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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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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王贤将细细的鱼刺小心翼翼地剔除,把无刺的鱼肉送到顾小怜唇边。又用手帕轻轻擦拭她的唇角,唐赛儿的心也变得无比柔软,一个念头兀然蹦了出来:‘若换做是我,他会不会也这样用心照顾……’

但旋即她又暗暗自嘲,‘自己是他什么人,他凭什么这样对自己?’如是想来,唐赛儿心中难免惆怅莫名,端起酒盅,接连喝了几杯闷酒。

“今天得到消息,张辅已经到山东了。”王贤喂顾小怜吃完一段鱼肉,拿起帕子擦擦手,然后一边剥虾,一边低声说道。

几杯酒下肚,唐赛儿粉面酡红,双眸流波,听了王贤的话,愣了一会儿方抬头问道:“他是自己来的,还是带兵来的?”

“带兵。皇帝省出过年的费用,凑了一笔军饷给他。”王贤小心剥出完整的白嫩的虾仁,然后放在汤匙中,又去剥另一个。“张辅带了八千精兵,才肯出京。”王贤不禁佩服英国公,之前朱棣下旨让他到山东,张辅就是不肯,非得手里有兵才肯出京。这才是百年大计的做派,哪像自己那么傻,皇帝一声令下,带着几个人就跑山东来……

“如果山东的军队被张辅掌握,我们是不是就危险了?”唐赛儿一双凤眼微眯,目光迷离地看着王贤。

“安远侯应该不会轻易交出兵权。”王贤用筷子将虾仁碾碎,缓缓送到顾小怜唇边,小心喂她吃下去,方轻叹一声道:“如果军队真的被张辅掌握,确实就麻烦了。”

“那你还是不要进京了吧……”唐赛儿伸出赛雪欺霜的小手,轻轻按在王贤的手背上。王贤只觉一阵沁骨的冰凉,抬头看着唐赛儿。唐赛儿俏面红似火烧,双目几欲滴水,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们带着小怜,到济南接上你的家眷,远走高飞吧……”

王贤看着唐赛儿愣住了,这还是时刻把教徒放在第一位的白莲佛母吗?

“你当我是在说醉话吧……”唐赛儿收回手叹息一声,幽幽道:“这些天看着你照顾小怜姑娘,突然感觉人不应该给自己那么多负担,照顾好自己身边的人才最重要……”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王贤看着唐赛儿,露出一丝笑容道:“背那么多负担在肩上,真怕你随时会撑不住……”

“还说我,你不是一样?”唐赛儿也笑了,登时满室皆春,沁人心脾。“这么说,你同意了?”

迎着唐赛儿满是期盼的目光,王贤却缓缓摇头,低声道:“我还是要进京的。”

“为什么?”唐赛儿秀眉紧蹙,似嗔似怒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说着看一眼顾小怜,不胜伤感道:“你以为她不在人世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悲痛欲绝?想没想过,你若不在人世了,会有多少人像你一样悲痛欲绝?!可不是每一次都有这样失而复得的幸运啊!”

“你说的我都知道……”王贤点点头,等他抬起头来时,双眼的目光透着无比的坚定道:“但是,人生在世,有些事是必须去做的!一天不向赵王和皇帝讨回公道,我就一天不得安宁!”

“你怎么和他一样执拗?!”唐赛儿忽然怒气勃发,紧咬着通红的嘴唇道:“就算要报仇,你可以在山东造反啊?!何必孤身去京城送命?!”

“因为我不想成为我仇恨的那种人!”王贤叹了口气,伸手握了握唐赛儿冰凉的小手,看着她凄凉的双目,缓缓说道:“皇帝、汉王、赵王这些人,总以为天下是他们博弈的棋盘,为了达到个人的野心,可以毫无愧疚地害死千万人。我不行!我的仇人是他们,不是天下的百姓,我要的是他们的命,不是无辜百姓的命!”

