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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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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的骑兵见状,更加不要命地催动胯下战马,试图尽量接近敌兵,他们很清楚对付这些火枪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冲到面前去!

双方的距离迅速接近,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到了五十步,三排火枪便几乎同时喷出了火舌,浓密的白烟中,弹丸呼啸着飞向了那些汉王的骑兵!

战马和骑兵纷纷中弹,嘶鸣着、惨叫着,人仰马翻……

完成的射击的三排火枪手,一边清空枪膛,一边迅速向后退去,这些人退下来之后,白烟也稍稍散去,又有三排火枪手出现在汉王骑兵的面前,火枪上的火绳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又是数不清的汉王骑兵中弹落马,地上已经满是骑兵和战马的尸首……

完成射击的第二方阵火枪手,再次向后退却,硝烟散去后,之前的三排火枪手已经可以再次射击了……

在这样持续而密集的火力打击下,朱恒和他的三百骑兵,根本没有一个能冲到敌军的面前,就在阵前被尽数击毙了。

在后阵的汉王看着朱恒和他的麾下人马的尸首,心中终于生出一丝凄凉的感觉。他瞥一眼身边的侯泰,语调怪异道:“楚霸王穷途末路还有虞姬相伴,本王身边却只有你个死太监……”

侯泰先是愣了下,待明白汉王的意思,小声说道:“虞姬在汉王突围前就自刎了……”

汉王竟失声笑了,然后便漠然看着那些精锐到极点的火枪手,排着密集的队形,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和仅存的二百余骑,围了个插翅难飞。

那些写着血红大字的旗帜,也缓缓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树林一般包围着汉王。北风中,旗面猎猎招展,上头的人名是那样的刺人眼球!

在这旌旗如林,人群如潮之中,汉王一眼就看到王贤的身影,只见他同样的一身黑衣,额上系着二指宽的黑布条,手按着腰间的宝剑,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王贤身边,站着心严、闲云等一干高手,全都神情戒备,显然是在防止他突然暴起!

“鼠辈。”汉王睥睨着王贤,发现他不再是原先那清绝的中年文士模样,而是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汉王傲然讥讽道:“你终于敢露出本来面目了吗?”

“朱高煦,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王贤却冷声说道:“本官何曾有过其他面目?”

“你敢说黑翦不是你?”汉王闷声质问道。

“黑翦?”王贤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汉王,“你是说白莲教的那个匪首军师?”

“不错。”汉王见王贤一推六二五,憋得肺都要炸了。

“哈哈哈哈!”王贤和他一干手下放声大笑,好像汉王说的是天大的笑话一般。

汉王铁青着脸,死死瞪着王贤。

等笑完了,王贤高声道:“朱高煦,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成?!干嘛不说本官是本地山神呢?!”

“朱高煦,你就算要污蔑我家大人,也得着一些边际吧!”王贤身边的二黑粗声说道:“早知道你扯这种犊子,昨日就留那黑翦一条命了!”

“什么?!”朱高煦有些蒙圈,看向王贤道:“你什么意思?”

“告诉你吧,昨日我家大人率军击溃了白莲教的军队,阵斩敌酋黑翦等千余人!”二黑冷笑道:“若非我家大人及时率军赶到,你个蠢货早就让白莲教的人给抓住了!”说着向身后招了招手,一名亲兵便捧出个木头匣子,打开盖板一看,里面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看看吧,黑翦的人头就在这里!”二黑满脸讥讽地看着汉王道:“看你还怎么污蔑我家大人?!”

“……”汉王紧紧盯着那颗人头,只见其面目与黑翦十分相似,不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大骂王贤道:“原来你玩的是金蝉脱壳!从哪里寻了颗人头,就想把你加入白莲教的这段经历盖过去!”说着忍不住咆哮起来:“你不要把天下人当成傻子!”

“你不要把天下人当成傻子!”王贤的手下又是一阵大笑:“污蔑我家大人给白莲教当军师,你觉着有人会信吗?!”

王贤一抬手,众人的笑声便戛然而止,只听王贤冷冷问道:“朱高煦,你说本官是黑翦,可有何凭据?!”

“这……”汉王仔细一想,才颓然发现,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猜测而已,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能够证明王贤和黑翦的关系。想到王贤反复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朱高煦不由一阵怒火攻心,身子一晃,险些摔下马来。

“王爷……”一旁的侯泰赶忙扶住汉王。

汉王狠狠推开侯泰,俯身马背片刻,抬起头来时,脸上却换上了倨傲的笑容,他看着王贤,幽幽道:“这么说,你是大明忠勇伯,锦衣卫都督王贤,不是白莲教的军师黑翦了?”

