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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稀松)-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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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姐这针线活儿真漂亮,针脚又细又齐。”阿秀在一旁半真半假地恭维着,又从被垒底下拿出几条剪裁得整齐,压得平整的麋鹿皮来,说道:“紫鹃姐,趁着你有空儿,把这皮子缀在领口袖口,有田哥穿上肯定又精神又暖和。”

“这倒是个好办法。”紫鹃比量了一下,笑道:“还是婶子想得周到,这旧衣裳一拾掇,可就变成顶漂亮的新衣了。”

“不用那么麻烦吧?”孟有田有些坐不住了,“这要缝补到啥时候呀,我还急着出门呢!”

“离开春还早得很哪,明天、后天张罗也来得及。”紫鹃不在意地说着,和阿秀比量着,剪裁着,缝补着。

孟有田看一半时也穿不上棉袄了,有些闲得慌,便走到外间屋,看着谷雨和嫚儿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烤家雀。

“这东西炸着吃才香呢!”孟有田往风箱上一坐,随手从怀里取出借来的《蜀山剑侠传》,边翻看边指点道:“骨头都炸酥了,连肉带骨嚼起来,满嘴流油,啧啧。”

“嘿,说得好听,俺吃这烤的觉得也挺香。”谷雨舔了舔嘴唇,哂道:“有田哥,俺的弹弓——”

“记着呢,记着呢!”孟有田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说道:“一直没找到合适弹性的兽筋,也不能拿破绳子对付你呀!”

“有田哥,你会看书哩!”嫚儿很钦佩地看着孟有田。

“嘿嘿,他是装象呢!”谷雨撇了撇嘴说道:“俺们村有几个识字的扳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他从来没上过学,识得哪门子字。”

“没上过学就不识字呀?”孟有田翻了翻眼睛,说道:“关键是有没有这个心思,有了这个心思,就总能千方百计地去努力。”

“说得倒象那么回事。”谷雨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挑衅似地指了指孟有田手里的书,说道:“那你念给俺听听,要真是俺走了眼,俺,俺就——”

“你就咋样?”孟有田似笑非笑地扬了扬下巴。

“俺就给你打马虎眼,让你和紫鹃姐偷偷相好。”谷雨人小鬼大,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呸,小屁孩懂什么。”孟有田伸手就是一个暴栗,敲得谷雨直咧嘴,“听好了,给你们挑一段精彩的,别的文绉绉的,你们听不懂。”

孟有田清了清嗓子,随便翻了翻,找到一段,轻声念了起来,虽然是繁体字,但他连蒙带猜,顺下来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穴口内,一团绿茸茸如乱草一般的东西,缓缓往上升起,一会儿便上达到地面,先露出一个头来,渐渐现出全身,才看出那东西是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满头绿毛披拂。一双滴溜溜滚圆的红眼,细小如豆,闪闪放光。鼻子塌陷,和骷髅差不甚多。一张像猴一般凸出的方嘴,唇如血红,往上翘翻,露出满口锐利的钩齿。头小身大,浑身其白如粉,上部肥胖,手足如同鸟爪,又长又细,形态甚是臃肿……吓人不,你俩没听说过这样的妖怪吧?专吃不听话的小孩子,喏,就象你们这么大的。”孟有田只念了百八十个字,便停了下来,扬了扬眉毛,吓唬两个小孩。

第二十三章再入山林

嫚儿连连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谷雨眨了眨眼睛,摇头道:“俺不信,定是你在哪里听人家说书便记了下来,现在来蒙俺,你念的和这书扯不上关系。”

孟有田呵呵一笑,也不争辩,低下头只管自己看书。他却没想到,不经意的一个小卖弄,却被倚在门边的紫鹃听了个清楚。

紫鹃是看过《蜀山剑侠传》的,而且记性很好,孟有田念的这一段确确实实是书里的。而且谷雨说得不对,说书的只讲什么《施公案》、《呼家将》、《杨家将》等老书,象这种刚刚面世几年的新派小说,他们是不会说的。

有田哥?这是自己印象中的有田哥吗?紫鹃脑袋里划着问号,手里拿着孟有田的棉袄,一时想得有些痴了。

“紫鹃姐——”阿秀从炕上起身,疑惑地问道:“咋不叫有田哥进来?”