唐赛儿定定看着王贤,目光渐渐有些痴了,出神许久才喃喃问道:“你真有信心做到吗?”

“有。”王贤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个暖心的笑容道:“放心,一切都有安排,你只要按计划行事即可。”

“好,我相信你……”唐赛儿目光灼热地看着王贤,重重点头道:“我会一直相信你……”

两人便不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一起伺候着顾小怜睡下,又回到桌边,一杯接一杯地对酌。偶尔说几句话,也都是一些应景的闲言,他们小心翼翼地逃避着现实,不想让这个辞旧迎新的良辰佳节,再蒙上厚厚的阴霾。

因为两人都很清楚,这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对酌了……

最后,王贤抱起醉倒的唐赛儿,将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小心放在顾小怜一旁,又扯了床被子给她盖上。刚想起身,唐赛儿突然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火热的双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王贤还没反应过来,唐赛儿便放开他,转过身去,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王贤摸着自己滚烫的嘴唇,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还是退到了门口,轻轻推门出去。

门关上时,他分明听到屋里一声似幽似怨的叹息声……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新年

第二天,新年头一日。

王贤再见到唐赛儿时,她已经重新戴上面纱,声音也恢复了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仿佛昨夜酒后的意乱情迷,不过是一场过后了无痕的春梦而已。

队伍上路后不久,斥候便焦急转回禀报,说前方有大队兵马靠近。

“英国公的军队?”王贤沉声问道。

“是。”斥候回禀道:“除了英国公的军队,好像还有东厂的人!”

“呵呵,皇上还真是如临大敌……”王贤看看一旁的唐赛儿,打趣笑道:“不愧是佛母,这么大的阵仗欢迎你。”

“我一个弱女子算得了什么,只怕人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佛母横了王贤一眼,反唇相讥道。

王贤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哪里哪里。”

“佛母今天火气不小……”戴华在一旁小声道。

“多嘴!”王贤瞪了戴华一眼,正色道:“迎上去!”

半个时辰后,两支队伍在官道上狭路相逢。

王贤这边统共不到五百卫士,对面的英国公军队却有八千人马,看上去浩浩荡荡,就像面对老鼠的大象,充满了压迫感。

王贤骑在马上,看着一字排开的英国公军队,朗声说道:“对面是哪位将军,请上前说话?”

“忠勇伯,久违了。”张辅不相信他看不懂自己的旗帜,但还是拨马上前,向王贤拱拱手道:“三年前一别,不意在此相逢。”

“原来是英国公爷,公爷,在下有礼了。”王贤向张辅还礼后,两人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头,便有些尴尬地对视着,好一会儿王贤才找到话头问道:“安南如今想必安定?”

“贼酋授首,叛军业已平定。”提到安南,张辅神情严肃起来,眉宇间的忧虑毫不掩饰:“但多年以来,民怨沸腾,豪族大姓,不服王化,一旦撤军过多,恐怕会立刻反弹。”说着张辅叹了口气,有些怪罪地对王贤道:“伯爷,要是因为内乱丢了安南,咱们就是千古罪人啊!”

张辅本以为王贤会反驳自己,没想到他也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道:“公爷说的是,安南决不能丢在咱们手里!”

张辅有些吃惊地看着王贤,想看出他到底是真是伪,良久,张辅重重一叹道:“我没有看错人!”说着低声劝说王贤道:“兄弟,趁着还能挽回,回头是岸吧……”

“公爷要挽回什么?”王贤还没回答,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阴阳怪气说道。老太监赵赢从张辅身后转出。

看到赵赢,王贤瞳孔微缩,他十分清楚,老太监出现在这里,就是朱棣已经布置完毕的信号!皇帝已经设好了天罗地网,只等他回京了!

王贤面上挂起冷笑道:“赵公公也在?”