王贤点点头,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说,你是前来救驾的了?”汉王傲然道:“那见了本王为何还不跪迎?!”

“哈哈哈哈!”谁知却引来王贤部下强烈十倍的笑声。“看来他非但是个傻子,还是个瞎子!”

笑过之后,王贤等人脸上却罩满了寒霜,二黑指着身后猎猎舞动的大旗道:“朱高煦,你不认识字吗?!我们是来给葫芦谷死难的五百弟兄报仇的!”

“报仇!报仇!报仇!”山呼海啸的呐喊声响起,数千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汉王。

“什么葫芦谷?!”汉王毫不意外地矢口否认道:“那是你们和白莲教的故事,与本王何干?!”

“就知道你会抵赖!”二黑一招手,锦衣卫便押着十几个遍体鳞伤的犯人上前。为首的一个只有一条胳膊,面如重枣、四方脸膛,不是原先的山东都指挥使马忠又是哪个?!

马忠身旁,依次是钱大海、刘千户、赵千户等一干原先隶属于山东都司的军官。这些人,都是二黑攻破乐安城后,从被俘的守军官兵中捉到的。

“朱高煦,你的部下已经把你勾结白莲教,策反山东都司军队,在葫芦口杀害安阳侯郭义以下两千余官兵的罪状交代清楚了!”

汉王不禁面色一紧,哪敢与马忠等人对视,也不敢再大放厥词,只紧绷着脸仰头道:“本王不认识他们!”

“哈哈哈!你只管不承认!”二黑放声大笑道:“这十几个军官还有一千余名士兵的供状已经签字画押送往北京!到时候你看皇上和天下人信是不信?!”

“哈哈哈哈!”汉王也被激起蛮性,张狂地仰天大笑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本王乃当今皇子,堂堂亲王,纵使尔等将天下污名集于吾身,也伤不到本王分毫!”说完,他看着面色铁青的王贤,一字一句道:“忠、勇、伯,你是天子近臣,应该最清楚不过!”

汉王嚣张的话语,激起锦衣卫众将士的无穷怒火,所有人都看向王贤,只见他双眼一片冰冷,目光中根本没有丝毫动摇。

王贤缓缓举起了右手,用近似揶揄的语气问汉王道:“你猜我敢不敢下令开火?”

“你不敢!”汉王直勾勾地看着王贤,声音里没有丝毫疑问。

王贤淡淡一笑,高举的右手向前一挥……

早就憋到内伤的将士们,立即点燃了枪上的火绳,寸许长的火绳冒着白烟迅速地燃烧,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瞄准了汉王和他的两百部下。

侯泰等人登时惊慌地尖叫起来,汉王也终于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失声高叫道:“王贤!你是要造反吗?!”

回答他的,是王贤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天上的兄弟们,你们睁眼看看!我给你们报仇了!”

王贤的声音后半段,被密集的枪声彻底掩盖了……

密集的枪声中,复仇的子弹呼啸着飞向汉王和他最后的两百残兵……

一朵朵血花绽开,战马嘶鸣着倒下,马背上的骑士惨叫着落地……

转眼之间,场中再没有一人一马站立,尸横遍地……

第一千零六十章赛儿

密集的枪响之后,汉王和他的两百残兵连人带马都被射倒在血泊之中……

汉王的威武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射击之后,锦衣卫的人依然不敢靠近。还是一众高手上前,小心翼翼从尸堆中找到身中数弹,奄奄一息的汉王,又用锁链将其牢牢捆在门板上,才敢将其抬过去给王贤过目。

“你……真敢……”汉王直勾勾看着王贤,从喉咙中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王贤伸手在汉王腿上的伤口处重重捏了一把,见汉王的嘶嚎声微弱到几乎没有,这才意兴阑珊地收回满是血污的手,在汉王的王袍上胡乱擦了擦道:“莫非你以为,只有你朱家人做得,旁人就做不得?”

“呵呵……”汉王口鼻流血,嘶声说道:“杀了我,皇上会诛你九族……”

“那也得你爹有那本事才成。”王贤却不以为意地讥讽道:“就怕到时候你爹非但不会怪罪我,反倒还会嘉奖我。”

“做梦……”汉王恨声说道。

“需要本座帮你效仿伍子胥,把你的眼珠挖出来,让你看看自己的死,是何等的微不足道吗?”王贤看着汉王,眼里的快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尽是无穷无极的厌恶,“独夫民贼,祸害苍生,真以为这天下,是你们朱家的不成?!”

