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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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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画炒到了四万六千缗的天价上!
  而随着唱价声一轮一轮响起,苏家铺子里的人们都摒住呼吸,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场在鬼市子来说绝对是破天荒的唱卖,最后能唱出何等的高价来?
  在苏家铺子二楼的一间雅座之内,满头华发的大貂珰刘有方也有些皱眉头了。
  虽然买《醉罗汉图》不必他自掏腰包,陈佑文自会孝敬的。
  但是今天他既然出面打招呼,就是不想让陈佑文掏太多。毕竟拿别人的孝敬也是要给回报的,拿人家越多,给得回报也就越多。
  这就是官场的规矩!
  如果陈佑文花个两三万把《醉罗汉图》拿下,一个出职为官也就能应付过去了。
  可画真要唱到十万八万的,对他这个入内内侍省副都知而言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想到这里,刘有方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笑盈盈对身边的几个书画大家拱拱手:“咱家失陪则个。”
  接着便在养子刘瑷和陈宝的搀扶下,缓缓踱出了雅间,在通往底层大厅的楼梯口站定了。
  而此时,大厅中的唱卖还在继续,武好古刚刚喊出了“四万八千缗”的高价,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满头大汗的陈佑文。
  陈佑文当然拿得出这四万八千缗,但是武好古一路唱价下来,都不带丝毫犹豫的,显然是底气十足……看来他多半不是东华门前唱名的好男儿,而是某个朝廷高官的衙内了!
  他要是不跟着唱价,把画拱手让出,那是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刘有方和刘瑷,若是硬着头皮竞买,说不定就要得罪哪个朝廷重臣了。
  别看今天聚在苏家铺子的亲贵和中贵人都同陈佑文挺不错的,可这些人在朝廷重臣面前根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不过对陈佑文而言,不管是刘有方、刘瑷,还是某个不知名的重臣,都是他开罪不起的。
  这可真是叫人为难啊!
  “五万缗!”
  就在陈佑文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有个听上去有点尖细的嗓音轻轻报了个价。
  陈佑文忙回头看去,原来是站在楼梯口的刘有方唱了价。
  “这位大官人,咱家是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刘有方。”刘有方冲着远处的武好古拱了拱手,温言道,“今日咱家只带了五万缗,若是大官人不愿相让,那咱家就只能认输了。不知大官人愿意成全咱家这个爱画之人则个吗?”
  刘有方的话虽说得客气,但其实却是将了武好古一军。
  因为刘有方不仅放低了姿态,而且还自报了家门。如果武好古真的是能和他肩并肩的人物,或者更压他一头,自然也没必要再隐瞒身份了,要不然就让人看轻了。
  毕竟刘有方就是个文艺范的中贵人,在开封府的权贵中根本排不上号,哪怕武好古是刚刚高中不久,还在做八品九品芝麻官的文臣,也不必惧他。
  可武好古若是继续藏头盖脸,那么就说明他没有什么大背景了!
  “好,好一个刘大貂珰!”武好古站起身,拍了拍巴掌,却没有取下遮着脸面的帷帽。他冲着刘有方拱拱手,“今日不方便相见,来日定去府上拜访……在下,告辞了。”
  说完武好古就快步往外走去。
  “你这鸟厮到底是谁?”跟在刘有方身边的陈宝突然大喊起来,“总是藏头盖脸不敢见人,能算得好汉子吗?”
  陈宝的话说得难听,几乎是指着鼻子在骂了。其实这也是在试探武好古,若他真有底气,又何惧露出真颜?
  如果他没甚底气,那么门外可有刘有方家的仆童,只要刘大貂珰一句话,就能把武好古拦住。
  武好古却加快脚步往外走,眼看就要出门了,陈佑文、陈宝、刘瑷几个人脸上都冒出了怒火,全看向刘大貂珰刘有方,似乎就在等他一声令下便要拿人了。
  刘有方刘大貂珰却皱着眉头,这里毕竟是开封府,天子脚下,也不大好太蛮横……
  “直贼娘的,你说谁不是好汉子!”