“哦,嗯!”紫鹃这才回过神来,胡乱答应了几声,才推开门叫道:“有田哥,衣服缝补好了,你进来试一试吧!”

孟有田应了一声,将书揣好,走进屋,接过棉袄,穿戴齐整。

“好看,真精神。”阿秀夸赞着,既是对孟有田,也是对紫鹃的针线手艺。

紫鹃抿起了嘴,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点头。

人靠衣裳马靠鞍,孟有田浓眉大眼,本就不丑,棉袄虽破旧,缝补好了,再加上皮领毛袖的一衬,立时便与平常不同。

“多谢,多谢。”孟有田伸胳膊动身子,也觉得挺满意,起码比以前暖和多了。

“客气啥,不过是动动手的工夫。”紫鹃眼中有一丝不明的意味,但到底没刨根问底。

“那我就出去了,你们慢慢聊,紫鹃,你在这多玩一会儿。”孟有田笑着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出去。

………………

黑豹的事情闹腾得挺大,一连几天通往镇上和山里的路都有巡警把守盘查,有天晚上村里人还听到村外乒乓响了一阵枪。到了第五天头儿上,巡警的卡子才撤了,听说还是让黑豹给跑进了山里,再也找不到影了,还死伤了好几个巡警。在这期间,九龙堂顶风作案,在凤山庄绑走了富户何大巴,送回来一只耳朵,索洋三千块。一时间弄得各村各庄的富户地主人心惶惶。

眼瞅着再过几天便是腊月二十三,孟有田再度进山的准备已经做好,可带哪个帮手倒成了头痛的问题。根保有力气,可脑子有毛病,很容易惹出麻烦;别的好兄弟,九龙堂和黑豹的事情闹得这么凶,孟有田明知他们会答应,可都有家要养,也不太好意思开口;阿秀,她有了鸟枪倒是跃跃欲试,有田娘也乐于把这个假亲戚变成儿媳妇,举双手赞成,但孟有田还有些顾及阿秀的名声。

孟有田不是没想过自己再偷偷地进山,可有田娘看得很紧,把猎枪给藏了起来,这一招最灵,弄得孟有田干瞪眼,总不能拎着根棍子进山打猎吧?

天色刚刚有些发白,鸡子还没叫头遍,孟有田拉着借来的木架子车,旁边走着阿秀,后面是有田娘殷殷相送,走出了村子。

春雾雨,夏雾热,秋雾凉风,冬雾雪。昨天便是一个雾天,就这两天肯定要下雪,正是打猎的好时候。孟有田不能再等了,只好顺着娘的意,和阿秀一起进山。

人家姑娘都不在乎,自己还推三阻四,不仅矫情,而且心里就不纯洁。孟有田转而一想,又有些惭愧。阿秀为了什么,恐怕多半条命还是在妹子嫚儿身上。抱着生病的妹子闯进窝棚,直面“禽兽”孟有田时,咋的都行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一种豁出去的绝然。住在孟有田家里这段时间,吃好吃坏倒是小事儿,摊上一个厚道善良的主人,不打骂受气,更不会起歪心卖了她们姐妹,舒心安全对于阿秀才是最重要的。

眼见着嫚儿的小脸蛋鼓了起来,阿秀打心里想将这种粗茶淡饭,却安心平淡的日子过下去。孟有田家的境况她也都了解了,出把子力,孟家过得好,她和嫚儿便能长久。至于紫鹃,阿秀倒是怕她误会,但有田娘一力赞成两人进山,弄得阿秀倒是不好推却了。天不亮就出门,避开村里人的眼睛,既是孟有田的意思,也合阿秀的心思。

回头看了看,有田娘的身影已经望不见了,阿秀将手搭在架子车的横梁上,对孟有田说道:“有田哥,我来拉一会儿吧!”