说完,王贤拔出刀来,重重一刀插入汉王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汉王圆瞪着双眼,身体一阵抽搐,然后气绝身亡……

王贤拔出刀来,提着滴血的利刃,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显然,虽然已和汉王势不两立,但他手刃汉王的举动,对众人的冲击还是巨大的。

王贤的目光最后落在马忠等人身上,从牙缝蹦出几个字道:“杀了他们!”

锦衣卫拔出绣春刀,纷纷手起刀落,马忠等人的人头便接连落地……

“拿他们的人头祭奠死去的兄弟,尸体脱去喂狗。”丢下这冰冷似铁的一句,王贤转身上马,离开了这让他极度厌恶的地方。

白莲军大营,已经乱成了一团,丝毫没有战胜强敌后的喜悦……因为白莲教上下已经被接连而来的坏消息给弄懵了。

第一个坏消息是,军师黑翦亲自率军追击汉王,结果遇伏身亡,跟随他的军队只抢回黑翦的尸体,连他的首级都没保住……

紧接着,白莲教的老巢青州城被柳升的军队趁机攻陷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大营中。之前,为了控制各路头领,唐天德将其家眷通通集中到青州城中居住,这下听说青州城被官军拿下,白莲教的上上下下不炸了锅才怪!

唐天德紧紧召集众头领商议对策,才发现佛母居然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又玩起了失踪。而且如今兵力最强的刘俊也不肯前来营中相会……

看着眼前一个个六神无主的家伙,唐天德习惯性想问一句:‘军师,计将安出?’话到嘴边,才想起黑翦已经阵亡……不由一阵黯然神伤,这下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了。

“法王!咱们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见唐天德久久不语,丁谷刚忍不住猛然站起来,扯着嗓子道:“赶紧带弟兄们回青州,和他们拼了啊!”

“是啊,法王!”丁谷刚这一起头,其余头领也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嚷嚷道:“咱们的全家老小可都在青州城呢!多耽搁一会儿,都不成啊!”

“可是,如今咱们刚刚惨胜一场,将士们折损过半,精疲力竭。”唐天德叹了口气,终于说出心中的忧虑道:“这要是回青州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啊!”唐天德的担忧十分在理,凭他伤痕累累的五万疲惫之师,去攻打占据地利且养精蓄锐多时的柳升军,获胜的机会十分渺茫。

而且一旦遭遇失败,再折损部分兵力的话,唐天德在白莲教内部的位子都要不稳了!别忘了,刘俊的四五万兵马可屯驻于乐安州,虎视眈眈觊觎着他唐天德的位子呢!

只是有些话,是没法跟下面人明说的……

“法王,您就给句准话,青州救不救!”丁谷刚等人果然也没法体会唐天德的苦衷,竟纷纷嚷嚷着逼他表态!“法王,不是俺不听号令,实在是俺老娘还在青州,您要是不下命令,咱只能自己带着弟兄回去了!”

“你们容老夫再考虑一下……”看着手下一张张乱了方寸的面孔,唐天德无可奈何地抬着双手道:“明日一早,老夫便有决断!”

唐长老一夜未眠,终究抗不住群情汹汹,天亮时宣布全军拔营南下,誓要夺回青州城!

他这实属迫不得已,因为在他下令之前,便听到风声,各路将领已经连夜打点行装,命令部下做好开拔准备。唐长老不下这道命令,他们也是一样要回去救援的。

于是,数万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向青州开拔,那些家在青州的官兵还好说,对家人的担忧让他们无暇多想。可那些非青州籍的官兵就麻烦了,因为之前为打赢与汉王一仗,唐天德和佛母许下的宏愿可牢牢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佛母保证说,和汉王一战,将是他们的最后一仗,打完这一仗,他们将永享太平……

法王保证说,这一仗之后山东就是他们的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他们……

如今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每个人的父兄亲朋都有死伤……把汉王打成了光杆司令,至今生死未卜!可以说这一仗,他们彻彻底底地取得了大胜!

理所当然,在将士们看来,现在就应当是法王和佛母兑现承诺,刀枪入库,共享荣华的时候了!然而,荣华富贵一点没看到,他们却仍然要扛着冰冷沉重的刀枪,带着满身疲惫与伤痛,在这天寒地冻之中艰苦跋涉,奔赴另一个战场!

