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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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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往就是这样,明明别人都能猜到的事情,当事者却还当成秘密一样小心保守着……
“人家都摆明了不把他当自己人,老三还上杆子往上贴,可真把老张家的脸都丢光了。”张輗啐道:“再说了,人家那头已经是里外三层了,他还死乞白赖往上凑,就算事儿成了,能喝到几口汤?连塞牙缝都不够吧!”
“我们这边倒是大鱼大肉管够,可胜算比不了人家。”王贤笑道:“酒肉再好,也得有命吃不是?”
“我怎么觉着这边胜算大一点呢。”张輗笑道:“怎么说你们那位也是十几年的太子了,道义上就占了大上风。再说就算那位没了,北京的皇上身边还有个太孙,根本轮不着汉王什么事儿。你说太孙一样会认他老子的账吧?”顿一下,他龇牙笑道:“除非汉王能打败皇上,否则这笔买卖稳赚不赔。你觉着汉王有这个本事?”
“不好说。”王贤不动声色道。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张輗笑道:“我就奇怪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没人能看明白呢?”
“也许是人家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说。”王贤淡淡道:“也许人家相信汉王的实力。”说着笑容一敛道:“你也别小瞧汉王那边,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们既然要造反,就不可能忽略京城里的皇上,要真像你说得这样毫无希望,他们还这么积极地准备,难道自己活腻了不够,还想把全家都拉上陪葬?!”
“这倒也是,那咱们点对一下,看看两边都有什么牌吧。”张輗道:“距离京城太远的军队都不用考虑,就说说驻防京畿的军队吧……先说双方直属的军队。汉王那边六卫兵马共五万人,这也是他真正的底气所在。你们这边府军前卫三万兵马,无论从人数还是战斗力上,肯定都不够看的……”
“是。”王贤苦笑着点头道:“情况就是这么糟糕。”
“别着急,京城的军队多了去了,这里头变数大了去了,只要稍微出现点变化,就能弥补这点差距。”张輗笑道:“那些军队无非就是五军都督府所辖的几十万京卫,驻守京城的上直三卫,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一干杂鱼。”顿一下,他如数家珍道:“五城兵马司是兵部所辖,兵部尚书方宾是你老乡,你要是连他都拉不过来,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说着一指王贤道:“这个算作你们的!”
“五军都督府里,宋琥和李茂芳那两府肯定是他们的,张永那一府兵算你们的。剩下王宁和左军都督府的镇远侯顾兴祖,这两个我们可以争取一下。至于上直三卫里头,我肯定站在你们这边,许野驴也是可以争取的,也算你们的。剩下一个建平伯高福,那天去汉王府吃酒了,肯定是他们那边的了。”张輗说完笑道:“这么看来,情况也不算太糟糕嘛。”
“哪有你这么算的。”王贤不禁苦笑道:“永春侯王宁,那天也是到汉王府吃酒的,还有镇远侯顾兴祖,只是因为恰巧不在京城,不然还能少得了他?”
“哈哈,这你就外行了。”张輗笑道:“你终究不混勋贵的圈子,对这些人不了解。像宋琥、李茂芳、高福那些人,跟汉王牵扯太深,不得不跟他一起造反,其余人虽然和他关系不错,但还不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步。在他们心里头,就算再向着汉王,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皇上。”他端起酒盅呷一口小酒,潇洒笑道:“不信你看那王宁,虽然也去吃过酒了,可这阵子他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几个意思?”