  刘大貂珰还在犹豫,那边却“恼”了一个郭三郎,不过他也没掀开帷帽,而是锵的一声把“吓人剑”从剑鞘里面抽出来了。
  “你给爷爷下来,来来来,来和爷爷大战上三百回合,看看谁是好汉子!”
  他这么一闹,苏家铺子里看热闹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吸了口凉气。那手持利剑的厮杀汉子可是西军骁将,和那些骑个马都要跌下来的开封将门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别看今天聚在苏家铺子里面有一堆高品武官,可真要他们去和这个恼了的西军军汉打一架,恐怕都得吓尿了裤子。
  平素在潘楼街上横行,瞧见郭京连正眼都不会给一个陈宝,这会儿更是腿肚子打颤,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西军的厮杀汉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不,应该是要杀他才是,他不过是个只能用毛笔的文弱画师,和个西军杀将打个屁啊!
  半个回合就得躺下了!
  “误会,误会……”还是苏家铺子的苏大郎胆子大些,满脸堆笑就迎着“吓人剑”去了,“这位大官人,您误会那位小哥了,他,他不是说您……”
  “不是说洒家是说谁?莫不是说我家观察?”郭京现在要掩护武好古走远,继续挥舞“吓人剑”对陈家父子大叫,“便是老章相公对我家观察也是客客气气的,你们是甚底东西?也敢对我家观察不敬?”
  老章相公便是权相章惇的哥哥,主持西北军务的章楶。郭京这番话,便是表明他背后的观察乃是章楶的爱将,如今西北大战将起,老章相公的爱将是刘有方这个老公能惹得的?
  这下没谁敢再出头说话了,刘有方、刘瑷这两个老公也有点发懵,早就忘记武好古已经开溜这档子事儿了。
  “三哥,把剑收起来。”刘无忌看到火候差不多,便开口相劝,“这里可有不少贵人呢,若是惊吓到了,便是将主也保不了你,而且我们今日还有大事要做。”
  “也罢。”郭京将手中泛着寒光的利剑归了鞘,然后一直刘有方,“这位大官,方才可是你唱价五万缗的?”
  “正是咱家。”刘有方连忙应道。
  “那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好好好,便随咱家来吧。”
  到了这个时候,刘有方心里其实有点数目,知道武好古是个抬价的托了。可是他也不敢再造次了,万一惹恼了那个厮杀汉,说不定就给捅个透心凉了。
  而且,这个莽汉背后还有个观察,观察背后又是老章相公!
  现在西北大战将起,正是两位章相公倚重西军武人的时候……


第二十七章 洗洗才能用?
  这是一个乌樟木雕制而成的木箱,静静地摆放在了桌面上。
  温润的黄色,在油灯下更显柔和,一点也不显眼。箱子表面也没有什么雕花,而是保持着天然的木纹,还能看见几个木结疤。
  这只箱子的外形,真是普通到了不能再普通的地步,但是这只箱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却是一点要不普通。
  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此刻都拢着手站在箱子旁边,三人脸上的笑容,自是掩饰都掩饰不了啦。
  郭京笑道:“大郎,何不打开来看?”
  武好古凝视着这个樟木箱子,片刻后迈步上前,打开锁扣,把箱子掀开。
  里面堆满了用红丝带捆成一叠一叠的盐茶交引!
