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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无财)-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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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时分,张永德站在武臣一班班首退出了大殿,身后跟着和他讨论揣测的赵匡胤等人。另一边,老相爷冯道站在文臣诸位之首,也风度俨然一步一踱走了出来。张永德虽然不喜欢和博学鸿儒打交道,但是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没听懂,便红了下老脸,唱个喏,对冯道说道:“冯相,末将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借一步请教?”

冯道须发如银,这两年已是与世无争,倒也颇具仙风道骨,张永德请教,他也不托大,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到殿阶一侧,缓缓而行,示意张永德尽管开口。

张永德问道:“恰才朝会之时,王尚书初始对于吴越使臣咄咄逼人,为何那广陵郡王殿下说出什么‘纣之不善‘,那个啥的话之后,便不再追问,反而怂恿陛下下旨允准吴越讨伐南汉呢?”

张永德一问,跟在后面的赵匡胤也竖起耳朵,想要听个明白。

“呵呵,点检有心了。那段话是‘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故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乃是出自《论语》,是七十二贤中的子贡,对孔圣人所言的。”

“此言何解呢?”

“这番话的意思是说,哪怕桀纣支流的暴君,他们真正做过的恶行,比之后人所说他们做过的恶行,无疑也是要少得多得多;同理,尧舜做过的善行,也比之后世之人所说的尧舜做过的善行,要少得多得多。桀纣不过是千古积毁的对象,尧舜则是千年积誉的对象。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因为世人见了恶行,往往牵强附会到失天下者身上,而见了善行,便牵强附会到得天下者身上。所以,比做君子更重要的,是不能做败寇之辈,若是败了,哪怕真是谦谦君子,最终也不免被后世污蔑毁谤。”

这番解释,如果换了地球上任何一个人口中说出来,效果都不如从冯道嘴里说出来那般效果好——因为冯道本就是地球人当中“先做成功者、再考虑是否做君子”问题的代表,或许只有五百年后意呆利国的马基雅维利,才能在实用主义程度上与冯道和钱惟昱比肩。张永德和赵匡胤听了这么几句精辟简短的解释,马上就有了一丝新奇的认识。

只听冯道继续说道:“便如老夫,世人多有坚贞之辈,诟栃老夫当年屈节、不肯为石晋死节,反而屈侍契丹蛮夷。殊不知当初拼却一死之人,又有哪个不是湮没于青史之中、不闻于世,又或是任从后人抹黑,又何来此后修成《五经》、《九经》的忍辱负重之功呢?

广陵郡王与老夫也算是学问之上的往年至交了。此人心性,老夫素所深知。吟诗作赋为《沧浪集》、编成文治至宝《汉和字典》,所求无非乃其当世文宗、文坛泰斗之名声。求学问至于极限之人,对于世俗权位,本无恋栈。吴越君臣之所以不敢贸然纳土,不过是害怕站错队、不能认得真正的商汤周武、而怕投错了那些过眼云烟的一时之主——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真个那般,后世新朝修史,他钱惟昱的青史留名、亚圣孔孟之功,又会被史家春秋笔法,抹杀多少?”

张永德听了,不过也就是听了算数。赵匡胤听了,却是心中巨震。

“原来冯老相爷的见君便降,和吴越人的不愿归降,不过都是怕所遇并非圣主、所投之人不能长坐天下、不能修成国史、吹嘘他们的功绩罢了。若是陛下能够扫平列国、内修政理,一改四代更替、国祚不过十余载的弊端的话,定然可以让吴越兵不血刃来朝吧……若是某家有朝一日有这种机会的话,定然要刚坐了天下,便马上让史官修唐末以来史书……哎呀,真是罪过,怎可有此想法。”

。。。

。。。

第250章马屁不穿

遥想当年,孔子门下七十二贤,论仕途顺利,子贡可谓第一——毕竟,人家可是混到“数相鲁国”的程度;连师傅孔子,一辈子在鲁国也不过是混到司寇,后来流落各处讲学,学生却能做到国相,不能不说是一种大成功。