“不是说病了么?”王贤道。
“他就是个药罐子,一年到头啥时候没病?”张輗冷笑道:“这种老药罐子的心态其实好揣摩,年纪大了、冲劲儿没了、胆子小了,本能就排斥造反这种刺激的营生,何况皇上还手握重兵远在北京,借他三个胆,也不敢造他娘的反。”
“那他干嘛还去汉王府,惹那一身骚?”王贤轻声问道。
“我话还没说完。”张輗道:“他蠢呗。他身在勋贵这个圈子里,总觉着人人都好像站在汉王一边的,和太子比起来,汉王好像强出不止一头。他就担心了,万一汉王要是发动起来,真要成了怎么办?自己不就被秋后算账了?所以聚会他也去了,估计也跟着斩鸡头、烧黄纸了,这样将来汉王成事儿,怎么也有他一份好处。”
“那万一汉王不成呢?”王贤倒真没仔细琢磨过永春侯的想法,毕竟这个人对他来说过太陌生,又年老成精,根本无从揣测。
“哈哈,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因为同样的状况,他已经经历过一遭了。”张輗笑道。
“明白了。”王贤知道,张輗指的是靖难之役时,王宁身在京城,算是朝廷的一员,却给朱棣通风报信,后来虽然行迹败露,被朱允炆关进牢里,但朱棣一进京,就把他放出来,还分给他一大块战争红利。
人往往都有思维惰性,遇到类似的状况,总是会本能地想重复上一次的选择,王宁有先看看风头,大不了再当一次卧底的想法,实在是正常不过。
“所以我说,他根本不和汉王他们一心,只是见汉王那头势大,暂时投靠而已。”张輗让王贤刮目相看,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家伙,和太原那个沉迷声色的纨绔联系在一起。可能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或者两者根本不冲突吧。“等到皇上杀回来,他肯定第一个反水,当然要是汉王真能成事儿,他的假投靠就变成真投靠了。”
“这就是一根墙头草,只要我们方法得当,就能把他拉过来!”张輗双拳一对,嘿嘿一笑道:“就算指望不上,至少也能让他中立。”
“好吧……”王贤有些信心不足地点点头。
“至于顾兴祖,那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计。”张輗呵呵一笑道:“我的面子虽然没有汉王大,但顾兴祖有短处抓在我手里,只要我出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适当的威逼利诱……”顿一下道:“还是那句话,就算指望不上,也能让他中立。”
“好吧。”王贤继续点头。
“这样看来,就算把王宁和顾兴祖算成中立。五军都督府,双方各得两分,打平;最关键的上直三卫,你们二比零,完胜;五城兵马司也是你们的……你们完胜。”张輗抚掌开心笑道:“这还不够弥补你们兵力上的劣势?所以我说,这笔买卖大可做得!”
“你可真够乐观的。”王贤无奈地摇头笑道。
“我不是乐观,我是对你有信心。”张輗哈哈大笑起来,轻描淡写道:“其实关键就在许野驴身上,只要你能把许野驴拉过来,和我并肩作战。这一场,我们必胜!”
“……”张輗这状似随意的一句,却让王贤大为震撼,因为双方竟然不谋而合了。在王贤看来,胜负的关键手,就是许野驴和张輗。五军都督府的军队,只是驻防军,没有兵部调令不能随意出动,所以指望他们摇旗呐喊可以,真要让他们真刀真枪地上阵,那是不现实的。
但上直三卫就不一样了,他们有卫戍京城的职责,一旦京城出现动乱,他们出兵平乱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上直卫的力量是关键。王贤的算盘就是,不计代价把许野驴和张輗拉过来,这样才能抵消兵力上的劣势,而且在城防上还会占据优势!
没想到,张輗也能从纷乱的局势中,抓住要害所在,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见王贤沉吟不语,张輗打趣道:“怎么样,让我这样一掰扯,是不是觉着前途不那么灰暗了?”
“何止不那么灰暗。”王贤展颜笑道:“简直是一片光明啊!”
“哈哈,就是就是。”张輗见王贤终于露出服气的神情,不禁通体舒泰,又拍开一坛美酒道:“今天咱们不醉不归!”这次也不斟酒了,直接把酒坛子递给王贤,笑道:“来,预祝成功!”