  大宋货币以铜本制为主,白银亦可流通。但是铜和银对于动辄数千上万缗交易金额的开封府书画行而言,都太重太麻烦了。所以开封府书画行的大额交易,多半是用盐茶交引,通常都是十缗面值的交引按照七八缗折算成铜钱进行支付的。
  “一共六千六百六十六张,全都是十缗面值的,已经点验过了。大郎,这下发财了!发大财了!”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郭京郭三郎,现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六千六百六十六十缗交引,折合成铜钱正好是五万缗。按照书画行里面通行的分赃比例,其中的三千三百三十三张交引归武好古所有,余下的由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均分,每人可得一千一百一十一张,相当于八千三四百缗。
  这笔巨款,足够让郭京、刘无忌、傅和尚三人一夜脱贫,在寸土寸金的北宋东京开封府城外买上一座大大的田庄,从此过上地主阶级的腐朽生活了。
  若是在开封府外城内,八千三四百缗也足够买上一所很不错的宅子了——开封府的房价和后世的北上广深一样,都是贵到天上去的。置一所普普通通的住宅就得花上八千九千的,稍微好一点就得上万缗了。
  而开封府城内普通劳动人民的工价(工资收入),通常就在每月两到五缗之间。往多了算,一年不过六十缗,得不吃不喝一百五十年才能买得起一处房产!
  所以对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而言,原本在东京开封府买房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可是现在,仅仅是一次书画赝品买卖,便让他们三人一步登天,成了有实力在开封府买房的一族了。
  而且还可以做到有房无贷!
  武好古看了眼前三个脸上快要乐开花的兄弟,也笑了起来:“的确是发财了,不过我们暂时还不能花用这些交引。今天在苏家铺子里面,姓刘的大貂珰和陈佑文恐怕已经生了疑心,若回去再想想就能知道事情蹊跷了。所以他们一定会四下查找我们……如果我们马上把这些交引花出去,那可就逃不过他们的眼线耳目了。”
  这便是用交引进行结算的不便之处了,交引在开封府内相当于一种用盐和茶作为担保的大额票据,是“银行”间结算和大额买卖的支付工具。
  而且,每一单使用交引的大额交易,通常都会有界身巷“金银绢帛交引铺”参与并提供“做市”服务——交引和铜钱的汇兑价格都是由界身巷控制的,一般是由界身巷的行首们(行业之首的意思)商量出一个统一的买入和卖出价,通常卖出价会比买入价贵个百分之五左右,这便是界身巷的重要利润来源了。
  而界身巷和潘楼街之间的关系又实在太过密切,如果刘有方、陈佑文存心要打听,恐怕武好古等人一旦大量动用手里的交引,就会被他们发现了。
  到时候可就有天大的祸事了!
  所以武好古等人这次得到的六千六百六十六张交引和之前卖摹本得到的一千多张交引,现在都有个安全变现的难题。
  “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要一直盯着,这交引甚底时候才能花出去?”
  郭京和刘无忌都有些着急了,郭京是凡人,刘无忌是个假道士,都想着攒钱买房娶婆娘过日子呢。
  傅和尚倒是不急,只是笑盈盈不说话。
  “有办法的。”武好古一笑,“只需把这些交引‘洗一洗’,就能变成铜钱和银铤了。”
  交引扎眼,而且还是有期限的,过期就只能折价换成新一届的交引,因此不能长期拿在手里。而铜钱和银铤就不同了,它们到处都能流通,根本无法追查。
  “洗?”
  “怎么个洗法?”
  郭京和刘无忌都没有洗钱的概念,因而有此一问。
  武好古笑了笑说:“莫着急,大郎我有的是办法把交引变成黄铜白银的。不过今日,我等还是收好了交引,再去烧猪院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
  “便去烧猪院!”
  “一起吃酒去。”
  武大郎这回显出了大本事,让跟随的兄弟都发了横财,大家自然以他为首,他要去喝酒,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三人便都随着一起去了。
  ……
  金水河畔,刘有方宅邸。
  美轮美奂的物化阁上,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刘有方正坐在一张玫瑰椅上,手里拿着《醉罗汉图》的“原本”在细细观看,越看眉头却是拧得越紧了,看到后来还轻轻摇了摇头。
  “阿爹,这幅画……”
  刘瑷站在养父身后,也在看画,却没瞧出不妥。
  “这画……和先前看见的摹本,几乎一模一样啊。”
  刘有方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疑虑。
  刘瑷道:“摹本和原本自然是一样的……若是出自高手,完全可以乱真。”
  “是啊。”刘有方点点头,“完全可以乱真……都真到了为父都分不清原本、摹本的地步了。”
  实际上,刘有方手中的画也是个摹本!
