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官人(三戒)-第12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不用了,这段时间他也跟着熬坏了。”太子的仁厚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能让你时时刻刻都感觉到:“孤有些失眠,你给我倒一碗苏合酒吧。”

“是。”刘勉赶紧出去倒酒,不一会儿,端着一碗黄色的酒汤回来了。朱高炽接过来,呷了一口,微微皱眉,但还是一口气全都喝下去,又接过茶碗漱漱口,对刘勉点头道:“有劳了,孤再试试。”

待朱高炽平躺下,刘勉便吹灭了灯,躬身告退,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别说,这药酒还真管用,不一会儿,朱高炽便觉着晕晕乎乎,沉沉睡死过去。

翌日卯时正刻,一轮红日窜出江面,映红了美丽的金陵城。

三声炮响后,一队队兵丁举着戈矛列队从各处军营走出来,出了金川门,沿从燕子矶到龙江口,二三十里的江边列阵,每隔二十丈远,还扎起一座彩楼,彩楼用黄绸旋裹着柏叶灿花,既能装饰又有瞭望作用。

到了龙江口,这里更是扎起了几百座首尾相连的彩门,全用金黄色的菊花装饰,金灿灿、富丽堂皇,好一番盛世气象!这场面非但让那些外国外藩的使节大开眼界,就连京城的王公贵族也暗暗咋舌,太子殿下是能人啊,花钱不算多,却能整出这样的气象来……只是这都快辰时了,怎么还没见太子殿下的身影?

虽然以太子之尊,来得比众人迟一些也是应当,但大家都来了快一个时辰,他还不露面,未免有些过了吧……

人们正议论纷纷,突然听到燕子矶方向传来号角声,登时都激动起来,那是皇上座舰驾到的信号啊!

“皇上到了?”文臣班中明显惊慌起来,皇上到了,可太子还没到呢?

“这是怎么搞的?”蹇义这样八风不动的老尚书,都急得直捋胡子道:“太子为何还没到?”

杨士奇和杨溥对视一眼,前者压低声道:“已经派人去催了,许是什么事耽误了。”

“什么事能有迎驾重要?”蹇义急坏了:“要是待会儿皇上见不到太子,麻烦可就大了!”

“老天官少安毋躁,”杨溥轻声安慰道:“殿下肯定也得到消息了,就是现在往这赶也来得及。”

“千万……”蹇义叹口气道:“别出岔子。”

但是世上事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盏茶工夫,去报信的官员匆匆回来,一脸见鬼的神情,凑到杨士奇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杨士奇登时面色大变,对蹇义道:“太子宿醉不醒,来太医都弄不醒他!”

“什么?”蹇义眼前一黑,要不是边上人扶住,就掉到江里了。

“这怎么可能!”“这可如何是好?”文官们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这时候,一阵江风吹开了江面上的雾气,一艘插满旌旗的五层巨舰,在数百艘四层巨舰的护卫下,以一种突如其来,却又泰山压顶的气势,出现在人们眼前。

“皇上驾到了!”岸上人们忙紧张起来,各就各位,乐队奏响了凯旋的乐章,士兵们摆开迎候的阵势,彩棚前的文武百官、公卿大臣、各国使节也纷纷归位,依序站立,大气都不敢喘,迎接大明至尊的凯旋!

朱棣一身龙袍,头戴翼善冠,手扶着腰间的宝剑,凭栏往岸上望去,只见庄严的乐声中,他的臣子们如被割的稻子一样,齐刷刷向自己倒伏,听他们齐齐高呼:“臣等恭迎圣驾!臣等恭贺圣上凯旋!”

