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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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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也无妨。”武好古明白潘巧莲的心思,朝她感激地一笑,“没有原图就写真吧。”
他看了看米友仁,“元晖兄,不知米家写真的本事如何?不如我二人赌斗一局画技如何?”
“赌斗写真?是画人吗?”米友仁目光在屋子里面一扫,就落在了潘巧莲身上了,“十八,如何啊?”
中国古代,凡是临摹花果、草木、禽兽等实物的都叫写生;摹画人物肖像的则叫写真。
“写真?”潘巧莲看着武好古,有些担心地问,“大武哥哥,真的要和小米比写真吗?”
武好古写真的本事潘巧莲是知道一些的,几年前,他们俩还青梅竹马的时候,潘巧莲还常给武好古做“模特”呢。
不过武好古在写真这方面的本领也不算太出众,走得也是吴家样白描的路线。
“能。”武好古非常肯定点点头。
“那画谁好呢?”潘巧莲左右看看,书房里面只有武好古、米友仁、李唐和自己一共四人。
武好古和米友仁要绘画,能用来做画样的,就只有自己和李唐两人了。
不过武好古从没有画过李唐,只怕画不好啊……
“那便画奴吧。”潘巧莲娇羞地瞥了武好古一眼,“大武哥哥可要画好些。”
武好古暗暗吸了口气,他本来想画李唐的,没想到潘巧莲竟然自告奋勇。不过还别说,这丫头的身段姿色具是一流,能画她倒也不错,可惜不是人体……
“好的,便画十八姐。”米友仁抚掌笑道,“崇道兄,可要赌斗些什么?又如何分胜负呢?”
国人好赌斗的性子也是一脉相承的,宋人更是极爱赌博,甚至出现了一种名为关扑的亦商亦赌的赌博方式。
所谓关扑,即商人的所有商品既可以卖,亦可以扑。关扑双方约定好价格,用头钱(即铜钱)在瓦罐内或地下掷,根据头钱字幕的多少来判定输赢。赢可折钱取走所扑物品,输则付钱。
而以技艺为赌博手段的玩法,在宋朝同样非常流行。其中玩得最多的就是蹴鞠和相扑了。但凡蹴鞠,不论是私下进行,而是公开表演,都有大大小小的赌注押着。开封城内大大小小的相扑台更是直接连着赌档。
不过赌斗画技书法却不多见,毕竟书画好坏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大能说清楚的。
武好古看着米友仁,一字一句地说:“我押上《桑家瓦子图》的笔法,赌元晖兄家中的《八十七神仙图》摹本!至于如何分胜负,便由元晖兄寻几个大行家来论一论吧。”
第三十章 美人恩
《八十七神仙图》的真迹,武好古是寻不来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东西在哪儿,被老祖宗弄没有了都不一定,所以只能搞个假的去忽悠人。
可是武好古手里没有《八十七神仙图》的精品摹本,这叫他如何生造出一卷吴道子的大作去蒙人?
像《醉罗汉图》那样的做法是不成的,《醉罗汉图》是仿古做伪,实际上是一种创作。而《八十七神仙图》只能临摹,因为这幅图的摹本(武宗元版)还在万寿观里面藏着呢,见过的人可有不少,武好古画个不一样的怎么蒙人?
可武好古偏偏没有资格去看画。
连看都看不着,这让武好古怎么做画啊?
好在他知道全天下还有一个地方一定有《八十七神仙图》的摹本,那就是米芾米襄阳家里了。
因为但凡有好画到了米家,那肯定是摹了又摹,临了又临的。
米友仁当然知道武好古在打甚主意,不过他也没点破,只是点点头说:“若真是家父看出了万寿观里的《八十七神仙图》不真,那我家该有摹本的,不过我真没见过……怕是被家父带去了涟水军。”
潘巧莲也明白武好古的想法,便吐了口气,嘲讽道:“寅哥儿怕胜不了直说便是,何必寻这等借口?若是东西在你爹爹那里,你偷也能偷来的。”
“十八,你怎说话呢?”米友仁笑道,“儿子拿老子的东西怎能算偷?而且,只要我一封信过去,家父自会托人捎来的,只需费些时日。”
米友仁可是人见人爱的好孩子,在国子监学生里面算得上品学兼优,除了喜欢临摹名家书画蒙人之外就没甚毛病了。在历史上还官运亨通,做到了兵部侍郎、敷文阁直学士,比他爹厉害多了。
所以他一封书信,的确可以从米芾那里要到《八十七神仙图》的摹本。而米芾的摹本,就等于是真迹了!
