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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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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十五年,儿臣离开北平南下,就再未返回过。”太子轻声答道。朱元璋其实在位只有三十一年,所以洪武年号,本应在三十一年为止。但朱棣篡位后,为了抹杀侄子存在的痕迹,竟不承认建文朝年号,所以原先的建文四年,竟改成了洪武三十五年。
“这么说,有十五年了。”朱棣略一感慨,便得意洋洋道:“你看这北京城变化大吗?”
“翻天覆地。”太子由衷道:“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模样了。”
“那是当然!”朱棣的声调略略提高,激昂道:“这是朕营建了十余年的新都啊!”说着两手一举,声音豪迈道:“你看这紫禁城,虽然起自蒙元的都城,但恢弘壮丽,十倍于蒙元!”皇帝越说越激动,顿一顿道:“何止是蒙元,比太祖皇帝的皇宫如何?”
皇帝说着,目光投向太子,显然是想让他来回答。
朱高炽却有些神游物外,身后的朱瞻基戳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朕的皇宫,比太祖的皇宫怎样?”朱棣只好耐着性子再问一遍。
“这……”朱高炽略一沉吟道:“儿臣以为,太祖的皇宫便是父皇的皇宫,如何分个高下?”
“哼!”朱棣显露出不耐的神情,声音转冷道:“你别跟朕玩儿文字游戏!”说着一字一顿道:“我问的是,北京的皇宫和南京的皇宫?!”
“北京的行宫,确实要比南京皇宫好太多。”朱高炽这才轻声道。
“是皇宫……”朱棣神色稍缓,却听太子接着说道:“但是儿臣以为,有南京的皇宫就够了,在北京营建这样一座皇城,似乎是劳民伤财,用处不大。”朱高炽面不改色,说出了必定要触怒龙颜的一番话。
“父亲!”朱瞻基竟吓得退后一步,满脸惊恐:“你是不是太累了,说胡话了?”
“你闭嘴!”朱棣没有立即发作,冷冷瞥一眼朱瞻基,然后才转向太子,目光里满是冷漠和自嘲。
太子坐不住了,撑着凳子跪下,但头颅依旧高昂着。
“人都说,做父母的把心掏给子女。”朱棣盯着太子的脸,越看越感觉厌恶道:“做子女的,却只会把爹娘的心狠狠捅上几刀,再扔到地上,踏上几脚!”说着他忍不住手指着太子的鼻子,满脸失望道:“朕是何等地体谅你,抬举你!就换来你这样伤朕的心吗?!”
“父皇厚爱,儿臣铭感五内!”太子深吸口气,沉声道:“但儿臣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是百姓垂死挣扎的惨状!整个山东都已经千里无鸡鸣了!父皇,营建这座都城,敲干了百姓的骨髓!大伤了国家的元气!大明朝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何能再长久地维持这样一座都城?!”
“你闭嘴!”
第八百九十一章晕
“你闭嘴!”朱棣愤怒的咆哮声,在宏伟的金殿中回响。他那张黝黑的脸膛已经涨得青紫一片,双目更是赤红赤红。“朕养你这个畜生!就是为了让你在这儿狂犬吠日,把朕气死的吗?!”说着,他一步踏下御座,重重一脚踹在太子胸口,歇斯底里道:“你以为把朕气死了,自己就可以登基了吗?!”
太子被踹得打横飞出去,所幸肉厚,内功深湛,倒也无甚大碍。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下。
皇帝见他又起来了,跟上去,又是一脚,咆哮道:“龙椅就在这儿,你坐呀!”
太子再次被踹飞,又再次爬起来。这次,他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渗出,但那张脸依然倔强不屈。
“孽障!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朕唱对台戏了?!”皇帝看看周围,目光落在悬挂在金柱上的天子剑,一咬牙,咆哮道:“黄偐!拿剑来!”
黄偐早就吓尿了,哪敢在这时候给皇帝递剑,只好求助似的看向朱瞻基。朱瞻基也早就不知所措,见这下不能置身事外了,赶忙把剑取下来,抱在怀里,扑通跪在皇帝面前,哭道:“皇爷爷饶了我父亲吧!”又转向太子,哭号道:“父亲,你快认错吧!”