  真正的原本是画在一张熟宣上的,现在还藏在武好古在大相国寺租住的僧房里面呢。
  因为所有的摹本、原本都出自一人之手,自然也就难分仲伯了。
  刘有方又摇摇头,“摹得太好了,儿啊,你自己也临摹过,觉得这幅画容易临摹吗?”
  “不易。”刘瑷摇摇头,“很难临,这画上的罗汉上半身孩儿临不了。摹倒是能摹出来,不过……”
  “不过摹得不好?”刘有方问。
  “爹爹说的对,孩儿还摹不好,需多试几次。”刘瑷看着养父,“爹爹,您怀疑……”
  “不怀疑,我不怀疑。”刘有方轻轻卷起了《醉罗汉图》原本的画卷,“五万缗买下的东西,还怀疑个甚?寻个机会,便把图送去端王那边吧。”
  “那界身巷要不要盯着?”
  刘有方哼了一声:“自是要盯着……老夫倒要看看,这幅《醉罗汉图》到底是哪个惹不起的西军观察?”
  他原来没有怎么怀疑《醉罗汉图》的真伪,也不想深究下去。但是却知道今天的唱卖是有人在设局……那个和陈佑文叫价的人,多半是个托!
  在开封府东十字街的鬼市子耍弄刘有方这样的人物,实在是有点活生生打脸了。
  刘有方脾气再好,也很难咽下气去。
  “好的,孩儿这就让人去盯严一些。”
  “还有《八十七神仙图》也得尽快弄到手里。”刘有方看了一眼养子,“端王殿下多半知道万寿观的那幅是临本了,以他的性子,准保想得到真迹……此事若是成了,你这辈子就不愁了,知道吗?”
  刘瑷一怔,“孩儿这辈子,难道官家他……”
  刘有方压低了声音:“官家命中无子了!”


第二十八章 小米
  又是一连三天的靡靡细雨,打湿了开封府。
  金水河畔的数行杨柳,在雨中摇曳。汴河、蔡河、五丈河上架着的座座飞桥,全都在雨中隐隐现现。延福宫东南潘楼街上的画斋、鹰店、香药铺子前都清清冷冷,少有过客旅人。
  几辆驴车从雨中驶来,宽大坚固的木轮压过积水的街面,溅起水花,哗啦啦地滚动向前,沿着潘楼街向东,走了一段之后便拐上了界身巷,然后在一处高大气派的门脸外停了下来。
  知客的小厮打着纸伞从门里面冲了出来,到了打头一辆驴车边上,问了一句,然后用宏亮的嗓门吼道:“小米官人里面请。”
  小厮的喊声传到了店铺三楼,一间做书房布置的屋子里面。
  “师父,你说大武哥哥近来在忙些什么?”
  坐在一张圈椅中,看着窗外的密密的雨丝不住落下来,潘巧莲低声问道。
  这座楼高三层,正脸宽达八丈有余的店面属于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潘孝庵潘大官人今天又被唤去军营当值,不在铺子里面,潘巧莲便来这里替哥哥坐镇。
  不过她来铺子里坐着的真正原因,却是要候她那个两小无猜的大武哥哥,也就是武好古。
  她早知武好古家里遇上了过不去的坎,急需要现钱周转,典押店铺藏品是唯一的法子。
  而她能做的主,就是让武家的店铺、藏品多典些缗钱……
  可是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武大郎却不曾上门。
  这下潘巧莲也有些着急了,日前还让教自己书画的师父李唐去打听消息。
  结果却得知武大郎搬去了城南戴楼书院,据说要工习儒业了。
  难不成这大武哥哥准备悬梁苦读,考个进士出身?
