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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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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中的竹片再度从筑上划过,仿佛真的在弹奏一般。
  “早在多年前,我已为荆轲,同时也为明日的自己,写好了一首送别之曲!”
  凌晨时分,张良逾墙而走时,便听到了高渐离的筑声。
  先是让人听之便心生悲愤的变徵之音,让张良几乎忍不住在墙下洒泪,接着是慷慨高亢的羽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次日,宋子县秦吏果然派令史来调查高渐离身份,带到巨鹿郡去,有曾见过高渐离的人指认了他的身份,巨鹿郡守大喜,遂将高渐离收监,脖子上套着木钳,派人送去咸阳。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陇西郡狄道。在目送秦始皇车驾北上前往北地郡后,李信、黑夫亦带着千余人的队伍,出长城秦塞,深入边外氐羌之地……
  按照秦始皇的计划,白马与黑犬,将踏出西拓的第一步!


第0372章 银鞍照白马
  秦始皇二十七年五月底,伴着知了没完没了的鸣叫,绝境长城的大门缓缓开启,千余黑衣秦军缓缓出塞。
  骑行在最前方的是黑衣兄弟的总司令,陇西郡尉李信。跟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则是被秦始皇任命为祷河使者的黑夫,这也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作为“西拓”的开幕仪式,“白马黑犬”为皇帝去大河上游祷告祭祀。
  他们的目的地,大概就是后世兰州一带,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而且交通状况不容乐观。
  只能在平地逞威的战车无用武之地,所以这支队伍,纯粹由步骑组成的,边塞之外补给困难,最近的哨所也在百里外,所以带的人不多。
  本来黑夫要跨上皇帝赐的高头大马,被李信一劝才打消了念头:“相信我,出塞巡视,山岭沟壑纵横,许多地方无路可走,有时吾等要在矮树丛里探路,遇上雨水,马蹄亦容易打滑,最不适合骑战马。”
  战马没耐心,总喜欢驰骋狂奔,用来走山路,反不如老驮马可靠。中途遇警作战,才会换成战马,所以一名骑兵,至少要备两匹马。
  “南征豫章时军中缺马,我都是带着兵卒,一同在密林里步行的,故而不知。”
  黑夫谢过李信的提醒,而李信的部下们,也下意识地觉得,这个来自南郡的黑小伙,对塞外骑兵作战恐怕一无所知。
  “我看,他怕是连马都骑不稳罢?”
  出发前,手下指挥着两百骑的骑将羌璜,与几个君尉佐吏窃窃私语,在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陇西、北地人看来,南方人,都只擅长游泳划船,到了马上,休说开弓射箭,不摔下来就不错了。
  “到了颠簸处,我倒是想看他是否会死死抱着马脖子。”
  一边说,羌璜亦将自己的马鞍放在了马背上。
  秦已有马鞍,其呈长方形,表面由皮革制成,中间填塞羊毛加厚鞍垫,周边用很细的皮线缝制,形状就像两片枕头。通过三条带子,绑着马的腹、胸、臀,使之固定在马背上。
  据说此物是北方戎狄所用,他们常年骑马,发现在马背上垫一点什么东西会舒服一点。后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对其进行了改进,又传到了秦国,有了此物后,数千上万的成规模的骑兵才在秦、赵、燕出现。秦国军法中亦有:“车骑之将,军马不具、鞍勒不备者,诛。”
  故备齐鞍鞯,是骑兵行军前必做的事。
  但在黑夫看来,此物与其说是马鞍,不如说是可供骑乘的鞍垫,或者叫“低鞍”。低鞍可以折叠,不用的时候折叠起来,轻便倒是轻便,但还是不够先进。
