; 且白日睡过一场; 夜里虽还昏昏沉沉的,却无论如何也睡不深; 想叫人拿书来看罢,左右早得了阿欢吩咐; 不许给我那些劳神的东西——除书之外,如双陆、樗蒲、射覆、投壶、皮影戏等或劳心或劳力或吵闹的活动; 也一应禁了; 我憋得无法,只好睡一会醒一会地熬着,三更时听见帘外有动静,睁了眼看; 却是守礼来问我。
  我见他冠带俱全,衣裳却与白日不同,知是特地要熬一夜来守我,越性便叫他进来:“大郎陪我说说话。”
  守礼稍一迟疑,自掀起帘子,大步进来,向我床前一跪,扶着床沿看我:“姑姑。”
  我吃他一吓,连睡意都少了三分:“你这是什么礼节?快起来。”想到母亲已下令封他为皇太孙,背上一凉,不自觉地左右一看,只看见王仙仙一个,才稍放了心,守礼却向我足拜一拜,才恭敬起来,也不肯坐床沿,非要让人拿了小杌子来,蹲坐在床前,我见这一节,方想起这是什么礼节——当初父亲病重,李暅侍疾时,就是这样做法,一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向守礼道:“你是皇太孙,不可对我行这样的礼。”
  守礼将身子一躬,束手道:“不会露给旁人的。”说到“旁人”二字时脸色微暗,我瞧见了,将他手一牵,轻轻笑道:“你在怨你相王叔,还是怨你二弟?”
  守礼抿了嘴,半晌方道:“不是怨,只是不明白。”
  我有意教他,故意道:“哪里不明白?”
  他想了一想,道:“若我死了,二弟便是阿耶长子,日后能得立为太子,这我知道。可是相王叔和李千里与我并无利害,他们为什么也要做这样的事?”
  我轻笑道:“谁说他们与你并无利害?阿旦是前太子之嫡子,被废的少帝,又在东宫住了这么多年,眼下是你祖母还在,若是日后你阿耶得势,岂能容他?且当初他与同在一处,没少欺负过你,你却是太子的长子,眼看日后便是太子、天子,他岂能不畏你报复?李千里就更不必说了,他小时候欺负你的时候也不在少数,且你们本是同源的堂兄弟,他至今还在军学受训,你却已执掌过一阵军学,他所喜欢的崔明德对他不假眼色,对你却恭敬服帖,他怎能甘心?——就算没有这些关系,只要你占着这位子,便是许多人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无数人想要打倒你,无论是为他们自己,还是为他们的主子。”
  守礼面上看着有些难过,却是已明白过来了:“可我并不会报复他们——阿耶待他们也好得很。”
  我笑:“你虽不会报复他们,可这件事已成了他们的把柄,报复与否,权力在你,不在他们。再说,你以为从龙之功便能满足他们么?有些人的本意,根本便不是为守仁,而是在更高的那个位子,你明白么?”
  守礼沉默着点点头,我已将话说开,索性狠心道:“不但这些人,还有许多人想要保你,譬如你阿耶的某些僚属,以及你在省中会遇到的许多大臣。可这些人未必便是真的在意你。”
  守礼颓丧道:“我知道,于他们而言,我不过是阿耶的长子,祖母的长孙,所以必须为太孙,至于我自己愿不愿意,于那位置相不相宜,全不在他们考量。”抬眼看我,又道:“姑姑…你当初说,若我不愿,绝不迫我做皇帝时,是否已预料到今日?那时你是说的真心话,还是只是为了安抚我?”
