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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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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着?”王贤把儿子递给一旁的玉麝,眉头微皱道:“出什么事儿了?”

“今天早晨,我和父亲进宫请安,皇爷爷冷不丁提出要迁都!”朱瞻基闷声道:“这下可有乐子看了!”

“这不很正常吗?”王贤奇怪地瞥一眼朱瞻基:“皇上这些年做的事,哪一桩不是为迁都准备。”朱棣疏浚大运河、营建北京城、重建三大殿、乃至远征草原,将鞑靼瓦剌逐出漠北,都是为了定都北京所做的努力。

“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朱瞻基翻翻白眼,没好气道:“可惜满京城没几个像你这么想的。”

王贤点点头,这是自然。大明开国以前,还叫吴国的时候,便已经定都金陵,至今已超过一个甲子,大明朝的根基在此,那些勋贵王公、文武大臣的家业也在此,所谓故土难离,更何况是从脂粉烟花的秦淮河畔,搬到沙尘漫天的极北之地。这些还只是最肤浅的不便,更深层的因素是说不出口的……自古皇朝便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哪怕本朝开科取士,从平民中拔掖官吏,也不能免俗。文官武将大都是江南人士,在金陵为官,与家乡近在咫尺,其能量和势力,大到皇帝也不敢轻动。可一旦背井离乡,到了千里之外的北京,哪怕官升三级,只怕权力也大不如昔。到时候,就真成了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任由皇帝宰割了。

纵观史书,每次迁都都是一次权力大洗牌,一大批新贵的崛起,必然伴随着原先勋旧的衰落。作为既得利益集团,这次不论文官还是武将,都难得站在同一阵线上,明知皇帝圣意已决,也要尝试阻止迁都。

对此,非但王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迫于皇帝的淫威,又觉着毕竟皇上还没宣布迁都,这场冲突才迟迟没有爆发。

但这件事真要捅开,会是个什么局面,谁也不敢断言。

“本以为,这件事还要过两年再提。”朱瞻基有些气急败坏道:“哪知,刚过了年,皇爷爷就要拿到台面上来,而且要我父亲联合众大臣上表请求迁都。”

“什么?”王贤一愣,失笑道:“皇上还真有创意,这下太子殿下可坐蜡了吧?”对皇帝这种明明自己想要,却还要别人求自己的做派,王贤也真是领教了。

“你还笑得出来。”朱瞻基没好气瞪他一眼:“我父亲都快愁死了!这怎么让他说得出口啊!”

“是啊。”王贤点点头,皇上摆明了是拿太子当枪使,要让他来啃这块硬骨头……你不是人缘好吗,不是在群臣中威望高吗?就给朕把反对的声音都压下去啊!

两人相对发愁片刻,王贤奇怪地看一眼朱瞻基:“你不是跟你爹闹别扭吗,怎么还替他着急?”

“一码归一码。”朱瞻基叹口气道:“他真有难处我还能不帮怎得?”

“哎,你打算怎么帮?”王贤看着朱瞻基。

“当然是帮他劝大臣们附议了。”朱瞻基说着,拉王贤一把道:“大舅哥,你可得帮我。”说着不待王贤答应,便絮絮不停道:“两件事儿,一个是你跟你那帮乡党说说,让他们帮帮忙。还有成国公、阳武侯、张輗他们,也是你负责。”

“哎,好吧。”王贤知道推脱不掉,而且和东厂争宠的关键时刻,他也希望能给皇上一个好印象……

“别急,这才是一件事儿。”朱瞻基嘿然一笑道:“另一件才是大头。”

“什么事儿?”

“你得先把我父亲劝过来。”朱瞻基幽幽道:“这事儿办不成,别的全白搭。”

“呃……”王贤闷哼一声道:“太子什么态度?”