“纣之不善”这段对话的发生语境,后人已难彻底稽考,但是稍微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做一番合理推定的话,无非便是如此:子贡作为一个很能在仕途上往上爬的人,做事情自然是比较实用主义,讲求实效、不择手段。有一次,孔子看不下去了,觉得子贡没节操,就去指责他,然后引出了“纣之不善”那段名言。

换句话说,那就是子贡再被孔子指责没节操的时候,发动了犀利的反击:你孔老二有节操是不?要不是咱帮你把脏活儿累活儿都干了,爬到国相高位罩着你,就你孔老二这暴脾气,早被人打成撸ser了,还指望学术之名广播列国?光一个少正卯就能把你打趴下信不信?还轮得到你诛少正卯?不被少正卯诛了就算不错了!

所以说,做人,做成功者是第一位的;做有节操的君子,只不过是第二位的。你做了君子但是没站好队、没站在胜利者一侧,那么哪怕你真是君子,也能被胜利者黑成不是君子!

钱惟昱的作戏,把一个畏首畏尾、一生别无所求、只求青史留名、亚圣孔孟的学界泰斗形象,跃然烘托在柴荣、王朴和赵匡胤面前。

多年之后,当吴越国的国力已经比如今大涨不少、得到了数十州偏远之地的州郡领土时。赵匡胤依然被此刻钱惟昱那副出自赤子之诚的求名之态所迷惑,下不定用武力对付吴越的决心。还以为靠着请薛居正修一修《五代史》、把钱惟昱吹捧成仅次于孔孟的学界圣人,就能让吴越弃甲抛戈纳土归降了;

抑或是看到吴越人的投诚之心反复时、以为是因为大宋还不够强大、没能展现出碾压辽国的肌肉,以至于吴越人疑虑他赵匡胤是否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因害怕站错队才犹豫;然后赵匡胤还得想着穷兵黩武展示肌肉以立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何况再强的影帝,也不过是七分看片场、三分看运作;如果没有冯道这种鬼精到侍奉十二帝的老戏骨,在一旁润物细无声的帮衬烘托的话,钱惟昱演技再好也是没法济事的。

就目前来说,吴越的这次外交非常成功,三件大事儿都办得很利索。使团在汴京城滞留了将近个把月,一方面吴越的商船队把诸多值钱货物都货卖一空,随后用收得的铜钱和朝廷赎买了上千尊、重两三百万斤的铜佛。根据钱惟昱的估计,在吴越方面的赎买之下,大周朝廷此后每年可以通过赎买收入大约二三十万贯的铜钱、而熔佛铸钱的规模,也会从原本历史上的每年七十万贯、下降到每年四十万贯左右。

日本僧人这一个月在大相国寺挂单求法的过程中,也不是彻底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许多相对残破、没有被吴越人看上的铜佛依然遭到大周朝廷的熔毁,让柴荣在这些日本“公知”心中留下了极恶的印象。

另一方面,钱惟昱自然是少不得被冯道帮衬着请去参加朝中文臣学士之间的文会,把翰林院弘文馆等处的官员都厮混了个脸熟,各种应酬席间自然也要每次或剽窃一二首点睛诗词之作——当然,以他的身份,不想作或者觉得不应景的题目自然可以回避,别人也奈何不得他,结合本身已经算当世准一流的文学素质,是断然没有穿帮之虞的。

各方迎来送往之下,到了四月底,吴越使团终于到了各方打点完毕、应该回程的时候了。

……

这日,正是吴越使团该返航前的最后一天了,因为吴越人在汴京城中,大多是根商人、文人交往,鲜少有结交大周武臣的,所以一干大周武将除了刚开始在朝会上和吴越使团的人打过几个照面、稍微有点接触,此后便大多没有感受到吴越人的存在感。

赵匡胤也是武将,一个月来,他在着力整顿麾下的左厢马军,为陛下今年定下的征讨蜀国大计做准备,自然也渐渐淡忘了吴越人的存在——按照柴荣的大计,今年,也就是显德二年,大周在军事上主要要完成的布局,就是把当年后蜀孟昶在后晋末年、契丹大乱中原的时候趁机夺取的关中南部秦风四州,给重新夺回来。让大周可以一劳永逸解决西部边境的潜在威胁。

