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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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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了?”张老太君望向春和班班主道。

“是啊,去哪了……”见好好一场戏演得乱七八糟,春和班的名声算是毁了,班主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好信口胡诌道:“哦,是这样,孟良这人比焦赞心眼活,见焦赞打不过杨排风,怕自己也下场出丑,就,就尿遁了……”

“哦。”张老太君倒是好糊弄,点点头,把头转向另一边,想跟张永说说,却见张永的位子是空的,问张永的儿子道:“你爹去哪了?”

“奶奶,我爹方便去了。”张永的儿子忙答道。

“好么,说不定他俩还能碰上。”老太君笑道,逗得众人笑作一团。

两人还真在茅房碰上了……

张永在家里不停喝闷酒,在戏台前坐了不一会儿,就感觉内急得憋不住,赶忙往花园角落的茅房去解手,旁边人都在看台上的焦赞翻跟头呢,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自然也没人跟着出来。

急忙忙跑到茅房,进去后刚解开裤带,就听到又有个人进来了。张永漫不经心地一回头,就看见进来个背上插着翅膀的大黑脸,吓得他一不小心,就尿了一手。

好在那大黑脸倒也没什么恶意,龇牙朝他笑笑道:“大人也亲自来尿尿呢。”便走到张永旁边一个尿桶旁,窸窸窣窣地解开裤带、掏出家伙。

‘我倒想不亲自呢……’张永郁闷地直翻白眼,还是忍不住瞄了那黑货一眼,呵,好大的货。看得张永更加郁闷,不小心又尿了一手……

‘他妈的晦气!’张永暗骂一声,却又发作不得,只好赶紧尿完了,想提裤带,又怕脏了衣服,想先洗手,却又怕掉了裤子,正左右为难呢,就见那黑厮持着个水瓢立在自己一旁,那张黑白分明的脸上,笑得很是狰狞,语气却很是讨好:“小人伺候大人洗手。”

“不用。”张永劈手夺过水瓢,仔细冲洗两只手,才把裤带系好,闷声道:“多谢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他实在不想在这样黑漆漆的夜里,跟一个这副尊容、这身打扮的家伙站在一起。

“大人留步。”那人却不想让他走。

张永眉头皱起,转身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是武将世家、自幼习武,并不担心个唱戏的,会威胁到他的安全。他只是有些愤怒,对方什么身份,也敢叫住自己,而且鸟还比自己大好多。

而且好像后者比前者更让人愤怒……

“你们班主怎么教的规矩?”

张永刚要呵斥对方,却见那人露出神秘的一笑道:“张大人,你容我洗洗脸。”

“越说越不像话了,你洗不洗脸与我何干!”张永拂袖欲走,只听对方幽幽说一句:“我是王贤。”

“我管你咸还是淡……”张永顺嘴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死死盯着对方道:“你说你是谁?”

王贤忙着洗脸,顾不上搭理他,伸手含糊道:“毛巾……”

“呃……”人就是这样贱,刚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哪怕他跟自己说句话,张永都觉着是莫大的冒犯,现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哪怕还不确定,他都乖乖递上毛巾,没觉着自己被冒犯。

王贤用毛巾使劲擦了把脸,转向张永道:“现在看着怎么样?”

张永借着灯光仔细端详,一看确实是王贤,不禁苦笑道:“还是黑……哎哟我的仲德贤侄,你没事儿实在太好了,可把太子太子妃担心死了……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他只是署理都督府,本职还是锦衣卫的都督佥事,算是王贤的上级。更重要的是,他是太子妃的哥哥,太子妃对王贤以子侄视之,他当然不能生分。是以一直以贤侄相称。

张永看到王贤,真跟看到救星一样,实在有太多话要跟王贤讲,短短一段话里就有好几层意思。

“打焦赞啊。”王贤笑道。

“我是说,您这身打扮这是为啥?”张永苦笑道。

“为了见你啊。”王贤道:“现在还没人知道我回来呢。”

“为啥?”张永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道:“是为了保密么?”

“当然了。”王贤笑道:“张大人也是从锦衣卫衙门出来的,该知道那帮人是何等的无孔不入,我想掩藏自己的行踪,只能出此下策。”

“不错,我府上也有纪纲的眼线,明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却不能动他。”张永叹气道:“不过好在今天他闹肚子没来看戏,不然非被看出破绽不可。”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王贤庆幸地笑笑,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那人之所以闹肚子,是被北镇抚司安插在府上的奸细害的。“不过张大人,咱俩就站在茅房里聊?”