“怎么,很意外吗?”赵赢桀桀一笑,向北方拱拱手道:“咱家奉旨,接应伯爷入京。”老太监说着看一眼张辅道:“公爷叙旧完毕,快请上路吧,耽误了皇差可不好。”

张辅知道当着老太监,说什么都不合适了,只好点点头,深深看一眼王贤,沉声道:“告辞了!”

转眼间,张辅领着他的兵马往南而去,却只带走了五千,还有三千留给了老太监……

“怎么?”王贤看看老太监身后的三千兵马,语带讥讽道:“公公还需要这么多兵给在下保驾护航?”

“呵呵……”赵赢皮笑肉不笑道:“路上不太平,伯爷少了一根汗毛,都是咱家的罪过。”说着瞥一眼王贤身后的唐赛儿,冷笑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佛母吧?”

“哼……”唐赛儿只报以一声冷哼。

“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佛母骑马挨冻呢?”老太监阴阳怪气地对一旁的东厂番子道:“快把给佛母的车驾开过来。”

番子赶紧一声令下,便见几十名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推着一辆铁制的囚车到了王贤等人面前。那囚车通体都是密密麻麻、手臂粗的铁柱,铁门上数道门闩,每道门闩上都挂着一把大铜锁。

一名东厂领班太监掏出一串钥匙,将大铜锁一把接一把打开,然后才拉开沉重的铁门,吱呀呀的声音让人耳根酸麻。

“请吧,佛母大人。”赵赢一双鹰隼般得眼睛,死死盯着唐赛儿。

“这就不必了吧。”王贤沉声反对道:“她没有逃跑的意思。”

“咱家可没伯爷的胆子,只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赵赢冷笑一声,睥睨着唐赛儿道:“怎么,是不是还得让咱家亲手扶着上车?”

“不必。”唐赛儿冷冷说一声,便翻身下马,迈步登上囚车。

“要不要连我一起关上?”王贤满脸怒气,质问赵赢。

“伯爷说笑了,咱家可没那个权力关你。”赵赢冷笑道:“当然,伯爷要是执意上车,咱家也不拦着。”

“哼!”王贤怒哼一声,别过头去。

“关门!”赵赢尖喝一声。

‘哐当’囚车的铁门猛地关上,一道道铜锁重新锁上。

“都给我瞪大了眼睛!要是走失了钦犯,你们统统都得死!”那名东厂掌班对一众锦衣卫粗暴地呼喝道:“听见了没有!”

“是……”锦衣卫的声音有些散乱。

“没吃饭吗你们?!”东厂掌班满脸怒气,挥舞着鞭子抽在锦衣卫身上,骂道:“给老子大声点!”

“是!”锦衣卫的声音这次整齐了许多。

“一群废物!”东厂掌班啐一口浓痰道:“成了咱们东厂的走狗,就得有个狗腿子样!”

赵赢在一旁,任由那掌班太监表演,一双三角眼却只盯着王贤和他的手下,见他们满脸愤愤,赵赢十分快意道:“对了,伯爷还不知道吧,如今锦衣卫归东厂统领了!”说着看看他身后的众人道:“这些人里有没有锦衣卫啊?都出来向上司报到。”

自然,没有一个动弹的。

“他们都是我的家将。”王贤冷冷说道:“不劳公公惦记……”

“伯爷,私蓄家将可是形同谋反。”赵赢阴恻恻道。

“那也轮不到你来治罪!”王贤冷着脸道。

“说的是,咱们走着瞧就是了。”赵赢抿嘴一笑,伸手道:“伯爷请吧。”

王贤看也不看赵赢一眼,在卫士的簇拥下向前进发。

“都他妈打起精神来,保护好忠勇伯!要是他少了一根汗毛,你们统统都得没命!”掌班太监对三千官兵大呼小叫起来:“出发!”