太子哆嗦一下腮帮子,咬牙道:“我没有错!迁都北京才是错!”
“好好!好逆子!”朱棣的声音,能掀翻金銮殿:“今天不杀了你,朕就不姓朱!”
“把剑给我!”朱棣伸手去夺朱瞻基怀里的宝剑,朱瞻基哪敢撒手,白白吃了一通拳脚。
大殿里闹成这样子,在外头等候的赵王等人,赶忙跑进来,把皇帝和太子隔开。朱高燧一面拉着父皇,给喘着粗气的父皇揉背,一面义正词严地指责太子:“大哥,你太过分了!父皇没有追究你和南京的百官眉来眼去!也不怪罪你路上来迟!还摆出这么大排场迎接你!你怎么能这样伤他老人家心呢?!”
“朕没有这样的儿子!”朱棣越喘越厉害,只觉胸闷气短,眼前发黑,嘴唇哆哆嗦嗦道:“朕要废了……”
赵王一听,大喜过望,屏住呼吸想等父皇最后一个字,然而朱棣却头一歪,晕了过去……
“父皇!”赵王惊叫起来,谁也没听出,他这一声里,含着多少的失望!
“皇上!”众人忙七手八脚扶住皇帝,仓皇地乱叫起来:“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子木然跪在那里,看着眼前慌乱的场面,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
王贤站在大殿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升起一丝明悟……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从皇帝决意迁都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太子之所以不肯在南京领衔上书,只是不肯给别人太子结党的口实,更不想牵连那些官员罢了……
皇帝被抬到奉天殿的侧殿,片刻之后,太医就赶来了,又是下针、又是艾灸,好一阵才让皇帝咳出一口浓痰。
慌乱中,谁也没注意到,赵王悄悄离开了一会儿,才回来查看父皇的情形。
见皇帝咳出痰来,呼吸渐渐平顺,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赵王却面色阴沉地暗啐一口,摇头示意站在角落的太监,那太监赶忙出去传信。
下一刻,赵王随即神色如常,问那太医金院判道:“我父皇怎样了?”
“回王爷,皇上是痰症。”金院判擦擦额头的汗道:“万幸,抢救及时,这口痰出来了,便无甚大碍。”
“那怎么还不醒?”赵王看看面色依旧痛苦,依旧处于昏迷中的皇帝道。
“殿下放心,是因为为臣给皇上熏了香,让皇上好好睡一觉。”金院判有些邀功似的笑道:“等皇上睡够了,自然就会醒过来。”
“哼……”然而赵王却没给他一点儿好脸色,反而似有怪罪之意。
“……”金院判马屁拍在马腿上,只好讪讪退下。
赵王看看依旧昏睡的父皇,又看看跪在殿外的太子太孙,神情一阵阴晴变幻,终究无趣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时候,太子已经拔簪卸冠、除靴脱衣,披头散发跪在丹墀之下。
看着父亲这样,朱瞻基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有样学样,也脱掉冠服,被发跣足跪在太子身边。如有可能,他也不想这么丢人,但再一想,自己的爹这么跪着,要是自己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传出去了那才叫丢人。也只好如此了……
太子看他一眼,便转过头去,没有丝毫领情的意思。
朱瞻基跪是跪下了,可是越跪越窝火,对太子的意见也就越大。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父亲,你究竟想干什么?”
“为生民请命,为祖宗香火而已……”朱高炽缓缓道。
“我看是作死!”朱瞻基小声嘟囔一句。他知道太子一定能听到这句,但不这么说,他就要憋死了。
太子没有理会他,继续直挺挺地跪着。
父子俩一直跪了快一个时辰,才看到赵王等人从偏殿中出来。
“诸位!”朱瞻基早就翘首以待,赶忙问道:“我皇爷爷可安好?”
