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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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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女,族人中虽有几个侄儿,但都是无才之辈,如此一来,作为“半子”的女婿黑夫,便成了家族未来唯一的指望。
  正是看中了黑夫冉冉升起的潜力,叶腾才毫不犹豫应下这桩婚事的,他有在南郡积累多年的政治基础,而黑夫拥有无限的未来,双方简直一拍即合。
  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黑夫曾提出在彭蠡泽以南设豫章郡,建南昌城,以便“昌大南疆”,这只算一郡之策。但随驾西行期间,黑夫找到内史腾,提出“固本”设想,已称得上谋国之策了!
  不过,秦始皇还是老习惯,没有当场同意,而是让诸臣下来后上疏表达自己的看法,还发了一份诏令回咸阳,让丞相、御史大夫、廷尉等也参加议论。
  毕竟是国策啊,一旦确定,影响甚大。
  所以黑夫有些拿不准,回到居所后,他又拜访了叶腾,与他相对而坐,问道:“妇翁以为,陛下是否会同意此策?”
  叶腾道:“你用陛下喜欢急利说之,所言之事又正好切中要害,陛下不会生出反感来。”
  “至于是否会同意,陛下一般会考虑两件事,其一是陛下之欲,一旦决定某件事,便会做下去,做完为止。其二,便是朝中诸臣的看法。”
  接下来,叶腾展现了他老政客的利害之处,帮黑夫一一分析了,朝中哪些大臣会支持此策。
  “最拥护此策的,当属孟、西、白等老秦世族。”
  对这些本土势力而言,皇帝的国策重心,已经偏离关西很久了。兼并六国也就算了,但打完六国,却又要调自家子弟去遥远炎热的南方,他们感到无法理解,却又不敢反抗,只能不情不愿地上路。
  可现如今,本来第一位“戍江南”的将领黑夫,却叛离了本就没多少人支持的南进派,转而提倡西进,先巩固陇西、北地、上郡,再出长城,开拓戎胡之地。
  对关西秦人来说,这些地方,就跟家门口一样,风土人情都能习惯,比去江南强多了。而且,一旦西进定为国策,子弟们也有机会利用熟悉的车骑弓马立功。
  所以方才在殿上,孟西白三老拼命附议,看黑夫的眼神也变得极其和善,孟氏族长甚至还打听他是否成婚了,听说娶了内史之女才悻悻而走。
  但凡边境兴兵,必求良将,第二批可能支持黑夫的大臣,便是边将了。
  叶腾道:“陇西郡尉李信,听说自从第一次伐楚丧师辱国后,便郁郁寡欢,三十多岁年纪,头发却全白了。虽然在灭燕、齐时立了战功,但已失上意,被赶到陇西守边,他恐怕是最支持对河西用兵的人!”
  “还有曾在上郡呆了三年的蒙恬,灭代时,曾率上郡翟骑至雁门,与支持代国的匈奴单于对峙,你与子衿回南郡期间,他也曾上书提议在上郡备边,与匈奴争夺河南地。”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都会上疏附议。”
  黑夫颔首,李信也就罢了,蒙恬的话,历史上秦北伐匈奴,他便是主将,只是目前秦始皇对北方用兵兴趣还不大,蒙恬做着少府少监的职位,负责一度量衡等事。
  黑夫笑道:“妇翁也会上疏支持么?”
  “这是自然。”
  叶腾理所当然地说道:“老夫若是南郡守,必定支持南进,戍江南,征百越。但老夫如今是内史,南方与我无涉,反倒是巩固关中,开拓三郡边外,筹集粮食,征调兵卒,我便多了许多用武之地!”
  从内史进而成为九卿,甚至一窥御史、丞相之位,就靠未来数年了!
  黑夫了然,老丈人还真是利益至上者啊……
  不过,他仍有一点担忧,欲言又止。
  叶腾看出黑夫的想法,自嘲道:“我若是为了避嫌而故意提出反对,反而太过刻意,陛下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我关系,朝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倒不如光明正大,行的是阳谋,谋的是国之大利,谁能说半点不是?”