将士们的情绪自然大受影响,行军的速度自然十分缓慢。军官们心急如焚,催促再三,不见成效,便劈头盖脸地用皮鞭招呼!

这样一来,行军速度是上去了,士卒们怨气却也爆棚了。行军路上,到处是不绝于耳的烦言,有人高声吆喝着‘把咱们当傻子耍’、‘上头都是一群大骗子’、‘咱们不能再白白送死了’将士们愤愤不平地附和着,军队中弥散着危险的信号……

虽然唐天德身边尽是青州籍的官兵,但军中这些声音实在太过嘈杂,不可能传不到他的耳中,对此唐天德也无能为力,只能归咎于佛母,为何会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失踪。他很清楚,要是佛母在的话,还可以安抚一下军心。换成他来安抚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唐天德烦闷地看着儿子,喃喃道:“军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唐封能知道什么?只能苦笑着摇头,比起经常失踪不见的姐姐,他更郁闷军师的阵亡……

唐天德父子相对愁眉不展之时,仅仅距离他们二十里外的淄河河畔……

难得的冬日暖阳下,金黄色的芦苇无边无际,冰封的河面如玉带一般。偶有觅食的小兽从芦苇荡中小心的探出身子,好奇地望向对岸……那立在河边的绝色佳人,眉目是那样的清丽绝伦,一双深潭湖水似的眸子里,好似蕴含着无尽的心事,还有丝丝的期待。

突然有马蹄声从远而近,惊得那小兽赶忙将身子缩回芦苇丛中,那佳人回首一望,顾盼生姿,待看清来人后,便重新转回头去,静等着对方过来。

来人让随从在远处等候,自己下马步行到女子身后,刚要开口,却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对方的脸上竟没有蒙面的纱巾,那缓缓转过来的绝美容颜,一丝一毫都毫无遮拦地袒露在他的眼前。

真的是太美了,用任何辞藻都无法形容的美……

见到来人脸上混合着吃惊和惊艳的表情,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旋即便柔声细语道:“大人今日既然以本来面目见我,我自然也以本来面目示君。”

“呃……”来人自然是恢复原本身份的王贤,他从片刻的失神中恢复过来,笑笑道:“佛母错爱,在下惶恐。”

“大人还是称呼我本名赛儿吧。”女子有些嗔怪地看一样王贤,淡淡道:“我这个佛母,是父亲捏造出来,用来蛊惑教徒,夺取白莲教的工具。”

“是……”王贤点点头,迟疑片刻,低声说道:“大嫂……”

听了王贤的称呼,唐赛儿俏面一白,娇躯微微颤抖了两下,用力咬了下下唇,才勉强镇定下来,声音转冷道:“莫非尊驾利用完了白莲教,转脸就要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不成?!”

“大嫂多虑了……”王贤知道,唐赛儿说的是婚约一事,“在下的命运已经和白莲教绑在一起,休戚与共,无需用那些无聊的东西来约束。”

“无聊的东西……”唐赛儿深吸口气,转过头去,不想让王贤看到自己眼中的泪花。她此刻突然怀念起自己的面纱来,至少有那东西在,自己的脆弱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何去何从?

流淌了千年的淄水河畔,无辜的小兽再次探出头来,看着对岸那对气氛怪异的男女。

“你说的对,是我执念了……”唐赛儿看着远处荡漾的芦苇丛,缓缓说道:“执念害死人。我之前就是因为报仇的执念,才会被父亲利用。他对我说,只有统一了白莲教,有了强大的实力才能向皇帝,向你报仇。”

说到正题,唐赛儿恢复了冷静,却没有转头看向王贤的意思。她继续缓缓说道:“但父亲起事以后,我只看到百姓生灵涂炭,白莲教高层争权夺利根本没人考虑百姓的死活。而这,是林三哥,宁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避免的局面啊!”

“……”见唐赛儿终于想通了,王贤感觉如释重负,谁知心里却愈发堵得厉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和你对林三哥的看法,是一样的。他是个真正的大英雄……”

“不错,其实林三哥赴死之前,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他是不想看到山东大乱,兄弟死难,才要牺牲自己,来避免这一切。而且我很清楚,三哥的武功之高,不在汉王之下,除非他自己求死,否则谁也杀不死他!”