  过去黑夫主要在南方作战,乘战车行进,骑马的时候不是很多。但这次随皇帝西巡,既然已提出了开拓西北之策,在上邽县停留的那段时间,他便提前让人做了一样新东西,就指望着出塞派得上用场呢……
  于是,备马时,等着看黑夫笑话的骑将羌璜等人却赫然发现,黑夫让自己的御者桑木,在二人的马背上加了一个物件。似是木头所制,外包皮革,前后均高高凸起,中间低。它压在马鞯上,也通过胸带、肚带、鞧(qiū)带三条带子,牢牢固定在马背上。
  而这物件两侧,还各用皮带垂着两个平底的铁制环形……
  却见黑夫扶着马儿,踩着那铁环,轻松跨上马背,稳稳坐在那物件上。
  在之后的骑行中,黑夫亦在马背上稳如泰山,遇到险阻的地方,陇西骑吏自己都得双腿夹紧马身,同时用手紧紧地抓住马鬃,才能防止从马上摔下来。
  可黑夫却表现得轻松自如,如履平地,还有功夫东张西望,看看塞外风景,他的骑术,看上去竟不亚于陇西土生土长的戎狄……
  “肯定是因为马背上那物件。”
  骑将们窃窃私语,但碍于面子,都没有人过去询问黑夫,直到上午渡过洮河后,在水边休息时,李信才主动过来问了黑夫。
  “这亦是马鞍,就叫它高鞍罢!这样可以坐得更稳。”黑夫也不藏私,大方地告诉了李信。
  “而此物,则叫马镫,骑行时让脚有踩踏的地方,也不必死死夹着马腹,下马时两腿酸软了。”
  黑夫毕竟也有过多年的戎马经历,有过去的基础,加上屁股下有马鞍,还踩着马镫,脚下有底,骑马当然能轻松不少。
  “我骑术不似二三子一般娴熟,生怕摔下马来出丑。”
  他看了一眼跟在李信身后探头探脑的陇西骑将骑吏们,笑道:“故只能假于此物了。”
  骑将羌璜才十八九岁年纪,是大上造羌瘣(lěi)之孙,他有些不服气,起哄道:“吾等还以为右庶长骑术精湛呢,原来是靠了外物。”
  黑夫还未说话,李信已狠狠瞪了羌璜一眼:“兵者诡道也,战场上,能将敌人击下马便是胜利,不管是用弓箭还是绊马索,还讲究是不是靠自己的本领?若那样的话,吾等为何要讲究厚甲利刃,强弓劲弩?直接赤身裸体,手握双拳去与敌军搏击不就行了?还不向右庶长赔罪!”
  羌璜被训了一通,只能向黑夫赔罪,讷讷不敢再言,黑夫则感觉自己真的要对李信刮目相看了。
  那个只知道莽冲蛮干的李信,已经死在了荆楚之地,眼前的这位,是勇锐之余,还多了几分沉稳睿智的李将军……
  黑夫知道这些陇西汉子的性格,也不以为忤,笑道:“李将军说得对。荀子曾经说过,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有了高鞍和马镫,我这南方人驾驭起马来,也不亚于自小与马为伴的北人、戎狄!”
  他看向李信:“而若是本就骑术精湛的人,有了这两物,更将如虎添翼!”
  “不愧是造出了麻纸的少府丞,难怪陛下说你常出奇思妙想。”
  作为多年在边关作战的车骑将领,李信已意识到了高马鞍、马镫的好处,现在的他早不是那个目中无人的高傲少年了,听出了黑夫言下之意,谦逊地请黑夫让他试试。
  李信让人牵来自己心爱的白马,将高马鞍稳稳固定在马背上,手指滑过马鬃,那银色的马鬃,正好配上他银色的头发,有种悲凉的美感。
  只见他踩着马镫,一跃而上!双脚甚至都没用力,手中缰绳甚至没有抖动,白马便立即有回应,顺着主人的心意,嘶鸣着开步小跑起来。
  洮水两岸,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场,很方便骏马驰骋。时值五月,绿草遍地,一直蔓延到了远方的高岗,岗上绽放着一朵朵小黄花,在干燥的烈风吹过时拼命晃动,密草石块之间,颇有一些狐兔。
  银色的马载着白发将军,越过草地,跨上高岗。马儿壮健捷疾,将军容貌气质超凡绝伦,有了高鞍和马镫,更完全解放了双手。
  李信拿起背后的弓,抽出箭矢,驰骑彀射,几乎每一次拉弓开弦,都有一只狐兔死于箭下,引得千余人高呼喝彩。
  他仍不满足,抽出剑来,开始做些高难度的马上动作,前后、左右、周旋进退,极其灵活,让人目眩神迷。
  当速度到达最快时,人马如同一体,已看不清虚实,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唯独李信身后高高扬起的朱红色大氅,仿佛是一对燃烧的翅膀!要带着一人一马,展翅而飞!