  我笑着抚了抚他的头:“不但那时,便是现在,你若不想做皇帝,我也不会迫你。不但不会迫你,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助你做成这事。”
  守礼睁眼看我:“可我已立为太孙。”
  我笑:“谁说太孙便一定要做皇帝?谁又说皇帝便只能永久地当下去?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喜欢的颜色、衣服、物件,甚至喜欢的人的性别都不一样,凭什么一个皇帝的位置,便一定要人人都珍惜宝爱,抢得头破血流?我之所以答应你,却还要为你争太孙的位置,并不是一定要迫你做皇帝,而是希望,你在做出决定之前,能好好地了解一下‘皇帝’二字,代表的到底是什么含义,做皇帝与不做皇帝之间,真正差的是什么,争皇位与不争皇位,将要付出的代价,都是什么。你也不要以为,你若想做皇帝,我便不论你是什么性情人才,便一力会推举你坐那个位置,‘皇帝’二字,代表的并不仅仅是至高荣华,还有人间的至高责任——你见了昨日之事么?你祖母不过交代你阿耶一句,你阿耶便惊怖畏惧,责打勒逼,几乎致你于死,你若死,你阿娘、阿武、阿武腹中的孩子,乃至其他许多无关之人,都将受波及。你和你祖母之间所隔,不过是你阿耶,你祖母的随意一言,便能造成这样的后果,若是别的事,自你祖母传下去,至省中、州里、县辖、刀笔吏,再到民人,期间会有怎样相差,可想而知。为君者一举一动,哪怕至为细微,都能影响许多人的生死荣辱,岂能所托非人?”
  话说太多,不免心虚气喘,虚咳一声,守礼忙取了水来,跪着奉我,我见他甚是虔诚,便也坦然受了,他等我喝完水,还不忙起身,就恭敬跪着,仰头问我:“姑姑的说法,和师傅们的说法有相通之处,却也有不同。师傅说,皇帝者谛天之命,而天命仁慈,所以为君者当仁慈。可我之所见,史书上的明君,皆不乏雷霆手段之人。就连祖母…我在城郊走访,民人皆说,自祖母登基以来,物价平稳,人口孽生,是清晏之象,可以儿之见,并不曾见祖母…有多仁慈。”
  我惊异地看着他,抚他头顶的手不自觉收回来,半晌方笑道:“义有大小,仁有轻重,至重至大者天下,次之者国,次之者家,次之者身,譬如打仗杀敌,遇见对手中的残弱之士,怜而释之,是为小仁,而此残弱之士回了贼营,修整力气,再来杀我,则此小仁实际导致了不仁。与朋友交,遵朋友之义,代为帮忙,是为小义,若朋友违法乱纪,你却作为帮凶,则此小义反而导致大不义。是以人生行事,兼而得小仁小义,那是最好,若不能兼顾,便只能首重于大义大仁。如皇帝者,选你为皇帝,是因你要对得起皇帝的责任。若能对生民施仁慈,对天下守大义,则纵有小节处不明,亦不失为明君。若只重小节而毁大义,则如宋襄之流,徒增笑柄尔。”
  守礼敏锐地道:“选为皇帝?”
  我点点头:“你不要小看民人,他们个人虽卑微,集合起来却强。一人或不能反对你,众人却能倾覆社稷。民心如水,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此之谓也。所以为皇帝者,不要觉得自己的皇位便是天授,不过是百姓们觉得你还好,所以没有将你罢黜罢了,以此言之,历朝历代之帝王家族,都可算是百姓选出来的。”
  守礼陷入了沉思,我也不去打扰他,自己抱着被子,模模糊糊地挨了一阵,睁眼时不止怎地,竟已天亮,守礼还在我床前,维持着半跪的姿态,被我一碰,才如梦初醒:“姑姑,我…似有些明白,又不全明白。”
  我笑着看他:“不急在一时——天亮了,早些歇息罢。我已好多了,今日便挪回丽春台去,你自己在家里好好陪陪阿武。”
  看守礼离开,对站在柱后的阿欢一笑:“来得这样早?”