“不用。”孟有田脚步停了下来,说道:“你上车坐着,等我累了再换你。咱俩轮流拉车,这样既省力气,又走得快。”

阿秀点了点头,跳上架子车,将车上的干草向身上盖了盖。孟有田弓起腰,继续前行,虽然脚跛,但走平地,他的速度也只比正常人慢一些而已。

一路无话,两人轮流拉车,到了下午两三点钟已经进了山林。谋定而后动,孟有田已经不再是那个缺谋少算的懵懂青年。此次进山打猎,孟有田已经计划周详,准备充分,连地点都已经确定下来。经过那两间破窝棚时,孟有田和阿秀不由得都凝了凝眼神,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恰好来了个对眼,心中泛起了复杂微妙的感觉。

山路难行,孟有田拉着车,阿秀在后面不时帮着推一把,穿过两片林子,来到了孟有田设想中的打猎之地。

一堵挺平直的山壁矗立在眼前,脚下是一片长满枯草和小树的空地,身后则是更密的树林环绕。孟有田指了指山壁上的一处所在,说道:“看见那些枯藤杂草了吗,拔开便能看见一个山洞,那是俺和俺爹进山打猎时发现的,只粗粗进去看了一眼,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阿秀依言看了看,有些恍然地说道:“怪不得你要带着架梯子,原来是为了爬山洞。”

“嘿嘿,这梯子是为你准备的。”孟有田说道:“俺虽然腿脚不好,但顺着旁边的石缝树枝也能爬上去。”

阿秀抿了抿嘴,说道:“要是俺多练练,以后也能爬上去,我看也就七八尺高的样子。”

“差不多吧,那时候俺是踩着俺爹的肩膀上去——”孟有田停顿了下来,微眯起眼睛。

记忆虽然融合起来,孟有田想到之前的情景,还是很有感触,父亲带着他在山林里打猎,殷殷笑语地教导他,看着他玩耍,那慈祥可亲的面庞又在眼前出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五章阿秀的身世(一)

阿秀知道孟有田可能是睹物伤心,沉吟了一下打岔道:“有田哥,你是想在这里布诱饵,人在洞口守着,既能打猎,野兽却又伤不着咱们,你可真聪明。”

“聪明什么,也就是个守株待兔的笨法子。”孟有田淡淡一笑,收起了回忆时的伤感,说道:“咱俩开始布置吧,等一会儿可就要天黑了。”

阿秀依言而行,和孟有田将架子车推到山壁前,支起梯子,孟有田先爬了上去,钻进了山洞。过了一会儿,孟有田才从洞口探出身子,阿秀则将车上的火盆、木炭、干粮等物一样样递了上去……

冬天的夜幕早早落了下来,笼罩了整个山林,天空阴沉沉的,酝酿着大雪。洞口的一小块天空,由薄暗逐渐变成漆黑,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洞口上大风呼啸着飞卷下来,发出呜呜的低响,不知名的野兽在凄厉地嚎叫,象山鬼的夜哭。

孟有田转身离开洞口,摸着象甬道似的石壁直走了十几米,向右一拐,空间才大了起来,一盏如豆的灯光照着阿秀的脸,看表情便知道她很害怕,见到孟有田时轻轻出了一口长气。

“为啥不把火盆生起来?”孟有田有和缓的语气说道:“山里的猎物对烟火很灵敏,咱们带的木炭,烧起来没有那么大的烟火气,又离了这么远,应该不会惊扰它们。”

“俺不太冷。”阿秀说道:“木炭也不多,还是省着点用才好。”

“俺冷了,也饿了。”孟有田半真半假地说道:“用火盆烤点干粮吃,外面的夹子、诱饵都下好了,咱们就等着天亮去看好了,能不能打着猎物,就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阿秀点了点头,取出块松明子引着了火盆,木炭慢慢烧红,散发出暖意和暗红色的光芒。

玉米面饼子、咸菜,还有几块烤肉,这是有田娘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好吃食。两人坐在火盆前,边烤边吃,喝着两个大葫芦里水。

“有田哥,这洞好象很深,你进去过吗?”阿秀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进去过。”孟有田说道:“里面确实很深,七拐八绕的,有一条上窄下宽的大裂缝和山顶通着,有些动物的骨头,都是从上面不小心跌下来摔死的。”说着他莞尔一笑,开了个玩笑来缓和阿秀的紧张,“天亮后我带你去看看,说不定能白拣个什么猎物呢!”