  “果然是如虎添翼啊……”羌璜看得如痴如醉。
  这就是一位骑将的魅力罢,连黑夫也不佩服不行,一个词亦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并脱口而出!
  “真飞将军也!”
  “然也!飞将军!”
  羌璜等崇敬李信的骑将也大声附和,坐实了这个名号,黑夫仔细一想,李信本就是陇西李的始祖,李广还是他的后代,曾祖抢了玄孙的名号,也没啥毛病。
  一些李信昔日的故吏朋友,已热泪盈眶,他们已经很久未见李信如此驰骋而行了……
  这一刻,那个轻骑追击太子丹,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斩强敌的少年将军,仿佛又回来了!
  隔了好一会,李信才从高岗上奔驰而回,身边还跟着几名奉命在岗上放哨的骑从,都人手一堆猎物,这是短短一刻内,李信的斩获。
  正当黑夫要与众骑吏过去,听李信如何夸奖高鞍马镫时,他却满脸严肃,高呼道:
  “全军戒备,人上马!弩上弦!将右庶长和辎重保护在后!”
  李信从军前掠过,大声示警道:“有羌戎在朝吾等靠近!已至十里之外!”
  ……
  PS:见兵马俑二号坑秦鞍马俑,以及《太平御览》卷三五八引《六韬》“车骑之将,军马不具、鞍勒不备者,诛”。


第0373章 羊圈
  虽然行军在外,谨慎是没坏处的,但那些小心翼翼靠近秦军的数百羌、戎,却不是来冒犯,而是来……跪舔的。
  看着那个拜在李信脚边,身穿戎服,辫发羌戎君长,黑夫扫了一眼御者桑木,示意让他将高鞍马镫藏起来,又轻声问一旁的羌璜道:
  “此人莫非是臣服于秦的臣邦君长?”
  黑夫知道,秦朝九卿之一的“典客”。就是专门“掌诸归义蛮夷”的,其下的“行人署”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
  匈奴、东胡、月氏,海外的箕子朝鲜,濊国,西南境外种类繁多的蛮夷,东南沿海地区的闽越、瓯越、南越、西越,已经建立联系却还未归附秦朝的各族,便由行人署负责联络,其下还有专门搞翻译工作的人员。
  此外,典客之下还有一个叫“典属国”的机构,负责“掌蛮夷降者”。即已经降服于秦,在秦境内,但仍有独立势力的氐羌蛮夷,相当于后世的统战部。
  像豫章的干越,会稽的于越,巴郡南郡的巴人,都归“典属国”管。朝廷管他们叫“臣邦君长”“臣邦君公”,有点像明清的土司,当年嫪毐叛乱,就煽动了陇西境内的戎翟君公。
  经过对李信“飞将军”的称赞,羌璜似是一下就看黑夫顺眼了很多,应道:
  “然,将军任郡尉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可未闲着,洮水以西,离水以东百余里内,七八个部落均已在将军‘劝说’下,臣服于大秦!”