  不管怎样,朝中明显是支持西进的大臣较多,光从舆情上看,这件事已经稳了。
  这时候叶腾却道:“但也别高兴太早,我却是知道一人,必反对此事!至少会反对征河西。”
  “谁人?”黑夫问。
  叶腾却笑着卖了个关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觉得是谁?”
  黑夫恍然,低声道:“妇翁指的是……乌氏倮?”
  ……
  “乌氏倮言,秦与诸羌、月氏一向和睦,何必无故伐之?每年以丝帛易牛马,于中原有大利……”
  十天后,蕲年宫内,放下手中的奏疏,秦始皇摇了摇头,点评道:“果然,再大的商贾,也还是商贾,眼中只有眼前的蝇头小利,乌氏倮不如陶朱远矣!”
  他转而看向伏在案前替自己草拟诏书,十天来,没有对蕲年宫之议发表任何意见的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你以为如何?”
  赵高笑道:“小臣不敢越职妄言政事。”
  皇帝板下脸:“黑夫是少府丞,有了朕准许,他也能进言献策,你为何不能?”
  赵高连忙请皇帝赎罪,随后道:“臣以为,少府丞之言,称得上老成谋国,有理有据,真不像一位二十余岁年轻人能说出来的,再想到他的出身,臣就更惊异了……”
  秦始皇听出了赵高的未尽之言,却不以为意:“黑夫虽不以文章见长,但他底子却也不差。”
  他指着案上那本厚厚的麻纸线装书道:“这次回咸阳,黑夫献上了修订过的《南征记》,全书记了三百余天,十数万言,虽文字简朴,却着实不易。全靠此书,朕才能知晓江南的风土人情。”
  “再者,从议尊号时起,黑夫便没少往御史府藏室跑,还与柱下史张苍为友。耳濡目染,一年下来,说话竟也能引经据典了。朕问他为何能如此,他回道‘上次封建郡县之议,陛下令臣去翻书,臣阅后方知蜀侯三叛之事,自惭无知,只能奋发上进。’”
  随后秦始皇指着赵高道:“说起来,此子的好学上进之心,倒有些像卿。十余年前,我说卿字丑,卿便日夜练字,不知寒暑,竟成朝中前三甲的书法大家!”
  赵高笑道:“原来如此,假以时日,陛下恐怕又要多一位博士了。”
  皇帝却摇头:“文武全才之士,去做无用的博士,岂不浪费了?”
  “唯,少府丞可是有封侯之志的。”
  赵高嘴上笑着唯唯应诺,心中却更加忌惮黑夫。
  是啊,同他一样,出身低微。同他一样,善于揣摩帝心。同他一样,颇有上进心。
  但不同的是,黑夫有扎实的军功,有新奇的想法,还有让皇帝称赞的韬略,这都是赵高没有的。才多大年纪,就已经对国策指手画脚了,再过些年,那还得了?
  想到在陈郢时,黑夫不慎露出的杀意,赵高就不寒而栗。
  “万一此子真对我有杀心,到他位高权重时,我岂不只能坐以待毙?”
  可面对黑夫的提议,赵高却沮丧地发现,真是滴水不漏,开边、急利、远谋,都是皇帝关心的事情,再加上政治正确的“固本”之策,让人无从纠错。
  所以他只能顺着皇帝的话,夸了一通黑夫后,似是无意地说道:
  “臣只是奇怪,少府丞本是开拓豫章,戍守江南的别部司马,建南昌城,请设豫章郡,还曾提议分封子弟去上赣、苍梧,显然是支持南进的。可为何在成婚回了一趟南郡后,却突然改弦易辙,认为应当巩固关中,以西拓胡戎之地为先呢?这不合常理啊……”
  说到这,赵高却又不说了,告罪道:“是臣多心了,还望陛下勿怪!”
  虽然只是轻轻点到,但已经够了,这当然不会致命,甚至不会影响这次决策,却能在陛下心中埋下一点疑虑的种子:黑夫也是有私心的,并非完全公忠体国!