“我父亲当场就顶撞了皇爷爷。”朱瞻基唉声叹气道:“要不是我拉着,皇爷爷都要动手打人了。”

“那最后呢?”王贤问道。

“到最后,我父亲也没松口,是我打了个马虎眼,说他答应了。”朱瞻基苦着脸道:“然后和李严连推带搡,把我父亲劝了出去。”

“你说答应就答应了?”王贤叹口气,“又替你爹做决定。”

“我不说怎么办,让皇爷爷打他不成!”哪成想,朱瞻基一下就炸了毛,蹦起来道:“我是护着他!凭什么埋怨我!”

王贤一看,就知道太子的反应跟自己所料不错。摇摇头,只当朱瞻基在放屁,任他发泄够了再说。

朱瞻基一阵咆哮,见王贤无动于衷,也很快泄了气,颓然坐在他身旁,撞撞他的肩膀:“我说大舅哥,你可得帮我,皇爷爷那我都打了包票了。”

“第一,我不是你大舅哥。”王贤没好气道:“第二,你自己的爹自己劝,大过年的让我去碰钉子?”

“第一,你马上就是我大舅哥了。”朱瞻基摆出惯用的无赖面孔,对王贤笑嘻嘻道:“第二,我爹那里你说话比我管用多了,有道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不会这点儿事儿你都不帮忙吧?”顿一顿,虎着脸道:“上次你让我给东厂掺沙子,为了你我可连赵赢都得罪了!”

“帮你说没问题,但是能不能说动太子……”王贤无可奈何道:“你可别抱太大希望。”

“王贤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儿?”朱瞻基笑嘻嘻道:“一定可以办成的!”

“……”王贤翻翻白眼,没有说话。

既然答应了朱瞻基,王贤只好去东宫走一趟,结果见到了徐妙锦。这时候,天香庵已经修葺完毕,徐妙锦也早就在年前搬回去了。所以王贤没想到,竟在这里能又遇见她……

伊人穿一件湖蓝色的道袍,肩上披着白色的薄纱,愈发显得芳泽无加,铅华不御。数月不见,容颜绝美依旧,只是明显清减了不少。乍一见王贤,徐妙锦眸子里迸出无限的惊喜,纤手握拳,就想一吐相思。

王贤何尝不是如此,可惜太子妃在侧,张氏一见这俩人形容古怪,忙开口呵斥王贤道:“你这孩子,还不给真人磕头。”

“使不得!”徐妙锦一听,回过神来,忙连连摆手:“王大人数度救我性命,断不能受他大礼。”心里想的却是,若是让他给我磕头,将来逮到机会,还不把人家的屁股打烂。想到这儿,徐真人忍不住耳根发烧,脸腾地就红了。

“礼不可废,您可是长辈!”张氏却反常地坚持道:“王贤,还愣着干什么?”

“哎,真人在上,请受我一拜。”王贤只好朝徐妙锦一摆架势,慢吞吞作势要跪。

“别,别!”徐妙锦赶忙伸出手,使劲扶住王贤,死活不让他跪下去,王贤趁机狠狠摸了她的小手一把,小声道:“跪自己的媳妇,无妨。”

徐妙锦娇躯一下软了半边,险些瘫倒在他怀里。

张氏坐在那儿,视线被徐妙锦挡着,没看到王贤的小动作。只见到徐妙锦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也要把王贤扶住,知道今天是没法让他跪下了,才作罢道:“罢了,本想帮你讨个红包,这下看来没戏了。”

第八百七十章太子的决心

一段小插曲之后,众人落座,张氏方对王贤道:“你来得正好,殿下从宫里回来,就一直把自个儿关在书房,中饭都没吃,赶紧去帮我劝劝。”

王贤看到徐妙锦,心就乱了拍子,含含糊糊应一声,屁股却像钉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太子妃又催了一遍,他才磨磨蹭蹭地往太子书房去了。

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徐妙锦怅然若失。看着这俩人的异样,太子妃暗暗叹气,却也只能装作不知,跟徐妙锦扯东扯西开了。