  阿欢坐到我身边,一面伸手探我的额头,一面道:“烧退了,还是姓王的药见效,今日还叫他来看你——清晨便接到兰生的信,邱柒已连夜拟出相王还为雍王嗣的奏疏草稿,本要呈你览阅,我自作了主先看了一遍,叫人再交崔明德看去,若她说可,便直截进奏。”
  我道:“我正不耐烦这些文字,有你们替我处置,那就最好了,怎么叫自作主张呢?这几日庶务都劳烦你,不用事事和我商量。”
  她看着我,倏尔一笑:“好——方才相王在门口说来探病,被我叫人拦了。”
  我一怔:“阿欢。”
  她方瞥来一眼:“骗你的,我叫人和他说,你还昏迷未醒,请他今日稍迟再来。看他模样,怕等不了多久,你再见他不迟——不过我要在屏风后坐着,听你们说些什么。”
  我促狭一笑:“屏风隔得远,怕你听不清,不若你在被窝里躺着?”被她一个白眼瞪回来,手指伸到我眼前,似是想戳,最后却只在脸颊上轻轻一刮:“看你病得可怜样,且不和你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0章 流放
  我倒是想和李旦见见; 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奈何这身体实在是娇气,昨夜又没怎么睡; 熬不一刻便昏昏沉沉,阿欢偏还将一个香囊放在我枕边,在我耳边诵念梵文佛经; 我不知不觉便已睡过去; 醒来时又已到下午,阿欢与守礼俱不在——说是武希孟临产; 两人都赶去东宫守候——只留了王德与几个宫人守着; 外面又有崔明德坐镇。
  门上又报相王来访,我略想一想; 请人将崔明德叫来; 坐在屏风之后,次后方让李旦进来。这厮眼下发青; 一望便知这几日也没睡好,精神却格外抖擞; 着新紫半臂,踏簇新乌皮靴; 进来后端端正正见礼; 第一句叫的却已不是“阿姊”,而是“姑姑”。
  我淡淡道:“三郎叫错了罢?你是阿娘的儿子,我的弟弟,怎么叫起‘姑姑’来了?”
  李旦自己在我床前坐下; 轻轻笑道:“我本是废太子之子,陛下为了制衡朝局,才将我收为养子,而今太子之位已定,我已失了用处,自当还归本家,乖乖做我的雍王次子,怎么敢腆着脸再说自己是皇子?”
  我虚情假意地安慰他:“你虽非阿娘之子,但阿娘既肯收养你,还曾以你为嗣,心中便是认真将你当作儿子的,太子立或不立,你都是阿娘的儿子,我的弟弟,不必担心。”
  李旦看着我笑:“姑姑对守礼,也会这么说话么?”
  我寻了个不那么痛的位置向后一靠,眯眼看他:“你是我弟弟,守礼是我侄儿,弟弟比侄儿要亲,你与守礼,怎么可比?”
  李旦哂笑道:“是啊,守礼是太子妃的养子,是姑姑当儿子养的侄子,我不过是废太子之子,同是侄子,我与他之间,怎么能比?”
  我听他语气癫狂,怕他发疯做些傻事,不自觉地将眼四下一扫,屋里除我与他,只有三个人:外间坐着王仙仙,再过去些,门口有王德,屏风里则是崔明德,仙仙有些子力气,崔明德是打过仗的,王德在阿青手下待过,合三人之力,制服李旦倒是不难,只怕她们离我有几步,远水救不了近火,扬声便道:“人呢?都不知给相王倒茶么?”向仙仙使个眼色,仙仙甚是机灵,立刻便唤人倒了茶来,亲奉到李旦跟前,待李旦接了,又进来给我送了一杯,等我接了之后,就跪坐在我床前不动。
  李旦手端着茶笑道:“姑姑不必害怕,我并未发疯。”向帘内看了一眼,又笑:“看来姑姑对两位王娘子都甚是信重,什么事都不避她们——姑姑不怕,她们将你所见之人,所说之话,全都泄露出去?”