  耐心一点,花上几年十年时间,慢慢给种子灌水、发芽,最终也能长成一株凶狠的藤蔓,可将人活活绞死!
  想当年,他正是靠了这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让蕲年宫之变的几位功臣,与陛下离心离德,最终在不同缘由的触发下,陆续叛国!事后陛下只会觉得,自己有意无意的提醒,是明目识奸的表现。
  秦始皇看了赵高一眼,沉吟片刻,却没有再提及此事,直到赵高要告退前,皇帝才下了一道口谕。
  “后日御驾启程,出陇关,入陇西郡,既然要离开内史地界,内史腾又年事已高,便不必再随驾,让他回咸阳去罢!”


第0365章 姜还是老的辣
  黑夫为妇翁送行时,内史腾却让黑夫上了自己的马车,随他再走几里。
  途径雍县东十里的岐山亭,黑夫下车之前,内史腾却突然拉住了他,低声道:“陛下此次令我东返,有些不寻常!”
  此次内史腾结束随驾东返咸阳,在黑夫看来没什么问题,可内史腾何许人也,老狐狸立刻嗅到了一丝异样。
  “律令虽有‘郡县长吏不得无故出辖区’之禁,但随驾之事,一般都有始有终,若非咸阳出了什么事,不该临时遣返,此举在我看来,更似是一次敲打和警告……”
  “警告?”
  黑夫他前世毕竟只是个小警察,虽有超越时代的眼光,政治智慧却不见得比浸淫官场几十年的叶腾高,闻言微惊。
  “妇翁的意思是,陛下不认可此策?”
  “并非如此,陛下赞赏此策,否则被遣返的就不是老夫,而是你了。”
  内史腾很快就猜到了症结所在:“若我没猜错的话,陛下是对你此番献策的目的生疑了啊。”
  黑夫道:“我的目的,已在奏对时说得明明白白。”
  内史腾却摇了摇头:“不对,你当年是征江南豫章的别部司马,提议建南昌城,欲昌大南疆,甚至还向陛下进言,说上赣、苍梧之地可分封子弟为边侯,在陛下眼里,你当是最该力主南进的臣子。”
  “可近来,你却一反常态,认为南进应缓,反倒支持起与你毫不相干的西拓来,这出乎了陛下意料,事后定会猜想,你为何有如此转变?所求又是什么?”
  献策前,内史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夫的高瞻远瞩上,忽略了他的目的,如今出了事,黑夫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事实告知他。
  “不瞒妇翁,除了以为此策的确能巩固根本,开拓关西边外之地外,我提议南下当缓,西拓当急,还有一些私心。我深知五岭难越,越人难攻,不愿我的旧部将士死伤惨重……”
  “李代桃僵,祸水西引?”
  内史腾摇头:“比那些所谓‘诤臣’的直言进谏高明多了,你倒是知道疼爱旧部,彼辈是你的袍泽子弟,在地方上的根基,偏心爱护无可厚非,但若让情义胜过理智,反而会变成羁绊……”
  黑夫应诺:“莫非陛下察觉了我的这层深意?”
  “若陛下对此不满,应会将你某位旧部从豫章调走,以示警告,而是不是拿我来敲打,此事应也与我有关。”
  沉思半晌后,内史腾忽然哑然失笑。
  “陛下不会是以为,你是因为与我家结亲,受了我的指使,才前后不一,朝南暮西的罢!”
  的确,开拓关西,将给内史腾带来许多权力和继续往上升的机会,这本是好事,但在皇帝眼中,这对翁婿就有点借公家之器,为私家牟利之嫌了。
  而让内史腾结束随驾,提前回咸阳去,便是对此举的一点小小告诫,同时也在暗示黑夫:多一些主见,勿要事事都听从于妇翁!
  这真是意外之祸,虽不会对整件事产生影响,黑夫也仍会受到重用,但皇帝对翁婿二人的信任,是有一点下跌的。
  帝王之心真是难测,黑夫感觉有些冤枉和不爽,难怪人常言:伴君如伴虎。
  不过内史腾还没有停止思虑此事,他忽而又道:“吾婿,你在陛下身边做郎官时,可与陛下在旁近臣有怨?”