武好古暗暗舒了口气,笑道:“不需恁般麻烦,在下不日便要出京南下一趟,到时拿了书信自去一趟涟水军便是。”
他的确有出京一游的打算,主要是为“洗钱”,他和几个兄弟手中的几千张交引(主要是茶引)很难在开封府变现,但是却可以拿去设有榷货务(这是个专卖衙门的名称)的海州(距离涟水不远)换成茶叶,再运回开封府贩卖。当然也可以直接在海州的市面上出售,眼下的海州可是个大埠,几万缗价值的交引还是很容易出手的。
等到交引出手,再做几幅古画以武家画斋的名义在苏家铺子唱卖给自家的托子,便能将那几万缗“黑钱”洗白了。
“大武哥哥要南下去?”潘巧莲先一怔,随即又想到了武家如今的处境,“南下去也好,只是得小心一些。”
虽然出京有出京的风险……开封府之外的地方可没那么守规矩!
可是留在开封府却不是个办法,武家那点家业,早晚会被折腾干净的。
不过,潘巧莲旋即想到今后怕是难以和大武哥哥相见,便蹙起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武好古见她不乐,心里也顿时难受起来。他和潘巧莲之间虽然没有私定过终身,更没有反抗封建包办婚姻的想法,但的确都在心里装着对方。
说起来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那我若赢了,你的笔法如何传授?”米友仁这时插话问道。
他对自己的画技极有信心,虽然承认在界画楼台这一科上不如武好古,但是在吴家样的人物画像上可自信不会输给武好古。
该怎么传授呢?
武好古一时也有点犯难,绘画透视学的课本也背不出啊,而且就算背默下来,也都是后世的语句用词,米友仁能看懂?
“那寅哥儿想怎么学?”潘巧莲美目一转,笑道,“要不然便跟着大武哥哥,让他手把手教吧。”
她其实还是在替武好古打算,米友仁是国子监生,出生开封勋贵将门,父亲还是涟水军使,祖母更是奶过大宋神宗皇帝。他要整天跟着武好古,别的贪图《八十七神仙图》的人也不好下狠手。
另外,说不定还会让人误以为武家已经把《八十七神仙图》的真迹献给米芾了。
“还真是个好姑娘啊……”
武好古如何不知道潘巧莲的那点心思,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谁料一眼望出去,只觉得潘巧莲美艳无双,这世间便没有比她更出色的美人儿了,一时便看得呆了。
“行啊,就这样吧……崇道,崇道兄,如何啊?”
“啊。”武好古这才反应过来,将目光从潘巧莲身上挪开,“便如此了……不过再下今日来的匆忙,没有带画架、笔墨和颜料,不如另选个日子如何?”
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里面当然有笔墨纸砚和各色颜料,不过却不是武好古用顺手的东西,而且也没有画架子。
“颜料?”李唐却是一愣,“还要设色吗?”
设色就是涂色、着色的意思。而武好古家传的“吴家样”是白描,也就是不设色的黑半图。
“对,设色,绢本!”武好古肯定地说。
绢本比纸本容易保持,所以传个几百上千年的老画多是绢本的。武好古觉得自己的《潘巧莲写真集》一定是神作,日后怎么也得放进故宫博物院吧?