  我道:“世人总有不可信者,也有可信者。这两人,便是我所深信不疑的。”
  李旦笑道:“毋怪吴小浪要心怀怨恨——她自小便跟着姑姑,从十岁一直跟到四十岁,三十年劳苦,却不但比不过王仙仙,连王德、宋佛佑之流都远远不及,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甘心。”
  我不意他就这样说出名字,怔了一下,方道:“原来是她。”
  李旦道:“不但是她,还有赵国夫人。”
  我又一怔,细想却并不觉得惊奇:“因为和亲之事?”
  李旦道:“不止。从陛下迫死新安姑姑、废李氏宗亲为庶人却厚赏姑姑你时,她便已将你恨上了。”
  我“哦”了一声:“所以是你、韦良娣、晋阳王守仁、抚阳王千里、赵国夫人、吴小浪——还有谁?”
  他笑:“还有许多人,恨奉天局利润丰厚,却归于不相干的春官的,恨姑姑保举女人,抢他们军功的,恨科举糊名的,恨奉宸卫的,恨祖母的,恨柳厚德的…不过这些人多是无关紧要之徒,除了背地里骂两声,成不了气候——当然,姑姑若是想要,我也可以将这些人的名字告诉你。”
  我凝视着他:“你想要什么?”
  他笑道:“我若没猜错,姑姑打算让我之藩?”
  我等着他继续说,他笑着看我,虽隔着帘子,目光却似有实体,直直落在我脸上:“我不想之藩。”看我沉默,又笑道:“我知道姑姑为难。我也不求留在都中。记得儿时姑姑曾说,遥远西方有许多国家,什么发国、鹰国、美国…那里的人会造比诸葛武侯所制还更厉害的木牛流马,还有不沉的铁船,我想去那些地方,看一看这些传说中的国家,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造出这些神奇的东西——若是可以,千里弟弟也想一道去。”
  我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对我而言,遥远大洋彼岸的那些国家更像是神话传说,我与他们的接触仅限于想象。课本上会宣扬他们曾怎样凌虐我们,媒体和报纸会天天报导那里的人的先进科技和富裕生活,偶然在街上看见老外,好奇地望上一眼,听见他们说那些不算陌生却足以叫我哭倒在四六级考场上的语言…仅此而已。我从未想过我的侄儿们会对我两辈子都未曾去过的地方这样感兴趣,我是什么时候和他们说这些的?三年前?五年前?还是十年前?时间久远到我自己都已忘记,连守礼都已不再摆弄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实验,转而专心忙起政务,李旦却还记得西方的那些国家,那些铁船,那些飞机大炮,那些可能要过一千或两三千年才会出现的东西。我竟不想拒绝他。
  我又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轻轻抬头:“你可知你若之藩,只要老老实实在地方待着,未必有事。可若去说的那些地方…那是九死一生。”
  李旦微笑:“我知道那些地方十分遥远,路上九死一生,哪怕侥幸活着,我们也永远回不了中原。我兄弟三人,大哥每年被旨受杖,业已残疾,三弟生在边地,体弱多病,两人皆不能有子,唯有我子三人,长子通,性素宁和,请立为阿耶之嗣,使阿耶得享血食,求姑姑看在我阿耶的份上,好生看顾他们,不求荣华显贵,但求安稳长大,日后或有官爵,或为白丁,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我犹豫再四,方道:“既如此,我便试奏请陛下,让你与独孤绍同赴广州,你可与奉天局的人一道自广州乘船出海,到了地方,再各自分离——只是奏请,准与不准,还要看陛下的意思。”我一时半会还真动不了他,至多只能令他认祖归宗,流放边地。他是李晟之子,留着终是麻烦,若飘了洋过了海,反倒不成威胁。使他从广州出海,路上有奉天局的人看着,既不致闹出什么动静,也不致一出去就死了,遭来物议——恐怕这也是他一开始便打算好的。
  李旦拱手笑道:“姑姑既肯替我去做这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当感念。”伸手自袖中取出一纸:“这是名录。”
  我命仙仙接过,直接撕扯销毁,李旦露出些异色:“姑姑不想看看都有谁?”
