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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圣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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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勤寿接过钱袋,一枚枚点过,果然是三千文。他放下钱袋,有些犹豫:“这还差着一半……”

  “我这里还有!”

  叶楝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方绢帕,再打开绢帕,内里是三块黄澄澄的小金锞子。叶楝将其中一个递增了过去:“十足真金,五钱一个,你可以称称!”

  这是刘氏娘家陪嫁压箱底的宝货,叶楝一时间拿不出如此多的铜钱,便求来充抵,答应了将三支的财产弄到手后再还的。那覃勤寿称完重量之后,点了点头:“若以长安金价来算,正好充抵三贯钱……只不过用六千文来买三百根毛竹,贵客,恕仆直言,郎君事后必然会后悔。”

  “绝不后悔!”

  “口说无凭,若是郎君过两日又带着一堆毛竹来寻仆生事,仆可应付不起。”

  “愿立字据!”

  虽然叶楝自己识字不多,但修武县城的坊市里自然有专门替人代写文字的穷书生,又请来坊正、左邻右舍作了中人,很快便立好了字据。做得这般大的生意,那些中人也每人都得了三五文的谢礼钱。这一切完成,那边市鼓才开始击响,覃勤寿笑嘻嘻地向着叶楝拱手:“果然是贵客……如今方才开市,贵客可以与我去点那些毛竹?”

  “不必,就在这里。”叶楝哪里肯走。

  “好,好,希柽,去煮上一壶茶来,我陪贵客饮上一盏。”

  叶楝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叶畅的笑话。

  他得知叶畅也进了城,便知道这厮肯定是来买竹子的,花了六贯钱,若不亲眼见着叶畅从满怀希望到绝望的神情,叶楝便觉念头不通达。

  三百声市鼓敲毕,市门大开,各色顾客纷纷进来,而坊市里的各家店铺也开始唱卖。叶畅走进这坊市之中,听着各种调儿的唱腔,见着各种形色的招牌,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恍惚。

  这大唐的县城商业街,倒也热闹——虽然只象是后世某个小镇的农贸市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过,热闹虽是热闹,可这么拥挤的情形下,若是发生火灾,情形就会不大妙。特别是坊外街道狭窄,极容易蔓延到其余民宅。

  他信步而走,身边跟着叶曙与刘锟,唯有这位兄长和姐夫,算是他比较信得过的人,今日来办的事情,他们二人非来不可。

  “这边,在这边。”刘锟笑着指路:“那沁阳人的铺子就在这边。”

  叶畅很快就到了铺子前,远远的便看到铺前挂着一面旗,旗子上绣着“竹”字。叶畅心情愉快,因此忍不住便吟了后人的一句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

  坐在店里的叶楝冷笑:“这小畜牲还会做打油诗!”

  覃勤寿拱了拱手:“外头这位小郎君倒是个妙人,仆去见识一下,贵客请安坐。”

  说完,他便行了出来,待见到刘锟,免不了一愣:“咦,原来是你?”

  “正是我,店家还记得我就行了,上回我与店家说的顾客,便是我这舅哥。”刘锟道。

  坐在里面的叶楝又冷笑了,他心中原本有些奇怪,叶畅是何时买了那些毛竹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竟然是刘锟来办的。

  刘锟在小刘村刘氏是不受重视的旁支,一个烧窑匠,竟然也敢出头给叶畅办事。叶楝心中暗暗琢磨,是不是让家中悍妻回娘家一趟,令刘锟也吃些苦头。

  “小郎君方才念得好诗,仆有一个不情之请,愿将小郎君诗留在店中……不知可否?”

  虽然是大中午,但是因为没有透明的玻璃窗,店中仍然比较阴暗。叶畅等人站在亮处,叶楝坐在暗处,故此叶畅等人并没有发觉其内有人。听得店主如此说,叶畅笑道:“这诗原是我听别人作的,我不过是乡野之民,哪里懂得写诗,主人要用,只管用去就是。”

  “如此多谢,只是不知这诗作者原是谁?”

  大唐文风亦盛,特别是承隋之大业开科举之后,诗风盛行,孤篇一首盖全唐的张若虚、初唐四杰等以降,在诗歌一道上可谓星光灿烂。覃勤寿虽是商人,但沁阳覃氏也是大家族,多少也有点诗书传家的味道,因此有些附庸风雅的心思。他询问这诗的作者,却让叶畅为难了,难道告诉他,这是几百年后一个名为苏轼的大胡子大肚皮闷骚男所写?

