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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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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朱高炽这几日本就缠绵病榻,已经好几天没有视事了。听说有紧急军情,这才支撑着更衣起身,宣见几位大学士。

“诸位爱卿,有何事禀报?”皇帝虚弱问道。

“皇上可要有心理准备。”杨士奇深吸口气道:“王贤出事了!”

“啊?!”朱高炽惊得一下坐起来,一张胖脸如白纸一般,嘴唇哆哆嗦嗦道:“他,他能出什么事?”

“前方八百里加急来报,大军粮道为朵颜人所断,王师粮草断绝,镇国公执意北上,以率军深入大漠,不知所踪!”杨士奇沉声回禀道。

杨士奇的每一个字,都像打在皇帝心口的重锤,等他说到最后一个‘踪’字,皇帝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监国

“皇上!皇上!”看着软软歪倒的皇帝,大学士和内侍们登时乱成一团,有人赶忙上前搀扶,有人跺脚大叫:“太医!快传太医!”

众人七手八脚,吃力地把皇帝扶上龙床,太医也火速赶到,把闲杂人等都撵出去,开始手忙脚乱抢救皇帝。

杨士奇等人被撵出寝殿,在外头焦急地等待。四位大学士中,虽然杨士奇权力最大,最为皇帝倚重,但对皇帝感情最深的却是杨溥。他忍不住埋怨杨士奇道:“皇上的病你最清楚,就不能缓一缓再告诉皇上?”

“此等大事,你有胆量隐瞒,老夫可没那个胆子……”杨士奇两手一摊,冷哼道:“再说你也怪错人了吧,把皇上害成这样的不是老夫,而是你一直偏袒的王贤!”

杨溥的战斗力连杨士奇的一半都没有,登时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愤愤地跺着脚,气得哆嗦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干得那些破事儿!”

杨溥此言,在黄淮听来,似乎只是不疼不痒的一句废话。杨荣杨士奇却齐齐眼角一跳,后者眼中更是杀机迸现。杨荣微微摇头,示意杨士奇少安毋躁,首辅大人才稳下慌乱的心神,细细盘算起来,感觉杨溥应该无从知晓自己的谋划,可能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见杨士奇不吭声了,杨溥哼一声,也不再乘胜追击,四位大学士心怀各异,在乾清宫外一直等到天黑,紧闭的殿门才重新打开,太医院周院判从里头出来。

“周院判,皇上龙体如何?”杨士奇劈头就问。

看到杨士奇,那周院判便忍不住两股战战,额头冷汗津津,颤声道:“回,首辅……皇上醒了,但病情……还得再观察几天……”

这周院判原是太医院的二把手,四年前,金院判毒死了王贵妃,畏罪自杀,他才坐上太医院的头把交椅。

当日杨士奇进太医院,到金院判房中与他密谈时,周院判可瞧了个正着!而且因为就在隔壁,隐隐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东西。结果没过几天,素来谨小慎微的金院判,就魔怔了一样,给王贵妃下了毒……

所以,周院判很清楚,金院判之所以会走上绝路,就算不是杨士奇逼迫,他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现在,又到了皇帝病重,怪事丛生的关口,周院判是真怕杨士奇再找上自己,重演金院判那一幕……

杨士奇哪还顾得上理会周院判的小心思,自顾自追问道:“你给个准话,皇上的病到底怎样?”

“这,小人真的说不准啊……”周院判都快哭了。

幸好,张诚从里面出来,给周院判解了围。他看看几位大学士轻声道:“皇上请大学士入内。”

杨士奇这才放过周院判,对杨荣三人下令道:“你们等在这,老夫进去面圣。”杨荣自然没有异议,杨溥和黄淮却满面愤然。但这种时候,也不好跟杨士奇在金殿前叫板,只能任由杨士奇独断专行。

“皇上的意思是,请几位大学士一起进去。”张诚却幽幽说道。

杨士奇嘴角抽动一下,只好闷声道:“那就一起进去吧。”