  “怎么劝,用劲弩利剑劝?”黑夫看着个臣邦君长战战兢兢的模样,可不觉得李信会与他好言相商。
  羌璜笑道:“右庶长说对了,将军出塞打过一次柴,将一个屡叛不服的大部族消灭后,这些羌戎就老实多了,纷纷请求内附为臣属。”
  从羌璜口中,黑夫得知,秦律里,对这些归附的“臣邦君长”是有优待的,让他们和子弟都享受“上造”爵位的待遇。
  若因不懂律令犯了下罪,应判处耐刑以上,可使出钱赎罪。又因为这些羌戎之人生性喜欢相互剽掠,若发生抢劫其他君长的“群盗罪”,也从轻发落,从死刑判为鬼薪。若要处以腐刑,考虑到这是极大的羞辱,也可以判为“赎宫”,出钱赎罪,若没钱,就把部落里的牛马抵债吧。
  当然,若不要命地劫掠了秦人,那法官和典属国的官吏就要板下脸,从重判罚了……
  普通羌、戎属邦之人,则视为黔首,无法律上的特权。
  这些优待像是诱惑山羊入圈的青草,一旦入圈,就别想出去了。
  律令又规定:臣属于秦的少数民族的人,对其主长不满而想去夏的,不予准许。什么叫“去夏”?想离开大秦属境,称为“去夏”。
  这相当于限制了羌、戎属邦之人迁徙的权力,你不愿意臣服于豪酋,申请做秦的编户齐民亦可,官府会安置你到别处,从一个雇农做起。但就是不能离境,若举族迁徙,更视为反叛!会被当做群盗剿杀。
  除了缴纳牛羊马匹作贡赋外,当战争来临时,羌、戎属邦还必须出骑兵加入秦军作战。
  其实羌璜家,也是北地郡的羌人臣邦君长,但已入秦四代人,语言饮食均被同化,他祖父羌瘣更率北地羌戎骑兵从军,作为王翦副将,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大上造。如今全家都已视自己的为秦人,而非羌人。
  这么一想,黑夫发现,秦朝筑长城,除了防止境外戎狄内侵扰民外,还有羊圈篱笆的作用啊,必将境内戎狄畜而养之,使之与秦人长期为伍,从生戎变成熟戎,最终彻底同化。
  “毕竟有父母双方只要有一个秦人,子女便是秦人的‘夏子’制度,随着移民通婚,秦人只会越来越多,境内的羌戎翟人则越来越少啊……”他看着那些赶着牛羊,远远畏惧地看着秦军的戎人,暗暗想道。
  这个制度,早在多年前,黑夫就听巴忠提及过了。目前看来,秦的同化政策是成功的,关西三郡驻军里,有大量秦化的戎人,他记得前世参观兵马俑时,也有好多有异族容貌特征的秦卒在展览。
  不过,在这长城之外的地方,羊圈篱笆没圈过来,臣邦君长若想逃离秦的统治,应不算难吧?
  “走?他们可不想走。”
  黑夫发问后,羌璜指着芳草萋萋的洮河河谷道:“氐羌以射猎为事,但也畜养牛羊马匹,种点谷子,塞外多山,不宜五谷,唯独洮水沿岸,有些平坦的谷地,不但能种植五谷,还方便放牧牲畜,彼辈可不想离开这片丰饶之地,去河湟、羌中与更蛮横的氐羌诸部争食。”
  黑夫了然,从这里开始,越往西,地势越高,自然条件就越发恶劣,能养活的部众就越少,而富饶的河西走廊,又被强大的月氏占据,四分五裂的羌戎小部落,根本不是对手。
  与其去穷山恶水,还不如继续留在这,给大秦当狗……
  更何况,陇西郡还以贸易为饵,让臣邦君长们更不舍得离开。
  黑夫听羌璜说,早在开春时,李信已派人在大河与离水交汇,一个叫“枹罕”的地方设置了哨所,并同意周边未归附的氐羌戎部可以在春夏时赶着牛羊,来枹罕贸易。
  “所以后面才驮了不少布帛、盐糖、粮食……”
  黑夫明白了,也难怪李信极为赞同黑夫提出的“西拓”之策了,这本就是他一年多来在做的事,而且类似的事,秦人已经玩的很娴熟。
  不多时,在一通顶礼膜拜后,知道李信不是带着大军出塞来“打柴”的,那个臣邦君长才松了口气,指着他们称之为“碌曲”的洮河发誓绝不叛秦后,还送了秦军五头牦牛劳军……
  ……
  是夜,在洮水西岸扎营休憩时,秦军士卒架起篝火,宰杀后大块大块的牦牛肉串在木棍上,烤得七成熟,撒上带来的青盐,亦是一道美味。
  一边大快朵颐,黑夫也与李信也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主要是关于高鞍与马镫。
  “我虽是南人,只打过步战,但也听说,秦军选拔骑士的标准是,选取年龄在四十岁以下,身高在七尺五寸以上者。必身强力壮,行动敏捷迅速超过常人;能骑马疾驰并在马上挽弓射箭,能在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应战自如,进退娴熟;能策马越过沟堑,攀登丘陵,冲过险阻,横渡大水。如此,方能在战场上追逐强敌,以寡敌众,这种人称为武骑士!”