“预祝成功!”王贤也洒然一笑,接过酒坛子,和他一碰,痛饮一番。
酒至半酣,王贤忍不住问道:“你家老三那边……”
“他不成的。”张輗摇头道:“就算我能说动他,可天策卫的将士都是汉王的铁杆,又有什么用?反而暴露了我的意图。”
这明摆着要把亲生弟弟往火坑里推,这些世家子弟的狠辣无情,让王贤不禁打了个寒噤。
第七百二十一章一样人两样命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冷酷,可能会给王贤留下坏印象,张輗又加了一句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成功之后,给我三弟留条生路,他虽然坠入魔道,但我们终究是一奶同胞,我不能见死不救。”
“那是当然。”王贤点头应允道:“这件事我能替太子爷答应。”
“哎,那就好,多谢你了。”张輗举起酒坛道:“敬你。”
“干。”王贤点点头,与他一碰酒坛,抛开这小插曲继续饮酒。双方又将接下来如何联络,如何配合的细节敲定,不知不觉到了天色微明,船至秦淮河畔的柳翠楼旁,张輗笑道:“柳翠楼被我包了两晚上,之所以不是轻烟、淡粉而是柳翠,盖因这里住着如烟如梦一对姐妹花,就像在太原时那样,咱们兄弟正好一人一个。你也忙了一宿了,走,先上去睡一觉再说……”
“多谢了。”王贤苦笑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你就是日理万机,也总要睡觉的。”张輗诚挚相邀道:“你还没试过以美人玉腿为枕吧,告诉你,那绝对是解乏安眠的最佳妙物,正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保准你醒了之后龙精虎猛……”
“等事成之后吧,到时候我请你。”王贤苦笑连连道:“现在这时候,让兄弟们怎么看我?”
“那好吧。”张輗见拉不动他,开心笑道:“那兄弟就要左拥右抱了。”说着淫荡一笑道:“能同时和两位江南名妓一起快活,这么奢侈的享受,还真是可遇不可求呢。”
“悠着点。”王贤无语道:“别误了正事。”
“安心。”张輗点点头,瞪眼看看他道:“你越来越像我大哥了,无趣!”说完摆摆手,摇摇晃晃下船,登楼拥美高卧去了。
话说早在洪武初年,太祖皇帝便敕令在秦淮河畔建造轻烟、淡粉、梅妍、柳翠等十四楼以容纳官妓,这天香十四楼风流天下、经久不衰,至今仍是大明朝最顶级的烟花之所,其间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却无一例外都是艳名满天下的江南名妓。京中公子、富商巨贾无不以登上这些傍水而建的河楼、一亲芳泽为荣。张輗昨晚就是柳翠楼如烟、如梦两位姑娘的恩客,当然他之所以敢半夜溜出去和王贤密会,不怕走漏风声,盖因这天香十四楼虽是教坊司的产业,却一直充作北镇抚司的眼线……
看着张輗进去柳翠楼,王贤方放下帘子,摇头叹气道:“老子这辈子还没逛过秦淮河的青楼呢。”
“这还不简单,只要属下稍一暗示,秦淮河上的姑娘们,保准什么生意都不做,乖乖等着大人宠幸。”充作船夫的帅辉笑道。
“那感情好。”王贤一笑,啐道:“我看你当大茶壶挺合适。”引得吴为和闲云一阵笑,帅辉苦笑着挠头道:“好像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你才知道。”王贤翻翻白眼,接过吴为递上的浓茶,喝几口提提神道:“这几天辛苦兄弟们了,不过成效斐然,辛苦没有白费啊。”
“大人,按计划还有方尚书家和……”吴为轻声提醒道。
“不去了。”王贤摇摇头道:“微服私访是出其不意,不可一再为之……”说着苦笑一声道:“昨晚在张永家太出格了,估计已经惊动了纪纲的人,今天我要是再敢来这么一出,八成要自投罗网。”
“大人确实是变了。”吴为赞道:“以前是一味行险,现在知道奇正相合了。”
“你说我以前太冒失,现在还知道点分寸就行了。”王贤笑骂一声道:“好了,都散了吧,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猫着了。”
“大人还不现身?”二黑忙问道:“大伙都翘首以盼呢。”
“是啊大人。”帅辉也附和道:“这阵子纪纲那伙人对我们的攻击愈发疯狂,兄弟们都盼着大人回来主持大局呢。”
“嗯,我没这个打算。”王贤颔首道:“你们带个话给大家,我在暗处利大于弊,首先,现在北镇抚司人才济济、各司其职,离开我也一样运转,不会被锦衣卫击垮。其次,我一日不露面,纪纲他们就得四下留神、到处搜捕,这会大大牵扯他们的精力。三者,我不出现,太子殿下那边才会一直提高警惕,这对大战将至非常有益。再者,我现在行动相对自由、可以出其不意,所以我认为还是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的好。不过也让大伙儿放心,我会一直密切关注局势变化,一旦有必要,随时现身!”