寝殿内,洪熙皇帝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额头搁着条白巾,看上去情况十分不妙。

几位大学士一见皇帝这副离死不远的样子,全都惊得手脚冰凉,就连杨士奇也不禁悲从中来,扑通跪在龙床前,老泪直流道:“皇上啊,都是老臣的错……”

杨荣三人也跪在杨士奇身后,眼圈通红,悲从中来。

朱高炽微微摇头,声音如游丝一般,艰难道:“不关首辅的事,是朕的身子不成了……”

听皇帝这样一说,杨士奇等人更是痛不欲生,杨溥老泪纵横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只是偶染微恙,皇上青春正盛,很快就会龙体无恙的!”

杨士奇等人重重点头:“皇上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朱高炽却依旧摇头,满脸心灰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祖宗交到我肩上的这份担子,朕是挑不动了……”

“皇上!”几位大学士哭成了泪人,洪熙皇帝眼角也淌下泪来。张诚从旁一边抹泪,一边劝道:“皇上,诸位阁老,别哭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吧,说完了好休息……”

“是啊,说正事吧……”朱高炽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会儿情绪,睁开眼对杨士奇等人道:“朕不济事,可国政一天都不能耽误,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我军惨败的局面……”

“皇上放心,臣等已有定计。”杨士奇带着泪,沉声答道:“首先,追究王贤战败的罪责!其次,严旨斥责朵颜三卫的举动,命他们交出凶手,立即退兵,否则大明必将关闭互市,派天兵讨伐!同时,从玉门关到居庸关一线,立即进入战时状态,震慑宵小、以防万一!”

黄淮杨溥闻言心中大怒,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商量过?这就‘臣等已有定计’了?况且这定计怎么听着如此荒谬?合着只要朵颜人随便找几个凶手交出来,然后退兵回去,朝廷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皇帝已经病成这样了,他们怎能咆哮君前,只好把话都吞到肚子里,任由杨士奇在那里胡说八道!

“……”听了杨士奇的话,洪熙皇帝闭目喘息了一阵,方无奈地睁开眼道:“朕脑袋昏昏沉沉,已经无力思考这些国事了……”

“皇上!”杨士奇以为朱高炽要和稀泥,急忙高声道:“国家危难之时,天下万民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朕有心无力了……”朱高炽无力地摇摇头,声音微弱道:“还是换一个人给你们拿主意吧……”

“皇上!”杨士奇、杨荣、杨溥、黄淮,全都被皇帝这一句话,惊得全身汗毛直竖,大张着嘴巴看着半死不活的洪熙皇帝,猜测着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好在朱高炽并没有卖关子的心情,他微微闭上眼睛,口中声音虚弱,却字字如惊雷道:“朕已经传旨,命朱瞻基进宫见驾了……”

“……”杨士奇等人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想不到,皇帝居然是这个意思!

说完该说的话,朱高炽也好像耗光了全身的力量,闭目躺在龙床上,昏昏沉沉、不发一言。

大学士们跪在龙床前,杨荣偷偷瞥一眼杨士奇,黄淮偷偷瞥一眼杨溥,但眼神里的意蕴却截然相反。杨荣那一眼,带着丝丝的惊喜和果然如此的笃定。黄淮那一眼,却只有惊恐和落寞……

君臣几人就这样各怀心思静静等在大殿中,只有殿角的更漏发出微弱的滴答声。

太孙府依然大门紧闭,绿荫森森、月照荷塘,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传不到这片封闭幽静的方寸天地一般。

朱瞻基端坐在书案前,提笔在纸上挥毫泼墨,在画一幅猛虎下山图。纸上的猛虎吊睛白额,张牙舞爪,铜铃般的虎目中,怒气有如实质,仿佛真要从画纸上扑下来,择人而噬一般!

一旁伺候的陈芜,忍不住击节叫好道:“殿下的丹青直追国手!昨儿个画的仙鹤,就想要飞上天一样。今儿这老虎就像要从纸上扑出来一般!”