  “咳……覃先生吃了一枚鸡蛋,觉得它好吃,难道会非要知道下蛋的是哪一只鸡么?”叶畅问道。

  覃勤寿先是愕然,然后心中顿时省悟:这诗一定是面前这少年所做,只是他谦虚低调,不愿意说罢了。

  诗文字虽是简单,意味却是悠长,覃勤寿肃然拱手:“请,请入内一谈。”

  叶畅在他再三邀请之下,终于踏入了店铺的大门。

  覃勤寿这店铺,毛竹只是经营的货物之一,其余诸多竹制品,倒是在店里堆了不少。叶畅眼睛才适应了其间的光线,便看到叶楝一脸冷笑。

  “小畜牲,见到我,还不行礼?”叶楝喝道。

  “原来是长支大伯在此。”叶畅微笑行礼:“失礼,失礼。”

  “你这小畜牲,还会吟诗?只不过你那诗却是狗屁不通,什么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我看是无竹使人哭才是!”叶楝披头盖脑就是一顿训斥,但训得最后一句时,却是笑了起来。

  他就是要在这里看叶畅哭的,想到叶畅那天牙尖舌利,将自己挤兑得哑口无言,他如今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

  然则,他大笑未落,就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那位店主覃勤寿,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而跟在叶畅身边的叶曙与刘锟,看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叶楝心念一转,又盯着叶畅,发觉叶畅神情里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其中,但肯定是没有惊惶失措。这让叶楝很不爽,念头自然就不通达,因此,他决定不再遮掩。

  “小畜牲,这里的毛竹已经尽数为我所买,你可以滚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在几日之内凑齐那许多的毛竹!”叶楝说道,然后又大笑起来。

  叶畅盯着他,直到他笑声停了,才摇了摇头:“长支大伯买了这店里的毛竹?”

  “那是自然!”叶楝阴阴地道:“你这小畜牲,跪下来求我,我念在与你死鬼生父乃是堂兄弟份上,或者会送你一根两根!”

  “想必是高价买的?”叶畅又道。

  “哼哼,我爱出高价,与你何干?”叶楝道。

  叶畅又摇了摇头:“啧啧。”

  这个反应完全出乎叶楝意料,叶楝还等着看叶畅伤心欲绝痛哭流涕呢,他顿了顿,正琢磨着叶畅为何如此,就见叶畅向着覃勤寿拱了拱手:“恭喜恭喜。”

  覃勤寿神情有些异样,抱拳还礼:“同喜同喜。”

  叶畅道:“那日我姐夫来,应该与掌柜的都说清楚了吧?”

  “是,说清楚了。”

  “既然如此,按着咱们的约定,烦劳掌柜的将账结了。”

  覃勤寿向希柽招了招手,希柽便将一个褡袋拎了出来,叶楝眼珠猛然突了下:他记得,覃勤寿收了自己的铜钱和金铤,便将之塞到了这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有些迷糊,但已经隐约觉得不安了。

  覃勤寿将那装着三贯钱和金铤的褡袋交到了叶畅手中,又拱了拱手:“请小郎君清点。”

  “无妨,我信得过覃掌柜。”叶畅笑眯眯地将钱袋交给了刘锟,又对覃勤寿道:“我们尚有别的事情,就此告辞了。”

  第13章 弯出虹渠引甘霖

  说完之后,叶畅转身便要离开,他走得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买竹子。

  “尊客慢走!”覃勤寿殷勤地道。

  “等一下!”叶楝再也忍不住,跳将出来,厉声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畅却脚步未停,直接走了出去:“长支大伯想要知道怎么回事,覃掌柜的自然会告诉你,小侄尚有事,就不在这陪你了。”

  声音渐渐远去,很快叶畅的身影就消失在坊市里的人群之中。

  “覃掌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楝劈手抓住了覃勤寿的衣袖。

  “尊客不知?两天前,令侄遣人来订竹子,付了订金,将小店的竹子全部订下,但只要小店送一半货,还说过几天便会有客人来高价买走剩余的一半货,让仆替他代卖。”覃勤寿情知自己似乎卷入了某种家庭纠纷当中,但看到这个叶楝想要背后算计自己侄儿,反倒坠入侄儿布下的陷阱之中,他心中也没有多少同情,便实实在在地道:“今日尊客果然来了,而且不顾仆劝阻,非要高价买他寄放在小店的毛竹……”

  “啊!”

  叶楝只觉得眼前有六只闪闪发光的金色星星在不停转悠,耳边象是有一千只青蛙同时叫出声来。

  他一心算计叶畅,结果却是被叶畅算计了!