“是啊,臭不说,还不时有人来。”张永笑道:“也没法请你去书房……这后面有个凉亭,这时候都去看戏了,没人会打扰。”

“好。”王贤点点头,从善如流。

须臾,两人立在凉亭中,王贤还是那身戏服,背上插着旗,样子很是滑稽,但两人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因为话题已经沉重起来……

“贤侄是怎么脱险的?”张永问道。

“说来话长,回头再跟大人细聊。”王贤不想跟他说这茬。

“也是。”张永点头道:“太子太子妃知道你回来了么?”

“我已经派人秘密禀报太子了,但并未去太子府拜见。”王贤叹气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那里,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了,也能被分出公母。”

“是啊。”张永深以为然道:“我为了避嫌,已经好一阵子没去看望太子妃了,只能一下值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对了,大人现在署理右军都督府。”王贤笑道:“终于可以离开锦衣卫,大展拳脚了。”

“嘿……”张永却一阵泄气道:“你真这么觉着?”

“难道不是么?”王贤问道。

“不瞒你说,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铁匠炉子。”张永满嘴苦涩道。

“怎么讲?”王贤笑问。

“下头受气、中间蹿火,上头还吃敲打。”张永郁郁道。他说的下面,指的是那帮总跟他不一调的下属,上头,则自然是汉王和那般勋贵了。

“扑哧……”虽然张永的表情很可怜,王贤还是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张大人,您说得实在太形象了,我忍不住……”

“没关系,笑吧。”张永道:“不过你应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当然不是了。”王贤忙敛住笑容,沉声道:“张大人感觉到没有,京城即将有大变?”

“是的。”张永点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谁能感觉不到呢?”

“张大人觉着这一场,谁能笑到最后?”王贤问道。

“当然是太子了……”张永言不由衷道。

“我要听实话。”王贤打断他。

“好吧,我之前觉着太子爷这次凶多吉少了。你这阵子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支持汉王的人实在太多了。”张永一脸惊恐道:“那些侯爵伯爵,可都是军中将领啊,他们要是合起来支持汉王,太子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张大人最近都郁郁寡欢,整日借酒浇愁?”王贤问道。

“是。”张永叹道:“仲德不是外人,我也没必要瞒着你,我实在是看不到希望,甚至连自保的希望都没有,只能及时行乐,过一天算一天了。”

“看来大人很清楚,一旦太子爷失败了,会是个什么情形?”王贤语调转冷道。

“当然。”张永艰难地点点头道:“我是太子妃的哥哥,这个烙印是去不掉的,太子一旦倒台,我这一大家子,恐怕都要遭殃。”

“然后大人就静等那一天降临?”王贤语气中难免有些讥讽,从本心讲,他是看不上张永这种懦夫的。不过这会儿,也只能依靠他,激励他,指望他创造奇迹了。

“我也没有办法啊……”张永苦着脸道,说着勉强笑笑道:“当然那是从前,现在仲德你回来了实在太好了,我们终于又有希望了。”

“不,我算不得什么希望。”王贤断然摇头道:“真正的希望在大人身上,只有你振作起来、下定决心,才能救太子于旦夕……当然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更是全在大人一念之间了。”

“哦……”对王贤的话,张永颇感意外,咂咂嘴道:“我真有这么重要?”

“那你以为皇上为何让你来署理右军都督府?”王贤沉声道:“那可是能掌握十几万大军的都督府啊!”

“署理而已。”张永真心实意地谦虚道。

“但为什么是右军都督府,而不是左军后军之类?”王贤追问道。

张永道:“右军都督府是阳武侯的地盘,他当然不愿别人染指。听说阳武侯爷跟皇上北巡前,向皇上推荐我来署理这个官职,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七百一十八章重重有赏

张府后花园的凉亭中,谈话仍在继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王贤点点头道:“但要是这么想阳武侯,就太小看他薛老六了。”说着正色道:“他那是想要尽可能帮我们啊!”

“我知道我要是能让都督府的人都听我的,可以帮上太子很大的忙,”张永郁闷道:“可那些勋贵根本不听我的,恐怕就算阳武侯回来,他们也有自己的打算。”

“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吧?”听了张永的话,王贤微微皱眉道:“阳武侯在右军都督府经营多年,手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反水?”