“这个……”朱勇等人都看向赵王,他们也不清楚刚才大殿里发生了什么,看见太子和太孙这样子,还以为两人都吃罪了呢。
赵王当时就在门口,里头发生的事清清楚楚,但他也不说明,只是一脸愤慨道:“让你们爷俩失望了,皇上好得很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朱瞻基这个冤啊,登时就不干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里走。
赵王赶忙把他拦住,黑下脸道:“皇上正在休息,谁也不许打扰!”
“你说了算吗?!”朱瞻基怒目而视。
“对。”赵王点点头,脸上挂起浓浓的嘲讽道:“太孙殿下不爽,只管把我也打一顿。反正你们父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我个小小的亲王……”
“你!”朱瞻基最听不得,这孙子把自己也扯进去,拳头紧紧捏起来,就要把那张桃花脸打成桃花开。
众人连忙拉开两人,王贤站在远处,朝朱瞻基摇摇头,目光朝赵王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多年的默契,朱瞻基立时便明白,王贤的意思是,不要中了赵王的计。这才猛然醒悟,这时候要是打了赵王,就真连自己也脱不开身了!
想到这儿,他恨恨地啐一口,松开了手。
赵王整整被抓皱了的衣襟,冷冷地瞥一眼太孙,又看看太子,丢下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便转身进了大殿。
朱瞻基知道,三叔是在示威呢,但形势比人强,也只能打落牙和血吞,愤愤地再次跪下,看向父亲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怨恨。
这父子俩便继续跪在大殿外,皇帝一时不醒,一时便没人敢叫他俩起来。
王贤在远处廊柱后,看了太子太孙一会儿,正盘算着如何帮他们一把,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紧。
思虑片刻,王贤便悄然退了出来,他本想立即出宫,却发现奉天门已经紧闭,有大内禁军来回巡逻。想了想,王贤转向奉天门西侧的贞度门,见也是同样情形,他的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正在这时,王贤看到成国公朱勇,领着几个侍卫从远处过来,两人眼神交错,王贤便退到角楼附近,找了个无人处刚站定,朱勇便跟过来。
“兄弟。”朱勇和王贤大半年没见,顾不上寒暄,便抓着他的胳膊,低声示警道:“宫中禁卫有些不寻常的调动!”
“是陛下的意思吗?”王贤心一沉,忙沉声问道。
朱勇摇摇头,叹气道:“陛下还没醒来,哪里来的旨意?!”
“那是……”王贤望向朱勇的目光,不禁透出一丝怪异。“哥哥不妨明说。”
“哎,半年前,皇上就让我把宫里的侍卫,尽数交给赵公公管了。”朱勇犹豫一会儿,决定索性把话说透道:“听说,那位对他很是巴结……”说着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嗯……”王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赵王就已经把宫里渗透到这种地步了。倒吸一口冷气,王贤看看高耸入云的宫墙,不禁……又倒吸了口冷气……
“也不要太担心,他们应该只是预备万一……”见王贤脸色都变了,朱勇忙低声安慰道:“何况为兄也不是吃素的,一旦宫里乱了,为兄自有门路,让咱们逃出生天!”
“嗯!”王贤感激地看看朱勇,他太清楚这些天潢贵胄的凉薄心性,能让朱勇说出这种话来,自己做人实在不算失败。使劲握住朱勇的手,他沉声道:“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我们得先护好陛下周全!”
“你是说,他们会……”朱勇闻言脸色巨变,一拍大腿道:“不错,这对他们,真是天赐良机啊!”如今皇帝被太子气昏迷,太子太孙跪在殿外待罪,宫禁又尽在那些人手中,这时候要是行个烛影斧声之事,这江山便毫无疑问要落在赵王手里了!
“我得赶紧去守着陛下!”想到这,朱勇拔腿就走。
第八百九十二章忠勇伯请客
“我得赶紧去守着陛下!”朱勇说着,拔腿就走。
“哥哥留步。”王贤却伸手扯住他,断然道:“你现在应该控制住一处宫门,陛下那边就别操心了!”