  我不回答,代以几声轻轻咳嗽,李旦知几,起身告辞,临到门前,忽地又停住脚,问我:“姑姑当年…是真心顾念过我,还是单纯为了守礼?”
  我垂了眼,半晌方道:“你与他都是好孩子,我只可惜当年不曾多花些心思教导你。”
  李旦红了眼,笑着拱手:“告辞。”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01章 驭下
  虽只与李旦见了短短一面; 我却已觉疲累,他走后心神懈怠,身子自然一松; 压在床上,立刻便觉背上一痛,想换个姿势; 结果一扭动时又压着不知某处; 龇牙出声,想起崔明德还在身旁; 忙吸气咬牙忍住; 抬眼时果然见她已坐在床边,一手捏了个药瓶; 一面道:“我这有些药; 是自凉州带回来的,虽不及宫中的精细; 止疼却极有效,你要我搽; 还是叫她们替你搽?”
  我听说是军中之物,一下倒忘了疼; 伸手接过药瓶; 想去看上面标签,结果只是一个粗陶做的小瓶,上以红纸贴“跌打”二字,其余描述俱无; 手收回来,又扯着后面,只好一边吸冷气一边笑:“这是那边常用的?是朝廷的医官制的,还是土方子?材料可易得?”
  崔明德道:“是当地土医自制,许多镇子都有,药方大同小异,纯看药材。给你的这个是用了东宫的药让人现配的,御医已看过。军中配备不等。前军约十人可配一瓶。她那里因有卫生兵,药物配得多些,创伤药、布条摊得一人一瓶,跌打药五人一瓶。也不贵,去当地现买,官钱四十枚,劣钱五十枚,或是米一斗半,一匹绢则可换三瓶。”
  我不自觉地便算了账:“绢便宜,米贵。”
  崔明德点头:“商路发达,绢布易于储存,大量贩售,比在中原还便宜,米就不行了。何况又常有掳掠之事——若是安西未收回之先,还要更贵。”因见我无叫人之意,便打开药瓶,向我示意。
  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口道:“若是阿绍知道,怕不大好罢?”同性恋爱之于女人,便是这点麻烦,既不好意思寻男人上药,叫女人上药却也有些尴尬,倘若被上药者的另一位恰是个醋坛子——我并不是说阿欢——就更尴尬了。
  崔明德淡淡道:“是太子妃自己托的我,二娘放心。”
  我方有些扭捏地翻了身,将身上松垮垮的短衫解了,想崔明德看着斯文,下手必也轻柔,谁知她拿药一抹,便压得我叫了一声:“你…给独孤绍上药,也是这么狠么?”
  崔明德道:“疼么?知道二娘皮肉娇嫩,已比平时轻许多了。”一面说,在我背上迅速一抹:“好了。”替我将衣掩上,我已疼得汗都出来,不敢马上翻身,紧紧抱住枕头,实在想叫唤出声,总觉有伤颜面,便扭头与她说话分心:“你是下了值就来的?”
  崔明德嗯了一声,走到一旁洗手:“昨日太子妃相召,偏我在学里值宿,早上才得过来。来了又遇见邵王妃临产,太子妃不能在此停留,又不愿将二娘交予管事人手,便托我在这里留几日——邵王妃临产,东宫乱作一团,二娘这几日就不要进宫了,好生养伤,过几日病好些,去上阳宫向陛下谢罪。”擦了手,看我一眼,又道:“二娘真要向陛下进言,放相王与扶阳王去广州?”
