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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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钞法的又一个弊病——倒钞法,在宝钞发行十年之后,就引发了第一次通货膨胀。
起先,因为之前发行的货币,陆续出现了破损昏烂的现象,洪武九年,朝廷定倒钞法,在各地设行用库收换昏烂钞。但四年之后,又规定了调换昏烂钞的界限,凡票面金额、文字可辨认的,都可以继续使用。使百姓基本上没有以旧换新的可能。
虽然朝廷规定,百姓不许拒收旧钞、不许对旧钞折价,但实际上,官府收税只收新钞,而民间对旧钞则降价使用甚至拒用,这就形成了新旧钞的价格差别,造成了货币贬值,损害了朝廷的信用。
到洪武末年,一贯全新宝钞只能换四百钱,在江西、福建等地,甚至只能换二百五十钱左右,二十年间,货币贬值了六成,使老百姓对宝钞畏之如虎。只是国人更怕杀人如麻的朱元璋,只能默默忍受罢了……但朱元璋总体上,还是爱惜朝廷的信用,也体恤百姓的,并未将宝钞视作掠夺民财的手段,在这种极端不要脸的钞法下,二十年还能剩四成面值,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奇迹了。
到了永乐朝,一心要做千古一帝,证明自己才是大明皇位最佳继承人的永乐皇帝,开始了震古烁今的大手笔,征蒙古、征安南、修运河、修大典、下西洋、使西域、营建北京城、在武当山修真武大观……这些事情随便拿出一样,就足够一位皇帝荣耀一生,朱棣却在短短十余年间全都做到了极致,令大明朝的文治武功迈绝汉唐,无与伦比!
但是这些丰功伟业背后,是大明朝国力民财的快速枯竭,事实上,几年工夫,朱棣就将老爹留下的丰厚家底花光,国库里一个铜板都不剩,永乐朝的大工程们,却依然轰轰烈烈地马不停蹄。这当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而是靠一项无耻之极的恶政在支撑——就是滥发宝钞!
永乐朝廷的宝钞发行,推行只出不进的流氓政策,朝廷一应支付如发放官俸军饷、收购物资、雇佣民夫,一律用宝钞支付。但朝廷收取租税时却只肯收实物或者铜钱,只搭收少量新钞,或干脆不收宝钞。这根本就是赤裸裸地抢劫百姓的财富!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大明百姓的财富被掠夺一空,宝钞也已经形同废纸!
从洪武末年的一贯新钞可抵四百钱,到如今一贯新钞只能抵二三十文钱,旧钞更是一文不值,只用了十余年时间,大明宝钞就贬值了二十倍,那些宝钞代表的财富自然也烟消云散……事实上,尽管朝廷为了维持宝钞的地位,三令五申不准用金银交易,但商人们宁肯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铤而走险用金银交易。小老百姓之间,更是宁肯采取原始的以物易物,也不肯用擦屁股都嫌硬的宝钞……至于法律法规的执行者和维护者,大明官员更是早就只认金银不认宝钞了。
大明宝钞被百姓彻底抛弃的那一天,已经真的不远了……作为大明的户部尚书,夏元吉自然对此忧心如焚,为了推行宝钞,他一面命宝钞提举司暂停发新钞,一面修改倒钞法,加大对昏烂钞的回收力度。同时竭尽全力推行‘户口钞盐法’,‘门摊课程法’,让百姓用宝钞买盐、让商人用钞交纳门摊课。强制商人和普通老百姓用钞,才勉强阻止了宝钞币值的断崖式下跌。
哪知道皇帝竟又要大肆滥发宝钞,夏元吉知道,如果这次又超发,那大明宝钞才刚恢复的一点价值,必将彻底毁灭。更重要的是,朝廷的信用会彻底破产,这不仅会令大明宝钞彻底被国人抛弃,还会引起一系列严重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就是豁出命去,也要阻止皇帝!’夏元吉对皇帝向来十分顺从,多少年来基本上是有求必应,但朱棣这次真的突破他的底线了,让向来视遵旨为忠君的夏尚书,再也无法退让了!