这四州之地,在五代初年是岐**阀李茂贞的地盘,自后唐开始归入北朝领地。如果要中国人比较熟悉的历史去纵向对比说明的话,大致相当于《三国志》上诸葛亮六出祁山时与曹魏争夺的陇西、陈仓等地。是蜀地出汉中后的门户所在。没有这四州之地,蜀人从此就只能龟缩在成都平原和汉中盆地之内,再无攻打出来的实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蜀地自古以来对外攻打的后勤问题都非常难解决。

以两汉到隋唐的运输能力平均统计,如果从成都平原往岐山之北的陈仓运送军粮,那么每一石军粮成功运到陈仓、就需要有十五石粮草从成都运出。而其中差额的这十四石粮草,就是在半路上被拉车的牛马、扛粮的民夫吃掉了。千里蜀道、崇山峻岭,对于运粮的消耗是非常夸张的。历史上诸葛亮六出祁山都存在一鼓作气、后继乏力的问题,和这个十五倍之大的运粮损耗比例是息息相关的。正是因为如此,柴荣只要端掉了古阳平关以北的后蜀州府领地、让蜀人从此无法在古阳平关以北就地补给粮草,那么便不再怕蜀人可以威胁大周的关中地区了。

这日一大早,赵匡胤正要出府,照例再去殿前司禁军营中转悠一番,却是遇到了一小股访客堵在门口。他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到来者在和门前的亲兵小校闻讯,一个一身华贵杭锦苏绣、手持西阵织折扇的翩翩佳公子,拱了问道:“这位太尉,敢问殿前司马军赵都帅,可是在府上么?”

赵匡胤正要开府出门,如今的他,还没有养成那种贵人习气,不惯前呼后拥的排场,一见那个贵公子,便马上认了出来:“可是吴越国广陵郡王钱惟昱殿下?不知殿下造访寒舍,当真是令末将蓬荜生辉,这便里面请吧。月余以来,罕闻殿下与武臣结交,倒是不知今日所为何来?”

钱惟昱摆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说道:“原来阁下便是赵都帅了,果真是英武不凡啊。那日陛下召见时,在大殿之上,小王便以为将军颇有不凡之气,可惜还不敢确认,今日一见,果然是印证了那日的猜测。”

那赵匡胤方面阔口,下巴两侧的脸颊非常有棱角。看上去就是坚毅忠勇之人,尤其是那颚骨和肌肉上薄薄覆了一层肥肉,让轮廓充实了一些,颇显长者姿态。论面相,赵匡胤看上去确实比张永德李重进要和善诚恳,也难怪历史上柴荣临死的时候能够觉得他忠厚老实了。

毕竟知道对方将来是皇帝,钱惟昱看得自然有些入神,甚至说……贪婪。赵匡胤被看的略微有些不自在,又不好出言提醒钱惟昱失态了,只能是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不知点下次来有何见教?朝中武臣胜于末将者不可胜计,殿下不礼尚往来而独独与末将结交,恐怕……”

“嗨,赵都帅说哪里话来,小王又非嗜杀之人。生平敬仰英雄,又岂能以杀人多少而论。小王以为,大周武臣之中,唯有赵都帅乃当世的大英雄——当然了,依然是不能和陛下比的。”

“那是那是,当今圣上乃旷世圣君,赵某怎敢如此狂妄。”说着这些,赵匡胤已经把钱惟昱引进内院、上座奉茶,钱惟昱带着的一些扛着礼物的从人也跟了进来,把东西在院中放下。赵匡胤接着说道,“不过,即使是大周武臣之中,李招讨、张点检,哪个功勋才略不在赵某之上,殿下此等过誉之语,还望休要再提。”

“不然。自唐季以来,中原纷乱,列朝更替。伪汉初临中原时,也算拯民于契丹铁蹄之下,可是刘崇在位后,终究是露出了沙陀遗丑之态、重走了石敬瑭老贼投效契丹的老路。赵都帅在高平大战时阵斩伪朝张元徽、逆袭击破刘崇,有定鼎倒悬之功。汉人血祀不绝于契丹胡狗,岂非尽赖都帅所赐?仅凭此功,都帅便当得此誉。