“这……”朱勇的心咯噔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他是位极人臣的堂堂国公,又掌管宫禁多年,若发起狠来,不是没有夺下某处宫门控制权的能力。只是没有旨意,擅夺宫门,可是谋逆重罪,要抄九族的啊!
“哥哥放心!”王贤自然知道朱勇的担心,他沉声道:“事有从权。如今陛下昏迷不醒,你是镇国重将,当为中流砥柱震慑宵小。陛下醒来,你只需第一时间请罪,陛下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对你赞赏有加!”顿一顿,他又提醒道:“哥哥别忘了去岁秋狝之事!”
朱勇听的心头一震,是啊,这次的事件,和一年前何其相似。当时陛下遇伏,生死未卜,赵王异动,危急万分。是阳武侯薛禄和安远侯柳升当机立断,同样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调集本部兵马勤王,才控制住局面,使皇帝转危为安。而当时自己正如现在这般过于担心后果,竟做起了缩头乌龟,若非王贤包庇,恐怕早就失去圣眷,沦为敝屣弃之。
万万没想到,时隔一年,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自己还是要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
这时已经入冬,北京寒风凛冽,天阴沉云低垂,冷得刺骨。朱勇却出了一身白毛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他的喉头不断颤抖,一双眼目光闪烁的游移半晌,最终聚焦在王贤身上。他看到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家伙,脸上却只有坚定,没有一丝怯意。不禁自嘲一笑,终是点头道:“兄弟,我听你的。”
王贤使劲和他握了握手,沉声道:“相信我,没错的。”朱勇再次点头,这一次,要坚定沉着太多了。
两人便在角门处分道扬镳,朱勇走出一段,对迎上来的手下高声道:“去西华门!”
王贤则快步返回奉天殿前,走到仍跪在那里的太子太孙身边,不顾那些太监侍卫异样的眼神,低声对朱瞻基道:“殿下,您得立即进殿!”
朱瞻基抬头看着王贤,目光交错,太孙殿下便瞬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些无法言明、却又要命至极的信息。没有丝毫犹豫,朱瞻基便撑着双腿站起来,活动下刺痛的膝盖,稍显趔趄地走向殿门。
等他走到偏殿门口时,步履已经恢复如常,身形稳健地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偏殿中,赵王正抱着手臂,目光阴冷地打量着昏迷中的父皇。正如王贤所料,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篡权上位的天赐良机,也已经着人暗中准备。但这件事实在太大太大,一旦迈出这一步,将天翻地覆、日月倒转,再无回头之路。所以他得好好想清楚,往后的每一步该怎么走……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的二哥每临大事必当机立断,先做再说。他就做不到二哥这份果断,总要想清退路,至不济也要想清应对各种状况的法子,才会去做决断。
这是性格使然,谁也没办法。
就在赵王终于拿定主意,目光愈加肃杀到化成利刃,直刺他的父皇时,身后响起小太监的低呼声:“太孙殿下。”
赵王心咯噔一声,猝然回头,就见朱瞻基黑着脸,目光不善地立在自己身后。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的,赵王的心怦怦直跳,好在一张脸本就白如冠玉,倒也显不出煞白的脸色。
“你进来干什么?!”赵王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朝太孙低喝道。
朱瞻基冷冷瞥他一眼,目光便移到皇帝身上,他看着自己的爷爷神色痛苦地躺在那里,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亮色,一直延伸到深刻的法令纹上。太孙便掏出手帕,跪在皇帝床前,想为他拭去那一丝不体面的龙涎。
赵王却伸手挡住了太孙,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让开!”朱瞻基的力气比赵王大太多,下手又用了一些武当的太极力道,一推之下,竟把赵王推了个趔趄。
赵王退了两步,撞在一座鎏金灯架上,灯架摔倒,琉璃灯罩碎了一地。赵王这才勉强站住,怒气满面道:“你要造反吗?!”
朱瞻基小心地给朱棣擦去唇边的口水,才头也不回地冷声道:“赵王殿下,慎言。”
赵王愣一下,知道对方在提醒自己的身份,但这时候哪能示弱,恨声道:“你不是在外头请罪吗?进来干什么?”