  “这不可能,他哪来那么多钱订下你这里全部毛竹?”叶楝喉间甜腥味透了出来,他勉强定神说道。

  “一根三文,三百根也就是九百文,依着规矩,他只要先付三成订金就是。”覃勤寿很诚恳地道:“贵客,他付了三百文订金,还说若是没有人来高价收走这些毛竹,他们这三百文就不要了。”

  覃勤寿没有提刘锟还答应获利双方各自一半的事情,他现在大致弄明白了,这两位顾客之间相互算计,既然如此,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矛盾就好了。

  “小畜牲,小畜牲,安敢如此!”

  叶楝浑身发抖,一屁股又坐回坐垫上。不过他立刻跳了起来,这一次他可是损失了六贯钱,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回去之后,他那泼妇刘氏会如何收拾他!

  “还我钱来!”他劈手抓住覃勤寿:“你这厮与小畜牲勾结,快还我钱来!”

  “叭!”

  早在旁边等着的黑壮汉子咧嘴笑着就抽了叶楝一记耳光,抽得叶楝原地转了三圈,一颗大槽牙也和着血吞入了肚中。

  “贵客说笑了,方才可是你求着我要做这笔生意,而且咱们还立有字据,互不悔改。”覃勤寿略有些得意地将那张字据拿了出来:“我就晓得,你花了高价买毛竹会后悔,当时反复劝你,你就是不听,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叶楝再次跌坐在蒲垫之上:“你……你这奸商!”

  “林希柽,将他扔出去,竟然敢败坏我的声誉,若不是今日做了大生意心情好,定要揪他去见官!”覃勤寿叫道。

  那黑壮汉子应了一声,便将叶楝揪起,直接就扔出了店铺。叶楝坐在地上捶地大骂,转眼便惊动了坊正,坊正正是方才充当中人还收了五文钱谢礼的,过来一听经过,便笑道:“你这厮好没来由,方才覃掌柜可是再三劝你莫买,你自己作死,怨得谁来着?赶紧给老爷我滚开,莫在这生事,仔细老爷唤人抽你的脸!”

  旁边也有人道:“就是,你自家算计自家侄儿,结果反被侄儿算计了,怨得了谁。况且冤有头债有主,设下这圈套陷你的是你侄儿,你不去寻他,怎么还在这撒泼哭闹?”

  叶楝得这提醒,才猛然想起,将他害到这般地步的罪魁祸首,而且,叶楝得了三贯钱,他是亲眼见着的,要算账,还是得去寻叶楝的麻烦。

  想到这,他也不招呼自己那忠仆,捋起衣摆就向外追去。可叶畅目的达到转身就走,脚步丝毫不停留,等叶楝赶到坊门时,连个背影都没有看到。

  “郎君,郎君!”忠仆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追,给我追!”叶楝厉声道。

  只不过他们追来追去,也是没有追到。回到吴泽一打听,叶畅却又去了工地上。

  “继续追……”叶楝咬牙切齿。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他去买竹子之事,只能说是与叶畅斗气,而不能说是为了破坏引水,否则那坡地上有田的人家,非得与他拼命不可。他琢磨着当如何拿捏叶畅,路上猛然想到,叶畅没有这些竹子,就无法完成他的工程,到头来,他还是要求到自己面前来!

  一想到这,叶楝便又有些得意:吃我的给我吐出来,用我的给我还回来!

  他平时倒是没有这么蠢,但现在一是利令智昏,二是在叶畅面前一向骄横惯了,让他突然间转换思考方式还不习惯。他急着要逼叶畅将他的钱还来,因此快步就奔向工地。

  一路上,便看到沟渠几乎都修成了,还有人用木墩在夯土,将渠底夯实来可以防止水渗入地下。叶楝冷笑着撇嘴,没有足够的竹子,水哪里引得来,这些人过会就要空欢喜一场了。

  还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叶畅站在一片石头当中,正指挥着几个汉子,围在火堆边不知在做什么。叶楝判断了一下位置,这正是他觉得绝对不可能越过的那个地方。

  “当心,当心,莫折了……若是折断了的话就得重来过,我们只剩余十几根毛竹,可不能如此浪费。”

  听到“只剩余十几根毛竹”,叶楝心中便是一乐,他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背着手,又学着宗长叶淡的走路姿势,慢慢晃了过去。

  然后看到了一团火,两个汉子各执毛竹一端,正在火上烤着毛竹的中部,然后他们同时发力,将毛竹缓缓撇弯来。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手段,篾匠们在编竹筐竹篮时,为了让竹子能够保持弧状,都会如此。叶楝撇着嘴讥嘲道:“便是撇弯了又能如何,你总不能把低处的水引到高处去!”

