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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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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带了月饼、烧肉、辽东参。”银铃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摞宝钞道:“还有十贯钞。”原来人家林姑娘还是带钱来了,只是防着王二呢。

“呃……”老娘接过钞,咂咂嘴道:“其实想想,罪不及家人么,是她哥造的孽,她跟我们也没啥化不开的仇,是吧?”

“是啊是啊。”银铃点头连连道:“林姑娘还许了二十贯呢,说眼下周转不灵,待过后补上。”

“哦?”三十贯可是个大数目,虽然眼下宝钞贬值的厉害,但他们这样的穷人家,没白没黑也得挣整整两年。老娘虽然见钱脑热,但还有些清醒道:“她为啥要包你哥的药费?”

“我知道我知道。”银铃登时激动起来,一副小八婆模样,伏在老娘肩上,绘声绘色讲起了所见所闻,当然还有脑补的部分……

‘哦?’‘啊?!’‘咦?!’‘哈!’老娘一边听一边惊叹,听完了震惊好久,才摸着下巴道:“虽然她是个被退了婚的,家里看样子也穷了,但是怎么可能看上你哥呢?”

“也许我哥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长处呢。”银铃对哥哥的印象,不知不觉改观了不少,竟然能把王贤往好处想了。

“莫非他们那个了?”老娘两拳一对,俩大拇指一勾勾,这才想起对方是自己女儿,马上变脸道:“该干嘛干嘛去!”

“这是啥意思?”银铃也学着她的动作,天真地问道。老娘登时面红耳赤,咆哮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不滚去做饭,你要饿死老娘么!”

“知道啦……”银铃吓得赶紧落荒而逃。

……

两天后便是中秋节,这是华夏的三大传统节日。中秋吃月饼,却是太祖皇帝发明的。如今这习俗已经深入人心,要是谁家中秋节不吃块月饼,那简直就不叫过中秋。

今年有了林姑娘的馈赠,老娘不用再伤脑筋,去哪弄块月饼回来了。不过老娘只留下一个,够全家人分着吃的,其余的便让银铃给街坊送去了。倒不是她突然大方了,而是这半年,四邻着实帮了不少忙,现在得了杭州月饼,却关起门来吃独食,就连老娘也干不出。

何况老娘啥时候吃过亏?银铃回来不久,四邻便陆续过来回赠,你提个西瓜,我拎两段藕,还有那种大方人家,竟回了一尾活鱼!

兄妹三个见老娘拿出一小筐月饼,换回了足以开一席中秋宴的食材,还顺道赚了好名声!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是生活的智慧!

老娘得意地冷笑连连,看着挂在屋檐下的那块腊肉,盘算起到底是每顿做饭起个荤,一直吃到冬至呢?还是留到腊月里,再跟街坊换一桌年夜饭?唉,真伤脑筋啊……

第二天一早,老娘便和王贵换上干净衣裳,往乡下赶去,给王家族长三叔公贺寿。

老娘一走,银铃便翘首以待,连做鞋面的活计都耽误了。

王贤在院子里挥汗如雨地复健,面前还放着一本厚厚的《大明律》,王家虽然不是读书人家,但因为他老爹的缘故,家里不仅有《大明律》,还有《大诰》,不过听说后者已经基本不用了,要熟悉大明的法律,只看前者便可。

他看《大明律》,不只是为了林家的案子,因为大明的礼、户、刑、吏、工,方方面面的条例法规,都涵括在《大明律》内。熟读这本书,便能大体了解这个社会的规则,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以及未来到底该干什么!

虽然只看了一部分,已经能让他了解自己的处境,怪不得王二会做梦都想回到从前呢!原来这大明朝是个森严的等级社会,你所处的等级越高,享受的权利就越大,反之,你所受的限制就越大。

自己如今是犯官之子,只比贱民高一线。不能考科举,无法当吏员,甚至连经商都不行,因为离开富阳县要去官府开路引,人家根本不开给他!