太子书房中冷冷清清,虽然金陵地处江南,但正月里头还是要点炭盆取暖的。然而太子从年轻练功走火后,就极度畏热喜寒,所以书房中向来是不见暖笼的。

王贤一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太子正坐在桌旁伤神,见状挤出一丝笑道:“仲德来了。”又吩咐太监道:“快,把暖笼点起来。”

“不用了,在前头热得发晕。”王贤笑笑,抽抽鼻子道:“凉一凉,脑子更清醒。”

“你真这么想的?”太子对王贤是极喜爱,乃至超过自己的儿子。

“那是。”王贤点点头。

“不是哄我开心?”太子笑呵呵问。

“不是。”

“好吧。”太子对刚要点火的太监道:“算了,给伯爷上碗热茶吧。”

太监依命而行,拿出炭盆去,不一时又端着托盘进来,将茶碗搁在王贤面前。便听太子吩咐道:“你出去,把门守好。”

“是。”那太监便躬身退下,把门守好。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王贤手握着烫人的茶盅,感到不那么冷了,轻轻舒了口气,听太子问道:“你是给太孙做说客来了吧?”

“呵呵……”王贤尴尬地笑笑道:“也不是。”

“仲德,”太子不听他耍滑头,满脸落寞道:“你不会也以为,孤是为百官所挟,故意邀买人心吧?”

“殿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王贤摇摇头,十分肯定道:“在这种大事上,您是不会只考虑自己的。”

“所以说你是我的知己。”朱高炽面露欣慰之色,扶着书桌站起来,在书房中吃力地踱了几步方站定,沉声道:“皇上迁都北京最大的理由,是为了天子守国门,这一点,孤实在不能苟同!”

王贤自然也跟着站起来,他看朱高炽的脸上,确实比往日要多了几分自信和坚决。无论如何,驱逐了汉王,坐稳了储君之位,给太子带来了极大的信心,那藏在心中的机锋,也终于显山露水了。

“孤生在北平,在那里长大,对北京和北方的边防还是有几分发言权的!”王贤静静地听朱高炽慷慨陈词道:“且不说天下钱粮尽出江南,如今,北边军民的所需便全赖江南供给,再把国都也迁到北京,会对大明的国力造成极大负担——你是知道的,漕运钱粮的一半,要浪费在费用加损耗上!也就是说,江南百姓要承担比现在重一倍的赋税!”

王贤点点头,听朱高炽接着说道:“而且,为了支持偏在一隅的北京城,必须在幽燕一带牵置大量人口,进行大量投入,这就等于把举国的财富搬到国门口!国力强盛时还好说,但将来一旦子孙不肖、强盛不再,定会招来蛮族的疯狂侵略!造成巨大的损失!”

王贤默默听着,心里头掀起了惊涛骇浪,之前对朱棣迁都这件事,他认为不可改变,而且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毕竟‘天子守国门’,一听就让人热血沸腾,况且还造就了辉煌的北京城。所以王贤原本是支持迁都的,过来就是为了劝说太子的……

然而听了太子这些话,王贤却意识到,自己太主观了,朱棣迁都这件事,似乎并非完全像教科书上说的那样,伟大光荣而正确……

“这还是其次,太祖宏图伟略,早已制定了高明的边防策略!”朱高炽接着说道:“从东北到西北,整个北边边防是一个完整而均衡的体系!”

“是,听说本朝的边防师法于汉。”王贤点头道:“重点经营的是长城以外的卫所系统。”

“不错,在长城以北数百上千里的纵深内,以哈密、河套、定襄、开平、辽阳等战略要地为据点,编织起一道彼此呼应的第一防线,并未动用早已残破不堪的长城。”朱高炽点点头,沉声道:“就算胡骑绕开第一道防线,进入长城以内,还有太祖皇帝在山西、河北、山东一线设立的第二道防线,然后是黄河防线、效法南宋设立的淮河到大散关的第三道防线,乃至最后的长江天险!这层层防线将我大明国都置于严密保护之下,如此方可高枕无忧!”