“人心隔肚皮。”张永叹道:“主要是以右都督佥事、安平伯李安为首的一群勋贵军官,他们最近和汉王走得十分近乎,那些勋贵所摆的酒席上,也总有他们的身影。”

“无论如何,右军都督府,必须要掌控在大人手里!”王贤沉声道一句,不让张永废话。

“这,我当然想,可实在做不到。”张永郁闷道。

“不要紧,到时候我自然会帮你。”王贤沉声道:“不过首先得大人您自己坚定决心!”

“我自然是有决心的。”张永沉声道:“我们张家的荣辱存亡,全系于太子妃,太子妃则系于太子,我们就是拼尽老命,也要保太子妃的平安!”虽然本朝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对皇后的娘家人之类有诸多限制,但只要太子妃将来成了皇后,张家就彻底飞黄腾达了,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好,我相信大人的决心。”王贤颔首激赏道。

“说吧,要我怎么做吧?”张永咬牙切齿道。

王贤踯躅了一下,方沉声道:“说不得,大人要做好两手准备!”

“请道其详!”张永正色道,许是因为心情紧张,啪的一声,折断了一根花枝。

“一手是双方的斗争浅尝辄止,或者没有波及到军队层面。”王贤低声道:“这种情况下,大人的担子要轻一些,您只需保证对那些军官的弹压,表态支持太子殿下,稳定京城局势就好。”

“唔,这个勉强能做到。”张永问道:“那另一手准备呢?”

“再者,就是局势恶化,双方兵戎相见了,”王贤沉声道:“那时候,能不能掌握右军都督府的兵权,就事关成败了!”

“可人家有四府兵马,我们只有一府,”张永苦着脸道:“就算掌握了兵权又如何?”

“我大明铁律,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无调兵权,没有兵部的勘合,哪怕是都督也不能调动一兵一卒。”王贤沉声道:“而兵部,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说着定定望着张永道:“所以你这一府乃可调之兵,他们四府却是不可调的,有道是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是一和零的差别!”

“话虽如此,可大军近在肘腋,他们随便用个操练或者换防之类的名义,就可以调动军队达到他们的目的。”张永却不是那么好糊弄,闷声道。

“是,他们是可以耍点小手段,偷偷摸摸调动军队,”王贤沉声道:“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岂能与我们堂堂正正之师抗衡!”

“好吧……”张永有些迟疑地应一声,问道:“我要如何对付李安那伙人呢?他们有十几个人,勾连成片,我可孤掌难鸣那!”

“你不是孤掌难鸣。”王贤沉声道。

“我知道还有仲德,可你终究不能派北镇抚司的人干预都督府的机务吧?”张永再需要奥援,也知道有些事是不可为的。

“当然,我也是行伍出身,岂不知那是帮你的倒忙?”王贤摇头笑道:“但我手里有一样秘密武器,可以帮你大忙?”

“什么武器?”张永着紧道。

“我府军前卫指挥使薛桓!”王贤缓缓道。

“是了。”张永闻言大喜,一拍大腿道:“我怎么忘了他了呢!薛勋死后,薛桓就是阳武侯的世子了,只要他肯出死力气,右军都督府会有很多人肯买账的!只是这些世家子弟狡猾非常,真肯出死力么?”

“自然是会的。”王贤淡淡道:“别忘了他大哥是怎么死的。”九龙口薛勋力战而亡,薛桓就在一旁,痛不欲生,很久都走不出阴霾。他可把这笔账记在了汉王头上,就等着报仇的机会呢!

“那就好那就好,有他帮忙,我至少可以和李安他们战个平手了。”张永使劲揪着胡子,咬牙切齿道:“但要想掌控局面,非得想个法子,让李安他们作不成耗……”

“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王贤的声音低沉而阴森道:“我会让薛桓为大人挑选一些绝对可靠的校尉,让他们弓上弦、刀贴身,随时应变!一欸京城风声吃紧,大人便下令帐下军官全都到衙应差,不许回家,以免与外人勾结来往……”

“嗯,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张永点头道:“估计到时候各衙门都会有类似的举动。”顿一下问王贤:“你是说,我趁机扣押他们?”