此情此景,由不得人不志得意满,朱棣手捋胡须,暗暗得意地笑笑,但当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后,笑容却在皇帝脸上凝固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危局

楼船巨舰缓缓靠岸,乐队高奏凯乐声中,一队队大汉将军踏着楼梯下船,大明皇帝朱棣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乐声停下,朱棣那威严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

“谢皇上!”众大臣起身,待皇帝步下楼梯,定国公徐景昌跪着奉上三杯酒水。本来这应该是太子的差事,但此刻太子缺席,只好让他先顶上了。

看一眼自己的妻侄,朱棣强压下不快,端起酒杯祭了天地祖宗,又让徐景昌给自己摘了披风,算是完成‘解战袍’的仪式……这也该是太子来做的。

立时乐声重奏,朱棣登上銮舆,在文武大臣的扈从下,往城门方向缓缓行去。

大街上,鞭炮噼里啪啦响成一锅粥,百姓的欢呼声、恭迎声此起彼伏,朱棣淡淡笑着朝臣民们招手,口中却冷冷问被叫到銮舆上的东宫属官杨溥道:“太子何在?”

“呃……”杨溥都要悔青了肠子……他今日一早为了监督迎驾事宜,五更不到就来到龙江关,要是知道这个结果,他肯定先抛下一切,也不能让太子迟到!只好低声道:“太子殿下不知何故耽误了,应该很快便至,皇上一问便知。”

“哼。”朱棣哼一声道:“你就是这样辅佐太子的么?”

“臣有罪!”杨溥赶忙磕头道:“只是太子殿下向来守时,又是迎接皇上的大事,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才会这样。”

“出状况?”朱棣面色愈加阴沉道:“朕从忽兰忽失温一路返回,万里之遥都没出状况,他从东宫到龙江关,不过四五里路,却出了状况!”说着恨声道:“朕以老迈之躯,远赴漠北,出生入死,不都是为了他这个废物?他却丝毫不把朕放在心上,实在是不当人子!”

听皇帝大发雷霆,杨溥汗如浆下,竟不知该如何为太子说话。

到了皇宫,内侍伺候朱棣盥洗。这时,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匆匆进来,低声禀报道:“皇上,查明白了,太子殿下是宿醉未醒,因而耽误了迎驾……”

“好啊!”朱棣本来就满腹怒火,这下火上浇油,更是怒不可遏道:“你从前说他声色犬马朕还不信,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朕回来的头天晚上,他都能喝得烂醉如泥,可想而知平时会怎样!”朱棣是真愤怒了,他这么大年纪在外面风餐露宿,忍饥挨饿,还得亲自提刀上阵砍人,自己的太子却在后方醉生梦死,这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让向来唯我独尊的皇帝,分外不能容忍,“朕的江山,岂能传给这样的孽畜,把那个孽子给朕拿来!”金殿中,回响着皇帝的咆哮声:“还有他那些虾兵蟹将,统统给朕抓起来!”

这是要兴大狱啊!又到了锦衣卫耀武扬威的时刻了,纪纲兴奋地咽口唾沫,沉声问道:“皇上,都要抓谁?”

“该查谁,该抓谁,该审谁,怎么审,你心里明白。”朱棣阴着脸道。

“是!”纪纲应一声,起身大步走出去,金殿外头,他的一干手下早就候在那里,显然知道今天定要抓人!

目光冷冷扫过众人,他厉声道:“皇上有旨,要捉拿东宫的属官!一个不能少!还有留守的大臣,也要统统拿问!”

众锦衣高官虽然知道今天要拿人,却没想到竟要把留守京师的文官一锅端,全都露出震惊的神情道:“现在就拿人么?”

“等。”纪纲目光阴沉道:“皇上还要举行宴会,把人都抓光了,皇上脸上不好看。你们先调集人马,在他们的私宅守候,待其赴宴返回,即刻拿人!”

“喏!”众锦衣高官齐声应道,赶紧各自下去安排去了。

“你两个跟我去东宫一趟。”纪纲看一眼自己的心腹爪牙庄敬和袁江,冷声道。

东宫内书房中,太医想尽办法,又是给太子灌醒酒汤,又是用针灸,折腾了好半天,终于把太子殿下从昏睡中唤醒过去……

“醒了,终于醒了!”众人长松了口气,但表情依然凝重。

朱高炽缓缓睁开眼,直觉满眼的重影,好半天才顶住神,嘶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太子妃低声道。

“什么时辰?”朱高炽瞪大了眼。

“巳时三刻。”

“啊?”太子殿下硕大的身子,霍地从床上弹起来,惊慌失措道:“我怎么睡到现在?快去龙江关!”