  “妇翁的意思是,陛下身边有人进谗言?”
  他一提醒,黑夫就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中车府令,赵高!”
  ……
  因为仅是猜测,黑夫暂未把赵高的事告知内史腾,回雍县的路上,他一直在闭目思索。
  姜还是老的辣啊,经内史腾抽丝剥茧,黑夫算是厘清了事情的经过:本来是一桩好事,但因为某位在旁近臣的一句话,让皇帝生疑,但又不想打击黑夫,让外人以为皇帝不认可西拓,便让内史腾代受委屈。
  这敲打不痛不痒,却让黑夫心里很不舒爽。
  “这赵高与我什么仇什么怨?竟下这种烂药!”
  只因为黑夫在陈郢时,听闻赵高名号时,震惊之余,多瞪了他一眼,算什么大仇?黑夫料想,赵高对他的莫名敌意,还应有其他理由。
  “之后议尊号时,我的奏疏又恰好与他雷同,算是抢了赵高的风头,之后他对我虽一如往常,宫中相遇,也停下来寒暄几句,但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从赵高的角度来看,大概以为自己在暗,黑夫在明,可实际上,在黑夫眼中,赵高早就是一盏璀璨明灯了。
  “我吃了一次闷亏,绝不会有第二次……”黑夫暗暗发誓。
  内史腾在东行前,对黑夫的最后嘱咐就是,即便找到了进谗言之人,也不要贸然行动,因为……
  “陛下喜欢让政见不同的臣子位置相匹,彼此相竞。”
  他列举了李信、王翦的伐楚之争,王、蒙两军门的暗暗竞争,李斯、王绾的政斗,甚至是蒙毅、赵高的旧仇。
  这样一来,臣子们彼此异论相搅,彼此制衡,就不会勾结到一起,欺上瞒下,而他们之间的争斗,也被皇帝牢牢控制,不会达到影响朝局国事的程度。
  内史腾一点都不担心那进谗者,反倒高兴了起来。
  “陛下圣明,虽偶尔用用帝王术势,但还算兼听纳谏,待臣下也足够宽容,只要不是叛国谋逆,哪怕像李信那样丧师辱国,也能得善终,可不是赵迁之类的庸主能比的。”
  “故而,你在朝中有敌人,反倒是件好事!陛下便可放心用你了!”
  所以内史腾让黑夫勿要妄动,政争这种事,想要一口气将敌人打倒是很难的,皇帝高高在上做裁决,不会让任何一方有绝对的优势:即便赵高曾被蒙毅判死刑,依旧被救了回来。
  生死胜负,并不决定于双方能力、道德高低,而仅决定于帝心。
  一个成熟的政客,会装作一切如常,将恶意和痛恨隐藏,笑着与敌人作揖,直到看准一个机会,让对方万劫不复的那天!
  黑夫听了内史腾的建议,回到蕲年宫中复命后,他在宫门处遇上了赵高。
  “少府丞!”赵高远远就笑着过来打招呼:“将内史送走了?”
  “中车府令。”
  黑夫也笑回应,与赵高寒暄起来,说内史岁数大来,经不起长途旅行,幸而陛下放他回咸阳。
  赵高锤锤老背,说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明日就要离开雍地,去交通极差的陇坂,可发愁得很,黑夫则推荐他在为陛下驾车时,在腰上靠一块软垫……
  在看守宫门的郎卫看来,二人虽然称不上朋友,却也相互敬重,相谈其乐融融。
  但与赵高告辞,转过身后,黑夫的眼神却变得森冷。
  “跟内史腾这老姜相比,我只是一块政坛的嫩姜,不擅长这些阴谋诡诈……”
  可新近投靠的他人中,却有一位陈平,虽自称黄老,却专以毒计见长呢!数年前埋伏魏武卒周市,便是陈平的主意。
  “赵高啊赵高,听闻你素来谨慎,任官清廉,找不出任何破绽,但你的兄弟、女婿也无隙可乘么?等回咸阳后,即便不能掀翻你,却能让你知道,率先向我挑衅是什么后果!”