朱瞻基提着笔,一边端详着图上的猛虎,一边摇头道:“可终究,它们是冲不出这画纸的。”说着叹了口气道:“以后不画这些活物了,画出来,就把它们关进牢里,永远也放不出去……”

“殿下又在自伤了。”陈芜连忙劝慰道:“听说皇上的病越来越厉害,殿下冲出樊笼,已是指日可待。”

朱瞻基摇摇头,刚要说话,便见个小太监一阵风冲了进来,满脸狂喜地大叫道:“殿下!大喜啊!”

让小太监这一咋呼,朱瞻基手冷不防一抖,一滴墨滴在了画纸上,不禁微微皱眉。陈芜登时黑下脸,呵斥起来道:“小畜生还有没有点规矩,看咱家不扒了你的皮!”他是真气啊,倒不是气小太监打扰了殿下作画,而是气小畜生居然敢越过自己,直接来找殿下禀报,想上位想疯了吗?

朱瞻基皱眉看着画上的墨点,缓缓问道:“这府上能有什么喜事?大黄狗又下崽儿了?”

那小太监见闯了祸,又被陈芜一瞪,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回禀道:“宫里来人,请殿下速速进宫见驾……”

“什么?!”陈芜一听,登时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瞪大了眼睛尖叫起来:“你不是胡说吧?!”

“奴婢哪有那个胆,宫里的刘公公已经进了府,马上就到了。”小太监赶忙答道。

陈芜赶忙对面无表情的朱瞻基一个劲作揖道:“这真是盼什么来什么,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啊!”他整个人都要欢喜爆了,苦熬三年,终于到头了!

朱瞻基却不为所动,依然不丁不八地站在桌前,保持着提笔的姿势。微微沉吟片刻,他看向陈芜道:“拦住刘公公,不要让他进来!”

“为何?”陈芜愣在那里。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朱瞻基修身养性几年,性子确实沉稳了许多。他微微皱眉道:“就说孤病了,起不来床,让他回去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猛虎出闸

“就说孤病了,起不来床,让他回去吧。”朱瞻基冷冷吩咐道。

“啊?”陈芜不知设想过多少次,当殿下终于熬出头时,会是个什么表情。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没有表情……

“还要孤再说第二遍吗?”朱瞻基冷哼一声,陈芜一个激灵,赶忙应声出去,拦下那已经到门口的刘公公。

“什么?殿下病了?起不来床?”刘公公哪里肯信?朱瞻基要真是病了,之前的太监哪会欢天喜地、屁股窜烟儿跑进去报信?

陈芜也知道这话没人信,只能硬拦住刘公公道:“您还是请回吧,我们殿下真是病了……”

“陈公公,告诉殿下,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刘太监是乾清宫的管事牌子,岂能不知朱瞻基这就熬出头了?是以他也不摆钦差的架子,一脸为殿下着想道:“让我和殿下见一面,咱家有天大的事情要禀报!”

“有事儿您跟小的说,殿下确实不方便见外人。”陈芜刚被小太监坑了一把,岂能再让这个大太监越过自己跟殿下联系?

“皇上有旨,咱家必须要当面陈奏!”干了一辈子太监工作,谁不知道谁那点小九九?

“殿下真不方便啊……”陈芜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性格,别说此刻手中真握着令箭了。“公公有什么事,还是跟小的说吧,咱家转告殿下也一样。”

两人在门口顶了半天牛,终究还是客场作战的刘公公退了一步,低头叹气道:“好吧,皇上病重,宣殿下进宫……这下可以让咱家进去了吧……”说着,他抬起头却不见了陈芜的身影。

刘公公这个错愕,仿佛看到未来太监界最耀眼的明星,正在冉冉升起。

陈芜一溜烟跑回去,把了解到的情况禀明太孙,谁知朱瞻基依然不为所动:“孤已经病了,哪能说好就好?”说完,太孙殿下便不再理会陈芜,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画上,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那个墨点。

陈芜讨了个没趣,只好再折回去,告诉刘太监,殿下依然不肯见他……刘太监这下无可奈何,只能转回宫中复命。

皇宫,皇帝和大学士都沉默不语,寝殿中鸦雀无声,只有更漏滴滴答答。

不知过了多久,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大殿响起,皇帝这才缓缓睁开眼道:“他来了吗?”