听了皇帝的呵斥,夏元吉忙双膝跪地,却依然壮着胆子道:“皇上明鉴,臣绝非是危言耸听,多年无节制发钞的恶果,就是大明宝钞已经近似一钱不值,几乎已经退出了官商百姓的日常交易,更没有人会将其视作财富贮藏!”他不理会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接着将憋了多少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皇上是尧舜之君,常教诲臣等要爱惜百姓,臣以为,强行把官民百姓都不肯接受的宝钞支付给他们,来换取他们的劳动成果,这无异于明火执仗地抢劫!如今天下人对这件事怨气极重,当务之急是疏导这种情绪,而不是继续激化矛盾。皇上,臣请停发新钞十年,只准用旧钞换新钞,则大明宝钞的价值,必然可以反弹!”
应该说,夏元吉所奏披肝沥胆,都是肺腑之言,听得众大臣暗暗点头,但朱棣却十分不爽。一来,夏元吉说他抢劫百姓,这让以明君自居的朱棣情何以堪。二来,夏元吉竟然请他十年不发钞,那岂不是要紧缩银根十年?自己已经五十多了,哪还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这也就是夏元吉,要是换了别的大臣,朱棣早就发作开了。但夏元吉无可替代,大明的财政十个杯子七个盖,离了他根本玩不转。朱棣只能忍气吞声道:“卿家说宝钞一钱不值,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臣确实言过其实了。”夏元吉道:“在京师,新钞一贯能抵十八文钱,在北京,因为领取朝廷薪饷者数以百万计,宝钞的折价更厉害,平均一贯全新宝钞能抵十一文铜钱。要是旧钞,则只能抵两三文、一两文,甚至干脆花不出去……”
“那还是一文不值!”朱棣脸上挂不住了,他那因为过于想证明自己是个完美皇帝的强迫症,再次发作了。他目光扫过众大臣,大声问道:“真是这样子么?”
众大臣纷纷低下头,没人敢接这茬,但他们的表现无疑已经说明,夏元吉所言不虚了……
“怎么会是这样?”朱棣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喃喃自语几句。金殿里众大臣全都屏住息,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恐自己会成了皇帝的出气筒。
好在只是几息时间,朱棣便调整好心情,再次恢复了镇定,冷冷问道:“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子,如此轻贱我大明宝钞?”
“回禀皇上,原因是多方面的。”夏元吉责无旁贷地解释道:“但总体来说,因为宝钞在四十年间,几乎贬值了五十倍,换成谁也不会再用宝钞了。”
“不用宝钞用什么?”朱棣闷声道。
“小民以物易物,商人用金银交易……”夏元吉道。
“金银?”朱棣瞪起眼道:“我大明祖制,不许金银在市面流通,那些奸猾的商人却罔顾国法,继续使金银流通!这才是大明宝钞贬值的原因吧!”说着狠狠瞪一眼夏元吉道:“你本末倒置,其心可诛!”
“臣不敢……”虽然已经打定决心,冒犯天颜也要跟皇帝讲真话,但听到朱棣这样的评语,夏元吉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第六百六十章严打
一场朝会,最终在朱棣的怒斥声中结束,夏元吉虽然据理力争,依然未阻止皇帝一意孤行。
回到后宫,朱棣依然怒气未消,对一旁伺候的赵王朱高燧道:“夏元吉是朕的老臣了,为何还如此不懂朕的苦心?”
“父皇息怒,夏尚书也是忧心国事,他这个户部尚书,实在是艰难的很。”朱高燧恭声为夏元吉劝解道。
没想到儿子也在为夏元吉说话,朱棣闷声道:“若非如此,朕岂能轻饶了他?”说着面无表情道:“难道你也认为为父做错了?”