“有那好事儿?”阿秀不太相信地笑了起来。

“还真的不好说。”孟有田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还记得前些日子的大雪吧,积雪把山顶的裂缝一封,从表面上便不大能看得出来,走上去一下子便会没顶。这天气也冷,跌死的猎物也不会腐烂,嗯,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有人跌下来过吗?”阿秀试探着问道。

孟有田在裂缝下见过跌死的人的骨头,但他不想让阿秀害怕,便撒谎道:“反正我没见过,这冰天雪地的,谁上山顶呢?都绕着别的路走了。”

“俺们那里也有山,和你们这里比,就算是个土包。”阿秀笑道:“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密的林子,山洞也没有,倒是有些土窑洞。”

黄历淡淡笑了笑,问道:“各地环境不同,生活习惯也不一样,你在这里还适应吧?”

“很好啊,吃得饱,穿得暖,婶子对俺和嫚儿象亲闺女似的,村里的姐妹也都好。”阿秀很满意地答道。

“你觉得好就行。”孟有田吃饱喝足,笑道:“说了半天,咋没提到俺呢,俺对你不好?”

阿秀垂下眼睑,讷讷地低声道:“你对俺也好。”

“那你对俺实话,你和嫚儿是为啥跑出来的,你当嫚儿的嘴严实啊?”孟有田双手枕在头后,向草堆上一倚,说道:“可这丫头说得不大清楚,俺没听太明白。”

阿秀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开口说道:“不是俺想说谎骗人,这实在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俺娘走得早,那时俺还十岁,俺爹拉扯着俺们姐妹俩苦熬着日子。他是个木匠……”

阿秀她爹的手艺是很好的,她娘还在的时候,常接嫁妆活,或者出外去做零星木活儿,比如修整梁木,打做门窗,成全棺材,就请他去做,除去工钱,饭食都是好的,每顿有两盘菜,中午一顿还有酒喝。闲时还种几亩田地,不误农活。

可是,当他的老婆因为肺病死去后。两个孩子还小,他就得自己带着这样一来,原来很是精神利索的阿秀爹,就一下变得愁眉不展,外出做活也不方便,日子也就越来越困难了。

在阿秀的缓缓讲述中,一幅幅画面象电影似的出现在孟有田的眼前。一个小女孩牵着或背着一个更小的,父亲在田间劳作时,便在田间地头哄着、喂着;父亲出外做工时,便在村头等着、望着,或者还要给哭闹的妹妹做饭吃,烧水喝。

就这样过了三年多,阿秀爹做木工时不小心从房梁上摔了下来,一病不起,躺在炕上不到一年便去世了,留下了两个孤苦伶仃的姐妹俩。但苦难还未结束,由于阿秀家没有男娃,打幡、摔瓦、披麻戴孝的是一个本家的远房侄子。办完丧事,按照当时乡里族里的规矩,这个侄子便理所应当地继承了她家的两间房子几亩地,两个女孩带着个小包袱被扫地出门,一下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时的阿秀已经十四岁了,为了活下去,为了不拈棍要饭,经人说合便去做了童养媳,条件是婆家要顺便养活妹子。

第二十六章阿秀的身世(二)

童养媳,又称“待年媳”“养媳”,在旧时的中国甚为流行。通常是民众因家境贫寒而娶不起儿媳妇,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就跑到外地抱养一个女孩来做童养媳,待长到十四、五岁时,就让她同儿子“圆房”。这一天,童养媳和新郎只须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办几桌简单的酒菜应酬亲朋好友就行了。这样的操办婚事,既省事又省钱。

童养媳大部分都是从外地或灾区抱养来的,再一个就是从道旁路边拣回来的女弃婴,还有的是从街上插草标卖儿卖女的灾民手中用贱价买回的幼女。这些女孩被抱养回来后,一般不送去上学读书,整天待在家里做家务。如遇上恶婆,就要经常遭到百般打骂,受尽虐待,过着极其悲惨的生活。等到长大要“圆房”时,如小女孩不肯,就采取强迫手段“圆房”。所以,这些童养媳,从小就被迫扮演了一个小媳妇的角色。