三千军队便将佛母的囚车和王贤的队伍层层包围,护送着他们缓缓北上。

王贤的一举一动都遭到东厂番子的严密监视,恨不得连他一天拉几次屎,大便的颜色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王贤早料到会是这样,但被人整日死死盯着,还是难免心烦气躁,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弃马登车,整日仔细照顾顾小怜的起居,全当东厂的人是空气一般……

话分两头,却说英国公张辅,在五千军队的保护下,数日后抵达青州。

青州城外,安远侯柳升早就得到消息,命令大开营门,迎接英国公的到来。

算起来,柳升是张辅的长辈,张辅在他面前自然不会摆国公的架子,离军营数里便下马步行,见到柳升后更是抢先行礼,口称‘世叔’。

“哈哈哈!公爷就是这点不好,明明是个武将,偏偏跟文人一样酸气!”柳升大笑着一把扶起张辅:“你爹当年可不是这样!”

“您是长辈,我不能不尊。”张辅微笑着看着柳升,只见他一张老脸笑成菊花,好像看到自己是多么愉快的事情一般。

“哎,哪里哪里,你是公爷,该我尊着你才是。”柳升亲热地拉着张辅的胳膊就往营里走道:“快快进去暖和暖和,老夫准备了酒席给你接风。”

“恭敬不如从命。”张辅点点头,与柳升把臂进了军营。

两位大帅见面如此和气,让剑拔弩张的双方部下暗暗松了口气。只有心思机敏之辈才能听出两人一团和气之下的暗中交锋……

军营中,柳升具酒设宴,款待张辅的到来。席间,两人只说京中趣闻,陈年旧事,就是决口不提眼下的局面,一场酒喝的宾主尽欢,柳升才请张辅到后帐吃茶醒酒。

“哎,老了,不成了……”柳升喝一口浓茶,醉眼惺忪道:“喝这点儿酒就醉得晕晕乎乎。”

“世叔这么说,是让我无地自容。”张辅苦笑道:“我都醉得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醉了好,醉了吐真言,醒了还能不认账。”柳升笑呵呵道:“你说还有比这更合适说话的机会吗?”

“好,那我们就说几句醉话。”张辅眼皮微垂,字斟句酌道:“皇上的意思是,只要侯爷交出兵权,按时回京,就可以既往不咎。”

“拿来吧……”柳升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张辅面前摊开道。

“什么?”张辅虽然没喝醉,但还是愣了。

“圣旨啊?”柳升醉态可掬地笑道:“万一我回了京,皇上变卦怎么办?”

“皇上出口成宪,怎能变卦?”张辅叹了口气,定定看着柳升道:“何况侯爷,都这时候了,咱们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吗?”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茶楼

“咱们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吗?”张辅说着这话,目光已经变得凌厉起来。

“嘿……”柳升揉着太阳穴,良久才认命似的叹了口气道:“没有。”

“世叔放心。”张辅对柳升的态度十分满意,也很罕见地表态道:“我会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你无事!”

“你保得住吗?”柳升恹恹地看一眼张辅,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想,应该保得住!”张辅沉声说道:“一来,如果当时换做是我,也会选择攻打青州,而不会救援汉王的。”张辅说的这是实话,当初白莲教是何等声势浩大,如今一下子被切断联系,只能困守乐安州一地,成了明日黄花。都因为柳升的果断决策——趁汉王和白莲教激战正酣,夺取白莲教的老巢、咽喉要地青州!

只是谁也料想不到,天下无敌的汉王殿下,居然被乌合之众的白莲教军队一战消灭……柳升当初的英明决策,却成了他该死的理由!

“再者。”见柳升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张辅接着说道:“汉王也是咎由自取!身为藩王私蓄军队,擅自离开封地作战,更是策反朝廷军队,谋杀朝廷重臣!皇上就是再护短,也得掂量掂量,为了给这个逆子报仇,诛杀心腹爱将,到底值不值得!”

“嗯……”柳升点点头,像是被张辅说服了,咧嘴笑道:“贤侄这样一说,老夫心里敞亮多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是我钻牛角尖了!”