“父皇误会了,儿臣以为父皇再英明不过。”朱高燧忙解释道:“宝钞被抵制使用,固然有多方面原因,但有司监管不力,对百姓放任自由,若是能严格执行太祖皇帝的禁令,严惩敢用金银交易者,官民百姓自然会选择宝钞的。”
“唔。”朱棣觉着这话顺耳多了,不过他这样聪明过人的皇帝,自然知道贸然在全国打击金银,必然会造成很多难以预料的后果:“你说的有些道理,确实要严申金银之禁,但是地方官员会不会阳奉阴违,反而事与愿违,这是必须要考虑的地方。”
“以儿臣愚见,此事可以以点破面,在一地严厉推行金银之禁,既可以达到试点的作用,又能让全国官民明白朝廷的决心。”朱高燧道。
“嗯,不错。”朱棣赞许地点头道:“那在哪里实行,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呢?”
“儿臣以为,只有在京师实行方可!”朱高燧沉声道:“京师乃天下财富中心、影响辐射全国,不在京师推行开来,无以彰显朝廷的重视程度。只要在京城推行无碍,在全国推行都不会有阻力。而且朝廷对京师的控制力也最强,有百万大军和我两位皇兄坐镇,就算最坏的情况也出不了大乱子,可谓万无一失。”
“幺儿大有长进。”朱棣觉着很有道理,欣慰地笑道:“你去让杨荣拟票出来,朕看一下便颁行。”
“是。”见皇帝被自己说动,朱高燧暗暗高兴,便恭声应下,退出了宫殿,亲自来到文华殿知会。
内阁在这年代,地位远不如后世显赫,只是充当皇帝的秘书和顾问机构,朱棣北巡,自然要带着自己的顾问,除了杨士奇和失宠的胡广留守京城外,胡偐、杨荣、金幼孜,皆跟着皇帝来了北京,在西宫文华殿日夜当值,随时为皇帝起草诏书、预览奏章、参赞机务。
作为皇帝的秘书机构,全国各地雪片般飞来的奏章,都要先经过内阁的预览,区分出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奏章,并对所有奏章提纲挈领、还要将初步意见写在小纸片上,贴在奏章中……便是所谓的‘票拟’。一切的工作,都是为了减轻皇帝的工作负担,能让皇帝更轻松地掌握这个帝国的运行。
不过文华殿正殿是皇帝举行春秋经筵之礼的地方,当然不能给内阁用来办公,结果三位大学士,与十几名中书舍人,只能挤在逼仄的西配殿里办公。一屋子重要奏章,为了保密和防盗,又不能开窗通风,结果就是值房里和蒸笼一样。又都穿着整齐的官服,从次辅到舍人,个个都是挥汗如雨……
外间中书舍人们的办公室靠门,还能稍微好点,内间三位大学士的共同办公室密不透风,那叫一个闷热啊!金幼孜本来就偏胖,这会儿更已经是汗透衣背,为了不让汗水弄脏奏章,他只能不停地擦汗。哪知在看到一份奏章后,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下像掉到冰窟窿一样。
呆坐了片刻,他赶忙拿着那本奏章起身,轻轻搁在胡偐桌前道:“阁老请看。”
胡偐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不然金幼孜没必要拿给自己过目,饶是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看了奏章的内容后,还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杨荣走过来,拿起那份奏章一看,不禁倒吸冷气道:“这个王仲德,实在乱来了!”
“是啊,他竟然敢调动军队扫荡京城,这可是要抄九族的啊!”金幼孜咋舌道。
“他死了不要紧。”胡偐道:“皇上会不会怪罪到太子头上,认为是殿下指使的呢?”
杨荣和金幼孜闻言神情一沉,都知道这并非没有可能。半晌,杨荣低声道:“王贤虽然大胆,但不是疯子,应该是京城的局面,已经让他非做这种事不可了。”
“京城怎么了。”胡偐道:“一切正常吧?”
“那是奏章上看到的。”杨荣轻声道:“奏章到咱们手里之前,要先经过通政司和内廷,一些不该让皇上看的奏章,早就被截留了。咱们自然看不到。”
“勉仁老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胡偐听出杨荣的弦外之音。
“前日接到士奇兄的私信,信中对京城局势略有提及……”杨荣坦诚道:“据他所说,汉王和纪纲折腾得乌烟瘴气,很不像话。”
“这样啊……”胡偐缓缓点头,沉吟半晌,问道:“你们说,怎么办?”