“大人总有理由……”二黑小声嘟囔一声。
“你说什么?”王贤两眼一眯。
“我是说,大人的理由很充分。”二黑忙赔笑改口道。
“滚吧。”这时候船到了另一个码头,王贤挥挥手,二黑和帅辉也下船了。
船上只剩下吴为闲云和王贤三个。当然闲云只能算一截木头,在王贤没危险的时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大人。”看王贤神色逐渐凝重,吴为轻声问道:“之前的一串暗访还算收获颇丰吧?为何?”
“唔。”王贤愣了一会儿,方回过神道:“当然大有收获,不过真正可靠的有几个?”
“许野驴这种人,认准了道理应该不大可能变卦。”吴为想一想道:“张永和太子的关系摆在那里,缩头也是个死,应该也没问题,唯一可虑的是张輗张公子,属下感觉他有些大包大揽了……”
“嗯。”王贤点点头道:“许野驴我不担心。张永这边也不要紧,他弱,有薛桓,还有我们可以帮扶。张輗这边,我们却不好插手……他确实有些浮夸了,能把承诺履行一半,我们就烧高香了。”说着叹息一声道:“最怕他见说服不了王宁和顾兴祖,自己也打起退堂鼓,这样我们就坐蜡了。”
“是极。”吴为点头道:“大人说的对,要是他能说服那两位,自然会信心倍增,一切都不成问题。就怕说不服,连着他也变了卦……”
“所以我们得亲自和他俩接触一下。”王贤沉吟片刻,拿定主意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大人不是说,不能再贸然上门了么?”吴为忙问道,他担心王贤一语成谶。
“不错,我是不打算贸然上门了。”王贤点头道:“但他们可以主动上门嘛。”
“这……怎么可能?”吴为皱眉道:“且不说大人平素和他们没打过交道,人家有什么理由找上门来?单说这种时候,他们岂会冒着得罪汉王的危险,和大人打交道?”
“你说的都对。”王贤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不过我没说让他们上我的门。”
“那上谁的门?”吴为问道。
“老和尚的门。”王贤笑道。
“您是说道衍大师?”吴为恍然道:“大人是要躲到庆寿寺去?”
“不错,求神拜佛哪家灵?庆寿寺里找道衍。”王贤得意地笑道:“至于如何把他们引到庆寿寺,就交给你们了,能不能办到?”
“要是打着道衍大师的幌子,应该可以吧。”吴为寻思一下,谨慎道:“王宁现在肯定满心惶恐,让他上钩不难。至于顾兴祖那边,如果张輗说的是真的,他真有姓顾的把柄的话,那等张輗跟顾兴祖谈过之后,应该也没问题的。”
“没问题就好。”王贤点点头道:“那我就在庆寿寺等着他们上门了。”
“大人在庆寿寺的话,安全就只能靠闲云少爷了……”吴为看着闲云。
闲云睁开微闭的双眼,迟疑一下道:“抱歉,我不进寺庙。”
“为啥?”吴为的心不禁一沉。
“我是道士。”闲云叹气道:“而且是未来的武当掌教……”
“可是……”吴为心说,这有什么大不了啊?难道在庙里住一段,就成了佛祖的人?