“不错,但还不够!”王贤双目寒光一闪道:“如果到时候是第一种局面,这样就可以了!可要是一旦恶化成第二种,大人就必须要掌控军队了,仅仅扣押他们是不够的!”

“那……”张永感觉喉头发干,艰难问道。

“杀!”王贤比划一个砍头的手势,杀气腾腾道:“人死如灯灭,只有人死了,他的影响力才会消失,他们的部下才肯听你调遣!右军才能尽在掌握!”

“这,万万使不得……”八月的夜晚,已经很凉爽了,张永却被吓出一身白毛汗,不禁退后一步,惊慌失措道:“我不过署理府务,擅杀将领……且还是比我品级还高的伯爵,可是要祸及全家的死罪啊!”

“要是太子败了,一样要祸及你全家!”王贤上前一步,逼视着张永道:“已经是鱼死网破的生死关头了,你不够狠别人就要杀你全家!你说是先杀他们再说,还是等他们杀了我们再说!”

“这……”张永被问得瞠目结舌,吭吭哧哧道:“当然是,前者了……”

“这不就得了么。”王贤神情一松,露出令人胆寒的笑容道:“何况大人也不用太担心,真到了那一刻,已经是京城大乱,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这笔烂账算不清的。所以,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好吧。”张永艰难地点点头。

“这么好的园子,这么一大家子人。”王贤目光缓缓扫过张府的后花园,远处灯光璀璨,断断续续飘来唱戏声和喝彩声,他悠悠道:“要是这次太子输了,可就都要灰飞烟灭了……”

“我知道了……”张永目光暗淡片刻,终究坚定起来道:“跟他们拼了!”

“不错,跟他们拼了!”王贤颔首笑道:“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是,胜利属于我们。”张永的思维,已经完全被王贤控制住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呼唤声:“老爷,老爷……”

“我出来太久没回去,家里人找过来了。”张永小声道:“我得过去了。”

“嗯,保持联系。”王贤点点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有件事要麻烦大人?”

“什么事?”张永神情一紧,他都怕了王贤,又让自己干掉脑袋的事儿,自己就一颗脑袋,哪够他使的啊?

“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王贤笑道:“就是这戏班子的戏让我俩演砸了,待会儿多赏几个钱,帮我补偿他们一下。”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张永失声笑道:“这点小事还值得你说?”便点点头快步走出去了。看着张永和家人对答几句,把他们带走了,王贤也转身回到戏台的后台去。

戏台三面开放,背面是戏子们候场化妆的地方,这时候,杨六郎和杨排风的那场戏早就唱完,众戏子正在议论纷纷,话题无非是那场戏演砸了,这下春和班的名声也要毁掉了之类。

正说着,就看见‘孟良’从外头施施然进来,众人全都不说话了,愤恨地盯着他。王贤歉意地笑笑道:“不好意思,突然闹肚子,实在憋不住……”

“是啊,谷道太松了。”有人阴阳怪气的说一声,引得一片哄笑。

‘焦赞’闻言生气得要发作,却被王贤一把拉住,低声道:“少惹事。”两人便都闷着头,听人家七嘴八舌数落,杨六郎想帮忙却理屈没法插嘴。只好惴惴地看着二位大人受难。

好容易挨到演出结束,按规矩,所有戏子该一起上台谢主家赏了。孟良焦赞二位活宝因为演砸了,被副班主勒令待在后台,听候发落。其余戏子都上去了,忐忑地等待主家发话,在众人看来,额外的赏赐是不敢指望了,主家能不排揎他们,不让戏班退钱就是烧高香了。

谁知道主家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打赏的钱财竟超过历年来任何一次,甚至比前面好几场加起来都多……一是老夫人喜欢那场打焦赞,觉着新鲜有趣,因此让人重重有赏。但更重要的是张永为‘讨老妇人’欢心,赏赐了超乎想象的钱物,而且还附和老太太说,自己也最喜欢打焦赞那场。

“你都去上茅房了,根本没看。”老太太对儿子赏赐太重很不满意,但念在他一片孝心,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小声嘟囔一句,张永不禁苦笑。

第七百一十九章世家公子

人生就像一场戏,大悲大喜转眼间。这是春和班班主老爹常说的一句话,今天他才明白这句话实在太对了。本以为要被砸了招牌,从此滚出京城演艺圈,班主连上吊的心都有了。谁知道却得了个超级好评,另外还有一大堆钱财赏赐,实在是让人喜出望外。

主家还要热情地留他们吃宵夜,班主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受着了,忙婉言谢绝,表示来日再登门谢赏,便赶紧让手下人收拾好家伙什儿走人。以免夜长梦多……万一人家冷静下来,觉着赏赐得太多怎么办?