“今天金殿之上,皇上雷霆大怒,现在把这道奏章递上去,难保皇上会做出什么事来。”金幼孜抹一把头上的冷汗道:“要是牵连到太子就坏了。”
“那就……压一天,明日再奏?”胡偐低声道:“可谁知道明天皇上看了会不会生气?”
“皇上当然会生气了。”杨荣冷静道:“但我想太孙和王贤,不可能闯了祸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他们一定也有本到。”说着低声道:“所以压一天不够,必须压到太子那边的奏章也到了才行。”
“你都说通政司和太监们截留奏章了,他们的奏章能不能到还两说!”胡偐担惊受怕道:“再说咱们拖一天都有危险,拖得日子久了,怕是连自己也得赔进去!”
“是……”金幼孜也担心道:“这么大的事情,明天不报,已经很说不过去了,再拖就危险了。”
“……”听了两人的话,杨荣默不作声将那奏章收入袖中,“有什么事情我一个承担就好,不必三人一起遭殃。”
“这什么话……”胡偐和金幼孜两个大窘,后者道:“这是我先看到的,只一个人承担的话,也得是我!”
“我是次辅,首辅不在,这里以我为主,当然是我来承担。”胡偐也道。
杨荣一笑刚要说话,便听一把悦耳的声音道:“三位大人在争什么呢?”
三人面色一变,忙安下心事、收起表情,起身相迎道:“王爷。”
进来的正是男生女相、俊美得一塌糊涂的赵王殿下,他一走进这蒸笼似的值房,就热得直皱眉,身后两名俊美的小太监,忙一面给他打扇子,一面奉上冰帕。朱高煦却不接冰帕,也不让人打扇子道:“几位整日在此都没喊热,孤才来站站,算得了什么。”
“别,继续给王爷打扇子!我们是热习惯了,还满头大汗,王爷不常来,可别中暑。”胡偐忙笑道。
“去马车上拿冷饮来。”赵王却挥手斥退了小太监,执意要和三位大学士同甘共苦。他在正位上坐定,笑道:“三位刚才在说什么呢?”
“说出来让王爷笑话,我们在讨论是否要开窗的问题。”金幼孜笑道:“实在热得没法,大家想把窗户打开,又怕有什么闪失,在争着揽责任呢。”
“哈哈,是这样啊……”赵王大笑道:“你们也忒小心了,这禁卫重重的皇宫大内,开开窗户能有什么打紧?把窗户打开吧!就说是本王的意思,出了事情我负责!”
三位大学士这才松了口气,金幼孜满脸堆笑道:“遵王爷令,不过可不用王爷负责。”便走过去推开了一排窗户。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值房里的闷热登时尽去。
“哈哈,这多舒服。几位大学士日理万机,没个好的办公环境怎么成?”赵王笑道:“回头我再跟父皇反映反映,西宫里头靠水阴凉的地方多了,干嘛非在这儿憋屈着。”
“那就先谢谢王爷了。”胡偐笑道:“要是能解决这问题,王爷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扯了几句闲篇,胡偐问起正事儿道:“王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有何见教?”