“没事儿。”王贤摇头笑道:“他确实不合适去,以老和尚那怪脾气,万一把他轰出来,让未来武当掌教的面子往哪搁?”
“不过我会守在附近,一有情况就第一时间保护你。”闲云感激地看看王贤,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忙道:“就像你说的,在暗处有暗处的好处。”
“哈。”王贤不禁失声笑道:“原来我们说话你也在听啊。”
“不想听,但总往耳朵里灌怎么办?”闲云苦笑道。
“你们还有心情扯闲篇。”吴为也苦笑道:“这下闲云少爷也不能进庆寿寺,大人的安全如何保证?我看还是换个地方吧。”
“不用,庆寿寺就挺好。”王贤却摇头道:“我在外面是死是活,老和尚不会放在心上,可我在庆寿寺中的话,他必然要保我平安!”
“问题是老和尚怎么保大人平安?”吴为无奈道:“据我说知,那个庙里连扫地倒夜香的在内,上上下下不到三十人,老和尚就算智多近妖,也挡不住人家的千军万马。”
“你太小看老和尚了。”王贤说完垂下眼睑道:“就这么定了,去庆寿寺。”
“大人……”吴为无语道:“起码让属下先制定安保方案吧。”
“你们定你们的,我去我的,两不影响。”王贤摇摇头,不再说话。
吴为知道,这是大人主意已定,不能再商量的表现,只好幽幽一叹,不再劝说。心里却飞快盘算着,到底如何布置安保,既能保护好大人的安全,又能避免露出马脚,引起敌人的注意,给大人招来危险。还真是个两难的决定……
第七百二十二章庆寿寺中
拂晓,阳光欲出未出,一阵阵悠扬的钟声,将京城百姓从睡梦中唤醒。本来暮鼓晨钟是寺院每日的功课,但在这城市中,还肩负着为百姓报时的功能,事实上,京城百姓的起居寝食,都是听着寺庙的钟声来的,而寺庙也会随着节令的变化,调整敲钟的时间,以适应昼夜的长短,照顾百姓冬夏的作息。
按照庄重的说法,便是佛祖慈悲,怜悯世人,僧众也要尽量为百姓行方便。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商业化行为——寺庙为百姓提供报时服务,百姓则回馈以香火钱粮。既然是商业行为,当然要以顾客为上帝了,相信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不过也不是每一家寺庙都会得到居民的回馈,比如位于皇城中的庆寿寺,就是干敲钟没人上香的典范。小和尚们有气无力地敲完钟,便拿着笤帚开始洒扫庭院……至于大和尚们,这会儿正在做早课呢。只有一个大和尚是例外,便是那担任知客僧的心慈和尚,他负责寺院一切外务,因此特免早课。
按理,这时候寺院是要开门的,香客可以上门了。不过庆寿寺向来为百姓所远避,一天到晚门可罗雀,所以这门其实没必要开这么早。不过这天心慈心情好,早早打开了院门,竟发现有个香客,不禁大喜,暗道,这是太阳打哪边出来了?竟然有人来上香。
那香客带着斗笠,看不真切面容,不过心慈才不管他是哪路牛鬼蛇神呢,反正敢来庆寿寺闹事的还没生出来呢。便笑脸相迎道:“施主来得真早,您可太聪明了。趁着这会儿上香的不多,佛祖不忙,求个什么事儿特别灵验……”
那香客耐心听他聒噪,双肩一抖一抖,像是在忍着哭,又像是在忍着笑。两人进了大雄宝殿,香客摘下斗笠,心慈登时傻了眼……不禁一阵郁闷,原来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香客。
“师兄。”那人自然是王贤,他给佛祖上香磕头后,起身双手合十笑道:“怎么不欢迎我?”