“……”王贤点点头,叹气道:“确实,这些部署,都是非常有远见的。”

“一旦国都北迁,这些部署便都废弃了……”朱高炽颓然道:“哪怕仅存的第一道防线,也会因为北京称为首都,而被打破目前的均衡,使西线漏洞百出!”

“是。”王贤再次点头,轻声道:“迁都北京,就是把国家的政治中心迁到了第一道防线,自此保卫首都将成为边防第一要务,必将破坏北防系统的均衡!”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首都绝对不能被攻破,否则就有亡国之虞。事实上,为了防护北京,日后大明将耗尽国力,全面翻修长城,增筑从晋北到山海关的‘九边’来拱卫北京。

大明的国力有限、边防开支只能靠漕运千里迢迢运送而来,为了巩固九边,保护北京,大明不得不将北防系统退缩内守。先是废撤了西线——由哈密卫撤退到嘉峪关,再缩到河套,以后又放弃河套,退守到晋北。给蒙古各部的死灰复燃创造了机会。而后又在东北大踏步后退——从鸭绿江畔一直退到松花江以南,继而放弃了能同时威慑蒙、满的开平卫,向南退守至居庸关至山海关一线。给女真的兴起留下了空间。

正是这一国策失误,使大明日后长期处于鞑靼瓦剌部的进逼、肆虐之下。更埋下了日后满清崛起、亡国灭种的巨祸!

书房中,太子殿下忧心忡忡。

“孤绝不是危言耸听!”朱高炽沉声道:“两宋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北宋强于南宋,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金国弱于蒙元亦是毋庸置疑。然而北宋被金国一击亡国,南宋却能在金和蒙古的肆虐下坚守超过一个甲子,就是因为开封地处前线,一旦黄河失守,外敌就可兵临京都!而临安有江淮之险、层层设防,国都无虞,君臣才能从容调配兵力,与敌人纵横捭阖!”他叹口气道:“父皇这样的雄主,‘天子守国门’自然没有问题,可到了后代,所谓‘天子戍边’,未必能提升士气,反而会成为军队的特殊负担,导致满盘被动、处处挨打的!”

“确实。”王贤点点头:“这就好比下象棋,无谓地坐出老帅,自找‘将军’,结果必然是被抽了车再抽马,抽了马再抽炮。”

“话糙理不糙。”太子忧虑地点点头,看着王贤道:“皇上说,金陵偏安江南,非王霸之基。这话不错,太祖在时,也考虑过迁都关中,只是因为懿文太子病故而作罢,但万万不能迁都北京啊!会让我大明万劫不复的!”

“……”听太子说完,王贤才惊觉自己已经汗湿衣背,而这屋里依然冷若冰窖……

“仲德!”太子目光炯炯地看着王贤,低声道:“你觉着我说的,可在理?”

王贤苦笑着点点头。

“放心,孤不会让你为难的。”太子善解人意道:“不过,你也别再劝我了,好吗?”

“是。”此情此景,王贤唯有点头而已。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吃力地问道:“殿下准备怎么办?”

“尽我所能,阻止迁都。”太子一字一顿道。

“可陛下圣意已决,恐怕是无法更改了吧……”王贤叹口气,低声道:“殿下切不可蛮干啊。”

“我知道……”太子面露坚决之色,一咬牙道:“可是,明知如此,只有奋不顾身了!”

“哎……”王贤已经渐渐明白,太子绵里藏针的性子,知道他主意一定,断难更改,只好放弃了劝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王贤便告辞离去,出来时,徐妙锦已经不知被张氏带到什么犄角旮旯了,只留朱瞻埈在等他。

见不到徐妙锦,王贤怅然若失,只跟朱瞻埈闲扯几句,就回家去了。

一路上,王贤耳边都是太子铿锵有力的话语。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太子说服了。只是这样一来,大明的皇帝和太子之间,怕是要不可避免地爆发一场大冲突了!