“我请罪,是因为父亲惹恼了祖父,做儿子的不能不惶恐。”朱瞻基缓缓道:“我进来,是因为我是大明太孙,眼下国君有恙,我必须守在旁边,以免乱臣贼子心生妄念。”
朱瞻基就差指着鼻子骂赵王是乱臣贼子了。赵王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们父子才恨不得陛下再也没法醒来!”
也不知是赵王的声音太大,还是本身就不舒服,朱棣眉头蹙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朱瞻基这才冷冷回头,瞥一眼赵王道:“皇上需要安静,请赵王出去。”
“你!”赵王咬牙切齿,双目喷火地怒视着太孙,他知道自己再想行‘烛影斧声’之事已是不可能,但又必须留在这里,只好气鼓鼓立在一旁,冷冷看着朱瞻基跪在皇帝床边,投入地扮演孝子贤孙,真让赵王殿下一阵阵作呕。
话分两头,却说王贤把皇孙劝进殿中,朝太子点点头……太子也向他报以歉意的表情……王贤便快步离去,在奉天门口,看到除了原先的锦衣侍卫,还多了几个圆帽皂靴的东厂番子。
王贤招招手,几个番子赶紧过来,单膝跪下向王都督请安,毕恭毕敬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王贤笑眯眯看着他们,道:“你们厂公在哪?”未待回答,王贤便又说道:“把他请来,我请他吃酒。”
番子们虽然知道东厂和锦衣卫不对付,但谁敢招惹凶名赫赫的忠勇伯?那可是踩着纪纲的尸体上位的凶神啊。赶忙应声不迭,去寻赵赢去了。
东厂的衙门虽在宫外,但在宫内东华门却有正式的值房,这也是东厂比锦衣卫地位更高、更接近皇帝的明证。
此刻,戒备森严的值房内,被两个烧着贡炭的大火盆,映得四壁暖红一片。可挨着北墙的黄花梨木圈椅上,坐着的老太监赵赢,心情却既不红也不暖,倒和外头一样阴冷阴冷。
圈椅两侧,立着东厂的一干提刑、掌事大太监,一个个都沉默着,没人吱声。
自从小太监带来赵王的口信,赵赢简单下了几道命令之后,众人便一直这样呆坐呆立着。
“老祖宗!”赵赢的干儿子,东厂掌班太监马德,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干脆豁出去了,横竖这座宫,是咱们的天下,咱们想要谁死,谁就得死,想要谁赢,谁就能赢!”
“是啊,老祖宗,您不是常羡慕汉朝唐朝的太监吗?”有人领头,众人也蠢蠢欲动起来,一个个面红耳赤道:“这事儿成了,咱们就不用羡慕他们了!”
“咱们比不了那些前辈。”却也有不少悲观的家伙,在那里泼起了冷水:“不说别的,咱们东厂里头,大半都是锦衣卫出身,这些人会不会跟咱们一心?老祖宗掌握的禁军里,又大都是成国公他们的旧部,这些人会不会跟咱们一心?这都不好说啊!”
“那还不简单?!”马德袖子一撸,杀气腾腾道:“王贤和朱勇都在宫里,把他们做了不就得了!”
“哪有那么简单……”反对派嗤之以鼻道:“你当人家是傻的来着,在那里伸着脖子等你去砍?!”
赵赢眯着眼,不动神色地听手下吵成一片,这时,厚厚的门帘突然掀开,一阵寒风吹进来,冻得马德一哆嗦,刚要朝进来的番子开骂,那番子已经跪在地上,脆生生道:“厂公,忠勇伯要请您喝酒。”
马德的话,登时硬生生咽回去,众人也全都安静下来,看着老祖宗。
“他搞什么名堂?”赵赢目光游移,划过那番子的脸。“宫门都关了,到哪里去吃酒?”