“父亲,不用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朱瞻基出现在太子面前:“皇爷爷已经进宫了。”

“什么?”朱高炽难以置信,但看到在父皇身边的儿子回来了,容不得他不相信。登时颓然坐下,本来涨红的胖脸变得煞白煞白,斗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着豁然抬头,望着身边人道:“你们为何不叫醒我?”

“殿下。”东宫侍讲黄淮叹气道:“您宿醉了,怎么都叫不醒。最后还是请了太医,折腾到现在才……”

“我宿醉?”朱高炽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他使劲揉着疼得欲裂的脑袋道:“我昨晚睡不着,只喝了一杯苏和酒?怎么会宿醉呢?”

“莫非酒有问题……”朱瞻基沉声道:“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顿一下道:“父亲,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还是想法面对吧。”

“太孙说的对。”黄淮道:“太子这次有失礼仪是定了,但此事可大可小,就看皇上如何看待了。”

“皇爷爷肯定会借题发挥……”朱瞻基冷冷道。

“不错。”朱高炽颓然道:“父皇听了太多谗言,早就想收拾我,这次正好给他机会了。”说着叹口气道:“为孤更衣,我要进宫请罪!”

内侍赶紧为太子殿下穿戴整齐,朱瞻基扶着朱高炽起身,缓缓往外走道:“我陪父亲一起去。”

“你才回来,还是在家歇着吧。”朱高炽道。

“父有难,子同受。”朱瞻基摇头道:“而且皇爷爷现在气头上,不一定能听父亲说话,还是我来替父亲解释的好。”

“也是。”朱高炽点点头道:“那就委屈我儿了。”

父子俩上了马车,往皇宫驶去,还没行出多远,便被迎面拦下——一身大红蟒袍的纪纲,带着二百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把太子车驾团团围住。

东宫护卫可不怕锦衣卫,呵斥道:“什么人,胆敢阻拦太子车驾!还不快快让开!”

“奉旨。”纪纲没开口,说话的是庄敬,他暴喝道:“请太子殿下进宫面圣!”

“太子殿下,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另一名心腹袁江也厉声道。

东宫护卫们面色大变,这是要捉拿太子的架势啊!要是太子殿下被锦衣卫当街拿下,那还有何颜面当这个储君?!

可是在这皇宫左近,锦衣卫奉圣旨办差,谁敢阻拦?阻拦就是造反,那是要诛九族的!

众护卫正在踯躅间,便听一声低喝道:“纪纲,你少假传圣旨!”一脸怒色的朱瞻基,从马车上下来,出现在纪纲的面前。

“这不是太孙殿下么。”纪纲抱抱拳,皮笑肉不笑道:“臣有皇差在身,不能全礼,请殿下海涵。”顿一下道:“不过殿下说臣假传圣旨,那可纯属诬陷了,在这皇宫门口,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传错一个字啊!”

“拿来。”朱瞻基伸出手。

“什么?”纪纲一愣。

“圣旨!”朱瞻基从牙缝蹦出这俩字。

“皇上传的是口谕,殿下跟我们去见了皇上,自然知道所言非虚。”纪纲道。

“口说无凭。”朱瞻基却冷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意图对我父亲不轨。”

“殿下何出此言,臣怎么可能对太子不利?”纪纲无奈道。

“一切皆有可能。”朱瞻基沉声道:“还不速速退下,我父亲自会去面圣问个明白!”

“还是让我们保护太子殿下前往吧。”纪纲却坚持道。这是汉王殿下特意吩咐过的,要让太子颜面扫地。

“你听不懂孤的话么?”朱瞻基却不跟他废话,暴喝一声道:“滚!”