  “谁说不能?”叶畅抬眼看了他一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最最简单的道理!”

  “既然有人总要往低处走,碰了一鼻子灰还不回头,那么让水往高处流,也不是什么难事。”叶畅看了他一眼:“长支大伯,你看着就是。”

  叶楝听出他在讥笑自己在坊市里吃亏的事情,心中顿时大怒,可是眼见叶畅身边几个汉子看来的目光都是不善,便琢磨着等会儿再算总账。当下他冷笑着寻了块石头坐下,只等事情出个结果。

  没有花多久,那根毛竹便被弯成弓身状,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一共是五根毛竹,都被弯到一定程度,然后村子里的一个木匠将五根毛竹全都接好,再将接口封得死死的。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长有七丈的虹状长管。到现在,叶楝仍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引水过来吧。”叶畅又说道。

  很快,前面的闸口打开,水汩汩流了出来,水量比起叶楝想的要大,他有些讶异,却不知叶畅又寻到了两处泉流,并想法子将三道聚在一起。众人早就在巨石边堆石垒土,弄出一个小潭,水聚了起来,叶畅又让众人将那根接起的长管放进水中。

  很快长管就接满了,叶畅将长管的两端堵住,试了试,发觉并不漏水,便招呼众人一起,将这长管搭在了另一端。他们让在水潭这边短,而到另一端的则长。

  “哈哈哈……”

  眼见众人这般吃力地搬着一根穿满了水的竹管,中间还跌跌撞撞,摔倒了好几回,叶楝终于觉得极为畅快,他大肆笑了起来。

  一边笑,还一边鼓掌。

  “好主意,好打算,果然是仙人指点过的。”他站起身,爬到了那块巨石之上:“这样你们几十人在此,每次可以浇一竹管水过去,忙上一整日,总能浇到几石水……哈哈哈哈!”

  其余人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听得叶楝的讥嘲,个个都象着叶畅望来。

  “继续,马上就见分晓,谁可笑谁不可笑。”叶畅示意了一下。

  众人将那竹管搭好,见时机差不多,叶畅又让人用桶拎水到另一侧,几十人一起动手,七手八脚之下,在另一侧便弄出了一个小水坑。竹管的另一端,放进了这个小水坑中,而这一端,也已经塞入了涨起的潭水里。

  “差不多了,我叫一二三,到三时,你们把两边塞子都拔出来。注意,莫要将口子弄出了水面啊。”

  “十一郎只管发令就是。”两边各有一位长者道。

  “那好,一!”

  随着叶畅喊出一字,两边人群情不自禁都向水靠拢了一些,只有叶楝,仍然站在原地,脸上还是轻蔑之色。

  他才不相信,这样可以将水引过这道山梁,毕竟这可是先从低处往高处引水!

  “二!”叶畅看也没看到,又喊出一个数字。

  不知为何,叶楝的心猛然一跳,不由自主也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身体前倾,看着虹状竹管的另一端。

  “三!”

  叶畅的第三个数字喊出来,然后两边长者都将塞着竹管口的塞子拔出,几个气泡冒了出来。叶楝喉节抖了抖:“哈,哈,水怎么会往高处去?”

  他的声音有些干,但还没有等他话说完,上边水潭处的长者就惊呼:“有水,进水了!”

  下边水坑里出的水,还可以说是竹筒里原本装的水流了出来,但是上面水潭那竹管口所在的部位,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旋涡,这证明水确实进入了竹管中!

  “有水了,有水了!”众人原本都盯着下边水坑看的,这个时候便纷纷向上爬,但爬了才一小半,下边又有人喊道。

  于是众人回头去,便看到下边水坑里的水漫了出来,化成几道涓流,正向预先挖好的沟渠淌过去。

  “真……有水了!”众人忍不住欢呼,一时之间,声音震野,大笑声、喜极而泣声和惊呼声混杂于一起,每个人都发出声音,仿佛不如此,就不能体现自己的欢喜一般。

  就是叶畅,也长松了口气。

  虹吸原理罢了,事实上华夏百姓很早就掌握了这种原理,到了宋时,更是用这种原理来灌溉田地。华夏百姓还给它取了一个很有本国特色的名字:过山龙。叶畅当初勘定路线之时,就想到用这个原理翻过一些险阻,但他虽然有把握,却还是有几分担忧,直到现在,才算是将整个心都放了下来。