这场冲突中,自己又该如何自处?是按照既定方针置身事外,当自己的太平官?还是遵从内心,跟太子一道,劝阻皇帝迁都?再想到家里还有个等着自己好消息的朱瞻基,王贤登时愁肠满腹。

望一眼天空低垂的彤云,王贤紧了紧衣领,呼出一口白气道:“好冷个天……”

第八百七十一章群情汹汹

家里头,朱瞻基正在坐卧不宁地等他回来。

一见王贤,朱瞻基就蹿到他面前,低声问道:“怎么样?我爹改主意了吗?”

王贤摇摇头,自顾自在炭盆边烤起手来。

“你能劝不动他?”朱瞻基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贤,失望道:“只要你想劝,肯定可以的!”说着他郁闷地直哼哼道:“一定是你敷衍了事!”

“事实上……”王贤感觉双手暖和起来,脸上也有了些红晕,方缓缓开口道:“我被你爹说服了。”

“怎么可能?!”朱瞻基跳起脚来,吹胡子瞪眼道:“你不想帮忙就算了,少拿这种话来糊弄我!”

“是真的。”王贤叹口气,轻声道:“你父亲提了两点,一是首都迁到边境,使边防军队丧失了战略纵深,回旋余地太小。而且必须重兵防守北京,导致西北东北兵力空虚,会让大明无比被动!”顿一顿道:“再者,靠漕运供给北方,本就十分吃力,再加上京都北迁,就更……”

“好了!”王贤话没说完,朱瞻基便粗暴地一挥手,不耐烦道:“想反对总能找到理由!”

“我觉得你父亲说得很有道理。”王贤眉头微皱道。

“有本事跟我皇爷爷说去!”朱瞻基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道:“你看他敢不敢?!”

“我觉得是敢的。”王贤淡淡道:“你不要总轻视你父亲,他是位有担当的储君。”

“那就等着承受雷霆之怒吧!”朱瞻基气急败坏地喘粗气:“皇爷爷想办的事儿,还没人能拦得住呢!”说完,他见王贤还在优哉游哉地烤火,一股恶向胆边生,一脚踢飞了那炭盆,火红的木炭飞洒出来,烧穿了地毯,也给王贤的衣袍烧出了洞。

王贤却依然好整以暇站在那里,还有心情笑道:“当心别烫着脚。”

“你!”气得朱瞻基火冒三丈,竟想对王贤拔拳相向。

“朱瞻基!你想干什么?!”这时,一声怒喝响起,闻声而来的银铃柳眉倒竖,出现在屋门口。

朱瞻基本来跟老虎一样,见了银铃登时泄了气,挤出一丝难看的笑,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我俩闹着玩呢……”

“那为啥不让我哥把火盆扣你头上!”银铃双目喷火,刚刚对朱瞻基的那点儿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

“哎!”朱瞻基知道没法解释,只好拔腿就走。“我改天再来!”

“你别再来了!”银铃气哼哼地朝朱瞻基背影丢一句,见屋里的地毯已经烧了个大窟窿,赶忙拿起笤帚扑救。好一会儿,才把屋里收拾停当,又对王贤道:“哥,你赶紧把袍子换掉吧。”

“无妨。”王贤摇头笑笑道:“你还挺厉害,估计大明朝,除了皇上,也就你能吓唬住太孙殿下了。”

“哥……”银铃脸一红,神情一黯道:“你真打算让我嫁给他?”

“哎……”王贤也是神情一黯,叹气道:“他对你还是真心的……”

“我知道。”银铃眼圈一红,哽咽道:“可我也知道,是他用太孙的权势,逼着小谦的父亲,让董小姐和小谦成亲的。”

“就算他不说,于老先生也会这样办的。”王贤怜惜地看着妹妹,轻声道:“于家簪缨世家、代代为官,不会允许于谦和太孙抢女人的。那样会给于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可小谦他……”银铃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他怎么了?”王贤轻声问道。

银铃摇摇头,没再往下说。

“我让人给哥找衣服换上。”说完,银铃便出去了。

看着妹妹稍显慌乱的背影,王贤眉头微皱,把周勇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一句。

周勇点点头,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到了正月十六,衙门重新办公的时候,皇帝决意迁都、太子极力劝阻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各大衙门。