  在没有高鞍和马镫的年代,骑士只有更强化的训练才能弥补,所以才有如此苛刻的标准。
  “敢问将军,此行数百骑中,能当得起‘武骑士’之名者,有多少?”
  李信当然知道自己的手下人都是什么水平,不假思索道:“不超过五十人,均为骑吏以上。”
  秦军制,五骑一长,十骑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而在冠绝天下的陇西骑兵里,大概只有十分之一是精锐的“武骑士”,其他人的骑术也不算差,至少要比黑夫好……
  车兵也有类似的选拔标准,称之为“武车士”,黑夫知道,赵高就是武车士出身,也是个武艺高强的家伙。
  按这两个标准算,黑夫再练五年也不够格,成年后才学骑马的南人,是永远无法同少年时就在马背上滚爬的北人相提并论的。与三岁骑羊,八岁骑马,人人皆能挽强弓的胡儿,更没法比了。
  黑夫又问:“但若装备高鞍马镫,将军以为,麾下有多少人能成武骑士?”
  李信今天已感受过高鞍马镫的便利了,高鞍让他骑乘时更为舒适、稳固。马镫则让他双脚像踩在地面上一般,不必再像过去一般,双腿在马腹的两边空荡荡地悬垂着,没有任何支撑,要双腿用力夹住猛烈颠跛的马,才能保持自身的稳定。
  双手得以完全解放,过去做起来很困难的驰骑彀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也容易了不少。
  可以想象,若此物由他手下的骑从们使用,亦有相似的功效。
  略为沉吟后道,李信道:“那样的话,五百骑中,至少有一半可称得上武骑士!”
  “正是如此!”黑夫拊掌,果然,让李信试乘过一次,比他空口白话描述强多了。
  除了让强者更强外,在训练时,高鞍马镫亦能让秦骑训练周期大大缩短,三年后,数万骑兵入河西,取河套并非梦想。
  西拓不比南征,肯定是要车步骑协同作战的,尤其是对河西、河套的战争,需要动辄千余里的长途行军,没有高鞍马镫,几乎无法做到。
  这也是黑夫向李信展示这两物的目的。
  “我想请将军与我一同上疏,提议于陇西、北地、上郡、内史,各建一支骑兵,募关西娴熟弓马的良家子入伍,使之装备高鞍马镫,在内县秘密训练,必使人人皆为武骑士!三五年后,必有大用!”
  黑夫这个南方人举着高鞍马镫去提议的话,恐怕会被人说成是“南人言马,北人挥楫”呢!就算被皇帝认可了,那些傲娇的三郡骑从,说不定还会想羌璜一样,因为对自己骑术的骄傲,排斥使用,平白闹出些麻烦来。
  但与李信联合上疏就不一样了。
  天下最擅长玩骑兵的将军都说好,谁还能有异议?
  这种如虎添翼的好东西,李信当然乐见其成的,不过,他却注意到了黑夫说的“秘密训练”四字。
  “右庶长是觉得,此物不可轻泄?”
  “然!此乃国之利器,不可以轻示于外人!必藏而后用,三五年后,再打胡戎一个措手不及!待高鞍马镫大放异彩后,秦的羊圈藩篱,便能延伸到千里之外,将河西、河南、河套统统圈进来,丰饶牧场皆为秦所占,开荒屯田,移民驻军,建立城郭!”
  黑夫道:“到那时,便只有两个选择摆在胡戎面前。”
  李信了然,将军眼中溢满光彩,将一块牦牛肉递给黑夫,笑道:“是在圈内当待宰的羊,还是去戈壁滩涂做饿肚子的狼?”