  我道:“今日闻东宫消息,因守仁心爱的鹦鹉死了,着实杖毙了几个犯事的宫人,从此他诬陷大郎之事便再无实据,一时之内动他们不得,倒不如先将人打发得远远的,日后再算账不迟。不过我的意思,以李旦一人出海即可,李千里…就留在广州罢。”
  崔明德面色不变,坐着静静等我开口,我横竖也没什么好瞒她的,又道:“李氏子孙凋零,李千里又非什么紧要人物,流放他,既无名义,又显刻薄,且他又在军学,与诸宗室、勋臣有来往,跟着旦儿,万一折回来生事怎么办?不如留在广州,磨砺几年,观其后效,若是知道悔改,可召回效力,若是顽劣如初,就打发去封地待着罢。旦儿也不能叫做流放,只说让他还归本宗,然后以历练为名,打发去奉天局办事。正好奉天局要开商路,送他出海,报为病死,从此宗籍除名,免了后患。”
  崔明德挑眉看我:“报为病死?”
  我垂眼道:“且看他路上表现,若是真心真意要出海,我又何吝给他人手船只,让他去外面一试?若是沿路生事,恐怕就要多劳阿绍了。”
  崔明德不说话,我知她的意思,淡淡道:“过些时候,我会设法彻底断绝陛下赐婚之心,使你二人从此可正大光明地住在一起。”
  崔明德回头向外一看,王德与仙仙早已随李旦出去,屋中并无别人,她方看着我道:“相王与扶阳王已定。其他人呢?”
  我道:“守仁是阿兄爱子,暂时动不了。赵国夫人是女人社社员,需要从长计议,摸出证据,才能给其他社员一个交代。吴小浪…我眼下还不想声张,且等宋佛佑他们查了再说罢。”此时便说出奸细是吴小浪,无异于打草惊蛇,不如等他们搜罗党羽,两相比对,如此才可不枉不纵,且我家中既能出冯永昌和吴小浪这样的人,别的作奸犯科者当也不在少数,不如借此机会,好好筛查,隔绝隐患。
  崔明德一眼便看穿了我的意图,凝视我道:“二娘做了很大的决断…似在筹划什么大事。”
  我没有回答,将眼又低下去,好一会,方问她:“二娘觉得我阿兄如何?”
  崔明德淡淡道:“太子为人重情义,是个好人。”
  我道:“若不论为人,论…为君呢?”
  崔明德亦垂下眼去:“长子嫡孙,家之正宗,国之冢嗣,名正言顺尔。”
  她说得很认真,我听来却只觉讽刺:“所以礼法的要义便是,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运气好,生为长子嫡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主宰这个国家,随意轻贱他人性命,是么?”
  崔明德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商礼因于夏而改之,周礼因于商而改之,何者?与时俱进也。商既可改于夏,周既可改于商,我朝岂不可改于前朝,新皇又岂不可改于先帝?”
  我颇觉惊异:“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崔明德斜眼看我:“二娘心中,我是因循守旧之人?”
  我笑道:“当然不是,只是没料到你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对她挤挤眼:“莫不是和阿绍处久了,学了她?”
  崔明德轻轻一哂:“二娘这些驭下的手段,莫不是学的太子妃?”
  我笑:“你说是就是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平:我驭下的手段不是跟阿欢学的,她就是下面那个,怎么能教我“驭下”呢?
  韦欢:……
  长乐公主,薨,全文完(不…)。


第502章 行露(四十三)
  “还未生。”佛奴轻悄悄地过来; 细声细气地回报。
  韦欢点点头,虽已吩咐过多次,却还忍不住道:“每隔一刻寻大郎悄悄问一句就是; 不要惊动里面,免得他们太着急,反倒不好。”
  佛奴将腰一弯; 轻快地走开; 片刻后门口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韦欢以为是佛奴; 抬头便道:“怎样了?”看见是李暅; 反倒一怔,自榻上坐起; 微微躬身:“殿下。”看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守仁; 明白过来,却故作不知; 请李暅在榻上坐定,亲扶着侍儿要向外接茶点; 李暅益现出些内疚的神色,捉着她手道:“让她们动手; 你坐着。”
  韦欢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向小几另一侧靠着坐了:“殿下想是担心希孟?”
  李暅讪笑道:“正是担心她。她现在如何了?什么时候生?大郎呢?”