不光六部翰林院之类的衙门,就连都察院、大理寺这些平素庄重安静之处,官员们也忍不住凑到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诸位,听说了吗?皇上决意要迁都北京!”都察院中,一名监察御史挑开了话头。

“怎么没听说?听说为这事儿,皇上和太子还吵了一架……”平素稳重缄默的众御史,一下子就炸开锅了。

“是啊,据说本来皇上是想让太子领头来着,然而太子执意不肯,据理力争,还险些挨了打。”另一名御史爆料道:“太子回去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更别说联络臣下上书迁都了……”

“是吗?”众御史一阵唏嘘道:“太子殿下气节可嘉,只是恐怕不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是啊。”众御史纷纷点头,对于永乐皇帝的独裁专断,大明朝的官员实在是体会深刻。“皇上性子起来,只怕太子也要吃苦头!”

“不过,太子顶住了,应该没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吧?”一名年轻的御史乐观道:“没人提,皇上总不能自个儿开这个口吧?”

“你想什么呢。”一名年长的佥都御史啐一口道:“没有太子还有太孙。听说,太孙殿下联合了一批人,准备后日大朝时,提议迁都。”

“真的?”这消息,众御史知道的却是不多,不禁悚然道:“那可遭了!一旦太孙他们提出来,恐怕皇上会顺水推舟的!”

“一定会的。”众御史不禁人心惶惶,一片愁云惨淡。

“嗨!”却有那烈性的御史,断喝一声道:“怕什么!这种事儿就是比谁的嗓门大!满朝文武上千,除了个把奸佞,有谁肯同意迁都?!”说着一拍胸脯道:“张某不才,愿当朝力争,大不了就死在金銮殿下!就不信皇上不动容!”

这话就像在油锅里浇了瓢水,众御史一下就炸开了,群情踊跃道:“对!还是反对迁都的人多!只要大伙一起拼命反对!皇上也只能作罢!”

“就是!比嗓门咱们可没输过谁……”

“嚷嚷什么呢!”众人正在激动地谋划着,一声威严的断喝响起来。

不用回头,众御史也知道是他们总宪大人,左都御史刘观来了。众人赶忙打住话头,躬身施礼。“总宪。”

这才发现,除了须发皆白的刘观,还有刑部尚书吕震也在。众御史忙补充道:“部堂大人。”

吕震微微点头,刘观却黑着脸,闷哼一声:“开年头一天就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众御史刚要开口分辩,却被刘观一拂袖,呵斥道:“还不快滚进去!让吕大人笑话!”

“是……”众御史只好怏怏散去,刘观板着脸,向吕震一伸手道:“请。”

“好。”吕震点点头,和刘观进了尚书签押房。

进到房中,一名主事给二位部堂上了茶,便躬身退去。

房中没了别人,吕震叹气道:“刘大人给我看了一场好戏。”

“群情汹汹,意奈如何?”刘观郁闷地叹口气道:“让吕大人见笑了。”

“这么说……”吕震乃决定聪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看一眼刘观道:“皇上也找你谈话了?”

“是。”刘观点点头,神情恹恹道:“皇上说,要我在后日大朝上,附太孙议。”说着问吕震道:“想必圣上也同样要求吕大人吧?”

“是啊。”吕震点点头,满脸痛苦道:“所以才来找你拿的主意嘛。”

“我有什么主意?”刘观一指外头:“群情汹汹如此,我等顺从了君王,往后如何在属下面前自处?”

“可要是不顺着皇上,”吕震郁闷地低声道:“这头上乌纱可能立马就不保了。”

“是啊。”刘观点点头,哀声道:“你我真是左右为难,难为左右啊!”

“哎……”两人一阵郁卒,默默吃了会儿茶,吕震方低声问刘观道:“刘大人,你平心而论,是向南还是向北?”

“那还用问?”刘观叹口气道:“我虽然是河北人,却也不赞同皇上北迁。古书上说,建都讲究不偏不倚,如今皇上却要把国都迁到东北边角,这是要把一盘棋下死啊!”