第0374章 血泪之路
  枹罕并不是一座城,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哨塔,屹立在离水与大河交汇的地方。但好歹不是黄土夯成,而是用更为坚固的黑色石头砌起,抬头望去,黑夫能瞥见几张满是杂乱胡须的脸孔从雉堞间向外窥探。
  那是李信一年前控制洮西地区后留下的守卒,人不多,一屯五十人,不过,等屯长来拜见李信时,却说只剩下四十八人了。
  “五日前,二人一同外出狩猎,便再未返回,下吏一什人去搜寻,却一无所获,或是碰到了猛兽,或是遭遇湟中生羌,被擒杀了……”
  李信却不说话,对羌璜点了点头。
  羌璜气不打一处来,制止了屯长的讲述:“不必猜了,其中一人确实是坠崖而死,至于另一人,他做了逃兵!”
  说着一挥手,士卒便将一个双手被反缚,浑身脏兮兮的秦卒带了上来。
  原来,此人见同伴不慎坠崖而死,心生怯意,加上已在这苦寒边地戍守近一年,有些受不了,遂心生逃亡的念头,但也算他倒霉,沿着洮河行走时,竟遇上了李信的队伍,斥候见他形迹可疑,遂将其捕捉,很快就从他的衣裳、验传判断出,这是逃亡的秦卒。
  按照军法,逃亡者死,且按照连坐之法,一人逃走,则加刑于其同伍四人,其同伍还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到了鞭笞,之后还会去逃兵家中,追责其父母家人……
  正是靠了这种严苛的军法,这些戍边的秦卒才不至于逃亡大半。
  李信也知道戍边士卒的苦,所以在打了一巴掌后,立刻给了他们一颗甜枣吃。
  “本将此番来,除了赐汝等衣食犒劳飨士外,便是来更换戍卒的。”
  听说很快就要结束戍边的苦日子,枹罕塞全屯四十八人都欢呼雀跃。
  让大军在哨塔外围安营扎寨后,李信对黑夫说起了在边外之地设哨戍守之难。
  “枹罕距狄道一百八十里,沿途无路,只能顺着洮水缓缓而行。兵卒们戍守于此,衣食都要仰仗狄道每月供应,我虽每月派人过来,但总有接济不上的时候,尤其是入冬之后……”
  或是觉得,南方人无法体会羌地冬天的可怕之处,李信让屯长过来,向黑夫展示寒冬留下的战果——一只被冻烂的耳朵。
  “还有一根脚趾,下吏这算是轻伤了,那逃兵,直接冻掉了两根手指,一只耳朵只剩肉团!”
  虽已入夏,但屯长想起上个冬天就瑟瑟发抖,那时候枹罕塞才刚建好,御寒能力较差,因为大雪封堵了路,狄道三个月无法过来,他们只能省吃俭用,靠射猎充饥,将动物皮毛披在身上,在火堆边挤在一起取暖。
  黑夫颔首,他能够理解,越往西,海拔就越高,冬天也越难熬,盛夏时节,在这里只能算凉爽,入秋后,便要披上冬衣了。枹罕已是青藏高原的边缘,偶尔能见到牦牛之类的高原物种,牛尚且需要厚厚的皮毛御寒,何况人呢。
  这么苦的条件,方圆百里内,都是言语不通的羌戎部落,日子也乏味至极,呆久了,的确会出现精神崩溃的情况。
  黑夫也问出了自己的不解:“狄道长城以北,洮水以东地区,膏腴之地不少,洮西虽也有些牧场,但多为山壑苦寒之地,难种五谷,驻军也不易,将军为何非要在枹罕建塞?”
  以黑夫这个后世人的眼光看,洮水以西地区,直到两千多年后,也是藏羌聚集的各种民族自治县,也不是进入河西的必经之路,弃之亦不甚惜。
  “这枹罕塞,是非建不可!”