谢赏下台后,众戏子都不好意思看孟良焦赞两个,刚才那么损贬人家,现在却因为人家得了厚赏,这世道,真是打脸不要太快……只是众戏子实在想不通,这张家人的口味怎么这么怪异?明明是一场演砸了的戏,值得这么赏赐么?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焦赞的跟头翻得太好了,那些练武生的不禁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啥也不练,专门练翻跟头了……

不过这些心思想法,统统干扰不到王贤两个的心境,闲云少爷本来就是木头一根,谁也影响不到他,王贤则把这视作一场游戏,既然不欠这些人的了,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凡夫俗子所思所想……

戏班离开张府时,已经是三更天了,因是‘太平盛世’,朱棣早就不设宵禁了,不过这个点儿,大街上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偶尔经过的巡夜的兵马司队伍,打着灯笼照亮一片街道,待其走过,便又复归黑暗寂静。

戏班子打着写有‘春和班’字样的灯笼往回赶,一天三场戏下来,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去洗个脚,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睡死过去……路上,班主本来还想问问杨六郎,他俩徒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黑灯瞎火的,本身也有些精力不济,决定还是明天再说吧。

所以谁也没注意到,那孟良焦赞悄悄落在了队尾,然后在队伍拐弯后,就再也没有跟上来……

王贤两个在后台时,已经脱下了古古怪怪的戏服,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裳,这时候脱离队伍,便借着夜色的掩护,七拐八拐,走街串巷,来到了秦淮河边一个随处可见的小码头。

待两人走进了,停在那里的一条小船上突然站起个人,朝他们招了招手,两人便上了那条船,船便驶离了码头,驶入夜幕中的秦淮河……

船舱中,孤灯如豆,照亮出方寸之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优哉游哉地捻着酒杯,手指在桌上轻轻打着拍子,口中哼着南京城最红的小曲,看到王贤进来,他才呵呵一笑道:“有你这样请客的么,让我枯等半宿不说,也没个歌女唱曲解闷,哎,长夜漫漫,甚是难熬啊。”

“你自己唱得不挺好。”王贤一屁股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嘟一饮而尽,擦擦嘴,才一脸感激地望着对方道:“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这话说的,该罚该罚。”那男子也姓张,但跟张永没什么关系,而是英国公张辅的二弟张輗,他给王贤倒一杯酒道:“我早说过一世人两兄弟,你却分明不把我当兄弟。”

“我认罚,认罚。”王贤痛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该罚该罚,我在太原就认你这个兄弟了,你到现在才认……”张輗一脸幽怨地又斟一杯酒。

“我认罚。”王贤苦笑着再喝一杯,顿了一会儿方笑骂道:“吓得我都不敢再说话了……”

“嘿嘿。”张輗得意地笑笑,又斟酒一杯,递给王贤道:“这一杯酒……”

“又要罚我什么?”王贤接过来,无奈道。

“这杯酒,恭喜你平安归来,你说该不该喝?”张輗脸上的笑容真诚而亲切,就像这秦淮河上倒影的灯光浆影一样。

“该喝。”王贤双手接过来,张輗也端起一杯,两人一碰,齐齐一饮而尽。

“好。”张輗抚掌大笑,然后高兴道:“说真的,你失踪这段时间,可把我担心坏了,后来听说通州那事儿,更是把心提到嗓子眼了。可我什么都做不了,真真要急死个人了。”

“哎。”王贤叹口气,听张輗话锋一转,嬉笑道:“谁知道皇上上船,却看到自己的孙子和儿媳睡在一起,某些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真是让人笑破肚子。”

张輗说话素来放肆,王贤却不能跟他一起胡说八道,只能苦笑着不说话。

张輗却不放过他,探过头来,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凑在王贤耳边小声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徐真人到底有没有……”

“没有!”王贤吓了一跳,忙断然否认道:“你要害死我你就继续胡说八道!”