  ……
  离开雍县后,秦始皇的庞大车队继续向西。
  随着坡度慢慢向上,原本宽敞的驰道,逐渐变成一条只能容两车并行的小径,农田里闾渐渐退去,四周尽是茂密深林。
  崎岖的灰岩丘陵也日益陡峭,到了第三天,已经成了山脉,虽然已是四月初,但黑夫从山脚看去,发现最高处的岩峰竟仍肩负陈雪,恍如灰白相间的巨人,屹立此地,将内史和陇西郡分隔开来。
  一位来自陇西郡的郎官告诉黑夫:“陇坂,其坂九回,不知高几许,欲上者,七日乃得越,而山上最高处的风雪,五月方才冻解,现在还早哩。”
  这是和蜀道并列的天险,好在驰道不必翻山,沿着山间溪水蜿蜒而西,御车虽笨重,好歹有路可走。
  不过,眼前的风景已跟陇东大不相同:山梁高处是一片片低矮苍劲的桦树林,还有广阔的草场,犹如碧绿的波涛铺满了整个陇山,衣着质朴的牧马人驱赶着大群矫健奔驰的骏马。
  为黑夫拉车的四匹马儿,脚步也变得欢快起来,它们没了往常的乖巧,不断嘶鸣,若非御者死死拉着六辔,恐怕早已脱缰而去,到草地上撒欢了。
  这四匹畜生都是皇帝新赐,据说就来自这片“汧渭之间”的草场。
  这是关西最好、最大的天然牧场,周初,秦非子曾为周王室养马于汧渭之间,因为“马大蕃息”,功绩卓著,非子遂被周天子封为附庸……
  这是秦人“梦开始的地方”,西巡本就是一场寻根之旅,秦始皇也找到了据说是秦非子牧马的那片草地,上千人的队伍安营扎寨,设立高坛,用传统的祭品犬、马进行祭祀,一直折腾到夜色将暮。
  说来也巧,就在皇帝停留于汧渭之间的这一夜,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竟成为黑夫“西拓”建言的神助攻,帮秦始皇下定了西征的决心……


第0366章 解梦
  “陛下在汧渭之间做梦了?”
  陈仓县陈宝祠内,须发斑白,面色蜡黄的巫雉看着气喘吁吁的黑面小伙,已然猜到了他的来意。
  “陛下让少府丞来请老朽去占梦?”
  “然也。”
  黑夫接过巫祝递过来的汤水,一饮而尽,才有时间观察这间小庙宇。
  这间庙宇最引人注目的,是外头屋檐上立着一只陶制的大公鸡,昂首挺胸,作出对朝阳长鸣的模样。
  祠名“陈宝祠”,黑夫在咸阳藏室翻《秦纪》时见过一段记载:“文公十九年,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夜鸣。以一牢祠,命曰陈宝……”
  说到底,这只是一块陨石,某晚从东南方向坠落在陈仓北阪,陨石在寂静的夜晚坠落,惊起了一山的野鸡乱叫,人们却以为是野鸡神显灵,故曰:“鸡鸣神土”。
  这块石头被当地人送去秦文公处,却见其质地像石头,形状、颜色却似肝肺。秦文公奇之,认为是宝物,在巫祝解释一通后,把它供奉在陈仓城北面山坡上的祠庙里,称之为陈宝。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陈宝祠不复当年繁盛,但秦朝依旧安排了专门的巫祝在此四季祭祀,便是眼前头上插着野鸡毛,披着羽毛衣,说话时满口痰音,每隔半刻便要小徒弟递过痰盂吐一口的老巫稚……
  别看巫稚看上去身体虚弱,但亦是如今秦地本土最著名的两名巫祝之一。另一位是汧邑西畴祠的“巫雅”,秦始皇亦派中车骑令王离过去请他了。
  黑夫好容易讨到了这桩差事,不想比王离晚太久,便道:“陛下已先至陇西,派吾等来恭请大巫,时间不多,大巫,你我还是到车上说罢!”