虽然童养媳婚姻不特定必然是买卖婚姻的结果,但即便正常婚娶,依然可能会有严重婆媳关系。但也有一些童养媳婚姻,是以属于买卖婚姻而成立,她们地位一般较低,常要从事大量的家务劳动,有些会被婆家虐待,形同奴婢。

但有一些较为幸运的会有比在亲生父母家中好的生活,虽然她们的待遇通常不如公婆的亲生子女,但在亲生父母家中,可能过着贫困艰苦的生活。如未婚夫于圆婚前就去世,或未婚夫不愿意和童养媳圆房,有的婆家可能会容许童养媳改嫁,或送回娘家,有些则会正式收为养女,视为女儿看待。有些恶婆家则会把童养媳卖作奴婢或娼妓,或强迫童养媳改嫁他人。

显然,阿秀姐妹俩遇到的是一个比较刻薄的婆家。她的婆家原先是个富户,后来败落了,只剩下一所破宅院,可还想保持旧日的门面。阿秀姐妹在那里,如同奴婢一样,呼来喝去不说,打骂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为了妹子,阿秀逆来顺受,推碾做饭,纺线织布,成天手脚不得闲,却还时常吃不饱饭,挨打受气。

也就是这样的生活,使阿秀远比她的年龄要成熟,她有眼力,会来事儿,嘴巴也甜,这也是环境所锻炼出来的,不是狡猾和谄媚,至少能少挨些打骂。

“后来呢?”孟有田沉默了半晌,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后来俺男人死了。”阿秀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那个小子人不大,心眼儿却坏,老是欺负嫚儿,有一次把嫚儿推进河里差点淹死。也是老天报应,他在河边玩水,陷进了大坑,淹死了。”

孟有田没说话,向火盆里又添了几块木炭,迸起几颗火星。

“人死了,他们却把罪过推到俺头上,骂俺命硬,克死了男人。”阿秀的快意只持续了一会儿,神色又黯然下来,“他们和人贩子偷偷地商议,说是让俺改嫁,其实是要把俺卖到县城里那个——那个肮脏地儿去。还说再养嫚儿两三年,也要把她给卖了。”

“所以你们才偷跑出来,来投奔很多年都没联系过的老盟叔。”孟有田简单地把事情的结果说了出来,感慨道:“总算是苦尽甘来,俺娘是个善心人,可不会象你婆家那么苛待你俩。虽然穷点,苦点,可没那么多糟心事。”

“婶子是好人,有田哥,你也是好人。”阿秀感激地看了孟有田一眼。

“我当然是好人,要不你能说咋的都行?”孟有田笑着站起身,冲着阿秀扬了扬下巴,“你说过的话,现在还做数不?”

阿秀讷讷地低下了头,也不知轻声在嘟囔着什么,火光一盛,孟有田已经点着了根火把,向山洞深处走去。

“你干啥去?”阿秀急忙起身,跟上了孟有田。

“呵呵,你跟着也好,再点上个火把,照着脚下。刚才光听你说话了,差点忘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情。”孟有田也不回头,轻轻一笑。

顶重要的事情?阿秀一头雾水,跟着孟有田拐了个弯,在山洞的一个岔口停了下来。

“这边是通大裂缝的,那边再进去十几米便到头了,是个死胡同。”孟有田停下脚步,指点着说道。

“你不是说等天亮了再去看吗?”阿秀不解地问道。

“是啊,是要等到天亮再进这边。可这顶重要的事情却非现在做不可。”孟有田点了点头,却拿着火把向那个死胡同走去,果然如他所说,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头。

“吃喝拉撒睡,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五件事。”孟有田举着火把四下照着,示意阿秀看清楚,“这里呢,就是我找的茅厕。一夜啊,兴许时间还更长些,要是没有它,嘿嘿。”