在这个信奉血缘高于一切的时代,因为他爹是犯人,他就只能一辈子坐困愁城,不得舒展!

一道道在后人看来,毫不通情理的律条,就是一条条沉重的枷锁,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这些天他反复在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但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无路可走……

如果不想像从前那样,当个混混混下去。只能要么像大哥那样,没白没黑地给人家做工,每日累成稀泥,只能赚几十文。一旦有病有伤,就断了收入,还得自己花钱看病!

要么就得无视王法,干些船到江心,问一声客人是吃滚刀面,还是馄饨面的营生。

两个选择都那么的苦涩,以至于他竟跟王二做起了同样的白日梦——如果能给老爹翻案,那该多好?

想到这,他不禁暗暗苦笑,原来王二的自暴自弃,竟也有可怜之处……

“哥,你还有心思笑?”银铃嘟着小嘴道:“这都啥时候了,你的林姐姐怕不来了吧?”

王贤回过神来,笑笑道:“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哥,你真变了。”银铃看了他半天,很认真道:“现在像个老头子。”

王贤无声地苦笑,该要如何向她解释,还是永远不要解释了吧。

“从前你整天呱呱乱叫,没事儿就和我吵架。”小姑娘家家竟有些伤感道:“好了之后,就从没见你主动说过话,更别说吵架。”

“你说就行了,我都听着呢。”王贤微笑道,“再说,你那么懂事,我跟你吵架不成犯浑了?”

“哎,其实偶尔吵吵架也挺好……”不愧是老娘的闺女,竟有如此强烈的战斗欲望。

“呵呵……”王贤笑笑不再理她,专注锻炼自己的两腿。

一直到了傍晌,终于响起敲门声,银铃一蹦三尺高,赶紧去开门,果然是头戴幂罗的林清儿,身后还跟着她的老家人七叔。

“抱歉,今天家里有事,刚刚才能走开。”摘下幂罗,林清儿先朝银铃道歉。今天她还是穿着素色的衣裙,面色苍白,嘴唇全无血色,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令人很是痛惜。

“你病啦?”银铃将她迎进来,关切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林清儿摇头笑笑。其实她这样子,跟王贤脱不了关系,若非这厮毁灭掉她的希望,林姑娘还能靠一股心火坚持下去,直到那根弦崩断为止。

这几天,她像是失了魂一样,昨晚中秋佳节,却只有她和母亲一起过,想想死牢里的兄长不瞑目爹,这哪是八月十五团圆节,分明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林姑娘悲伤逆流成河,终于一夜病倒,今早起来她头昏脑涨,浑身无力,一点都不想出门。何况她回去冷静下来,压根不相信,王二能帮自己什么忙。只是出于信用,才拖着病体前来……

银铃将她让进屋,老娘今早把西厢房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她最珍惜的蜘蛛网,也未能幸免。还摆上了盆菊花……听银铃说,似乎是从县衙门口偷的。可惜林姑娘心事重重,根本没有看一眼。

英明一世的老娘,竟也有失算的时候。

王贤倒是奇怪,为什么老娘突然这么好,还给他布置起房间来了,但老娘自有安排,他哪里敢多问?

两人还是隔着方桌坐下,只是中间多了盆菊花。王贤仔细地翻看着林姑娘带来的案件记录。他已经下定决心,哪怕这案子有一丝翻案的希望,也要全力以赴搏一把!