“谁说不是呢。”张辅也是心情大好,陪着柳升一起大笑起来。

翌日,柳升升帐,当着众将的面将帅印交给了张辅,又吹胡子瞪眼地训斥道:“打今儿开始,英国公就是你们的主帅,你们要像听我的命令一样,老实遵守国公爷的帅令!要是谁触犯了军令,要被国公爷杀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遵令!”众将轰然应声。

“请国公爷训话!”柳升便走下台阶,将帅位让给了张辅。

张辅站在台阶上,目光深邃地看帐中众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安远侯爷劳苦功高,皇上念他年长,恩准其回京休养,由本公接掌帅印。如今虽说白莲教已经接受招安,但是贼性未改,最易出现反复,是以众将不得稍有松懈,严加戒备,令行禁止,本公赏罚分明,既不会心慈手软,亦不会吝惜赏赐!”

简短训话后,众将自然齐声领命。张辅命众将退下,对柳升道:“世叔,还是多留些时日,帮我稳定下军心吧。”

“哎,老夫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柳升却连连摆手道:“不掺和了,凭你英国公的赫赫威名,还镇不住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张辅见挽留不住,只好让人设宴为柳升送行,一番宴饮后,又亲自送柳升出营,分别时还奉上程仪,又告诉他,自己已经上表力保,算是把场面功夫做足,才打马回营。

回去的路上,一旁的副将张軏满脸不爽道:“大哥,不过是个待死的匹夫,何苦要费这些功夫?”

张辅看一眼自己的三弟,冷声道:“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待死的匹夫,为兄何苦要趟这浑水!”

三年前,张軏跟随汉王作乱,替汉王控制了京城。事败后,按罪当诛,但皇帝看在英国公的面子上饶他不死,只囚禁了他半年,便放回家中闭门思过。这次朱棣命张辅南下,接手柳升的军队。按照张辅的本意,是不肯接这烫手的山芋。

以张辅如今的地位和分量,如果变着法子坚决不接,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可皇帝提出来,要让张軏跟随他一起南下,这下张辅就没法拒绝了。因为英国公把家门荣誉看的比天还大,家里却出了张軏这个叛逆,让英国公一直如芒在背,不得安寝。

这次能有机会给张軏洗白,让他重新受到重用,无疑可以洗刷英国公府的耻辱,这是张辅无法抗拒的诱惑。而且皇帝这时提起张軏,就是在提醒张辅,之前朕卖你个人情,如今你得还我!

种种考量之下,张辅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副担子……

听到乃兄的呵斥,张軏有些恼火,却不敢挂在脸上,闷不做声跟着张辅行出一段。

张辅这才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如今局势十分微妙,弄不好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这时候,安定人心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能顺顺利利接掌兵权,别说礼送安远侯了,就是跪送又如何?”

“大哥也太小心了。”张軏小声嘟囔道:“帅印都握在手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哼!别人认是帅印,不认就是块破铜烂铁!”张辅面色严峻道:“你也带了好多年兵,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这大明天下还有人敢不认皇上授的帅印?想造反不成?!”张軏尤不服气,还在嘟囔道。

“住口!”张辅沉声喝道:“不学无术的蠢材,我张家要是都像你这样,早就被灭门多少遍了!”说着看一眼身旁的另一位副将道:“你说说,在军营看出什么异常来了?”

“回公爷的话,确实有些异常。”那副将一点不给张軏面子,沉声答道:“按说这支军队是安远侯一手成立,亲自操练而成,官兵们应该对他的感情十分深厚。可是从得知安远侯要离开,一直到安远侯离开,全营官兵几乎没有任何异常,这就是最大的反常!”

“不错。”张辅赞许地点点头,沉声说道:“短时间内,想切断柳升和这些官兵的联系,几乎是不可能的。”顿一顿道:“只能一面严密监视军队的异动,一面加紧将军官控制住,那些不听命令的,要毫不留情地撤换!”

“是!”众将轰然应声。

“诸位,不想把一世英名毁在山东,就给我打起全部精神来!”张辅又加重语气训话道。

“是!”