“奉天门值房……”番子赶忙回道。
“哈哈,怎么样?!”马德登时兴奋了,瞪着那反对他的人道:“有人就是要洗净了脖子等着挨宰。”
“老祖宗,小心有诈!”反对的人依然反对,但明显底气不足。因为奉天门是东厂的人掌握,王贤在那里请客,分明就是自投罗网。
“他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不成?”马德那伙人明显占了上风,赵赢也站了起来,吩咐道:“去酒醋面局取一坛二十年的茅台。”说着老太监笑笑道:“咱们的地盘上,总不能让人家买酒吧。”
“得令!”马德兴奋地应一声,一溜烟出去操办。
便有太监为赵赢披上黑貂大氅,围上白狐皮围脖,戴上暖帽。待赵赢走出东厂值房,马德已经提着酒坛,恭候在那里了。
赵赢回头看看悬在值房门口的‘流芳百世’匾,笑道:“去会会他。”
第八百九十三章宾主尽欢
赵赢走在皇宫的街道上,一路上遇到的锦衣侍卫和太监、番子,无不望风而拜,俯首帖耳。
赵赢已经习惯了这种排场,面无表情地掠过众人,走到奉天门前。
奉天门是皇宫的御门,三大殿的正门,国朝皇帝御门听政便在这里举行,自然当是皇宫最辉煌、最气派的一道门。当初三大殿初建,朱棣前来视察,看到奉天门的规制与南京类似,除了新旧程度,并没有超过南京皇宫。登时龙颜不悦,进去视察了三大殿后,便下旨将这三殿一门推倒重建,若是再没有起色,便要把工匠统统杀掉。
故而,如今新建的奉天门,乃是重檐歇山顶,汉白玉基座、面阔九间,进深三间,宏伟宫殿一般的一道雄伟宫门,门前铜鼎四只,铜狮一对、左雄右雌、威武凶悍,睥睨着眼前雄阔的广场,广场上内金水河自西向东蜿蜒流过,河上横架五座内金水桥,将中华皇帝一宇八方、统御天地的豪迈气派彰显无遗。
如今,这座宫殿、这座宫门的主人已经昏迷不醒,他的奴才便当仁不让地命爪牙将这座宫门牢牢掌握在手中——奉天门内外,尽是赵赢信任的太监、侍卫和番子,那些出身锦衣卫的家伙,根本没机会出现在这里。
此情此景,让立在高高御阶上的赵公公,不能不生出一些唯我独尊、天下我有的幻觉来。
定定神,赵赢才走到东侧偏门的值房,刚到门口,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
掀开门帘一看,赵赢险些晕过去,只见王贤正惬意地坐在个马扎上,把面前烧得通红的炭盆当烤炉,面带微笑地翻动着上头的烤羊肉。那些羊肉被切成麻将牌大小的方块,用细长的铁钎子串成串,被炭火烤得金黄冒油,油花滴在火红的木炭上,发出嗞嗞的响声,那诱人的香气也散满屋子,透过门帘飘了出去。
“胡闹!”赵赢刷地放下门帘,气急败坏地想要端走炭盆,还怒视着旁边伺候的太监:“这是谁拿来的炭盆?!”