通过卷宗,他终于看清了案件的全貌……其开端是一桩普通的人口失踪案。当时林家长子林荣兴的继室赵氏失踪,赵氏的父亲告到县里,指控女婿杀害女儿。

对此,当时的陈知县并不相信,因为林家既是本县首富,又是首善。县里修桥铺路、兴建县学义仓时,给知县老爷很大的支持。且林荣兴还是县学的生员,平日里品学兼优,风评很好,陈知县当然要尽所能地维护林家。

于是陈知县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由,暂不审理此案,而是命两家全力寻找赵氏,县里也出动人手寻找,甚至还发文邻县求助。两个月后,本县灵桥镇地保报告,在河滩发现一具女尸。

现在是太平光景,县里出了一桩命案,那是了不得的大事件。陈知县马上将女尸和失踪的赵氏联系起来,命刑房司吏王兴业……也就是王贤的父亲,带上仵作,陪自己赴现场,并通知家属认尸。

一到现场,赵家人便认出,这就是赵氏,于是哭天抢地。但林秀才却矢口否认,认为此女子虽然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但仍能看出与妻子有差别。

最后仵作验尸后认为,女尸虽然年龄与赵氏相仿,但是死去不超过七天,而赵氏已经失踪两个月,自然不是同一人。

赵家人当时便鼓噪不休,被官差弹压下来。最后陈知县采信了仵作的判定,将此女尸另案处理,命两家人继续寻找赵氏。

恰此时,浙西分巡道来本县巡视司法、放牌接告,赵家人悍然上诉,这次他们不仅告林家,还把陈知县和王兴业一并告了,告他们贪赃枉法、包庇富户、捏造验尸结果!

第八章真相只有一个!

明朝基本沿袭元朝的区划,但分行省之权为三,承宣布政使司行政,提刑按察使司司法、都指挥使司掌军,三权分立,以为制衡。

其中提刑按察使司之下,又设分巡道分道督查行政、司法,皆由按察副使或按察使司佥事担任。如浙江便分为浙东道和浙西道,其中杭州府属于浙西道所辖。

浙西分巡道何观察,对赵家所控十分重视,因为它不仅是人命案,还是一县官吏受贿枉法案,这在浙江一省绝对是大案要案了。

于是他立即调按察司的仵作再次验尸,结果大有不同——按察司的仵作,勘察现场并验尸后判定,女尸已经死去数月,只是被绑在石头上沉入河底,后来绳子脱落,才浮上水面。因此看上去,不像去世那么久的样子。

见富阳县的验尸结果被推翻,何观察心里的天平,自然偏向了原告。他将怀疑的目光对准了富阳县一干人等,命陈知县停职待查,然后亲自审讯起林荣兴来。

林荣兴面对何观察侃侃而谈,矢口否认自己杀妻。但何观察通过问询证人得知,他有殴打妻子的记录。林荣兴便说,自己原配难产去世,后来续弦赵氏。但赵氏水性杨花,经常和他的同窗打情骂俏,让他十分尴尬,有时候两人发生争吵,也曾动过手。这次赵氏失踪,就是在两人打架之后,回娘家的路上……

何观察登时怒道,你们两家相距不到十里,且赵氏是大白天出门,怎么可能出意外呢?分明是你这厮杀人之后,谎称她回娘家了!

林荣兴连说不知,因为他有秀才功名,何观察动不得刑。又见赵家状纸上,有证人胡三才,是林荣兴的同窗同学。

何观察马上传他上堂问话,胡三才揭发说,当年一起喝酒时,曾数次听林荣兴抱怨赵氏不守妇道,他恨不得杀了她。

这下何观察认定了林荣兴是杀人犯,竟去函提学道,夺了他的秀才功名,然后大刑伺候!

林荣兴骨头虽硬,但在尝遍了十八般刑具之后,还是屈打成招,承认自己与赵氏不和,将她骗到河边打杀,然后绑在石头上,沉入江底……

后来,林荣兴又招出了埋藏血衣和凶器的地点,公差一去勘察,果然发现有染血衣裙一件和哨棒一根。见终于打开缺口,何观察大喜,命将奄奄一息的林荣兴压下,又提审周仵作。周仵作起先坚持,自己没有收钱,就算是勘察有误,也只是学艺不精罢了。再问刑房书吏王兴业,也是一样的答复!