“回禀皇上。”那名被派去召见朱瞻基的太监,忙小声回禀道:“太孙殿下病得厉害,爬不起来。”

杨士奇等人闻言瞳孔一缩,朱高炽的脸上更是怒气隐现,哼一声道:“朕生的好儿子,老子快死了,他都不肯来见一面……”

“皇上息怒!”杨荣赶忙替朱瞻基补救道:“太孙殿下确实是病得很重,这几日讲学都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真担心皇帝会问,朱瞻基得的是什么病?这又没对口供,让他上哪儿答去?

好在皇帝根本没有再问的意思。只见朱高炽脸色一阵青白,喘息越来越急促,语气中带着丝丝恼火道:“他这病,朕知道该怎么药到病除。拟旨吧……”

“是!”大学士们都在场,寝宫中纸笔都是常备的。转眼之间,太监们便操持好一切,杨荣俯身案前,提笔等候皇帝开口。

“封朱瞻基为太子,朕病重期间监理国事。”朱高炽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得十分艰难,也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病,还是心里的病?

这时候,所有大学士都已有心理准备,反而全都神情镇定,无人大惊小怪。

只见杨荣提笔如飞,转眼就把皇帝干巴巴的一句话,润色成一片文采飞扬的诏书。

然后张诚马上替皇帝用了印,刘太监准备再去传旨,就听皇帝有气无力地说道:“告诉他,要是他的病还不好,朕就让他弟弟代劳了。”

太孙府中,听到陈芜转述刘太监传的话,朱瞻基神情一阵狰狞,劈手将好容易补救回来的画卷,一把撕成了两半!

“殿下!”陈芜都好几年没见殿下发这么大火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息怒啊……”

“看来孤的修行还是不到家……”朱瞻基看着桌上撕成两半的画卷,露出一丝狞笑道:“都到这时候了,老不死还拿朱瞻埈威胁我!”说着把手上的画笔一丢,冷声道:“让他进来吧!”

“遵命!”陈芜如蒙大赦,赶忙一溜烟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前来宣旨的刘太监进来。

一进画室,刘太监只见三年未曾谋面的太孙殿下,含笑负手立在堂前,气色好的惊人,只是还是那么黑。哪有半分病的起不来床的样子?

‘怎么都懒得圆谎了……’刘太监暗暗腹诽一句,但这时候,他巴结还来不及,万万不会触怒朱瞻基的。赶忙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向朱瞻基宣旨。

朱瞻基扶着陈芜的胳膊,慢慢跪在地上,面带微笑道:“儿臣朱瞻基恭请父皇圣安。”

刘太监替皇帝道了安,便将封朱瞻基为太子、命其监国的旨意宣读出来。

朱瞻基一直俯身在地,等刘太监念完旨意,他才直起身来。刘太监等人赫然发现,太孙殿下……哦不,现在终于是太子殿下了!脸上居然挂着两行清泪!

“殿下不要只顾着难过,快随老奴入宫吧,皇上都等急了……”刘太监连忙劝道。

陈芜却知道,朱瞻基的眼泪根本不是为了皇帝而流,而是为了自己而流。他哭的是明明应该顺理成章的事情,却被足足拖了四年!

四年啊,人生有几个四年!

当朱瞻基出现在寝殿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听到太监的通禀,大学士们纷纷毫不避讳地望向久违了的大明储君!

只见太子殿下头戴翼善冠,身穿蟠龙赤金袍,于大殿正门缓缓步入,仿佛不是来见病重的父亲,而是在巡查自己的领地一般。

这时候,却无人敢指责朱瞻基的失仪,只能任由他做作。朱瞻基做作够了,才走到皇帝龙床前跪下。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似乎是悲伤,却又像是嘲讽。口中缓缓说道:“三年不见,父皇居然病成这样,儿臣未能在床前尽孝,实在是罪该万死!”