皇帝下旨各地花灯进京暂停一年,各种新春喜庆活动也都停办,让正月里的北京城不复往年的热闹,人们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聚集在茶馆酒楼中听书闲聊,消磨这大好的时光……

前门内,京城最大的春丰茶楼,此刻宾客盈门,茶客们穿着过年的衣裳,互相抱拳行礼,互道‘新春吉祥’、‘大吉大利’之类的吉祥话。然后便七八人凑成一桌,就着瓜子、核桃,各色干果,喝着热腾腾的大碗茶,云里雾里地扯起了闲篇。

“这年过的,真他妈没劲。”一名穿着粗布棉袍,络腮胡子的汉子,将两枚核桃攥在手中,重重一捏,核桃便碎裂开来。“肚子里没什么油水,连个灯会都看不成,没劲,真没劲!”

“你就知足吧。”一旁穿着绸缎长袍,袖口却打着补丁的消瘦中年人,不客气地从汉子手中,拈一块核桃仁,送到口中享受地咀嚼,:“好歹全家还饿不着,多少人家里过年都吃不上顿饱饭?”

“刘员外,你们这些江南来的财主老爷。”络腮胡子将剩下的核桃仁一把塞到嘴里,口中含糊不清道:“没过过这种苦日子吧?”

“嘿……”刘员外满脸苦闷道:“我家在嘉兴时,有良田八百亩,水塘十五顷,不说锦衣玉食也差不多,哪成想这才几年光景,就落到这般田地!”

“哎,都是当今皇上造的孽……”一旁一直低头喝茶的老者,忍不住叹息起来:“要是洪武爷还在,非得被他再气死一回不成。”

“慎言啊,邱老爹。”一旁的茶客赶忙劝起老者来:“如今东厂掌了锦衣卫,可是满京城的抓人!”

“老头子黄土埋到脖颈,怕个球。”那邱老爹却激动地嚷嚷起来道:“八年前,咱在杭州的织铺有织机六张,织工十几人,一年坐着不动,都有上千两银子的进项!可是永乐皇帝一声令下,咱就得变卖了家产,迁到这风沙漫天的北京城!更可恨的是,当时只能把铺子卖给织造府,织造府只给擦腚都嫌硬的宝钞!这比明抢还可恨!至少明抢我还能跑,在永乐皇帝这儿,我要是敢跑,就得杀头!”

邱老爹老泪纵横,一边抹泪一边呜咽道:“几年前,我还能给人家织布勉强糊口,如今老眼昏花干不得了,北京城又什么都贵得要死,我看我还是早点儿找根绳子,吊死了利索!”

众人赶忙劝解道:“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但心里头无不戚戚然深有同感。如今大明宝钞已经贬值到十贯面额才能买到两个馒头的地步,堂堂大明京城已经出现贸易凋敝、商铺大面积关门的萧条景象。老百姓几乎是家家家徒四壁。每天都有上百饿死的穷人被拉去京郊化人场……

尤其是那些朱棣从南方各地强迁过来老百姓,原先在江南各地都是殷实的富户,如今却到了饭都吃不上的地步,心里的落差和怨恨,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见效

“会好的,山东的乱子不是平息了吗。”毕竟是正月里,总有人愿意往好处想:“今年的光景总是会好一些的……”

“屁!”刘员外却不屑道:“只要皇上在一天,日子就只会越来越糟!别忘了,三大殿可还没重修呢!”

“是啊,看来只有等太子殿下接位,这日子才能有指望了。”邱老爹灰心丧气道:“你们还能等得到那天,老头子是等不到了……”

众人一阵唏嘘,一旁一个一直沉默的汉子,突然开口道:“恐怕谁也等不到!”

“怎么?”众人看向那汉子,京里的百姓消息最灵通,都知道朱棣这些年病得越来越厉害,肯定撑不了几年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那汉子沉声说道:“皇上把太子发配到南京,昨天已经启程了!”