唐赛儿说着,双手颜面,泪水从眼角滑下,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自责道:“可是我不能接受啊!他为所有人着想,竟然独独不考虑我怎么办!我是那么喜欢他,他怎么能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

唐赛儿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王贤想上前安慰她一下,但走了一步迟疑了一下又站住,只掏出绢帕递过去,轻声说道:“林三哥心中不会没有你,只是此事向来古难全,他也没有办法……”

唐赛儿一把拿过手绢,擦拭起脸上的泪痕,继续说道:“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心上人,心里却没有我的事实。所以才执意认定是你杀害了他!所以才甘心情愿为父亲所利用,一心一意想向你和朝廷报仇。殊不知……”唐赛儿的声音低沉下去,哽咽道:“我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林三哥的死变得毫无意义!他拼上命也要极力避免的局面,却在我的手中成为现实、变本加厉!”

看到唐赛儿哭得伤心至极,娇躯如风中枯草摇摇欲坠,王贤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想要给她一点依靠,唐赛儿便顺势伏在他怀中,哭了个昏天黑地……

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唐赛儿便双手支着王贤的胸膛,离开他的身边。微微红肿的双目似怨似恨地看着他,等他说些什么。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都会走弯路,与其为过去的错误痛苦,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走好将来的路。”王贤被唐赛儿看得心慌意乱,只能轻咳一声,不疼不痒地说着没有营养的话。

唐赛儿神情一黯,低声说道:“可惜你也不是好人,我怕跟你合作,会错上加错……”

“不会的。”王贤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让她放心的话,因为说得再多也没用,只能让她看自己的行动了。

“我听说青州已经被朝廷夺取?”唐赛儿定定看着王贤,幽幽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计划好的?”

“这……”王贤心念电转,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虽然柳升攻打青州并非出自我的授意,但确实在我意料之中……”

“让我父亲的十万大军折损过半,是不是你计划好的?”唐赛儿追问道。

“汉王乃是绝世勇将,想要击败他,不可能不付出惨重代价。”王贤道:“这个结果,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既然都在你意料之中,为何还要将白莲教推到如今这般田地,你还说是为我们考虑?!”唐赛儿声音转冷道:“你叫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因为我们谁都无法控制白莲教这头巨兽,只有将其陷入困境危局,才有可能迫使其按我们的意志做出选择。”王贤目光坦诚地看着唐赛儿。“真让白莲教大获全胜,独占山东,他们怎么可能跟朝廷讲和,就算你是真的佛母,也不可能办到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唐赛儿定定看着王贤,目光愈发冰冷道:“可你这人实在太奸诈,如何让我相信,到最后不会把我们都出卖了,换取你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自己的荣华富贵?”王贤自嘲地笑笑,轻声说道:“过来之前,我已经杀了汉王……”

“什么?!”唐赛儿登时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贤:“你不是在说笑吧?”

“这种事,也可以拿来说笑吗?”王贤摸摸鼻子,苦笑道:“尽管我会推说,汉王是死于白莲教乱军之手,可这种话拿来骗骗老百姓还行,你认为朱棣会相信吗?就算他相信,便不会迁怒于我吗?”

“确实……”唐赛儿也知道,王贤绝不会扯这种谎。一颗心登时替他揪了起来,颤声道:“换做我是皇帝,绝对不会因为没有证据,就善罢甘休的。”说着,忍不住埋怨道:“你这又何必?”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取信于你。”王贤淡淡说道:“只是为了替兄弟们报仇。我说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总不能就这样放过汉王,看着他洋洋得意,逍遥法外吧?”

“你这样仇是报了,可以后如何了得?”唐赛儿眉头紧蹙问道。

“以后,当然就靠你了。”王贤飒然一笑,眉头霸气的扬起道:“虎老不咬人,只要你们不出问题,皇帝就是恨死我,他也发作不得!”

“这样啊……”看着自信的王贤,唐赛儿便觉着无比安心,之前心中的种种担忧,不知不觉间就化为了乌有。她终于在王贤身上,找到了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的感觉。这感觉真的很不错。唐赛儿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绽开了迷人的笑容。“那你说,后面该怎么办吧?”

“你父亲率军回青州,很可能会吃败仗。”王贤沉声说道:“你要趁机夺取白莲教的控制权。”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就一定会败?”唐赛儿也不知是不服气,还是故意跟王贤对着来。

“这是必然的。白莲军是透支了全部,才拿下汉王的。杀敌一千,自损三千,而且之前的承诺全都没有兑现,如今老巢又被别人端了,军心士气必然跌到低谷。而柳升厉兵秣马大半年,如今兵锋正盛,他又是有数的宿将,此战恐怕会重创白莲军。”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唐赛儿横了王贤一眼,轻咬朱唇道:“把我爹算计得这么惨,我却还要帮你一起算计他,这世上有这样当女儿的吗?”