仵作这话是正理,就算结果有误,他也不过是失职而已,最多被开革不用,却不至于摊上官司。但何观察盘问无果,又转而提审那林荣兴,林荣兴被打垮了,自然有什么招什么,承认自己行贿陈知县宝钞一百贯,由刑房司吏王兴业转交。

得到林荣兴的口供,何观察再次提审富阳县胥吏,这次他学聪明了,把吏滑如油的王兴业放在后面,先提审周仵作。

果然,周仵作看到那口供,便承认自己拿了十贯钱的辛苦费,是王司吏给的。

拿到周仵作的口供,何观察大喜过望,立即提审王司吏。大堂上,王司吏哭笑不得,说那书呆子不食人间烟火,当衙门里的人都是喝西北风的。县老爷固然清廉如水,但出门一次,下面抬轿的轿夫,随行的三班衙役,还有白役、民壮加起来好几十人,他们没有收入,或者就一点工食银,根本不够养家。全靠这种差事,赚点辛苦钱花花。

比如去灵桥镇,事主按例要出‘鞋脚钱’。因为在十里外,又要再加三十文,并二十文的酒饭钱。然后尸体运去义庄、验尸、这都是都得由事主出,官府是没这义务的。所以我向他讨要一百贯费用,是执行历来的常例罢了,并非索贿。

话虽不中听,可就是这个道理,换了谁在王兴业的位子上,都得这样做。何况这种事也不是区区小吏能扭转过来的。谁知那何观察书呆气十足,竟认定这就是受贿。继而逼问陈县令是否受贿,王兴业死死咬定,说一切都是下面人的勾当,知县老爷什么都不知道。

何观察为了撬开王兴业的嘴,竟又一次上了大刑,但不知是碰上一块硬骨头、还是衙役放水,总之王兴业熬住大刑,抵死不承认陈知县有瓜葛。何观察无可奈何,只好不再追查下去,不过这已经够陈知县喝一壶的了。

将此案办成铁案后,分巡道将案情上报。因为是人命大案加官吏舞弊,按察使司得报到刑部,由皇帝御批后再层层下达回来,才好遵照执行。

这期间,林家人不服,还告到省城,案子来来回回,拖了一年有余,直到去年冬月,判决终于下来,陈知县虽然没有贪污,但是御下不严、昏聩不明,被革职冠带闲住。林荣兴被判斩监候,王兴业以舞弊罪被杖一百,发往盐场服苦役五年。至于周仵作,则以渎职杖二百,流放三千里,后来因为伤势太重,瘐毙在狱里……

虽然现在不是贪墨二十两就要剥皮的洪武年间,但依然刑法严峻、尤为苛酷,王兴业这样下场,绝对是轻判了……

……

王贤看完后,发现林清儿已经靠在桌边、支颐睡着了。这女孩儿柔弱得像一根小草,却坚韧得让人心疼。虽然他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还是对林姑娘十分钦佩。

尽管这姑娘看起来倦极了,但王贤也不能陪她干坐着,只好轻咳一声。

林清儿一下惊醒,揉着通红的腮帮,羞赧道:“看完了?”

“嗯。”王贤点点头。

“怎么样?”林清儿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从程序上看,已经被办成铁案了。”王贤缓缓道:“如果只看最终呈上去的报告,连我都相信,你哥哥是杀人凶手了。”

“绝对不是。”林清儿斩钉截铁道:“你知道那所谓的物证是哪来的么?”

“哪来的?”

“是牢子看我哥被打懵了,才好心提醒他,实在想不起凶器埋在哪,不如重新埋一遍。”林清儿面带浓浓地嘲讽道:“我哥让人带话回家,我才和我娘,找了我嫂子件裙子。我娘又刺破了手臂,将其变成血衣,再找一根哨棒,埋到村头的歪脖树下。然后通知我哥,我哥才有得招供的。”

“这么说,物证是假的了?”

“当然是假的了,”林清儿咬牙道:“因为我哥哥是冤枉的,他根本没杀人!”