“殿下息怒,恕臣不能从……”纪纲一个‘命’字还没出口,便听唰地一声,一柄长剑已经点在他的咽喉上了,冰凉彻骨的寒意,登时让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纪纲身边自然不乏高手,但天外飞仙的一剑来得太突然,待众人反应过来,纪纲已经被制住了。

剑法是武当山孙真人的绝招,但出剑的是朱瞻基,他专门跟闲云学了这一招,就是为了关键时刻拼命用。

“殿下别乱来。”庄敬等人大急,但朱瞻基是太孙。虽然在他们看来,这太孙已是明日黄花,但他们依然不敢不敬,只敢出声阻止道:“我们大人是皇上的钦差!”

“不过是我朱家的一条狗,什么时候欺到主人头上了!”朱瞻基冷哼一声道:“所有人都滚得远远的,不然我就割下他的狗头!”说着舌绽春雷,暴喝一声道:“滚!”

第三百七十九章置之死地

打九龙口吃了一计闷亏,太孙殿下心里就憋着股邪火,尤其是皇帝再不把他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少年老成’挂在嘴上,更让朱瞻基忧心忡忡,沮丧不已。

回来后,他父亲又连遭诬陷,父子俩竟同时处于最危险的境地。这让朱瞻基不禁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朱高煦!虽然没有证据,但朱瞻基坚信是自己二叔在背后捣鬼,自然连着他的死党纪纲一起恨上了。

太孙殿下一声吼,东宫护卫们也有了主心骨,纷纷拔刀相向。

御街上来往的大臣,也纷纷呵斥锦衣卫放肆,竟然对太子太孙不敬,锦衣卫的气焰虽然嚣张,此刻却也有些顶不住了。

“退下。”纪纲终于回过神来,摆摆手,示意手下暂时离开,“我陪太子殿下见驾就是了……”

“是。”庄敬等人转眼便撤了个干干净净,纪纲转动目光,冷对朱瞻基道:“殿下要这样持剑押微臣进午门么!”

“哼……”朱瞻基哼一声,撤剑的同时,剑穗狠狠一甩,抽在纪纲的脸上,锦衣卫大头子的半边脸,登时通红一片。

“好,好,好……”纪纲另外半边脸,也涨得通红,双目喷火地盯着太孙,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滚一边去!”朱瞻基轻蔑地瞥他一眼。

便有侍卫上前,将纪纲‘请’到一旁。

一干文臣马上围上来,对着太孙和马车上的太子深深行礼道:“太孙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太子殿下安然无事!”

“多谢诸位……”这种时候,文官们还敢往上凑,还敢说这种话,可见太子殿下在文臣心中的地位有多高。朱瞻基感动得热泪盈眶,却断然摇头道:“但是万万不可,诸位千万不要掺和进来!”

“为何?”臣子们不解问道,难道你爷俩现在不是最需要支持么?

“本来只是一点小误会,我父亲跟我皇爷爷解释清楚,也就风平浪静了。”朱瞻基微笑道:“你们一帮腔,我皇爷爷还以为我父亲借臣子以压君父呢。”

“殿下说的是。”大臣们一听,既然是皇家的家事,人家太孙又说能解决,大家还掺和什么?便都打消了劝谏的念头,先静观其变。

劝走了大臣,朱瞻基回到马车里,朱高炽忧心忡忡道:“基儿,你小心纪纲告你的黑状。”

“他告得还少么?”朱瞻基铁青着脸道:“这狗才和我二叔狼狈为奸,早把我父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打他还是轻的,明日我还要杀他!”

看着杀气腾腾的儿子,朱高炽真发现自己实在太软弱了,叹气道:“我方才想过了,那杯酒肯定有问题,只是刘勉怎么会害我呢?”

“那谁知道,人心隔肚皮……”朱瞻基目光一闪,缓缓道:“我让人将他拿下时,他已经自杀了。”

“啊……”朱高炽面色一变道:“犯得着么?!”

“为他的主子保密呗。”朱瞻基哼一声,面色冷硬道:“父亲还不明白么,他是我二叔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奸细啊!”