  巫稚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而且掐指算算,自从树立十二金人的典礼后,皇帝也许久没召见他了,连西巡过路都没来看看。
  这可是难得的面圣机会,他不敢怠慢,让弟子将必要的龟甲等物带上,便匆匆随黑夫出门……
  不过,黑夫却诧异地发现,巫稚带的必需品里,赫然有几卷干燥的大麻叶,就是几年前,医者陈无咎在云梦泽中发现的那种可吸食大麻。
  “大巫为何会有此物?”黑夫将巫师扶到车上后问道。
  巫稚想维持自己的神秘,神神叨叨地说此乃通灵之物,点燃后,便可神游天外,与鬼神交游……
  “鬼扯。”黑夫暗想,不就是吸大麻吸嗨了么。
  原来,这是巫雅去岁因十二金人之事,去咸阳助祭时,从南郡商贾那搞到的“好东西”。
  他尝过一次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只以为自己真在天神交流,不知这只是神经麻醉后产生的幻象。
  才几年时间,此物已在巫师、方士的群体里流行开来。
  黑夫暗骂陈无咎这个始作俑者,同时也觉得,回到咸阳后,当向管关隘检查的少府有关部门反映,要将南郡大麻列为违禁品!
  他婉转地提醒巫稚,到陛下面前占梦时,最好还是别吸,清醒一点比较好。
  “少府丞,陛下究竟做了何梦?”巫稚却不以为然,问起了正事。
  黑夫亦旁听了丞相王绾的解梦,所以知道秦始皇的大概梦境:
  皇帝梦到,用来祭祀非子的犬、马活了过来,他骑在白马上,而黑犬在前引路,顺着陇山向东而行,走着走着,竟回到了咸阳宫,树立于殿前的十二金人腾然站了起来……
  到这时候,一阵鸡鸣传来,皇帝便惊醒了,总觉得这梦颇有深意,召随行的王绾等解梦。
  王绾这厮虽博学,却受儒家思想影响太深,觉得做梦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事,以《周礼》六梦解之。他认为秦始皇的梦是“觉时所思念之而梦”,乃思梦,简单地讲,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是科学的论断,黑夫也想给封建但不迷信的王丞相点赞,但秦始皇更相信神秘主义那一套,不满意王绾的答案,便让人去请两位最著名的巫祝来。
  皇帝动动嘴,黑夫跑断腿,他只能再度带人回到陇东,大老远跑到陈宝祠。
  巫祝,还真是占梦的专家,早在殷商时,甲骨卜辞中有关殷帝占梦的记载很多。殷帝武丁总是让巫师替自己问鬼神,其梦有没有祸,其梦有没有灾。
  而到了周朝,更是喜欢玩解梦,据说当时周文王和周武王做了不少好梦,预兆着周必定会取代殷。比如文王曾梦“日月着其身”。日月是帝王的象征,这显然是说文王受命于天。他老婆太姒的梦则是:“梦商之庭产棘,太子发(武王)取周庭之梓,树之于阙间,梓化为松、柏、椹、柞。”
  周人巫师占梦于明堂,认为这是大吉之兆,是皇天上帝要把“商之大命”给予周人,以后自家的小子发要把树载到大邑商去了!
  秦人崛起于周土,也继承了周朝对梦境的重视,秦穆公曾因病七日不醒,梦往天帝之所居,游钧天,奏广乐。醒来后,也将此视为是上帝要他称霸的吉兆。
  如今,秦始皇又做梦了,还是在非子牧马之地做的怪梦,皇帝当然会觉得,这或是先祖带给他的预兆呢?
  讲述了事情经过后,黑夫在颠簸的马车上问道:“大巫以为,此梦当何解?”