“哦……”

“还有,”林清儿又把自己上次,在船上听到的事情告诉王贤,“如果他们心里没有鬼,还怕你个无……去拦驾告状么?”说着看看王贤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王贤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我狐朋狗友里,有个叫廖三的,他哥哥专门包揽讼词,替人写状子,我就让廖三求他哥,帮我写个状子,结果还没拿到手,就被打了。”顿一下,他仔细回想道:“应该是他哥报的信,后来被廖三传出去的。”

“所以,我哥一定是冤枉的!”林清儿重重点头道。

“你跟我说没用。”王贤淡淡道:“得让官府相信,这案子才有可能翻过来!”

“怎么让官府相信?”

“你说……”王贤想了片刻,突然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你嫂子会不会还没死?”

“怎么会……”林清儿不相信。就算那女尸不是嫂子,她也失踪两年多了,怎么可能还在人世。

“我觉得极有可能。”王贤翻开卷宗,找到其中一页道:“你看灵桥镇验尸这段,说得很明白,这具女尸在水里泡了很久,已经变形,而且野狗已经把尸体撕咬得面目全非。赵家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尸体,就是他们女儿呢?”

“就算勉强能认出来。可是人之常情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愿接受亲人已逝的事实。那时连尸都没验,赵家人着急号丧作甚?”顿一下,王贤接着道:“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他们早知道,这尸体是你嫂子的;或者早知道,这尸体不是你嫂子。”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们肯定知道杀你嫂子的凶手是谁,而且意欲包庇这个凶手。但如果是这样,他们应该希望此案消停下去,后来绝不会上告,所以前者不能成立!”

在后世不算什么的逻辑推理,却让林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仔细想了又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顿时肃然起敬道:“你真厉害!”说完难以置信道:“真想不到,这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王贤淡淡道:“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他们知道那女尸不是你嫂子!而且一定没死!”说着轻轻一拍桌案道:“把她找出来,这案子就能翻过来!”

第九章很黑的手

“可是,就算赵家知道我嫂子没死,他们也该消停了呀。”林姑娘寻思片刻道:“怎么一心想把案子闹大?”

“要么是和你林家有深仇大恨。”王贤沉声道:“要么他们在替什么人消灾!”

“怎么说原先也是亲家,最多只是磕磕绊绊,不至于要死要活。”林清儿想一想,恍然道:“你是说,他们在替杀害女尸的凶手消灾?”

“嗯。”王贤点点头道:“这个案子我原先就有印象,现在看了一遍,终究发觉哪里不对劲——赵家的行为太反常了,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应该还有个幕后人,指使甚至是胁迫他们,一直死咬着林家不放!”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害那具女尸的凶手!”王贤将卷宗合上,沉声道:“我记得我爹在何观察来富阳之前,已经把你嫂子的失踪案放到一边,在全力查办无名女尸案!”

在王二的记忆里,陈知县实指望能在观察使到来前将此案破获,以免被寻了差池发落。是以命老爹带着胡捕头,沿着发现女尸的河滩溯流而上,一村一庄地排查。当时知县大人催逼甚急,三五日便一比,板子都打到老爹屁股上了,是以王二记得清楚。

“你的意思是,那凶手眼看要露馅了,才撺掇着赵家,将陈知县一并告了?”林姑娘不可思议道:“赵家会那么傻?”虽然民告官在明初时不需要吃板子,可一旦告不成,日后你还在县里混不?哪怕告成了,其余的官吏会怎么对你?继任的县令会怎么看你?

事实上,赵家虽然赢了官司,这两年也不好过,一直不受新任县太爷的待见,下面的属吏也将最难办的差事,摊到他家里。如今赵家混得是灰头土脸,半死不活……

“这不是问题,那幕后之人肯定有办法胁迫赵家,让他们不得不从。”王贤想一想,冷声道:“他以为自己藏在幕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兴风作浪的久了,总会露出马脚!”