  巧莲心想:若他真有这本事,两年后怎么都要将他从那金榜之下给捉了来……
  可是武家眼前的祸事,却是不可能拖到科举大比的那一天的。
  在潘巧莲所在的书房里面,此时还坐着个文士打扮,耳鬓插着支铃兰花的男子,便是潘大官人的好友,替潘家质库掌眼的画师李唐,他同时也是教潘孝庵、潘巧莲兄妹绘画的老师。
  听见潘巧莲的提问,李唐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小米来了。”
  小米就是米友仁,他和他爹米芾都善于书画,因而被并称为“大小米”。
  “小米?”潘巧莲蹙了下秀眉,伸出纤指点了下书桌上的一幅画,“师父,赶紧把这幅武宗元的《仙女图》收起来,莫让小米看见。”
  米友仁和他老子一样,都是书画大家,而且都善于临摹造假。常常向人借回名画描摹,再把真本留下,将摹本还给别人。虽然在文士圈子中,这种做法不仅不是骗,还能显出才华。
  但是潘巧莲却有点看不上米友仁的这种“杀熟”的做派,不过米友仁却是潘大官人的朋友,仿佛还对潘巧莲有点意思。
  李唐听到潘巧莲的话,只是笑着摇头:“十八姐,这《仙女图》又不真,岂能入得了小米的法眼,想来也就只有你喜欢了。”
  这幅《仙女图》是武好古年少时摹得,被潘巧莲瞧见后索了来,便成了她的喜爱之物,时时把玩欣赏,还亲自动笔摹过几幅。
  潘巧莲红着俏脸儿瞪了李唐一眼,“便是大武哥哥摹的又如何?大武哥哥的画技出众,早晚能超过他家老公公的。”
  李唐连连摇头,武家大郎的画只能用“不错”来说,却远远称不上一个“好”。在潘楼街市集上,武好古摹的名家字画大概能值个几十缗,如是落“武好古”的款,大约也只有潘巧莲会买了……
  倒是现在求见的米友仁有成为名家的潜力,不仅临摹的名家书画足以乱真,而且自家的山水画也极为出色,和父亲米芾一起被称为米家山水。
  “十八姐可在么?在下米友仁求见。”
  李唐刚刚把武好古的摹的《仙女图》收好,书房外面就传来了米友仁的声音。
  如今的北宋,理学尚未兴起,风气还是非常开放的,并没有什么大家闺秀不能见人的道理,况且潘巧莲现在算是半个寡妇。连婚嫁之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何况见人呢?
  “有请。”潘巧莲不冷不热地说。
  然后就看见米友仁用一把纸扇撩开门帘,迈步走了进来。
  “十八姐,晞古兄。”米友仁朝着屋内的两人拱拱手,待潘巧莲和李唐见过礼后,他就大模大样寻了把玫瑰椅坐了下来。
  米友仁瞧了一眼潘巧莲那张冰霜一般的俏丽脸孔,心里就是一阵喜欢,不过他今天不是为这位美人而来的。
  “晞古兄。”他问,“你可是有个在潘楼街上勾当的画师名叫武好古的?”
  “知道。”潘巧莲没好气的接过问题,“他现在做不得画师了。”
  “做不得画师?”米友仁一愣,“是何缘由?”
  潘巧莲说:“须得问令尊了。”
  “啊?”米友仁顿感莫名其妙,“家父半月前就去涟水军任上了,叫我如何去问?”