小王不过一介读书人,生平论英雄,最痛恨的便是那些靠着杀戮汉人以求‘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独夫,而敬重为华夏汉统驱逐鞑虏、攘除外寇的英雄豪杰。此番来汴京,明日便要回程了,虽记着藩镇不宜结交武臣的忌讳。只是以赵都帅之英雄,小王来了汴京一趟却不能结实,将来必定抱憾终生,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世人哪有不喜欢被拍马屁的,何况如今的赵匡胤就是想破脑袋也意淫不到自己将来能当皇帝,当下竟然被钱惟昱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唯有虚情假意地推脱谦虚一番。

钱惟昱不依不饶,继续说道:“赵都帅,小王知都帅廉洁奉公,不敢以金玉俗物污都帅法眼。此番送来日本备前国长船町名刀匠铸造东瀛宝刀数口、尽皆是可力断三胴的宝刀,以及南蛮铁甲、大食宝马等物;还望可以襄助都帅武勋。”

“殿下奈何如此多礼!如何克当!不过既然是宝刀名马,赵某也就不再虚情矫饰了。”

“果真豪爽,除此之外,小王还作有《满江红》词牌一阙,专记赵都帅高平战功武勋,日后也当编入《沧浪集》,还请赵都帅先行斧正。”

赵匡胤哪里看得懂诗词好坏?不过钱惟昱顶着当世超一流词人的名头,所作定然不会差就是了。赵匡胤展开看时,上面正是写着“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天福耻,犹未雪,华夏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太行山缺……朝天阙。”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首雄壮威严之作,就能让赵匡胤的武勋传唱之名,更胜一楼吧。

。。。

。。。

第251章铸币草议

五月仲夏,长袖善舞的吴越使团沿着黄海商道,重新回到杭州、台州上岸。满载着百万斤数量级的铜佛、青铜罗汉,分别在杭州灵隐寺、台州国清寺卸载。

吴越王钱弘俶扩建灵隐寺、恢复会昌法难前南朝极盛时旧观的敕命早就已经下了,“工部”重新规划的方案也已经下来了。灵隐寺的僧人考据了武周佛门极盛时的旧观、将灵隐寺的规划定额为僧房1500间、僧众3000人,另增筑罗汉堂,纳两千斤重青铜罗汉五百尊、新修三世殿、选十万斤铜佛九座。

钱惟昱的船队归来之后,尽数从北地赎易回来的铜佛、铜罗汉中筛选可用的,实在不合规制的,再熔化重铸。台州国清寺罗汉堂也依照此制,三世大殿比照酌减。随后吴越王正式敕命华严宗宽信法师为灵隐寺首座、与汉僧住持同秉灵隐寺;以法华宗良源法师为天台国清寺首座、辅汉僧义寂禅师共秉国清寺政,各自授紫金袈裟、紫金锡杖、钵盂,以示荣宠。

自古袈裟色泽,以赤色金边为最尊,紫金袈裟乃是武周朝时武则天所创。只因大唐皇帝姓李、尊道家始祖老子(李耳)为“太上玄元皇帝”,也就是太上老君,终大唐一朝,道门大盛;武则天篡唐后,为了压制李氏,自然要改弦更张改崇道为崇佛,内造了紫金袈裟作为佛门圣僧的仪制,不过实际授予当中,武则天的男宠面首薛怀义也曾得到,所以倒不一定真是得道高僧才能有了。

吴越王赐给日本两大宗派宗师的紫金袈裟,乃是用贝紫染成,贝紫古称帝王紫,乃是用部分染色分泌物旺盛的海螺的腺体提取出来的,产量非常稀少珍贵,按照古代中日两国的生产技术记载“择海螺茁壮者二三万枚、萃得贝紫一钱”。这就比如现代人吃鲍鱼刺身,经常可以看到鲍鱼壳内胆一侧,有如同彩虹一样七彩而泛着金属光泽的镀层,便是类似的产物了。