“唉,孤对他不薄……”朱高炽颇受打击,颓然道:“他怎么能……”

“父亲,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了,”朱瞻基沉声打断他道:“见到皇爷爷之后,一切由我来说,您只要表现得痛苦不堪即可。”

“怎么个痛苦不堪?”

“身心俱痛。”朱瞻基一字一顿道。

“这……”朱高炽一脸犹疑地点点头道:“好吧。”

父子俩在奉天门便前下车,朱瞻基扶着朱高炽,缓缓往乾清宫走去……按说太子因为腿脚不便,皇帝特赐他紫禁城乘舆,可以坐着轿子去见驾,但是请罪就得有个请罪的样子。

此时,为了迎接皇帝凯旋而举行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宫人们在忙碌地穿梭,勋贵恭候、文武大臣也成群结队地前来,遇上太子殿下,都远远行礼,没人敢上前打招呼。

“大臣反不如小臣。”朱瞻基愤愤地嘟囔一声。

“不必在意,君子趋利避害。”朱高炽却想得开道:“大臣比小臣知道得多,明白孤和父皇不只是这点表面的小事,谁敢说父皇会不会废了我?自然不敢上前。”

“父亲定会逢凶化吉的。”朱瞻基目光坚定道。

父子俩来到乾清宫前,正遇到朱棣的銮舆出来赴宴,父子俩赶忙跪在道旁。

看到太子和太孙来了,王彦忙禀报大轿中的皇帝,朱棣却没有丝毫回应,王彦只好对太子抱以爱莫能助的眼神,跟着皇帝的仪仗远去。

朱棣没让起来,父子俩只得跪在那里,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朱瞻基年轻力壮、铜皮铁骨,都感觉膝盖如刀割,全身痛苦不堪。遑论朱高炽这样身胖体虚的残疾人,看他面如白纸、汗如浆下摇摇欲坠的样子,一旁的宫人想要给太子撑把伞。

“走开!”发出这一声的,竟然是朱瞻基,他厉喝道:“你们还嫌我皇爷爷不够生气么!”

朱高炽又干又裂的嘴唇翕动几下,本想讨杯水喝,但听了儿子这话,便住了口。

父子俩又跪了一刻钟,终于等到朱棣返回,这次銮舆在二人身前停了片刻,朱棣瞥一眼落汤鸡似的太子,目光中满是厌恶地哼了一声,便又起驾回宫。

又过了好长一会儿,太子终于支撑不住,颓然昏倒,一头撞在石板路面上,登时头破血流。

“还愣着干什么,快救我父亲!”见众人都不敢上前,朱瞻基怒目圆睁,从地上弹起,喝骂道:“快去禀报我皇爷爷!”

“是!”身边人那个委屈啊,不是您不许我们上前的么……赶忙上前扶起太子,又把太医叫来,先给太子包扎,再把他衣袍的前襟扯开,用艾条灸他的胸口,才把太子殿下弄醒过来。

朱高炽一睁眼,便看到王彦站在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皇上请太子殿下进去。”王彦轻叹一声道:“太子爷,臣扶您进去。”便和朱瞻基一左一右,扶着朱高炽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因为并不在此常住,朱棣并没有换下朝服,仍是一身黄色的团龙衮服,透着帝王的尊崇与威严,此刻他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地望着在两人搀扶下,蹒跚进来的太子。

朱高炽刚进大殿,朱棣便讥讽问道:“太子醒酒了?”

朱高炽赶忙挣脱搀扶,跪在皇帝面前,重重叩首道:“儿臣今日失礼,有乖国体,有负皇恩,请父皇严惩!”

“你何止是失礼!”朱棣哼一声道:“朕远征漠北凯旋而归,满朝文武、外国使节,一个不缺地在龙江关迎候,唯独你这个监国太子,居然宿醉不起,迎驾失时!”皇帝越说越生气,重重一拍扶手,喝骂道:“你让朕丢尽了脸面!”

“儿臣知罪!”朱高炽使劲磕头:“请父皇责罚!”