  涟水军相当于县,隶属楚州,军使就相当于县令。米芾虽然是将门出身(他是宋初勋臣米信之后,世代为将,是北宋将门培养出来的杰出大艺术家之一),但是却因为母亲当过宋神宗的乳娘,而恩赐了一个文资官身。不过由于米芾不是进士出身,因而做了三十年文官也只升到了军使。
  “那就是在令尊去涟水军前的事了。”潘巧莲说,“有传言说令尊在和刘副都知同游万寿观看《八十七神仙图》时鉴出其为赝品,还推测是武宗元在数十年前用摹本替下了真本……”
  潘巧莲是从李唐那里得知此事的,而李唐则是日前去开封府大牢探望武诚之这个老朋友时得知的。
  而米友仁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状况。
  潘巧莲美目一转,扫了米友仁一眼,“这武宗元也不好,只顾自己所好,却累了子孙后代。”
  “《八十七神仙图》在武家后人手中?”米友仁顿时两眼放光,来了兴趣。
  他也是个酷爱字画之人,据说他想换取一幅王羲之的真笔字帖被主人拒绝,竟要投水自尽。现在听闻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图》真迹可能落在民间,自然想要据为己有。
  潘巧莲轻声一哼,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楼梯响动,然后便是一个潘家金银铺管事在门外报告:“十八姐,武家大郎来了,就在楼下大堂,说是要押了自家的店面。”
  听说武好古来了,潘巧莲吐了口气,可是随即又蹙起了秀眉,樱桃小嘴也撅了起来,显得很不开心:大武哥哥一定是在别处筹不到钱才来的。
  若是押了店面,一定赎不回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坐在她对面的米友仁却没有注意到潘巧莲的表情变化,只是笑道:“正说他,他就到了,还真是巧啊。”
  “你也要见奴的大武哥哥?”潘巧莲问。
  “不瞒十八,我此来就是想打听他的消息。”
  潘巧莲警惕地问:“也是为了《八十七神仙图》么?”
  “非也非也。”米友仁摇着纸扇子道,“《八十七神仙图》这样的至宝,轮不到我个国子监生来染指,我是为了《桑家瓦子图》而来的。”
  潘巧莲愣了愣,“桑……桑家瓦子图?是界画吗?谁画的?”
  “武好古啊。”
  “大武哥哥?”潘巧莲道,“你莫不是搞错了吧?武好古的白描画和黄家富贵在潘楼街上数一数二(潘巧莲的标准),可是他的界画却没见过。”
  “十八姐你不知道,他的界画堪称当世第一!”米友仁苦笑道,“以我的画技,连临一幅《桑家瓦子图》都做不到啊。”


第二十九章 赌斗
  武好古是来向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借钱的,虽然他手里面有三四千张交引,价值接近三万缗,足够支付给宫中和万家铺子的一共两万五千二百缗退款。
  不过武好古还是多了个心眼,不敢一下子拿出这两万五千二百缗,而是依旧用潘楼街上的武家画斋的地契向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质押借款。然后把自己的老子武诚之从开封府大牢里赎出来,再设计把手里的价值几万缗“黑钱”洗成白的。
  至于洗钱的办法当然难不倒武好古了……他前世虽然没能当上艺术家,但也算是圈中人,对艺术品市场里面的洗钱黑幕可不陌生。
  到时候他只要在苏家铺子再搞几次公开唱卖,通过自买自卖,就能把钱洗干净了。
  跟着一个潘家金银铺的管事,武好古熟门熟路就上了潘家金银铺的三楼,兴冲冲走向潘孝庵潘大官人的书房,刚一进门就听见了一个让他无比心动的悦耳的女声。
  “大武哥哥,快进来吧。”
  武好古抬头一看,只见娉娉婷婷一个少女,身着一袭翠衣,俏生生地立在张书桌前,手中握着面团扇,向他欢快地招手,笑靥如花,十分动人。
  对于这段本不属于他的情感,武好古心中是非常矛盾的。所以换魂后的这些日子,他都在有意回避和潘巧莲的见面。
  可是今天还是在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碰上了。
  “大郎,快些来见见小米大官人吧。”正在武大郎有点尴尬的时候,一边的李唐却开了口。
  李唐和武诚之关系很好,同武好古也非常熟悉,算是半个长辈。
  而“小米”则是米友仁在开封府书画行的绰号,他爹米芾叫大米,他就是小米了。
  武好古当然也认得这个小米大官人,毕竟他们父子是书画行的名人。不过米友仁却不认识武好古,其实他们是见过面,不过在出生名门的国子监生(宋朝官员之子八品以上可入国子监)米友仁眼里,书画铺子的伙计和掌柜都是可以无视的存在。
  知道米友仁在,武好古自然要进去见面了,他家如今的祸事,归根结底是出在他老子米芾身上!