因为有矿物金属光泽,所以贝紫染出来的袈裟也是反光性非常绚烂;再用金线箔装,一件便价值千金。紫金禅杖、钵盂则是用黄金、赤铜和锡以金三铜六锡一的比例混铸的合金制成。整套东西极尽奢侈之能事,几乎让那些自以为在国内已经见过大市面的日本和尚瞠目结舌。

灵隐寺扩建自然没有那么快完工,按照估计,整个工期会持续两年、耗费钱粮逾二十万贯。不过,在铜佛、罗汉刚刚请进去,山门重新搭起架子之后,钱惟昱便大张旗鼓非常虔诚地到寺中参拜。除舍了全寺的佛像罗汉身价之外,还额外施舍数万两白银以资助、减轻吴越国帑的负担。给了钱之后,满寺高僧自然要对大施主檀越鞍前马后伺候着游寺观览、佛前礼拜。

大雄宝殿之上,钱惟昱非常高调而又貌似虔敬地当众祝祷,说此番重塑金身、广舍钱财以崇寺宇,乃是为了为王叔钱弘俶求得子嗣。若佛祖能有灵验,日后定当再以重礼还愿。这番话全寺上台面的高僧都是听见的,相信不用数日,就能传到王叔的耳朵里。

……

虚情矫饰的事情做完了,算算时日正是一年炎热之期,以岭南的天候,不到农历八月中秋过后,是很难凉快下来的。算上出兵的路途时间损耗,最快也要八月初才能动兵,如今还有两个多月。

回到苏州后,钱惟昱便准备花点儿时间,把一些历史遗留的大事儿厘清一下。

占城稻今年已经成功推广到吴越境内绝大多数州府种植,需要官府投入力量介入的事情已经很少了。平湖的雪盐盐场也逐渐到了饱和的程度,每年让蒋家和钱氏商会经营着坐着收钱就行,小琉球的甘蔗今年秋收便会大规模成熟、榨糖厂和使用甘蔗渣酿造朗姆酒的酒厂也在小琉球群岛就地建设起来,数月后就能正式进入大规模生产,届时,中吴军节度使的海外贸易,又能有一大块新的收益,支撑军备和马政的扩充。

如今可以亲手介入的大事儿,便是铸造新币了。柴荣熔佛铸币,为的就是如今国内市面上流通铜钱太少,以至于贸易紧缩,而这一点对于如今越来越依赖于商业贸易维持国力的吴越来说,更是一个大问题。

历代吴越王因为没有称帝,所以自然不能建年号,除了武肃王和文穆王两朝时候铸造过吴越自己体制的铜币,此后要么是沿用先王旧制、要么就是直接按照中原王朝或者南唐的体制,铸造别国的钱,虽然在铜、铅、锡等用料上没有偷工减料,终究是没有自己的货币体系。

而且吴越的地理位置,从矿产资源上来说,虽有浙南仙霞岭的部分铜银矿,却不算重金属富产区。此前多年积累的铜钱财富,更多是靠贸易从外国交易得来的,而不是本国铸造的。

现在,吴越每年有那么大的内需,又要铸造新币装模作样给后周赎易佛像,再拿各色外国货币出手的话也不太合适。诸般需求之下,又有今年出使之后,大周朝廷的特许,吴越钱监大规模新铸铜钱也就提上了短期日程之内。

花了几天时间,让蒋洁茹帮着一起查阅了这几年来中日两国的贸易往来总账,以及石见山和其他几处铜银伴生矿山,以及别的铜山产量,钱惟昱大致规划了新铸币的规模和形制。

“钱郎,今年石见银山已经彻底推行灰吹法,按照目前的产能,预估一年可产出银160~180万两、约折合10万斤,产铜130万斤。生野银山规模较小,年产银4万斤、铜55万斤。佐渡岛金山矿脉初步探明,所以产能还在上升期,今年产量估计仅8万两,3年之内可保障增长至年产金30万两、约2万斤。