“怎么不欢迎。”心慈扫兴道道:“不过你来早了,方丈还在入定呢。”
“不要紧。”王贤笑道:“我特意早来,好跟师兄说说话。”
“我看你是蹭早饭还差不多。”心慈脸上才有了点笑意,陪着他往里头走。“今天你可来着了,早晨有油货吃。”
“师兄果然是慧眼啊。”王贤厚着面皮笑道:“我就是来赶早饭的,咱们庆寿寺的素面,实在是太美味了。”
“那当然,那可是皇上吃过都念念不忘的。”心慈不禁大为得意,说完又郁闷道:“免费供斋饭,竟然没人来吃,这是什么世道。”
“那不好么?你还清闲,寺里也能少赔两个。”王贤笑道:“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师兄怎么老看不开?”
“这话贫僧不爱听。”知客僧一脸正经道:“我是知客僧,专门接待香客的,要是整天没个香客上门,我岂不成了吃白饭的?哎,让人情何以堪……”
“哈。”王贤不禁笑道:“师兄真是节操满满。”
“呃……”心慈听他这说法有趣,刚要笑出声,突然听到斋堂中传来吵闹声,登时面色一沉,快步进去查看。
王贤跟着心慈的后面进了斋堂,就见一个少年僧人在与几个成年的和尚斗殴。那少年僧人虽然孔武有力、身手不凡,但庆寿寺的和尚十分邪门,居然连做饭和尚都有一手了不得的功夫。
加上人多欺负人少,几个和尚把少年僧人耍得团团转,那小和尚猛地朝面前一人扑出去,身后的僧人便一脚揣在他屁股上,把他踹了个狗吃屎,众僧人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王贤却微微皱眉,因为他看出那少年僧人是何人了,正是自己从漠北带回来的马哈木长子长孙也先,现在是庆寿寺里的小和尚,法号一念,说起来,还算是他的徒弟……不过他并未出声喝止那些和尚,反而抱臂立在门口,饶有兴趣看也先接下来会怎么办?
他要好好观察一下,这也先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如果此也先确实是未来俘虏明朝皇帝的那个,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屈服。果然,只见也先扑到地上就势一滚,便抱住了一个和尚的一条腿,那和尚赶忙抬起另一只脚,想把他踹开,却发出一声不似人嚎的惨叫:
“啊……”
王贤从旁看得真切,也先狠狠一口咬在了那和尚的腿肚子上……那和尚登时痛得跌倒在地,一手捂着腿肚子惨嚎,一手化掌,劈头盖脑地朝也先击去。
“松口!松口!”那和尚不似人声的嚎叫着,也先却毫无所觉似的,只是死死咬住他的小腿。那和尚又痛又愤,失去了理智,竟是全力下手,几下就打得也先吐血……这也就是打小吃肉喝奶习武,身体结实无比的也先,若是换成常人挨了这几下,五脏都要被敲碎了。
饶是如此,也先依然死死咬着不松口,双目一片血红,像一头饿狼崽子一样……
起先听到有人在斋堂斗殴,心慈还挺着急,但一见挨揍是那刺头也先,便袖手立在一旁,笑看他受欺负。直到双方都见了血,眼看要出人命了,才咳嗽一声喝止道:“住手,都把戒律就着饭吃了么?”