“一来是慰问几位大学士,二来,有父皇口谕要传。”赵王说着正色道:“父皇命杨学士出个票,具体的内容是……”说着,他便将朱棣的意思转述一遍。杨荣听得暗暗皱眉,但这是皇帝的旨意,他只是皇帝的笔杆子,就算要提建议,也不是这会儿。只好低声道:“臣遵旨。”
这时候,太监提着个冰桶进来,赵王从中捞出个漂亮的白瓷罐,笑道:“里头是孤自制的消暑冰酪,请诸位大学士品尝。”
“多谢王爷赏赐。”三人忙谢恩道。
“客气什么,往后我每天都让人来送。”朱高煦亲切笑着起身道:“今天不打扰三位了,我先回去了。”
“我等送王爷。”三人恭声道。
第六百六十一章赵王府中
离开西宫,朱高燧回到自己位于丁字街的赵王府。蒙元时,中央三大衙署中的枢密院和御史台衙门都设在这里。永乐皇帝营建北京城,命在丁字街上一口气起了数座王府,其中就有赐给朱高燧的赵王府。现今,别的王府还只是粗具规模,赵王府却已经基本竣工,至少朱高燧日常生活的区域,已经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了。
王府中,清一色的美貌太监,见赵王回府,忙齐齐跪地恭迎,朱高燧款款步入后宫,虽然外头骄阳似火,热得不像话,但屋里却十分凉爽,这是因为在宫殿四处,巧妙地设置着若干暗格,里面安放着冬天从永定河挖起,在冰窖中贮存至今的冰块。当然这种降温的法子,也只有顶级王侯才用得起,好比这样一间偌大的宫室,一天要耗冰两百方,每一方都有两尺长宽,仅成本就要一两银子。
即是说,为了维持这间宫室的凉爽,一天就要花费二百两银子。而且不止是这一间宫室,赵王的正宫、书房、寝宫等日常活动之所,都要时刻保持凉爽,一日所费何止千两银子?够十户中等人家生活一年的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明刚刚开国几十年,王侯之豪奢,便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百姓焉能不贫困疲敝?
四名俊美到不像话的华服太监上前,温柔地为赵王除下亲王袍服,请身穿薄纱中单的殿下步入浴室。浴室内,华丽的白色大理石浴池里,是洒满了花瓣的牛奶浴汤。只着存缕的美貌太监,为亲王殿下除去内衣,露出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
朱高煦缓缓坐入池中,享受着太监们柔缓的搓拭按摩,将在外面沾染上的暑气和灰尘,统统一扫而光。
沐浴罢了,朱高煦换上一身飘逸的绣花丝绸长袍,那丝绸薄如蝉翼,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如行云流水一般,长袍下摆还绣着五彩的花朵,随着赵王殿下走动,花上的蜂蝶就像在翩翩舞动、栩栩如生。
朱高燧斜倚在一具华丽的凉榻上,展开早先没看完的一卷古书。美貌的太监端上冒着寒气的葡萄酒,朱高燧端起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轻轻呷了一口,便继续看他的《清静妙经》。大殿内外一片静悄悄,连无处不在的蝉鸣声都没有。
在这炎炎夏日有一片清凉世界,是赵王最基本的要求。所谓清凉,除了凉爽,还有清净。所以不仅人要安静,连知了、青蛙也不能开口。
这当然不是知了青蛙们也畏惧赵王的威势,不敢开口,而是专门有太监拿着粘杆在宫中到处粘知了,务必要确保赵王府中没有一只知了,至于池塘里的青蛙,也是一样的命运,以免吵到赵王殿下的清净。
朱高燧正在安静地看书,一名小太监进来,柔声禀报道:“王爷,韦无缺来了。”
朱高燧先是皱眉,但听到韦无缺的名字,嘴角情不自禁挂起淡淡的笑容。“让他进来吧。”
未几,白衣飘飘、身材修长的绝世美男韦无缺步入宫室。
朱高燧斜倚在榻上,慵懒地笑道:“天成,你怎么来了?”
感受到室内的清凉,韦无缺舒服地叹口气道:“京城那边出了些事情,我便过来禀报王爷了。”
朱高燧伸手示意他在榻边坐下,握住韦无缺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
韦无缺反握住汉王的手,温柔笑道:“为了你的大计,辛苦一点又算什么。”
小太监端上一杯冰镇葡萄酒,韦无缺这才抽出手来,接过酒杯,仪态优雅地浅尝辄止。
朱高燧痴迷地看着韦无缺的侧脸和动作,直到韦无缺搁下酒杯,才轻声道:“京城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万万没想到,老天竟如此眷顾我们,让王贤自取灭亡,还要把我大哥也搭进去。”
“没有王爷想的那么乐观。”韦无缺却眉头轻蹙道:“王贤那家伙胆大如虎、狡猾如狐,他敢那么做,自然是有把握的。”
“他有什么把握?”朱高燧不信道。
韦无缺便将那日在东宫发生的事情,讲给赵王知道。
朱高燧听了,果然神色也郑重起来道:“原来如此,如果让父皇先看到他们的奏章,怕是就让他们躲过这一劫了。”
“而且太孙也已经进京。”韦无缺道:“说起来,我比他还晚出发半天,只不过他随从众多,才让我抢在前头。”说着想起一事道:“对了,咱们的人上了一道八百里加急,应该已经送到宫里,皇上还没反应?”