“赵老公别激动。”王贤一面伸手护住炭盆,一面不以为意地笑道:“是本座说想请老公吃烤肉,逼他们拿来的火盆。”说着笑笑道:“再说这里头贼机巴冷,不生火要冻坏脚丫子的。”
“忠勇伯懂不懂规矩,这是御门,不能有半点火星!”赵赢在宫里头一辈子,有些规矩已经刻在他骨子里了。
“不打紧,家家户户都生火,有几个点了房子的?”王贤却一脸惫懒,扯着赵赢坐下道:“放松,真点着了算我的。来,尝尝我的手艺,保你咬到舌头……”说着变戏法似的取出两个竹罐子,朝着火盆晃几下,黄色和红色的粉末便飘散而下。那粉末大都落在肉串上,也有飞散到赵赢面前的,赵赢只觉一阵刺鼻,面色剧变,想要屏息避过这来历不明的毒物,却还是被熏得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你敢毒害我家厂公!”马德刷地拔出刀来,怒视着王贤。王贤却视若无睹,拿起一串肉串,自顾自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满意地点头。“别客气啊,快尝尝。”还不忘招呼赵赢。
赵赢用手帕擤干了鼻涕,便又闻到那诱人至极的香味,看着王贤飞快吃完一根,他也拿起一根来,迟疑地送到嘴边……赵公公这么大年纪,早就没有口舌之欲了,只是不想在对头面前落了下风……在赵赢看来,王贤这番做作,就是在向自己挑衅。一旦自己不敢吃,就落了下风。这是素来好强的赵公公,断断不能接受的。
看着那肉块上红红黄黄的不明颜色,马德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心说老祖宗虽然内功天下第一,可没到百毒不侵的地步。看这肉串子上的颜色,当是云南苗疆的七虫七花毒,这毒解起来可困难着哩……
但赵公公毕竟英雄了得,哪怕手下都吓得筛糠,他还是大义凛然地一口咬下了一块,登时面色巨变,嘴里嘶嘶往外呵着气。手下众人见状,登时目眦欲裂,拔起兵刃就要朝王贤砍去:“呔!你果然要毒害我家厂公!”
“放肆!”侍立在王贤身后的心宁、心远两名庆寿寺出来的和尚,也亮出了降魔杵!
王贤却依然不为所动,只笑眯眯地看着赵赢,果然,只见赵赢那张老脸竟渐渐地菊花绽开,一双鹰眼也眯成了缝,咀嚼了良久才缓缓下咽,竟似有万般不舍……众人也看出来了,都定定地望着赵赢那一脸享受极乐的表情,暂时停下了动作。
“莫非是失传已久的极乐散?”马德身边,一个领班小声说道,自然换来马德大大的白眼。
赵赢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年龄,还能有因为口舌之欲而欢喜至极的一天。赵赢细细地品尝着手中的肉串,看他的神情,倒更像是沉醉在某种极乐体验中。让两个和尚暗暗不齿,心说这东厂督公好大的年纪,想不到还这么馋。当然年轻人也无法理解,味觉的退化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怎么样?”王贤笑眯眯问道:
“太好吃了!”赵赢毫不犹豫地竖起大拇指,连着奉天门内不得生火的铁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肉无酒怎么能行。”王贤笑道。
“说的是!”赵赢大笑道:“拿酒来,咱家要跟伯爷不醉不归!”
马德赶忙将那内府陈藏的佳酿,拍去泥封,将淡黄色略显黏稠的酒液倒在两个酒碗里。
“茅台!”王贤使劲嗅嗅,眼前一亮道:“二十年以上!”
“行家!”赵赢又赞一声,端起酒碗和王贤碰一下,一饮而尽,用袖子擦擦嘴道:“这是皇上在潜邸时,沐国公从云南送来的,一直藏在北京城!”说着大笑道:“这天赐佳酿,配得上你这人间美味吧?”
“配得上!”王贤哈哈大笑,也痛快地一饮而尽,两人便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哪有一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转眼之间,烤好的肉都被消灭干净,七成都进了赵赢的口中。见他意犹未尽,王贤歉意地笑道:“准备太仓促,腌好的羊肉没了,只有一些狗肉,不知公公嫌不嫌弃。”
“可是黑狗肉?”赵赢笑问道。
“当然是黑狗。”王贤笑道:“一黑二黄三花四白嘛。”
“行家!”赵赢笑着举起大拇指。便看着王贤将腌好的狗肉放在铁箅子上炙烤起来,待到狗肉金黄,王贤又取出那两个竹筒,开始往上撒佐料。赵赢终于忍不住问道:“伯爷,您这佐料是哪里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哦……这黄色的是孜然粉,出产于我国的西疆哈密。”王贤一边操作,一边笑道:“这红色的就更稀罕了,是辣椒面,乃是我拜托郑公公,从西洋寻回来的。统共只有十斤……”
“怪不得!”赵赢一面感叹王贤为了美食的执着精神,一面恍然道:“怪不得伯爷会将其随身携带。”
“哈哈哈,怎么会!”王贤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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