“师兄……”几个大和尚见心慈师兄来了,这才赶忙上前拉架。但怎么也拉不开也先,只好用拳脚招呼下去,把他打晕过去,掰开下颌,才将也先和那和尚分开。
在也先被打昏不久,那和尚也痛晕过去……这时众人才悚然发现,那和尚血肉模糊的小腿上,两排清晰的牙印深可见骨,众僧人不禁倒吸冷气,全都说不出话来。
好在王贤咳嗽一声,提醒了知客僧,赶紧让僧众把两人抬到一旁的房间去,悄悄让人给他俩治疗,避免事情闹大。
刚把两人给抬走,僧人们便做完了早课,鱼贯进来用膳。
知客僧和王贤在墙角一桌坐下,暗暗擦汗道:“这么搞下去,非得出人命。”
“怎么回事儿?”王贤看着陆续就坐的僧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按说他犯不着心疼也先,但那小子毕竟是自己从草原带来的,而且跟他爷爷他爹保证过,会好好照顾他。现在看来,也先的处境显然比不好还要不好,十分的糟糕。
这不能不说是他的失职。
“我问过了,是这样的。”心慈小声道:“你也知道,庙里戒律森严,一念虽然来了一年多,但仍然动不动就犯错。犯了错自然要挨罚,昨天他被罚一天不吃饭,今早可能是饿坏了,跑到厨房想趁着开饭前偷点吃的果腹,被几个管厨的僧人抓了个正着,双方就争吵起来,然后就动了手……”
“我师父知道这事儿?”王贤小声问道。
“方丈怎么会管这些琐事,现在寺里的僧人全归戒律师兄心严管。”心慈用下巴朝门口努努,王贤便见个双眉如墨、面容严肃的中年僧人进来。
那僧人一进来,本来还稍有些嘈杂的斋堂,立马针落可闻,众僧人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唯恐被他挑出错处。
那法号心严的戒律僧人先目光冷峻地扫过众僧众,才步履沉稳的走到个和尚面前,问道:“师傅的早膳送了么?”
“这就要去送。”那和尚忙提着个食盒站起来。
“还磨蹭什么。”心严冷声道。
“心严师兄,还是我去送吧。”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竟然有人未经许可、擅自开口,让心严不禁大怒,霍然转头循声望去,不禁一愣。“师弟,你怎么来了?”王贤虽然是被道衍和尚秘密收为关门弟子的,但至少戒律僧、知客僧这些要紧人物是知道的。
“呵呵,师兄早安。”王贤双掌合十道:“很久没听师傅教诲了,也很久没吃咱们寺里的素面了,十分想念。”
“阿弥陀佛。”心严也听不明白王贤是想吃面了还是想师傅了。不过对方不是寺里的僧人,他也不好摆大师兄的架子,只好宣一声佛号,表示一下不满。
“那么师兄我去了。”王贤却当他同意,朝那送饭的小和尚龇牙一笑,拎起食盒就出去了。
小和尚错愕地看着王贤消失在斋堂门口,才怯生生地望向心严。
心严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小和尚,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僧人们便肃静下来,在师兄的带领下诵了经,开始安静地吃饭……
王贤拎着食盒进了,来到后院的禅房外,深吸口气,敲敲门,过了一会儿,方听到里面老和尚轻声道:“进来。”
王贤便推开门进去,只见老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闭、寿眉低垂。他轻轻叫了声‘师傅’,便将食盒打开,把里头的几个铜饭钵拿出来,摆在老和尚面前,又将筷子和勺子轻轻搁在钵上。
“来了?”老和尚没有睁眼,但显然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剃度了……
庆寿寺后院方丈禅房中。
“是。”做完这一切,王贤便跪坐下来,恭声道:“请师父用膳。”
“唔。”老和尚这才缓缓睁开眼,只是淡淡瞥他一眼,便伸手端起碗筷,专心地吃饭。他的早饭很简单,只有一碗粥、一个黄面卷子,一小碟咸菜,老和尚却吃得很享受,一口口吃了足足一刻钟,将三个饭钵吃得干干净净,才接过王贤递上的手帕擦擦嘴,瞥他一眼道:“你这厮,不是被人掳走了么?”
“徒儿要是就这么栽了,那得多给师傅丢脸。”王贤赔着笑道。
“折腾出那么大动静,你还有脸说。”道衍冷笑连连道:“一回来就到处乱窜,又跑到我这来,是何居心?”
王贤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老和尚莫非开了天眼,我也只是昨天才进城的好么?而且一切行动都很隐秘,就算纪纲也没那个本事侦知自己的行踪。
‘莫非老和尚是在诈我?’王贤不禁暗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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