  巫稚却闭上了眼:“此乃鬼神之秘,只能告于陛下,不可说与他人。”
  其实他是还没想出来应答之法。
  黑夫虽有心干涉,却也不敢太明显,惹巫稚不快,眼睛一转,却旁敲侧击地说起另一件事来。
  “我记得树立十二金人时,除了几位秦地的大巫外,陛下还让来自燕齐之地的方术士也参与助祭啊……”
  黑夫不提还好,一提那些燕齐山东方士,巫稚就气不打一处来。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祭祀、占卜、解梦等,从秦立国开始,便是本土巫祝的禁脔。比如一百年前,秦楚争霸激烈时,秦惠文王为祈求天帝和大神巫咸保佑秦国获胜,便令秦地巫师刻石诅咒楚国败亡,因称《诅楚文》。
  秦地巫祝,除了祭祀白帝少昊,陈宝野鸡神外,主要信奉“三巫”,便是“巫咸”、“大沈厥湫”、“亚驼”,自成体系。
  但自从秦始皇一统天下,山东方士的到来,却给秦地古老的巫祝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同行是冤家,方士们也是从事星占、神仙、房中、巫医、占卜等事,跟秦地巫祝相冲。
  巫祝本来看不起这些外乡人,但在皇帝面前一竞争,双方高下立判。
  燕齐方士不但将邹衍的阴阳五行学说借来包装自己,还自称“方仙道”,以出海求仙的神仙长生学说游说皇帝,吹出了诸如蓬莱、方丈之类的“三仙山”,说上面满是神仙种的奇珍异草,凡人吃了,就能长生。
  秦始皇本就向往长寿,加上燕齐方士们能说会道,顿时就被吸引了。
  与之相比,秦地巫祝就老土多了,只会披着羽毛衣,瞪着眼,用土味十足的关西话,念叨传承了几百年的祷词,遂被冷落。
  这次为皇帝占梦,若非方士多留在咸阳,远水解不了近渴,估计都轮不到他们……
  “这便是小子想不通的地方了。”
  路途很长,经过两天朝夕相处,与巫稚更熟一些后,黑夫便做出一副同情秦巫,反感方士的模样来:
  “陛下一统天下,称皇帝的吉兆是十二金人,金人出于陇西临洮,但秦地的巫祝却没能把握机会,对此大肆宣扬,竟在大典上,与山东方士平分秋色,我真是为大巫不值啊。”
  “彼辈奸猾,以妖言蛊惑陛下。”
  巫稚阴着脸,那些燕齐方士趾高气扬,出入宫廷,他们却备受冷落,想想就来气。
  但也无奈,秦地巫祝的脑子没燕齐方士灵活,人家可是在山东诸侯上蹿下跳几十年练出来的嘴皮子,什么长生,什么海外仙岛,啥都敢吹。
  “方士们说,东方海外可求长生,其实是想让陛下赐予钱帛,让彼辈回家乡去挥霍。”
  “可不是!”巫稚深以为然。
  黑夫拼命暗示:“但东方有三仙山,难道西方就没有类似的神仙居所?”
  “西方?”
  巫稚感觉喉咙痒痒的,又吐了一口痰,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黑夫,你是说:“西王母之邦?”
  “然也!”
  老家伙思路总算跟上了,黑夫很欣慰。不过,秦巫闭塞,巫稚对西王母传说也只是一知半解,远不如魏国人写的“小说”详细。
  黑夫便道:“我在咸阳时,曾在藏室中读书,见过一本《穆天子传》……”
  这可不是黑夫瞎编,真是魏国人写的书,记载了周穆王驾八骏西巡之事,行程三万五千里,还会见了西王母,成书后,已在魏地流行几十年了。大概是魏国小说家,把周人记述周穆王西巡的故事神话了。
  魏亡后,这本书被收到石室内收藏,张苍将其编篡整理,在这次西行之前,黑夫又请陈平等人帮忙抄到麻纸上,编订成纸书……
  他一共带了两本,此刻便从怀中抽出一本来,双手奉予巫稚。
  巫稚也见过麻纸,并不奇怪,苍老的手接过,翻开黑夫特地夹了片叶子当书签的地方。
  “西王母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
  “西王母为穆天子谣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西王母能予人年岁,使人长生?”
  巫稚猛地瞪大了眼睛,黑夫的话,还有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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