  但李信接下来,却给黑夫好好上了一课。
  “右庶长或听说过,西羌之本,出自三苗,乃姜姓之别也。及舜流四凶,徙之三危。羌人的地域,从陇山以西,至于河首,绵地千里,南接蜀、汉徼外蛮夷,西北接月氏,所居无常,依随水草,地少五谷,以产牧为业。”
  黑夫在心里画了画地图,发现这一地域,就是后世的半个甘肃了。
  羌人在殷周时期的历史,与姜姓四岳深厚的渊源,同周王室的相爱相杀且不追究,羌人与秦的纠葛,一切都得从两百年前的秦厉公时代讲起。
  那时候,秦国已霸西戎,因缺少劳动人口,便对陇山以西的羌人诸部大肆打击,抓了不少人去关中做奴隶。
  其中一个叫“无弋爰剑”的羌人,便是秦人的隶臣,“无弋”,在羌语里就是奴隶的意思。他的妻子,则是一个受过劓刑,被割了鼻子的羌女。
  后来爰剑发动了一批同族之人,从关中逃回,遭秦人追拿,还放火烧山想要烧死他们,众人躲在洞窟里才得以活下来。
  逃到陇西后,羌人们听说爰剑在烈火中活了下来,感到惊奇,以为爰剑有神庇佑,便推举他为酋豪。因为在关中生活过,无弋爰剑学会了秦人先进的农耕技术,将其教予羌人,得到羌人敬重和信任,投奔他的曰益增多,遂成最大的部落。
  但好景不长,到了爰剑曾孙忍季父做豪酋时,秦献公初立,欲复穆公之迹,于是兵临渭首,扫灭残余的群戎,也对族群日益昌盛的羌人大肆打击,使之四分五裂。
  “从那时起,羌人便分成了三部。”
  李信让屯长摊开刻画在一张羊皮卷上的地图,指着地图东北角,黄河以东地区道:“部分羌人与群戎混居于此,此为其一,这也是右庶长提议夺取的地方。”
  这便是后世的兰州一带了。
  李信又指着地图西北角的水道和大湖道:“这是湟中、西海,羌人豪酋忍季父带着部落迁徙至此,河湟羌人最众。”
  他的手指随即又指向南方:“又有羌人数部,没有去湟中,而是选择南迁,出赐支河曲西数千里,进入蜀郡以西,在高山深壑间散居,或为牦牛种,秦称之为越帯迹换蛭茁碇郑爻浦愫呵迹换蛭卫侵郑爻浦涠记肌宋淙!
  听完之后,黑夫只觉得,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惨!
  羌人的历史,几乎就是一卷被秦奴役,被秦追打的血泪史,而他们被逼得逃离家园,或西或南四散迁徙,简直是一出“血泪之路”。
  说完羌人聚居的三大区域后,李信又点着地图最中央的黑框道:“枹罕在此,扼守离水、洮水之间的走廊。”
  “走廊?”
  “然,离水西面为高山,洮水东面为秦塞,有长城阻隔,唯两水之间地势较低,是羌人迁徙的南北冲要。”
  黑夫这下听明白了:“将军在枹罕立塞,除了就近监视湟中诸羌,还想要阻止三地羌人往来联络!?”
  “然也!”
  李信道:“本尉对湟中并无兴趣,但我以为,羌人四分五裂不足为惧,可若像两百年前一般,在无弋爰剑手下合一,与秦作对,则西羌之患,不亚于当年的义渠!”
  他的判断是没问题的,据黑夫所知,虽然眼下羌人看似无害,但再过两百年,至两汉之际,羌人果成大患,整个陇西,甚至连关中都饱受其苦。
  而若能增筑枹罕塞,使之变成城池,甚至将长城延伸至此,便相当于隔绝了三地羌人。
  黑夫拱手:“将军不以羌人四裂弱小便轻视,真有沉稳大将之风了。”
  李信摇了摇头:“信覆军辱国之人,岂敢再狂妄傲慢?”
  不过,眼下李信也有发愁的地方,枹罕塞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但如何维持其存在,并改善戍卒生活,勿要再使逃亡的情况出现,却又是一个难处。
  再者,这一屯戍卒好不容易才熟悉了本地环境,一岁而更,又换上新人。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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