“你以为向朕请罪,朕就能放过你了?做梦去吧!”朱棣冷声道:“你身为监国,滥饮无度!醉生梦死!荒废政事!身为皇子,目中无父!本为人臣表率,却目无礼法!朕岂能把大好江山,交到你这种无礼无国、无君无父之辈手中?!”

朱高炽听得父皇的弦外之音,竟然毫不掩饰废储之心,他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却知道自己不能解释,因为父皇已经恶了自己,自己说什么父皇都反感,只能适得其反。只好使劲叩首道:“儿臣听凭父皇责罚!”心里暗叫道,吾儿,全看你的了!

朱瞻基果然挺身而出,本来他跪在父亲身后,此刻蹭蹭蹭膝行上前,抬起头大声对满面怒容的朱棣道:“皇爷爷,我父亲是忠厚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孙儿恳请代父陈奏!”

“你休要瞎掺和,”朱棣板着脸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速速退下!”

“不,孙儿若不大声喊冤,我父亲无辜蒙冤事小,让皇爷爷误会了太子,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就太可怕了!”朱瞻基的性格,和其父截然相反,他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主,而是容不得半分委屈。这次从九龙口后,他胸中就郁积着愤懑,此刻在皇帝面前,终于爆发出来,他泪流满面道:“皇爷爷,您英明神武,举世无双,为何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穿呢!”

朱棣本来不想跟他多说,但听了这句话,反而冷哼一声道:“你且说说,朕看不穿什么小把戏!”

“孙儿请问皇爷爷,可知我父亲昨晚几时才返回东宫的?”朱瞻基大声问道。

“朕怎么知道?”

“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父亲昨晚,一直与礼部、鸿胪寺官员,以及内监总管在一起筹划今日的大典,皇爷爷只消传他们来,一问便知!”

“有话直说,不要兜圈子!”朱棣皱眉道。

“是,我父亲昨晚回东宫时,已经是四更天了!”朱瞻基大声道:“请问皇爷爷,以您健旺的精神,如果操劳到四更天,还有没有精力和心情,去饮酒作乐?!”

第三百八十章而后生?

如果换算成日后的小时制,四更天就是凌晨三点。换成谁,在忙碌一天,凌晨三四点回家后,都只剩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自己扔在床上,睡死过去算了。何况朱高炽这种身胖体虚的残疾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呢?

朱棣听了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听朱瞻基继续说下去:“今日的迎驾仪式,和宫中大张筵席,皇爷爷都已经亲眼见了,这么多的文武大臣,上万内侍宫人,可曾有一点乱象?如果我父亲真的轻慢无礼、目无君父,又怎能将这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试问我父亲如此尽心,又怎会在皇爷爷抵达前一个时辰,突然过量饮酒呢?这太不合常理了吧?!”

“……”其实朱棣也有些奇怪,是啊,太子行事素来谨慎,怎么会在明知道自己要收拾他的节骨眼,如此放浪形骸呢?现在让朱瞻基一提醒,他更加觉着蹊跷。看一眼跪在那里的太子,朱棣冷哼一声道:“你没长嘴么?什么都让你儿子说?”

“是,父皇。”朱高炽忙答道:“瞻基说得没错,儿臣昨夜确实四更天回府,但是儿臣因为紧张今日的仪式,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好叫人端了杯父皇赐的苏合香酒过来,饮下后便人事不知了。”

苏合香酒是用郑和从西洋带回来的苏合香泡制的酒,有安神静心的奇效,皇帝也时常饮用,自然知道这酒不醉人,何况只喝一杯。朱棣眉头微皱道:“胡说八道,区区一杯苏合酒,怎会让你人事不省?”

“此事千真万确,如有虚言,叫儿臣不得好死!”朱高炽赌咒起来道:“儿臣来的路上,也跟瞻基讨论过此事,他说昨夜给我端酒的侍卫,已经自杀了……”

“哦?”朱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太子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被陷害的了。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陷害大明太子?答案不言而喻。

大殿里鸦雀无声,朱棣沉默地来回踱步,谁也不知这位至尊在想什么。

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跪在那里,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等待着皇帝的宣判。

终于,朱棣站住脚,冷声对太子道:“朕今天累了,你先回去闭门思过,待朕查清事由再做处置!”