朱瞻基虽然是跪在床前,却依然可以居高临下俯瞰皇帝,这让病重的洪熙皇帝感到分外难受。更不要说朱瞻基的那副做派,和他这不咸不淡的语气了。

本来,朱高炽想说两句什么,缓和一下父子的关系,但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恹恹地说一句:“朕一时死不了,你有的是时间尽孝。”说完便转向几位大学士道:“太子以后就托付你们了,大事小情,尔等君臣商量着办,无需再来跟朕禀报。”

“臣等遵旨!”几位大学士齐声应下,他们等了半宿,就等着这句话。

“下去吧……”朱高炽像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闭上眼昏昏沉沉睡去。

“皇上好生歇息,臣等告退!”朱瞻基和杨士奇等人便告退出了大殿。

此时,殿外斗转星移,已是东方微白。杨士奇熬了一宿,却精神抖擞道:“殿下若是撑得住,我们便去内阁办差吧!”朱瞻基要监国,按规矩会在皇宫中找一偏殿办公,但一时肯定来不及准备。

“孤年轻力壮,哪会撑不住?”朱瞻基微笑着撑了撑双臂,看向杨士奇道:“倒是首辅和各位阁老,要不要先补个觉?”

“国事要紧,我等还吃得消。”杨士奇也微笑看着朱瞻基,那份得意之情,就在君臣的言语中流淌。

到了内阁院中,杨士奇将朱瞻基单独请进首辅值房,关上门,便大礼参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终于苦尽甘来!”

“什么苦尽甘来,不过是父皇需要有人干脏活罢了。”朱瞻基冷笑一声,话虽如此,他还是双手扶起了杨士奇,动情道:“若非首辅这些年不离不弃、苦心谋划,孤焉能有今天?来日必与汝共富贵!”

“殿下此言差矣,老臣为殿下,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祖宗社稷,为天下苍生!”杨士奇却正色道:“只要殿下将来能勤政爱民、修文偃武,为臣就心满意足了!”

朱瞻基虽然到现在都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纯粹的人、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演戏谁不会?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和杨老头好一个腻歪,要不是性别相同,年龄相差太大,估计都能亲到一起。

“殿下。”交流完了感情,杨士奇便直入正题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这场大败造成的恶果消除掉,让天下人从此只知有储君,不只有王贤。”

朱瞻基点点头,对杨士奇道:“首辅一定早有成策,都依你便是。”

“多谢殿下信任,但陟罚臧否,不宜下移。”杨士奇却一本正经,将自己的对策一条条告诉朱瞻基。

朱瞻基和杨士奇密谋良久,有些事都心知肚明,所以对杨士奇只呵斥朵颜人,几乎不做任何惩罚,并没有什么异议。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赴宴

但对严惩王贤之事,太子殿下尚存几分疑虑道:“如今大军如何,王贤是生是死尚未可知,这就对他动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不是。”杨士奇摇头道:“确实不能排除王贤会生还的可能,但大军败局已定,他纵使活着回来,又有什么区别?”顿一顿,杨士奇哂笑一声道:“除非他能反败为胜,把阿鲁台和朵颜人都吃掉,那还有些棘手嘞。”

“呵呵,怎么可能。”朱瞻基和杨士奇相视一笑,两人都很清楚,大军断粮,前有狼后有虎,王贤是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的。

“那就是了!”杨士奇笑道:“他抗旨不遵,轻敌冒进,致使全军覆没,鞑虏做大,对大明造成的危害不可估计!就是抄他九族也理所应当!”