  既然水引来了,接下来自然是要找某人算账,至少要嘲笑他有眼无珠了。

  “好主意,好打算,果然是仙人指点过了的!”叶畅还没有开始讥嘲叶楝,旁边回过神的乡邻们已经开口了,他们此前听着叶楝冷嘲热讽,也都憋着一肚子气,只不过心中没有把握,不敢还嘴罢了。现在哪里会放过这机会,叶畅一时没有开口,在他们看来是叶畅器量大、为人宽厚,既然如此,他们这些得了叶畅好处的,当然要替叶畅出这口气。

  有人便模仿方才叶楝的口气,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

  不过叶楝却没有听到。

  叶楝瞪着眼张着水,象只要翻肚皮的蛤蟆一般吸着气,紧紧盯着身下的水坑,看着水坑里的水漫渍过原本干涸的土地,汇入挖好的沟中,虽然只是一涓细流,却坚定地向着前方流去。

  “这不可能。”他心中如此想,嘴里如此说。

  “呵呵,这不可能,那什么可能?”

  “这一定是梦,绝对是梦……啊哟!”

  叶楝正说这是自己在做梦,旁边一长者忍不住了,用竹枝在他大腿上狠狠抽了一记,痛得他顿时跳将起来。

  “这可不是梦,梦里不会痛。”那长者哂笑道:“叶家老四,你现在可以肯定,不是在做梦了吧?”

  叶楝在同辈中行四,听得周围一片都是讥嘲之声,他哪里还想得到其余,便跳了起来,以袖掩面,撒腿就走。

  “叶四,脚下当心些,莫要气昏了头,摔得鼻青脸肿回去,你家那凶悍婆娘还要抽你!”又有刻薄之人在后叫道。

  那竹管竟然能将水引到高处去,完全颠覆了叶楝几十年认识的常理,因此,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莫非小畜牲——不,十一郎真得了仙家指点?若是如此,自己得罪了仙家弟子,下场……会是如何?

  第14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泉水汩汩流淌,在竹管的下端,一个个珍珠般的水泡浮起。清冽的水让人忍不住要去掬起一捧,畅饮下去。

  甜津津的。

  叶楝的离去除了惹人嘲笑外,并没有留下什么波澜,大伙的注意力全在那引来的泉水上。

  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皮肤黝黑的壮年,或者是垂髻孩童,大伙几乎都重复了这个饮水的动作。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到站在岩石上的叶畅身上,目光中满是敬仰。在他们的眼中,站在岩石上的少年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光芒。

  若不是有“遇仙”之说打底,只怕众人都要以为叶畅本人就是神仙了。

  “十一郎,你……是救了我们大伙,请受我等众人一拜!”

  众人中年纪最长、须发皆白的杜老汉合手长揖,腰弯下去,几乎及地。众人也纷纷跟着行礼,那些年纪较小、辈份较低的小孩儿,甚至被大人要求跪在地上行拜礼。

  他们没有什么可以表达自己谢意的,便只有如此了。

  “再来,准备造第二根。”叶畅摆了摆手,也不虚套:“一根的水不足,要造复线。”

  有了第一根的经验,第二根竹制虹管造起来可谓轻车熟路,不一会的功夫,第二根也开始冒水,岩石下端的小溪流量增加了许多。

  这样的流量,大概就够坡地和坡地下的一片平地使用了。若是非要节约点用,甚至可以再够翻一倍的土地灌溉,只要使用滴灌的方法就是。

  抹了抹汗水,叶畅松了口气,看到周围众人的笑脸,他心中明白,自己在这个时代,在吴泽,总算是立稳脚了。

  此后便是自己有些什么异常的举动,众人也不会怀疑,而且请人相助也容易了。

  “十一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叶畅循声望去,是宗长叶淡。背手而立的叶淡目光有些怪异,既有欣赏,又有不甘,还有几分嫉妒。

  “见过宗长。”叶畅行礼道。

  “做得好……做得好,回村之后,到我家来一趟。”叶淡说了一句,转身便离开了。

  他看似平静,但内心中却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

  叶畅竟然办成了!

  只凭着那二三十余户非叶姓的相助,仅用了几百文钱的毛竹,仅用了三四日功夫,他竟然真的完成了将水引到两里外的任务!

  若非神助,如何解释?