“没有就没有,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张輗冷不防被他吼了一声,擦擦脸上的口水,讪讪收回身子,却又淫笑道:“看你这么大反应,八成是有点什么了。”

“这个真没有。”王贤无语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我还有活路么。”

“这倒是,那以后我不说了,”张輗点点头道:“最多只在心里想想。”

“想也不行!”

王贤吼一声,张輗忙举手投降,自罚一杯道:“我不想,不想了。”

“那个,这么想的人多不?”王贤终究忍不住问一句。

“你说呢?”张輗翻翻白眼道:“这世上最勾人的就是桃色事件,尤其还是徐真人的。没风还起三尺浪呢,就算谁都觉着不可能,也会往那方面瞎寻思的。”见王贤小脸煞白,他忙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种事儿,谁敢在皇上面前嚼舌根?除非活腻了。”

“哎,反正我是问心无愧,至于别人怎么想,随他们想去吧。”王贤苦笑道,这件事还真不是他能控制的。要是朱棣也这么想,自己真是要倒大霉了……不过他毕竟心志坚定,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得先解决火烧眉毛的事儿,其他事只能往后放了。

见王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輗也不催促,在那里自斟自饮等他恢复。却没想到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神色如常,不禁暗暗赞叹,这才是做大事的料嘛!

张輗再斟一杯酒,递给王贤道:“来压压惊。”

王贤刚要接过,他却手一收,自己一饮而尽道:“算了,这杯还是我喝吧。能把胆大包天的王仲德吓住,实在该浮一大白!”

“呵呵……”王贤不禁摇头笑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世家子弟的风范真不是盖的。”

“那是,冲你这句话,我得再喝一杯。”张輗开心地笑道,说着又饮了一杯,方正色道:“好了,一人三杯,谁也不占谁便宜。现在谈正事吧,说吧,约我来有何差遣?”

“这,不知该从何说起。”王贤发现张輗以城相待,准备好的说辞不能用了,眉头微皱道:“你让我想想。”

“那我来说。”张輗道:“你找我,无非就是想问问,我张家会支持哪一边?”

“虽不全是,但我也确实想知道。”王贤点头道。

“那我告诉你,我张家谁也不支持。”张輗正色道:“道理很简单,我兄长已经是世袭罔替开国公了,对外姓来说,这就是真正的位极人臣。支持谁也不能更进一步,那干嘛要冒险下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王贤点点头,也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们今晚只叙旧情,不谈正事了。”他倒也洒脱,当然前提是对方乃张輗,只能以情动之,无法像对许野驴、张永一样利诱威逼。

“呃,别介。”张輗摆摆手道:“我只说了张家的态度,没说我的态度。”说着啐一口道:“莫非你瞧不起我?”

“怎么会呢?”王贤苦笑道:“我被你搞糊涂了好吧。”

“好吧。”张輗深吸口气道:“这么说吧,我大哥这个英国公,他的态度自然代表张家,但我虽然姓张,可饭还是分锅吃的,我也得为自己考虑,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王贤点头道:“继承家业的是英国公一枝,你这一枝,还是需要进步的。”

“不光是我,还有我家老三。”张輗笑道:“他就在汉王麾下,当天策指挥使,你道他不打自己的算盘?”

“嗯。”王贤继续点头道:“听说,你这阵子吃了不少酒席?”

“是的,都是老三拉我去的,吃了别人的,省下自己的,我干嘛不吃?”张輗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兄弟不是别人,只要你这边价钱合适,我还是会优先考虑你这边的。”也许能把待价而沽说得这么自然,也是世家子弟的一项本领了。

“你三弟拉你入伙,你不考虑?”王贤一脸轻松地问道。

“不考虑,老三那个蠢货,哪里会做买卖?人家都不把他当自己人,他还使劲往上贴,实在是太丢人了……”张輗使劲摇头道。

第七百二十章点对

张輗说的是那日汉王府的聚会,虽然当事人都讳莫如深,但从那天开始,与会者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四处联络,之后京城就开始风起云涌,谁还不知道那次就是汉王党人的动员会?

按说张輗的弟弟张軏身为天策右卫指挥使,又是英国公张辅的三弟,怎么也该被拉入那个核心圈子,可偏偏那天汉王就没邀请他参加。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担心其兄张輗和王贤过从甚密,张軏回头跟张輗透了口风,再辗转传到王贤耳朵里怎么办?

人往往就是这样,明明别人都能猜到的事情,当事者却还当成秘密一样小心保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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