朱高燧摇摇头,突然想到一个场面,坐起身道:“我想起来了,应该是送到宫里了,但被内阁的人压下了!”说着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丝怒色道:“还骗我是为了开窗才说那些话,把本王当成傻子耍了!”
“怎么?”韦无缺问道。
朱高燧便将在内阁的所见所闻讲给韦无缺听。
“应该是了。”韦无缺深表认同道:“王爷,你要赶紧入宫,抢在他们前头,把这事儿捅出来,这样连内阁的那几个,也得赔进去!”
“嗯……”朱高燧先是点头,旋即又轻托下巴,寻思了一会儿,最终摇头道:“不行,这不符合本王的利益。”
“怎么讲?”韦无缺不解道。
“你有所不知。”朱高燧又把今日在奉天殿发生的事情,和他在后殿和皇帝的对话,讲给韦无缺听,又道:“你觉着,这两桩事,哪个对我的好处大?”
“当然是王爷这件了。”韦无缺聪明绝顶,自然一想就透道:“我这件事,最好也就是把王贤碎尸万段,至于太子,却顶多被皇上申斥一通……除非皇上能让汉王监国。”
“怕的就是这个。”朱高燧淡淡道:“我们帮我二哥,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帮他修成正果。他一旦监国,我们岂不傻了眼?”
“是。”韦无缺点点头,心里却暗道,能杀了王贤,比什么都划算。但赵王虽然看着温柔高雅,心思却极其缜密阴毒,他是不敢和他拧着来的。
“而让我大哥在京城禁用金银……”朱高燧露出神往的神色:“我迫不及待看他把京城搞得一团糟,让那些支持他的官民全都反对他!这个烂摊子,我二哥收拾不了,最后只能我来出面……哈哈,一举定乾坤!”
“王爷英明!”韦无缺忙恭维道。
“天成,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宰相。”朱高燧伸手抚摸着韦无缺的脸,却摸到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怎么了?”
“这里好冷。”韦无缺暗叹一声,伸手覆住朱高燧的手,露出享受的神情道:“那我先谢谢殿下了……”
“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客气么?”朱高燧眼里泛着光道:“伺候韦公子沐浴。”
“是。”朱高煦的太监便恭请韦无缺到方才的浴池洗浴,浴池中,已经换成了另一种琥珀色的浴汤,上面飘着牡丹花瓣。太监们将韦无缺扒得一丝不挂,韦无缺便坐进浴池中,闭目让他们为自己搓洗,只是他的表情不似赵王那样享受,池底下的一双手,也紧紧攥成拳,透露出他内心的屈辱和痛苦。
他韦无缺虽然貌美如花,但并不喜欢男人,为了心中的大计,不得以委身赵王,心里的屈辱可想而知。但他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仅要对别人狠,还要对自己狠。忍常人不能忍,方能成人上之人。所以当他从浴池出来,换上轻如薄纱的睡衣时,已经调整好状态,面色沉静地跟着太监步入赵王的寝宫……
因为赵王打着自己的算盘,当朱瞻基次日进京时,皇帝还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知道自己的孙子来了,朱棣十分高兴,马上让他在西宫见驾。
“孙儿拜见皇爷爷!”朱瞻基快步上殿,扑通跪在朱棣面前,未曾说话先眼泪盈眶道:“孙儿不孝,竟和皇爷爷分开这么久。”
“乖孙!”朱棣对儿子够狠,但对这个酷肖自己的皇长孙,却是百般宠爱,真如普通爷孙一般。看到久别的孙儿那强烈的孺慕之思,他也忍不住鼻头一酸,起身走下龙椅,亲手把朱瞻基扶起来道:“咱爷俩半年不见,爷爷也很思念你啊!”说着仔细打量起他来。使劲拍着他的肩膀赞许道:“好,又长高了,也壮实了,不愧是我的好孙子!”