阿秀红着脸跺了跺脚,又羞又气,拧转身便走。

事情往往便是这样,听起来不好听,但却有它不可或缺的用处。半夜时分,阿秀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脸渐渐胀红,腿夹在一起似乎也在轻轻发抖。火盆另一边的孟有田鼻息沉沉,似乎睡得很熟。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起来,拿起支火把点着,慢慢地向山洞里的“茅厕”走去。只怕这个时候,她才不会再嫌孟有田无礼,反要感激他了。

等到阿秀一身轻松地回来,发现孟有田已经不在那里睡觉了,她犹豫了一下,将火把熄掉,摸索着向洞口走去。

狼嚎,从声音判断,这是一只中了夹子的狼的哀叫。孟有田用枪口轻轻拔开掩在洞口的枯草,尽力张望。

空中飘着零落的雪花,天阴得看不见星月。孟有田除了放置了一些带竹签的冰块外,还把几条作为诱饵的肉挂在小树的树枝上,下边放了夹子和套子,如果狼或者狐狸等猎物,为够到肉来到树下跳上跳下的当口,必然会被套子或夹子套住腿。

此时,一头狼正在一棵树下发出痛苦的哀叫,是被铁夹子夹住了后腿,它徒劳地在原地转着。但孟有田只能等待,因为几条黑影在周围晃动,这不是一头孤狼,而是一个小狼群。猎枪的射程有限,他没有把握。

第二十七章猎狼

“有田哥——”阿秀来到身后,刚刚轻声呼唤,孟有田便转过头来,轻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

又观察了一会儿,天上飘下的雪花大了起来,密了起来。孟有田也看清楚了,一共是五头狼,又有一头狼被套子套住了脚,张牙舞爪的在挣扎。树上的肉都被拖了下来,被其它的狼分吃一空。

“你去拿火把,再拿块肉来,我们得下去。”孟有田下了决心,两头狼啊,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阿秀犹豫了一下,转身回洞,片刻后又拿着东西走了回来。

孟有田站在洞口,拔开枯草,将肉用力一抛,然后迅速下蹲,端枪瞄准。

三头狼立刻警觉地竖起了耳朵,观察片刻,慢慢靠近过来。几双眸子闪着绿光,阴森可怕,象幽灵似的。

近点,再近点,孟有田眯起了眼睛,一种奇异的、近乎梦境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心灵。距离、风向、倾斜角等一系列数据自然而然地在他的脑子里闪过,身心和思想仿佛已经全部倾注于即将射出的子弹。

枪口在缓缓移动,沉寂的气氛令阿秀有些紧张,呼吸粗重起来。

“轰!”猎枪响了,孟有田装的是三粒弹,这样损失的肉比较少,而且他对自己的枪法有了更大的信心,已经不喜欢作大面积的散弹射击。

子弹准确地击中了一头狼的后脑和背部,这是居高临下的好处。这头狼立时毙命,其余两头狼立时惊慌地跳跃跑开,呲着牙低嚎着寻找着袭击者。

孟有田不慌不忙地重新装上火药和子弹,然后推着梯子向下顺,一边吩咐阿秀:“点起火把,咱们该下去收拾猎物了。”

风雪的黑夜中,在狼的注视下,突然出现了一点火光,顺着石壁慢慢移动。孟有田的脚落在了实地,立刻从肩上摘枪,警惕地戒备着。

阿秀下了梯子,接过孟有田手里的火把,两人缓缓向被套着的狼走去。在火光的威胁下,在刚才猎枪轰响的震慑下,剩下的两头狼不敢靠近,远远的逡巡着,不时发出长嚎。

“不用怕,有火它们不敢过来。”孟有田边走边安慰着,“嘿嘿,我倒巴不得它们靠近,好再多些收获。”

阿秀开始心里很害怕,但孟有田的话,以及沉着镇静的表现,再加上调侃似的笑意,令她放松不少。她在孟有田侧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孟有田停下了脚步,望着被套住的狼,狼张牙舞爪,尖利的牙齿看上去十分怕人,它突然嚎叫一声,头向下低垂着。

“这叫垂死挣扎。”孟有田不为所动,淡定地说道:“还记得那晚你和嫚儿差点被狼吃掉吗,这就叫弱肉强食,谁强谁厉害。你既想打猎,一不能害怕,二不能用恻隐之心,东郭先生的故事听过吧?”