除了自产金银铜矿之外,历年来中日两国贸易因日方可贩售的物资日益稀少,只能以铜矿、硫磺支付。每年折抵之后,我吴越可额外流入日本铜锭600万斤,大多是四国、关东等处出产或历年积攒。不过最近两年随着我吴越出口日本的货物日渐繁多,加上将来霜糖和朗姆酒也会很快加入贸易产品,日本民间贵金属的生产速度便明显赶不上向我吴越外流的速度了,如果再不能帮日本人找点儿新矿山给他们找点活干,恐怕不出十年,日本的铜、银存货就会日渐榨干枯竭。”

唐宋时还是十六两为一斤,所以斤两折算会低一些。一两大约是折合公制42克多,一斤折合690克左右。自唐初铸造开元通宝起(再之前,从汉到隋用的都是五铢钱,如果足额的话,应该是3克铜左右铸一枚钱,不过常常不足额),官制足额铜钱便该是“一钱”重的铜铸铜钱一枚,也就是4克多,一千钱为一贯,重一百两、或者说六斤四两。

钱惟昱过了一遍自己脑洞大开的n多想法,其实他也很想铸造近现代铸币,但是太过惊世骇俗总归不好,踌躇半晌,对蒋洁茹说道:“小茹,如今我吴越所持有的金银,价值比例相较于所持铜锭,还要昂贵的多,若是趁着这次铸造新钱的机遇,把金银铸币一并铸出你以为如何?”

“钱郎,奴奴生于商贾之家,却也从小知道。历来朝廷官铸银铤、金铤,哪怕有标注官铸分量,商家易货时照样要称重计算实价。铸造金银币本无大碍,只是害怕不法商人锉削。官府铸造后,如果不强令要求民间官价兑换、而是允许民间称重的话,想来便问题不大了。”

“不法商人锉削,确是心腹大患。强令商民使用,着实容易遭到反弹啊。此事便先按照这个思路办下去,徐徐再商议细化。不过,金银币若是铸造流通的话,民间铜银兑换便太过不便,如今一千钱小平钱才为一贯、可值银一两。若是有分量重的大钱流通,可能让铜银兑换方便一些?”

“啊……钱郎可是要铸大钱?万万不可啊!朝廷每每铸造‘当五钱’、‘当十钱’乃至‘当五十钱’的大钱,往往本身用铜不足,最后导致民间重熔小钱、私铸大钱,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若非末世之时,又有哪个朝廷愿意做此竭泽而渔搜刮民财之事啊。”

“唔……莫非历朝铸造大钱,往往都不足分量么?便没有当五钱真个如五枚小平钱一般重的?”

“殿下太过仁厚了,这才不知道那些险诈之辈。奴奴自小听父叔诉说历朝货殖,安史之乱后,唐廷铸造重宝大钱,一钱当五十钱,可本身分量只有开元通宝的六倍多。大钱一出,民间便纷纷熔毁开元通宝私铸大钱,六七钱便可换当五十钱,利益八倍。肃宗、代宗皇帝月斩杀私铸刁民数百户,依然屡禁不绝,盖因大钱当值太过、巨利太丰。即使历朝仁君安定之时,当五钱分量,最多只有小平钱三倍,依然折利四成,当十钱最多只有五钱分量,大致如此。”

“那么,如果孤让苏州钱监,铸造当十大钱,便真个有每钱一两足铜的分量呢?可能消弭私铸之事?”

“若是真个铸造一两重一枚的大钱、当十钱使用,固然可以收获朝廷官府之信用。但是钱币大了之后,奸商刁民切削货币边缘的得利也会更多、操作也会简便,而且重铸的火耗也会降低,到时候只怕奸商所谋,就不是直接私铸大钱,而是把官府投入市面的大钱切削剪边之后,克扣铜材铸造新钱了。”

“防止剪边倒是无妨,孤自会想出办法便是。如此看来,铸造大钱只要分量足够、官府信用不缺,再有便是一些技术手段的障碍罢了。孤和十叔再商议一番,月内便争取定下新法。”

。。。

。。。

第252章神迹之币

半个月后,西苕溪畔、湖州钱监。经过一番技术论证和准备,以及和如今吴越国的经济达人、十叔钱弘亿沟通了之后,钱惟昱终于定下了苏州钱监铸币的具体条陈。

湖州城东、西苕溪中游,如今还是比较乡野荒僻的所在。基本上,从那里到湖州府城和到宣州广德县城的距离,已经是差不多了。湖州钱监在这里秘密新建之前,原本周边都是农田或是丘陵林地。