  韦欢道:“发动有好一阵了,还未生出来,大郎在门外守着,和希孟说说话; 好叫她安心。”
  李暅不自觉蹙了眉,又展开:“那种地方,大郎待着,不大好罢。”
  韦欢不语,看侍儿奉了茶来,伸手自李暅面前截走那一杯,喝了一大口,李暅见那人有些惊诧,挑眉道:“怎么?”
  侍儿便低头道:“娘子才喝了药,御医说不能喝茶的。”
  李暅蹙眉看韦欢,韦欢淡淡道:“就喝一杯,熬到希孟把孩子生了,我便去歇息。”看他一眼,又道:“为着大郎,已数日不曾合眼了。”
  李暅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候人出去,才又抬头,看看韦欢,又看看门外,半晌方道:“这几日辛苦你。”
  韦欢道:“殿下该谢的不是我,是太平。”
  李暅道:“那也是要谢的。不过…总是你更辛苦些。”
  韦欢不语,两手捧起茶杯,以拇指慢慢旋转。李暅看她不接话,又道:“此次事…虽是阿娘的猜疑,究其源头,二郎恐也有干系——李千里一直在暗中打探大郎的事。二郎不察以为是同祖兄弟,亲密无间,因此知无不言,谁知此人竟暗中以此污蔑大郎,酿成此祸。守仁既不能明辨是非,还因惊怖惶恐,一路在我耳边说了许多孩子话,这是他的不是,我已责备过他,也勒令你姊姊严加管教,他自己也知道错了,所以…想亲向你与大郎叩首谢罪。”
  韦欢淡笑道:“既是知错,那便最好,不必再特地向我们谢罪。”
  李暅道:“那不行?此事是他的错,自然要他来赔罪。”向外一看,守仁与韦欣两人皆慢慢进来,守仁跪在地上,向韦欢道:“此事是儿的不是,求太子妃责罚。”
  韦欣亦除了簪环,伏身泣道:“此事全怪二郎一人,要打要杀,任凭处置。”
  韦欢淡淡道:“事过境迁,责打二郎,也与事无益,不若就此揭过罢。”
  韦欣微微抬头,睁着盈盈泪眼,柔柔哭道:“虽是与事无益,但只要娘子与大郎能出一口恶气,他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韦欢深吸一口气,抬眼时看见佛奴又已溜到门口,益觉烦躁,转着茶杯,良久方道:“你们这话说错了。”见三人俱是一怔,故意又停了停,方道:“殿下想想,李千里与大郎又无利害,为何要冒着风险,诬陷大郎?同是诬陷,为何不挑别人,非要是大郎?”李暅刚要回答,便被她打断:“大郎是殿下的长子。诬陷大郎,就是诬陷殿下。若是成功地搬倒了殿下,谁将受益?”
  李暅手上一抖,低声道:“相王…旦。”
  韦欢点点头,手将茶杯捏得更紧:“他是废太子之子,又曾为皇帝。而今储君之位却被殿下占去,岂能甘心?铤而走险,亦是意料之中。至于从二郎这里打探消息,则是更自然不过的了。殿下、大郎、二郎阿姊和我,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若齐心协力,团结一心,则他有何机可乘?我们自己内斗起来,才是最如他的意。所以他才特地要招惹二郎,为的不单是从二郎这里打探消息,而是要离间大郎与二郎兄弟。我们若责罚守仁,岂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停了一停,又道:“眼下我们的敌人,是相王旦。首先要考量的,便是怎么对付他——而不是自己家里先斗起来。”
  李暅沉思不语。韦欢将茶杯猛地捏了一下,放下时面上已露出恰到好处的慈爱,扶着人下地,一瘸一拐地走到韦欣面前,扶她起来:“阿姊素来心善,将人都只往好处想,始嫁人便去了庐陵边远之地,不谙这宫中的弯弯绕绕,所以一意只想着责备守仁,实际上,这并非守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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