听了王贤严丝合缝的推论,林姑娘动了动嘴唇,却忍着没说。

谁知王贤好似能洞悉她的心事似的,冷笑道:“你若现在去告发,说自己嫂子没死,这案子就彻底没戏了。”

“为何?”林姑娘一惊,她显然是这样想的。

“观那幕后之人,心狠手黑、阴险狡诈,且稔熟浙江官场,其能量之大,超乎想象!”王贤沉声道:“所以你一旦告诉官府,他很快就会知道,必然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到时候死无对证,万事皆休!”

“你怎么知道他熟悉官场?”林姑娘的脑袋已经一片浆糊了,她难以相信王贤凭着一份卷宗,便如有亲见一般,推断出这么多事实。

“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官场更是如此。那何观察到了富阳县,拿着针鼻当棒槌,动辄三木俱下,屈打成招。尤其是对我爹动刑,那是一定要把陈知县拖下水!要说没有仇,谁信?”王贤却淡然如菊道:“如果不是笃定了这点,赵家哪敢冒此大不韪?”

“嗯。”林清儿点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她还是在省城疏通关系的时候,听几个吏员说起,陈知县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永乐权臣陈瑛,是以这个案子才会久拖不决。今年年初,陈瑛下狱赐死,判决才得以下达。

而何观察之所以会在两年前,陈瑛权势正盛时,便敢对陈瑛的儿子下手。是因为当年陈瑛在大办附逆建文案时,诛杀了何观察的父兄,连何观察也险些丢了性命。后来却证明是冤枉的,他才官复原职,但何观察自此恨死陈瑛,哪怕当时陈瑛权势滔天,他也要趁机将其儿子往死里整!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何老爹会死保陈知县了。他肯定知道陈知县的父亲是谁,要是自己敢把陈瑛的儿子拖下水,定然难逃死罪。还不如指望着陈知县渡过难关后,再拉自己一把呢。

如果换成自己,王贤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是人无前后眼,当时谁能知道,如日中天的陈老大,不出两年便被下狱赐死了呢?

……

“那……该如何是好?”林姑娘自己都发现,我怎么老是这句词?

“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你嫂子。”王贤垂下眼睑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林姑娘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以为定有什么好主意呢,闻言不禁摇头道:“我家也找了她两年,却一点音信都没有。眼下秋决在即,赵家更要小心行事了。”

“如果你嫂子还活着,应该不会在赵家。”王贤沉声道:“赵家既然明知是诬告,案子越闹越大,家里又人多嘴杂,肯定不敢把她藏在家里。”顿一下,不是很肯定道:“她很可能,在那幕后之人手中……”

“所以,现在应该,先把那幕后之人找出来?”林清儿眼前一亮道。

“嗯。”王贤点头道:“这比找你嫂子,容易多了。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盯着赵家,秋决临近,他们又知道了你的动作,肯定要商议对策。让我们看看这段日子,赵家都有什么客人,赵家人又会去哪里做客。”

“另一方面,幕后之人就是无名女尸案的凶手,我老爹八成心中有数,至少已经很接近真相了。我爹服役的盐场,不过在百里之外,我想去看看他,能从他那里得到点帮助,再好不过。”

“可是你这身子?”林清儿颇为意动,但看王贤走路还得拄拐的样子,心下又有些不落忍。

“我听说有种交通工具叫滑竿。”王贤看看她道:“再说大部分路程还是坐船。”

“也好。”林清儿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

事不宜迟,两人便约定三天后出发,之所以要三天之后,是因为盐场虽然不是大牢,但也戒备森严,闲人免进,去探视是需要有理由的。王贤不知不觉秉承老娘‘利人更要利己’的精神,对林姑娘说,咱们去探视的借口是送冬衣。准备冬衣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林清儿身上。林姑娘早被他敲诈惯了,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话已说完,林姑娘起身告辞,待她推门出来,发现外面已经过晌。