  若只是仙人指点,叶淡不会如此激动,因为仙人指点能顾一时,却顾不了一世。更让叶淡对这位侄孙刮目相看的,是他在整个过程中展现出来的组织能力。

  一盘散沙般的乡邻,在叶畅的组织下,竟然象是一支军队般行事。

  有这等本领,迟早会有出头之日,叶淡不是叶楝,与叶畅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相反,站在整个叶氏宗族的高度,叶淡很希望族中晚辈能够人才辈出。反正晚辈再出色,也改变不了他这一房是长房的地位。

  “十一郎就是了不起,我早说了!”他还未走远,便听得女童的欢呼声。

  却是方氏领着响儿来看热闹,不仅是他们,几乎整个吴泽的居民,都跑了过来,看这一项对他们来说是奇迹的工程。响儿自然是最高兴的,在人群中跳着叫着,叽叽喳喳,但她的言辞贫乏,反反复复,也只能用“了不起”、“就是好”。叶畅听得都有些脸红,心里想着该教这小丫头一些东西,免得连夸人都不会,没文化真可怕。

  与叶畅一起开挖这条引水渠的众人,一个个围了过来,将叶畅簇拥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既是欢喜又是自豪,为自己能够参与这项奇迹般的工程而高兴。见他们一个个不开口,叶畅顿时明白,水引来还没完,他们还等着自己分配水源呢。

  “纸来!”叶畅道。

  没有反应。

  “呃,响儿,响儿?”叶畅回过头,刚才还绕着他打转的小丫头转眼不知道跑哪去了。

  响儿跑到那边人群中去夸叶畅了,在众人善意的哄笑中,她才知道叶畅在唤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脸莫名其妙地又跑了回来:“十一郎,有什么吩咐奴奴的?”

  小姑娘用甜且糯的声音自称“奴奴”,听得叶畅心里酥痒酥痒的,几乎都要化了。他一张手:“纸来!”

  “啊……是,在奴奴包里呢!”

  响儿从肩上的包里拿出一叠纸,这个时代,造纸术尚未改进,故此纸张的价格不菲,此时的著名书法家僧怀素练字便用不起纸,只能种芭蕉树,以其叶代纸。所以,响儿把这叠纸看得甚重,拿出来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纸上是叶畅用炭笔写的字。

  叶畅练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汉隶魏碑颜柳苏黄米蔡他都临摹过,虽然匠气很重,但勉强算拿得出手。只不过写毛笔字终究是比较慢,因此在记录各组工作时,叶畅用了自制的炭笔。

  他将记下的各组完成的工作情形和加分情形一一念了出来,众人并无异议后,再按照各组得分不同,确定各家分水的次序。

  第一个被点名的顿时欢呼,飞快地跑过去,将自己家的田埂扒开,看着引来的山泉流入,浸灌着干得发裂的土地,几乎喜极而泣。

  一户户人家点到,然后一户户人家跑去,等着轮到自家的田里浸灌。先点的自然高兴,后点的也不着急——因为水量比预想的要大些,所以迟早每家都能够浇到。

  每家都可以浇灌一柱香的时间,时间到了就换下一家,这样能够保证一日内坡地上的近三百亩田都浇一遍,而叶畅自己的那十余亩,则留到了最后浇。这样的分配,让谁都没有话说,排到最后的便是有所不满,也会被长者邻居斥骂:谁让你挖渠引水时不努力,人家十一郎自家都是最后浇,你比他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自有佃种了叶畅家田的人来管理他田中引水之事,叶畅自己则看到没有什么事情了,便揉了揉响儿的发髻,将小丫头那三丫髻揉散来,哈哈笑着便向回走去。响儿嘟着嘴啐了一声,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在他身边,时而去摘一下路边的野草儿,时而去追一下起舞的蝴蝶。

  虽然有些热,但空气还是很清新,叶畅微微解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小半截胸膛,只觉得心中满是欢喜。

  有人高兴,便有人不高兴,同样跟在叶畅身后的刘贵,便是最不高兴者之一。

  他一脸忧郁,步履维艰。

  连他的主人叶楝,都是灰头土脸地跑回去,何况是他。刘贵心中清楚,在叶畅身边,他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但现在他的身契还在叶畅手中,如何能脱得了身?

  实在不行,便只有当逃奴……

  但大唐律令,逃奴可是要受重惩的,他打小生长在刘家,后来作为陪嫁小厮又到了叶家,能逃到哪儿去?

  想到这,他满怀怨恨地看着叶畅的背影,悄悄对着叶畅的背影吐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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