“是啊。”吕震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刘大人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我们六部堂官已经约定好了,后日大朝一齐以辞官相逼,请皇上否决太孙的提议。”

“这么说……”刘观有些不悦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这不来跟刘大人商量嘛。”吕震忙劝慰道:“刘大人勿怪,您毕竟是河北人氏啊!就是支持迁都,也无可厚非嘛。”

“哎!”刘观苦笑道:“此言差矣,眼下,我家乡父老就已经不堪劳役了。河北一旦成了直隶,父老们恐怕就要永坠苦海了。”

“也是。”吕震点点头,看着刘观道:“那就这么定了?”

“好。”刘观点点头,沉声道:“到时候咱们一起辞官就是!”

“一言为定!”吕震伸出手掌。

“一言为定!”刘观也伸手,与他击掌。

第八百七十二章君君臣臣

京城各处衙门,都沉浸在激烈的气氛中,官员们无论大小,全数摩拳擦掌,准备在后日大朝上,为捍卫大明皇都,而决一死战!

这样狂热的气氛,自然瞒不过永乐皇帝的眼线。此刻,朱棣便在乾清宫中,黑着一张脸,听取赵赢的禀报。

“皇上,那些部堂大臣很可能反水了。”赵赢一脸阴沉,幽幽说道:“据说他们要联合起来,一起辞官不做,威胁皇上否决太孙的提议。”

“操他娘球!”朱棣一拳打碎了书桌上的一盏琉璃灯,怒不可遏道:“反了,都反了!”

“皇上,要不要把他们都抓起来?!”赵赢目光冷冽,沉声道:“这些文官就是不打不服气的贱骨头!”

“赵公公,你这出的什么主意?!”乾清宫中竟还有一人,正是锦衣卫都督、忠勇伯王贤,他闻言冷笑连连道:“迁都这样的大喜事,你要办成丧事吗?!”

朱棣故意让厂卫权责重合、互相监督,这样两边才不会沆瀣一气、互相包庇。反而为了压倒对方,都会努力办差、拼命揭发对方的阴私。

正因为明白皇帝的心思,王贤和赵赢也从不掩饰彼此不睦,哪次共同奏对,都不会和气收场,总是要斗上一斗。论武术、论心机,赵赢都比王贤强,唯独这嘴皮子,拍马也赶不上,闻言郁闷地直翻白眼,吭哧道:“你胡说什么?!咱家这是……维护皇上的权威呢!”

“心不差。”王贤哂笑一声,呵呵一笑,没有往下说。

“你!”赵赢自然不会听不懂,气得老脸发白。

“都闭嘴!”朱棣恼火地咆哮一声,瞪着这两个不长眼的特务头子,“还嫌朕不够烦啊!”

两人赶忙闭嘴。待朱棣安静之后,赵赢小声问道:“皇上,抓人吧?”

“抓个屁人!”朱棣不爽地白一眼赵赢,他显然被王贤说动了。迁都这种必定在史册上大书特书的盛事,岂能变成一场闹剧?乃至悲剧?那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赵赢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怏怏闭嘴。好一会儿,方听皇帝问道:“那那些小臣呢?”

“大臣如此,小臣就更肆无忌惮了。”王贤一脸‘忧愤’道:“他们联名写血书!集会搞串联,据说还要在大朝上死谏呢。”

“死谏?!”朱棣险些气晕过去,那是桀纣那样的亡国之君才有的待遇!他把目光投向赵赢,见后者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要造反啊!”朱棣怒不可遏地咆哮一声,拔出一旁架子上的天子剑,乒乒乓乓把桌子上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王贤和赵赢从旁看着,两人大气都不喘,但心底却是不怕的。老太监是看惯了。王贤还有心思遐想,觉着朱瞻基还真是极类皇帝,两人一发火就砸东西,都没品极了。

待朱棣发泄完了,赵赢才轻声问道:“皇上,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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