天井里,银铃和七叔,已经把午饭吃了。银铃小姑娘自然不会给七叔做饭,而是一个劲儿地喊饿。她模样幼稚娇美,弄得大叔爱心泛滥,到街上买了烧鸡、烧饼回来请她吃。

吃完饭还不见林姑娘出来,七叔心下黯然,‘这下完了,姑娘肯定变媳妇了。’

待见到林清儿出来,两人便见她气色也好了,眼睛也亮了,嘴唇也有血色了。再想想她进去前的样子,银铃惊呼道:“林姐姐,我哥用什么法子把你治好的!”

“你哥……”林清儿笑着拉着她的手道,“真的很厉害。”

“吓。”银铃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

“从前都看不出来。”林清儿笑着点头道:“这次我是亲身体会了。”

七叔听了却险些晕过去,心中狂叫道,没救了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心情好了一些,林清儿和银铃拉了几句家常,才告辞而去。

待她戴着幂罗,在七叔的陪伴下,离开牛尾巷后,王家隔壁的院门缓缓打开,露出两张中年妇女的脸。

一个是这家的主人张婶,另一个,竟然王贤老娘!

本该到乡下赴宴的老娘,竟然埋伏在了邻居家!

两人张望着巷口,见已经没了人影。老娘才回过头,对张婶冷笑道:“你这猢狲可信了?”

张婶人很瘦,嘴有些尖、腮有些削,因此得了这么个诨号。闻言一脸服气道:“我信了,真是林家姑娘咧。她虽然罩着脸,但边上那是她家老长工田七。”

“哼哼。”老娘得意地冷笑道:“现在信了吧,我儿子虽然万般不会,但追女娃娃还是有一手的。”说着自己心里也啧啧称奇:‘当初他跟我说,要把林家姑娘娶回来,我还笑话他痴心妄想,想不到这小子,还真说到做到!’

“不过,”张婶接受现实后,马上咸吃萝卜淡操心道:“两个娃娃这样私下来往,难保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你还是得管管。”

“不管。”老娘两手叉腰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他们爱说说去吧!”她主意拿得正,自家上哪里出彩礼去?何况对方还是仇家!不如装作不知,让他俩继续发展下去,待生米煮成熟饭,再作计较。

“呸!”张婶啐道:“王二躺了半年,你就忘了他是谁?”

“唉,那是他小不懂事,长大了就改好了……”老娘虽然战力强大,但别人只要一拿王二说事儿,她就心虚气短。

“但愿吧……”张婶适可而止道,谁知话音未落,便见个啷哩当啷的圆脸青年,摇摇摆摆从门前走过,张家是巷子里倒数第二家,再往里就只有王家了。

“这些兔崽子,还敢来找找他!”老娘登时怒气冲冲,挽起袖子就要出去,却被张婶使劲拉住道:“你现在可该在王家村坐席,这会儿露面,不就露馅了?”

第十章乌篷船上

送走了林清儿,银铃便从竹篓里,端出两个烧饼、半只烧鸡,给王贤当午饭。

王贤拿个烧饼咬一口,既酥又脆,满口留香,不禁大赞,‘原来这年代也有美食啊!’

“那是,天下的美食多了去了,吃一辈子不带重样的。”银铃笑道:“不过得有钱才吃得起。”说着双手支颐,口水哗哗地憧憬道:“真想吃个遍啊……”

话音未落便听院门口一声笑道:“好香啊……”

兄妹俩回头一看,只见个头戴栗色绢巾,身穿绿褶子,面容清秀狡黠的年轻人,伸进头来,朝王贤笑眯眯道:“哥,你好了?”

王贤还没说话,银铃登时变了脸色,拿起竖在屋角的笤帚,朝那年轻人喝道:“帅蚱蜢,你还敢来!”说完便挥舞笤帚要打。

帅蚂蚱自然是诨号,这小子姓帅名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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