“这样,会不会非议太大……”朱瞻基皱眉道:“他毕竟是为国捐躯……”

“难道当年淇国公不是为国捐躯?”杨士奇淡淡道:“有先帝成例在前,任谁也说不得什么。”

听杨士奇说到淇国公,朱瞻基的眉头舒展开来。永乐七年,淇国公丘福率十万大军北伐,结果轻敌冒进,全军覆没,自己也死于乱军之中。先帝闻讯震怒,决定御驾亲征,并剥夺丘福的世袭爵位,将其全家流放海南。

“王贤的处置,便比照淇国公吧……”朱瞻基看看屋顶,仰头唏嘘道:“无论如何,我俩总算交情一场,孤不忍心多加责罚……”

杨士奇暗暗腹诽一句,‘这还叫不忍心?’面上却毕恭毕敬道:“殿下仁慈!”顿一顿,却又轻声道:“只是王贤的家人如今都在山东,处置起来还是有些棘手。”

“呃?”朱瞻基闻言一愣,他毕竟被关得久了,对外头的事情也只是知其大略,许多情况都不了解。“都在山东?他只身在京城做官?”

不过就算如此,朱瞻基也知道山东如今乃是王贤的独立王国,无论是官员还是军队,都只知有王贤,不知有朝廷。谁敢去山东去抓王贤的妻儿老小,无异于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是。可见此獠早就心怀叵测,如果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早晚必成祸患!”杨士奇杀机毕现道:“山东的事情可以先搁一边,先对他不在山东的下属、故旧、同党下手!”顿一顿,杨士奇沉声说道:“先剪除他在朝中的力量,山东方面则孤掌难鸣,朝廷自可徐徐图之!”

“首辅妙计,可安天下……”朱瞻基颔首说道。

就在朱瞻基和杨士奇商议着,如何对付王党之时,王党的魁首人物王贤,率领着他的骑兵部队,正艰难地跋涉在风暴肆虐的大沙漠上。

沙暴在昨日天黑时,风力小了一段时间,但王贤等人没有高兴多久,便又重新肆虐起来。到了下半夜,更是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天地之威狂暴到了极点。

明军将士感觉完全要支撑不住了,若非天黑时听王贤说,距那绿洲只有二十里,大伙总怀着‘随时会到’的念头,早就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躺,爱咋咋地了!

“咬咬牙,马上就到了!”军官们声嘶力竭地鼓舞着士气。

“日你娘!你都马上了几十遍了!”将士们如今脾气暴躁,哪里还理会什么上下尊卑,纷纷大骂道:“怎么还没上了你娘的马?!”

“就是,这二十里也忒长了!”将士们终于爆发出强烈的怀疑道:“咋走到死都不到呢?!”

“风大!风大!”军官们其实也纳闷儿,虽说这狂风沙暴之下,所有人都丧失了判断能力,但走了一夜也到不了,实在说不过去!但他们不能有丝毫动摇,不然摇摇欲坠的军队,下一刻就会彻底崩溃。

军官们只能昧着良心,大叫道:“前面就是!”

“日你娘,不马上了,改前面了!”将士们骂骂咧咧道:“鬼才信你的鬼话!”

“那你们就别走了!”军官们也来了火气,骂道:“待在这等死吧!”

这才是真正激励将士们不断向前的真理——深入大漠之后,回头是死,不动也是死,只有向前才可能赢得一线生机,你说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妈勒个逼的!不会是带错路了吧!”将士们又把怒火转移到在前头带路的几个秃驴身上。

心慈心严喷嚏连连,知道要是带错了路,肯定会被这帮愤怒的士卒生吞活剥了。两人看看手中的指北针,又徒劳地看看地图,心慈凑在心严耳边道:“师兄,我怎么感觉咱们走了不止二百里?”

“我感觉也是。”心严点点头,声音沮丧道:“怎么还没找到?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要不,咱们溜吧……”心慈节操缺缺地提议道。

“混蛋!你这个混账!”自然遭到了大师兄义正词严的斥责,心慈正为自己不道德的想法暗暗羞愧,却听心严幽幽道:“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迟吧……”心慈正准备说干就干,趁着风沙阻挡视线,偷偷开溜。突然脚下踩到个东西,只听喀嚓一声,把个做贼心虚的秃驴吓了一大跳道:“什么玩意儿?”