“啊?”众人震惊不已,咋舌连连道:“还有这事儿?”

“是的,而且派东厂的人去押解忠勇伯进京,过不了几天就会进京。”那汉子叹气道:“你们自个儿想想,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众人瞪大眼睛看着那汉子。

“杀忠臣,废太子的意思啊!”那汉子喟叹道:“大家伙就这么点指望,也全都让皇上掐灭了。还能指望什么?洗洗睡吧……”

“啊……”满桌的茶客全都呆住了,旁边桌上的茶客也纷纷围拢过来,满脸担忧地问那汉子道:“你说的是真的?太子真的被发配了?忠勇伯真的被押回京城了?”

“这还有假?”那汉子看着众人道:“你们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说着摇头晃脑道:“这大明朝,没希望了……”

“哎……”众茶客一个个面色难看,仿佛大祸临头一般,这下再没有闲聊风月的心情,全都忧心忡忡地议论起这件天大的坏事来!

太子殿下素有仁名,老百姓在永乐朝苦捱,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他早点登基,让大伙过上安生日子。所以太子在百姓心中,也就成了救星一样的存在。而王贤这些年来对太子忠心耿耿,为太子冲锋陷阵、遮风挡雨,在民间也成了太子殿下的保护神一样的人物。

人们爱屋及乌,十分喜爱这位少年成名,功劳赫赫的传奇人物,他在漠北九龙口李代桃僵,用自己把太孙从蒙古人的重围中拯救出来。又将蒙古头领玩弄于股掌,拐骗了他们最漂亮的草原之花,带着博尔济吉特部穿过茫茫戈壁南归的传奇经历,早就被说书唱曲的民间艺人,加工成评书戏曲,在民间广为流传。他和他的一众兄弟,也在老百姓的口口相传中,被无限地拔高神化,成了千千万万老百姓苦闷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寄托……

去年王贤到山东平乱,结果遭到奸臣陷害,全军覆没于葫芦谷,本人也下落不明,不知多少百姓闻讯痛哭流涕,京城之外,许多地方甚至为他建立了祠堂来祭奠。等到王贤起死回生,重新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之手将山东的战乱平定,招安了桀骜不驯的白莲教,他的光辉形象,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老百姓疯狂地迷恋和崇拜王贤,还有一种不能明说的原因在里面——民间传说,王贤睡了朱棣迷恋一生的女人徐妙锦,杀了恶贯满盈的汉王父子,这让王贤的形象中,多了一层对抗当今皇帝的意味,这让对朱棣敢怒不敢言的老百姓,感觉十分过瘾!他们把王贤看成帮自己出气的那个人,把对王贤喝彩叫好,当成对朱棣的嘲讽贬低,感到十分满足。

看到茶楼的客人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大声声讨起朝廷对王贤的不公、皇帝对功臣的迫害,那散播出消息的汉子,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结账离去。

离开春丰茶楼,那汉子一抬脚,就进了不远处的另一家酒楼,找个角落坐下,又开始等待时机,把消息散播出去。同一时间,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人物,穿梭于京城各处的茶馆酒楼中,努力又不引人注目地散播着相同的传言。

一天工夫,皇帝要诛杀王贤,废除太子的消息传遍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们无不为王贤即将遭到的悲惨命运叹息流涕,就像自己要被皇帝杀头一样……

不少百姓壮着胆子跑到西苑门外,为王贤伸冤,请求皇帝放他一马!守卫西苑门的是东厂的番子,为首的马德一看,西苑门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为了控制事态,下令东厂将前来请愿的百姓统统抓起来……

在东厂的高压之下,果然没人再敢来西苑门外请愿,这才让马德松了口气。一旁的手下问他:“最近京中的异动,要不要禀报皇上?”

“还是等干爹回来再说吧……”马德压低声音道:“如今咱们东厂一家独大,出了问题连个推卸责任的目标都没有。万一皇上要是震怒,咱们可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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