  如果不是米芾多事,谁会知道万寿观的那幅《八十七神仙图》是假的?
  而如今,解铃恐怕还需系铃人!武家要躲过眼前的劫数,总还得拿出一幅《八十七神仙图》才可……
  “武好古见过米大官人。”武好古进了书房,先冲米友仁一拱手,然后才向潘巧莲和李唐招呼。“十八姐,李师父。”
  “大武哥哥,快些坐吧。”潘巧莲伸出纤纤玉手,热情招呼武好古落座。
  武好古在一张玫瑰椅上坐好,却没有提借钱的事儿,而是目不转睛看着米友仁。
  米友仁微微一笑,也拱了下手,“叫甚底大官人啊,在下不过是一介国子监生,算不得官人,武兄便唤我的字号元晖吧。”
  “元晖兄。”武好古道,“在下表字是崇道。”
  “甚好。”米友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显得非常阳光,“那你我以后称兄道弟便是了。”
  潘巧莲看着两人称兄道弟,有点不耐烦了,于是便插话问:“大武哥哥,小米说你画了幅《桑家瓦子图》很是了得,可有这事?”
  武好古看了眼米友仁,笑着说:“是有一幅《桑家瓦子图》,送给了王驸马府的高俅哥哥。”
  “对对对,就是那一幅。”米友仁感兴趣地问,“你怎画出来的?为甚我连临都临不好呢?”
  “寅哥儿。”潘巧莲和米友仁也是打小一块儿玩大的,所以有时候会喊他的小名,“这世上也有你临不了的画?”
  米友仁认真地点点头,“有两幅,一幅是《醉罗汉图》,一幅就是崇道的《桑家瓦子图》了。”
  听了小米的话,武好古好不得意。这两幅画,可都是他的手笔。
  “元晖兄说笑了,这两幅画有甚难临的?”武好古眼珠子转了转,开始用言语挑逗米友仁了。
  “是啊。”潘巧莲笑吟吟看着米友仁道,“还是大武哥哥有本事,连《醉罗汉图》都临了出来,寅哥儿,这下你可遇到高人了。”
  “不信,不信。”米友仁闻言却连连摇头,“这《醉罗汉图》上的人像可画得传神之极,一笔一画都是功力,若是能一模一样临出来,便是当世之画圣了。”
  “临”是用来学习笔法的手段,若是能临到一模一样,便是掌握了《醉罗汉图》里面画人的笔法了。
  这可是超越了画圣吴道子的笔法!若是掌握了,如何不是当世画圣?
  “呵呵,老夫也不相信。”李唐摸着胡子也在摇头,“大郎,除非你能当着老夫的面临上一本。”
  武好古点点头,刚想答应下来,旁边的潘巧莲却抢着说:“可是这里没有《醉罗汉图》的摹本啊。”
  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里面当然有不少《醉罗汉图》的摹本,有一本是武好古摹的,还有的都是李唐的手笔。
  不过潘巧莲知道武好古的画技并不怎么出色,怕他吹破了牛才这么说的。
  “倒也是。”李唐苦苦一笑,知道潘家十八姐就是喜欢武好古这个破落户,也只能帮着圆瞎话了。
  “没有也无妨。”武好古明白潘巧莲的心思,朝她感激地一笑,“没有原图就写真吧。”
  他看了看米友仁,“元晖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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