“是。”父子俩应声谢恩,心里齐齐松了口气。虽然不过是缓刑,但总算躲过这当头一刀了不是?

待太子太孙退下,纪纲便在外面求见。

朱棣让他进来,纪纲跪下禀报道:“启禀皇上,锦衣卫奉旨将东宫属官并留守京城主要官员拘拿审问,现已拿下一干罪员,请皇上过目!”说着呈上长长的名单。

朱棣一看名单上,自吏部尚书蹇义、内阁大学士杨士奇以下,竟有足足二百余人。不禁面色难看道:“你要兴大狱么?!”

“臣不敢,是臣误解了圣意么?”纪纲能在锦衣卫头子位上十余年,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消息灵通,见风使舵便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当他看到太子父子安然无恙离开乾清宫时,便知道皇帝并未下定决心废储。他赶忙叫手下暂时不要为难那些大臣,自己试探一下风头再说。

“当然,朕只是让你查问,没让你抓人!蹇义、金忠这样的重臣也抓,你要朝纲震动么?”一试之下,皇帝果然大为光火,纪纲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太子不会这么快就倒了!

“臣愚不可及,罪该万死!”纪纲马上小意道:“皇上不让抓,这就全都放了。”

“也不用都放,”朱棣哼一声道:“东宫的属官,还是要审问清楚的!”酝酿了这么久的雷暴,不可能因为朱瞻基几句话,就能消弭无形,终究还是要劈下来的!

“是!”纪纲精神一振,这样也能向汉王交差了。“皇上还有何吩咐?”

“把蹇义、金忠和杨士奇带到北苑去,朕有话要问他们。”朱棣吩咐一句,纪纲赶紧应下。

锦衣卫诏狱,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鬼地方,蹇义、金忠一干大臣,万万想不到前一刻他们还在皇宫中高坐宴饮,后一刻就被下了大狱。好在没等他们品尝到锦衣卫的酷刑,那边又下了急令……除了一干东宫属官外,其余官员一律释放。

这真是天威难测,福祸难料啊!几位老大人面面相觑,心情并未因获释而放松……因为东宫属官依然在诏狱里,这一太子失势的信号,实在再明显不过了!

这时候纪纲过来,笑眯眯地朝众大臣拱手赔罪道:“一场误会,让大人们受惊了,是纪某的不是,改日兄弟摆酒向诸位赔罪,诸位大人务必赏光!”

众大臣恨不得吐这厮一脸老痰,可一干东宫属官还在诏狱里,他们不得不压着性子问道:“纪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抓我们!”

“兄弟说了,误会一场。”纪纲笑笑道。

“那为何不放东宫诸臣?”众大臣追问道。

“那是皇上的意思。”纪纲皮笑肉不笑道:“蹇大人、金大人、杨学士,皇上请你们到北苑见驾,到时候你们问问皇上,不就知道了?”

“哼,我们走……”蹇义恨恨地盯着纪纲道:“请纪大人善待东宫众臣,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就是以卵击石,也要跟锦衣卫死磕到底!”

“不错!”众大臣莫名其妙被抓来,心里都憋着火呢,闻言自然齐声响应,把纪纲差点气炸了肺。

窝着火,把那帮文臣送走,纪纲黑着脸转回,一脚踢翻桌子,骂道:“一群什么东西,要不是皇上突然改注意,老子非整死你们不可!”

“老祖宗,诏狱里还有东宫那帮人呢,”庄敬赶忙道:“儿子这就炮制两个,给老祖宗解气!”

“不必了。”纪纲闷哼一声道:“还不知道皇上什么个意思,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难道太子又还阳了?”庄敬等人难以置信道。

“哪有那么容易,”纪纲冷冷笑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呢!”

往皇宫去的马车上,三位大臣都一脸的焦急,虽然东宫属臣下狱,并不代表太子一定被废,但对太子来说,已经是再危险不过的信号了!

“都说话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