“嗯,俺不怕,也不可怜它。”阿秀嘴上这以说,但眼神飘忽,不敢直对狼那阴森冷峻的眸子。

孟有田走上两步,端起猎枪瞄准,狼低吼着,弓起身子作势欲扑,向着孟有田张开了大嘴,两排尖利的牙齿闪着白光。

“轰!”近在咫尺的枪口喷出了火光,子弹正打在狼的头部,冲击力将狼推出了一尺多远,它连哼也没哼一声便倒毙于地,血汩汩流出,立刻便染红了地上薄薄的积雪。

远处的狼齐声嚎叫,这叫声震动着大地,听起来既象“啦”又象“啊”,给人一种凄怆悲凉之感,从脚下传到了阿秀的全身。

孟有田不动声色地装药上弹,嘴里说道:“狼虽然可恶,但也有优点,那便是团结,很少抛弃同伴。但它们也知道,现在是无能为力,只能悲哀的看着。”

阿秀心中的感情很复杂,她恨狼,源于那晚的危险,但看到狼被孟有田近距离轰杀,又确实有些不忍。

“对象狼似的这种动物,或者人,你若是心软放了它们,非但得不到感激,反而会引祸上身。”孟有田抬脚向另一头被夹子夹住的狼走去,“你看狼的眼睛,充满了怨毒和仇恨,它有它的骄傲,绝不会摇尾乞怜。从这方面来讲,有些人比狼更毒,他们表面上谄媚求饶,或者道貌岸然,但等你落在他们手里,再怎么哀求也打动不了他们冷酷的心。”

“有田哥,你的话俺听得不太明白。”阿秀微皱眉头,不解地问道。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慢慢你就会明白的,这个世道啊,会越来越乱,你,还有我,都会遇上很多不好的事,很多坏人。如果心太软,没有绝断,遭遇会很悲惨。现在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锻炼,第一要勇敢,第二要能狠下心。来,这只狼由你解决。它被夹子定住了,你顶着它脑袋开枪都行。”

阿秀咽了口唾沫,迎着孟有田的目光犹豫了一下,缓缓伸手接过猎枪,火把到了孟有田的手里。他站在阿秀的身后,一手举着火把,一只手托着她的胳膊,慢慢抬起枪口。

“瞪大眼睛盯着它,你不怕它,它就会怕你。”孟有田谆谆教导道:“你要是害怕,它就会更凶,非把你吃掉不可。别说你手里有枪,那天你抡着棍子不也吓得它们不敢靠近嘛?”

“对,我不怕它,有你在我旁边,我一点也不怕它。”阿秀喃喃地说着,手上使劲,眼睛盯着那只就要死在自己手里的狼。

狼发出低沉的吼叫,深深的眼窝里面嵌着刀子般细长的双眸,眼光阴鸷,牙齿露在外面。

“它在吓唬你,别胆怯,别退缩,瞄准它的脑袋——”孟有田继续鼓励着,帮阿秀校正着枪口,“好了,开枪,打死它,免得它再去害人。”

阿秀咬了咬牙,扣动了板机,随着轰响,狼的脑袋上迸出一朵血花,尸体颓然倒地。

“很好,其实很简单,对不?”孟有田夸奖道。

第二十八章难眠之夜

阿秀感觉到孟有田嘴里的热气喷到了自己的耳朵上,有些痒痒的,但很舒服。在孟有田的鼓励下一股猛劲打死了狼,她的手脚有些发软,直想倚在近在咫尺的孟有田身上休息一会儿。但孟有田已经离开了她的身子,举着火把去照死狼,阿秀的心里立时觉得有些空落,不由得抿紧了小嘴。

两人打着火把,将三只死狼拖到石壁下,一上一下又费了些力气,才把战利品运进洞里。

孟有田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生了堆火,转头对阿秀笑道:“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今晚不会再有猎物跑来受死了。”

“我来看着火,有田哥,你去睡吧!”阿秀说道。

“不用。”孟有田摇了摇头,说道:“就是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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