心严也听到了那一声,皱眉道:“好像是什么陶器!”

“是谁乱扔东西,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心慈骂了一句,突然愣住了。他缓缓转身和心严对视一眼,两人便猛然蹲下身来,在地上四下摸索起来,不一会便一人捡起一边破碎的陶器,缓缓对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酒坛形状!

两人激动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心慈发了疯似的蹦起来,想要对身后的大军大喊大叫,却被心严一把捂住嘴,低声骂道:“住口!蠢货!惊了敌怎么办?!”

避风塘,虽然狂欢已经结束,但鞑靼人上下仍然宿醉未醒,营帐中鼾声如雷、连绵不绝。那位不喝酒的鞑靼贵族萨汗古,被吵得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容易捱到天蒙蒙亮,他便爬起来穿戴整齐,走出了自己的营帐。

绿洲中营帐连绵,每个帐篷里都无一例外鼾声一片,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成片的战马在咴咴叫着呼唤主人。萨汗古见状不禁摇头,这几天,这群家伙只顾着烂醉如泥,居然连马都不喂了!

萨汗古在营中走了一阵,不知怎的,感到一阵阵后背发凉,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感到膀胱一阵阵发紧。

得,先撒尿吧。萨汗古便顶着风沙,走到绿洲一角,解开裤带痛痛快快放起水来。谁知尿到一半时,竟看到远处黄沙漫天中,出现了重重黑影!

萨汗古登时毛骨悚然,牙齿格格打颤,剩下的尿全都憋了回去,心中狂叫道:‘莫非是传说中的幽灵军团……’

在草原上,流传着这样那样的传说,其中就有在沙尘暴中出现的幽灵军团的传说……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萨汗古唯一能想到就是幽灵军团了!

直到双方距离不过一丈,吓得尿不出来的萨汗古才看清,那些全身上下灰头土脸,看不清面容的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幽灵军团,而是活生生的人!

萨汗古却反而更加惶恐,因为他已经看清,那些朝自己围拢上来的人影,头戴水磨锁子护顶头盔、身穿鱼鳞齐腰甲,分明就是明军的装束!

“明,明军……”萨汗古颤抖着牙齿打颤,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惊声尖叫起来:“你们是明军!”

“恭喜你答对了!”来的正是千辛万苦穿越沙暴,终于抵达绿洲的大明官军!

这些明军士兵用色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萨汗古,满脸狂喜一拥而上,便把萨汗古按倒在地!

下一刻,无数的明军骑兵呼啸着从狂风和飞沙中冲出,以铺天盖地之势杀入了鞑靼人的营地!登时惊得鞑靼人的战马嘶鸣不已,咴咴叫着想要唤醒他们的主人!

可是他们的主人仍然在酣睡之中,明军已经冲入营中,仍然无法把他们惊醒!

明军将士在马上挥刀劈开营帐,然后毫不留情对横七竖八、鼾声如雷的鞑靼人砍杀起来!登时鲜血四溅,染红了破碎的帐篷!不知多少鞑靼人直接被杀死在睡梦中,这才有人猛然惊醒,看到明军的马刀朝自己砍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是在做梦!

明军可不管他们做不做梦,挥刀砍下他们的头颅,让他们继续安睡、永远长眠!

这是一场比塔布河还纯粹的屠杀,至少那一次,鞑靼人手里还有武器,胯下还有战马,神智还是清醒的。这一次,他们却空着两手、迷迷糊糊、躺在地上让明军屠杀……那些骑术高超的蒙族明军甚至懒得弯腰挥刀,只用战马的铁蹄践踏下去,每一下都能踏的一名鞑靼人肠穿肚烂、脑浆迸流,杀戮的速度反而比用兵刃来得快……

鞑靼人至死也想不明白,明军怎么能在大沙暴中穿越茫茫大漠,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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