之所以在这里新建了钱监,一来是为了保密,便于管理,二来是因为原本苏州的地界太过平坦,缺少地势陡峭、自然河流水头高、流速湍急的所在,不适合一些即将投入生产的简易水力机械运行——事实上,如果如今钱惟昱已经取代王叔钱弘俶、坐上吴越王的位置的话,他也不介意把新的钱监搬到严州的钱江上游、后世拦江筑坝、修建千岛湖的所在。

钱监那高耸的土夯包砖围墙,绵延数百步,夹着西苕溪两岸。这一段的西苕溪河岸,还经过筑堤围堰、和利用天目山余脉的山势,在上游不远处围出了一个方广数千步的小湖。这一切的措施,便如半年前在日本石见银山进行水力机械作业时那般轻车熟路,显示着如今吴越工程部门,在利用水力机械进行简单重复做功方面取得的成熟积累。

钱监内,数十口巨大的熔炉正烧得火热,把大块大块地铜锭加热到熔融黏合的状态,那是一种软化的胶体状,变形随意,但又不至于彻底变成液态。铜和银的熔点不过都在千度上下,加上铸币用的铜往往是铜、铅、锡的合金,合金材料的熔点往往低于所用的单质金属,但是硬度能有所提升,所以如果只是软化熔融的话,那就只要七八百度的温度就够了。

历朝历代铸币都可以把炉温烧到更高、让铜彻底成为流质状态,因此加热环节对于如今的吴越钱监来说是毫无压力的。

而隋唐乃至本朝别国,之所以需要在铸币时把铜变成彻底流质的状态,是因为当时的钱币在铸造时是没法添加任何外部压力的,只能靠铜自身的重力在翻砂模中印出字样,铜汁烧得不够稀薄、粘滞阻力过大的话,翻沙模底部的阴文字样就不容易注入足够的铜,还容易有气孔,让字迹不清。同理,当时铜币都只有一面有字样、背面则是无字光板、最多只有一条凸起的防锉边缘,正是因为浇铸模具无法正反两面都封死。少数两面有字的铜钱,则是靠着两枚特制铜钱背靠背熔融在一起、做成的合背钱。

“殿下,铜已经烧熔到彻底软化了,您看可足够了么?”沈默大汗淋漓地从炉旁跑到钱惟昱身边,指着炉子示意道。钱惟昱一直站在距离炉子数十步的地方歇凉,听了这话,才忍着炎热走到近前,观察了一下炉中软化到和芝麻糊差不多的铜铅锡合金,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

“呼啦~”一声,软化的合金被倒在一个有两边方铁框挡住的大铁板上,被摊成大约一分厚度的薄薄狭长铜饼。铁板下面还有炉火在不停加热,让铁板也始终保持在六七百度的温度,以免熔铜在铁板上过早冷却、硬化。铁板有略微的倾斜度,熔铜便会缓缓流动,经过两个定死了间距的精钢辊筒后,形成厚薄绝对匀均、温度冷却到六七百度、硬度相应提升的软铜。

随后,水力的热轧机锤子便落了下来,轧机锤是用精钢锻造、形制精细,上面有纵横各数排至十数排的阴文钢模。猛力轧击之下,一批批质地坚实、字迹清晰的铜镚儿便哗哗哗流下了产线。因为轧制的过程中有充分地外力锻压,气泡、孔隙之类铸造时会出现的瑕疵,这些新币完全不会存在,和传统钱币相比,唯一的麻烦是少了中间的方孔。

水力轧机在激流冲击的水车作用下、通过舵轮转向传动均匀地输出着砸击做功的产物,每一次都轻重划一、速度匀称,丝毫没有人力压模或者畜力转动时的不匀。

看着暗红色的铜币渐渐失去亮光,钱惟昱用一块厚布料掏起几个铜币端详了一番,铜币正反两面都有文字,正面是“吴越通宝”四字,反面则是“足当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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