“皇爷爷也是龙马精神,孙子看着实在高兴。”朱瞻基咧嘴笑道:“我走的时候皇爷爷龙体欠安,孙儿实在揪心……”
“你还不知道么?朕那病一去金陵就犯,回了北平便好。”朱棣哈哈大笑道:“臭小子,皇爷爷到了需要你担心的年纪?回头比试一下,还能摔你个大马趴!”见到孙儿,朱棣的心情那是极好的。
“嗨嗨……”朱瞻基笑道:“那当然,皇爷爷可是天神下凡,到八十孙儿也比不过。”
“那你就太差劲了!”朱棣笑骂一声,叹口气道:“皇爷爷已经五十多了,孔夫子说五十知天命,朕岂能不知自己还有多少年的好时候?所以皇爷爷要趁着还没老糊涂,赶紧把该办的事儿都办好,趁着还能骑得了马、开得了弓,抓紧把大明朝的疆域巩固下来,好给我乖孙一个太平江山……”
“皇爷爷……”朱瞻基激动得哽咽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祖孙
金殿中,朱棣越说越激动道。
“朕说天子守国门,其实只是借那些臣子的话,堵那些臣子的口。”朱棣动情地望着孙儿道:“那些说北京太靠近大明边塞的,不是瞎子就是别有用心!”说着他走到一面巨大的大明疆域全图前,挥舞着双手欣赏自己的帝国道:“现在我大明朝的疆域,东北至努尔干都司,北至戈壁沙漠。西北至哈密卫!哪个不是距北京数千里之遥,北京乃边塞之说,实在是荒谬不经!是对朕和太祖两代帝王殚精竭虑、开疆拓土的最大蔑视!”
“是……”朱瞻基看着皇爷爷身前那副巨大的地图,也深深震撼了,这庞大的疆域,这伟大的帝国,将来有一天将完全属于自己!一想到这点,他就激动得浑身战栗,愈发下定决心,一定要捍卫自己和父皇的嫡位,不能让任何人抢去!
“诚然,疆土初开,旧主不服。边塞不靖、战事仍频,是再正常不过的。”朱棣话锋一转,从激昂的帝王狂想,回到了骨感的现实道:“朕岂能让我的孙儿,日日活在警讯声中?朕的真正目的,是以北京为基地,继续讨伐叛逆,直到将一切叛乱者彻底剪除,让我大明的边疆固若金汤!那时候,北京便是大明真正的中心,有谁还说它太偏远了?”
“皇爷爷高瞻远瞩、圣虑万年!”朱瞻基诚心诚意地称赞起来:“岂是庸常臣子可以理解?”
“不错。”朱棣缓缓点头道:“所以朕只告诉他们,将要做什么,从来不对他们说为什么。”说着恼火地摆摆手道:“不然那帮子大臣絮絮叨叨、争来争去,一百年也干不成一件事!”他看一眼朱瞻基,谆谆教导道:“这点你也要记住了,将来有一天,成了大明朝的皇帝,千万要记住,大主意要自己拿,不要让那班大臣左右了。”
“孙儿谨记!”听皇爷爷如是说,朱瞻基心下一喜,暗道,看来皇爷爷的心意没有变,我和父亲的位子还稳着哩。
把心里憋了好久的话倒出来,朱棣感到浑身轻松,笑着拉起朱瞻基的手道:“走,陪皇爷爷用膳去。”
“一进城就来给皇爷爷请安,孙儿还真饿了。”笃定了自己的地位,朱瞻基愈发挥洒自如,像从前那样撒娇卖萌开了。
其实朱瞻基已经有一年多没这样了,自从九龙口归来,朱棣那顿毫不留情的鞭笞之后,就开始对他疏远,尤其是东宫迎驾事件之后,更是连见都不肯见他。让朱瞻基伤心欲绝,也渐渐不再像从前那般把祖父视为自己最亲的人。
但是王贤点醒了他,他虽然是朱棣最宠爱的嫡长孙,但朱棣有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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