王贤让唐赛儿的无边风情弄得有些心慌意乱,嘿嘿一笑,不和唐赛儿纠缠这个问题,道:“总之,你要趁唐长老败军之际,将白莲教掌握在手中。”说着他深深看一眼唐赛儿道:“你要明白,这一点很重要。不然青州白莲教这些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你呢,你做什么?”唐赛儿定定看着王贤。

“我要做的事可多了。”王贤苦笑一声道:“除了你要做的事,都是我的事。”见唐赛儿依然目不转瞬看着自己,王贤只好透一点底出来道:“我要做一个局,让皇帝除了承认山东既有的局面别无他法。只有这样,他才会低下高傲的头,同意派人招安我们。”

“宋江费尽心机让朝廷招安之后,梁山好汉可没什么好下场。”唐赛儿不置可否地说道。

“那是因为宋江甘心当朝廷的鹰犬。”王贤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透着无比的苍凉道:“而我已经当够了鹰犬,只想堂堂正正做人了。”

“可你也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明朝的皇帝怎么可能容忍,国都八百里外就有一股心怀异志的势力存在?”唐赛儿轻声说道:“别怪我得陇望川,我得心里有底才行。”

“这种事情,想远一点总没有坏处。”王贤点点头,目光变得愈加悠远道:“但咱们想不了那么远,将来时局的变化,是谁也料不到的。只要咱们经营好自己的力量,进可攻退可守,最次也还有容身之地。总是不会太坏的……”

“是我强人所难了……”唐赛儿轻叹一声,双目中闪过异彩连连道:“反正往后的事情有你操心,总要带大伙闯一条生路出来就是了。”

“你倒是会做甩手掌柜。”王贤苦笑着点点头:“我王贤无德无能,但有一条,什么时候都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兄弟。”

“我也算是……”唐赛儿俏面微红,未语先笑道:“你的兄弟吗?”

“你……”王贤吃惊地看着唐赛儿,这女子确实非同一般,短短时间便将彼此的尴尬化解掉了。他笑着点点头,大声道:“当然是!”

“那我就放心了……”唐赛儿也笑了,看一眼手中的绢帕,又有些红脸道:“洗干净再还给你。”

“其实不洗我更高兴。”王贤放松下来,口花花起来。

“去死吧!”唐赛儿作势虚踢王贤一脚。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拖下水

和唐赛儿分开之后,王贤便星夜赶往青州,因为白莲军的行军速度太过缓慢,他反而后发先至,提前抵达青州城外的官军大营。

“看来安远侯胃口不小,是要一口吃掉所有的白莲军。”见柳升没有在城内驻守,反而背城驻扎,王贤对身边的戴华道:“可惜,咱们不能让他如愿……”

戴华笑着点点头,见守军警惕地迎了上来,便策马上前,高声喝道:“呔!那军士快去通禀安远侯!钦差山东巡抚,忠勇伯,锦衣卫都督王贤前来拜访!”从来没有旨意撤销过王贤的钦差身份,是以戴华喊得理直气壮。

那些官军登时就像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看着王贤,手足无措的样子十分可笑。也难怪,在寻常军民眼中,王贤早就死在葫芦谷了,怎么会在半年之后又诈尸呢?!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禀!”戴华又喝一声。

那些官军这才如梦初醒,心说甭管真的假的了,赶紧禀报上去,让上头人判断真假就是了。

为首的军官赶忙说一声‘你们先等着’,便慌忙回营禀报去了。

不多时,便听营门口一声炮响,大营中门敞开,久违的安远侯柳升,在数百骑的簇拥下隆重出营。

看到下马而立的王贤,柳升‘啊呀’一声,忙不迭跳下马来,一边往前跑,一边大声嚷嚷道:“果然是我王贤弟!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啊!”

“侯爷!”王贤赶忙迎上前去,跟柳升抱拳道:“我确实还活着……”

话没说完,就被柳升一个熊抱,紧紧给箍住了。安远侯还使劲拍打着王贤的后背,疼得王贤满头冷汗,苦笑道:“侯爷饶命,小弟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哦?你受伤了?”柳升瞪大眼看着王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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