“好好好,设色绢本写真图,太好了!”米友仁抚掌笑道,“便约个时间、地点吧。十八姐,你来说。”
潘巧莲想了想,道:“那就四月初一,潘家园见面吧。”
潘家园是潘巧莲的老祖宗潘美的赐第,正式名称叫保忠坊赐第,位于开封府内城西北角,金水河畔。
不过这所老宅年久失修,早就没有潘家人常住了,变成了开封将门世家子弟聚会游玩的去处。
“一言为定。”米友仁瞧了眼武大郎,拱拱手道,“崇道兄,小弟在国子监还有些俗务,先走一步了。”
……
“大武哥哥,这《八十七神仙图》上人物众多,都画得非常传神。便是米襄阳所摹,也难保不被识破……”
米友仁一走,李唐和潘巧莲就变得忧心忡忡了。
他们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八十七神仙图》可不是《醉罗汉图》可比的。《醉罗汉图》上的罗汉虽然真,但终究只有一个人物,而《八十七神仙图》上画了八十七个神仙,个个都姿态优美,表情生动,而且给人一种神仙列队而下的意趣和动感。
这幅画的真迹如果拿出来唱卖,可不是几万缗能拿下的,起码乘个十!
如果武好古造个假的蒙人,然后又被识破了,那可就真的要大祸临头了——因为,没有原本,何来摹本?
若是武好古拿出了摹本,再说自己没有原本,还有人相信吗?
“识破了也有办法应付!”武好古淡淡一笑,取出了一份折叠起来的地契,摊开在潘巧莲面前。
潘巧莲扫了一眼,轻轻叹口气,“大武哥哥,想押多少?”
“一万五千缗。”
武好古不想押太多,因为宋朝的贷款利息是超高的,年率百分之二十起,上到百分百的利都是稀松平常的。
“给三万缗吧。”潘巧莲却道,“你爹爹的身牌也拿来,奴给一万缗。”
武好古心中苦笑,自己遇上的大约是最好说话的“信贷部经理”了。
“十八姐,这个不合适吧……”
“有甚不合适?”潘巧莲秀眉一剔,恨恨地道,“便和大武哥哥你说了,那姓陈的待诏早看上你家的店铺和身牌了,还和界身巷的各家管事打了招呼。奴现在用四万缗拿下你家的铺子和身牌,转手就八万缗卖他了,中间还有四万缗可以赚呢。”
“八万缗?他舍得吗?”
潘巧莲冷笑道:“他敢不舍得吗?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只是由我们这一房在经营,潘家各房各派都有股份的。”
潘孝庵、潘巧莲兄妹是庶出,又出自潘家各房中的分支,自然不可能拿着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的大股。
而和潘楼街上的书画文玩行生意相比,界身巷才是真正的大买卖,能在这里立起买卖的金银绢帛交引铺背后都是一个个的勋臣将门,有不少铺子背后干脆是赵家之人。根本不是陈佑文可以招惹的庞然大物!
所以陈佑文到时候只能忍气吞声被潘家勒索,这也是他在“食物链”上的位置所决定的。
不过武好古的武家在这条“食物链”上的位置却比陈家更低一等。
因而武好古和潘巧莲之间,更是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第三十一章 风波又起
晨光明媚,开封府迎来了崭新一天。
把武家画斋抵押借出了三万缗钱后,武大郎心情格外愉悦。有了这笔钱,在开封府大牢里面苦了多日的武诚之也可以重获自由身,万家铺子那边也可以全数退款。而且在包退了卖给宫中和万大官人的八纸书画之后,还能多出四千多缗。
武家的书画官牙身牌稍后也能典出个万儿八千——凭此身牌,武好古可以入皇宫的东华门去合同凭由司衙署办事,所以昨日并没有马上典押给潘巧莲。
也就是说,光是典押店铺和身牌的所得,在了结了两场官司后,还能多余出一万四五千缗!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而且,退到手里的八纸书画也都是精品……不管真不真,三四万缗钱总是值的。
另外,武好古手中还有价值两万九千缗的交引,就是上回唱卖《醉罗汉图》的所得款项。
几笔款子相加,最后可以落到手中的钱款,竟然还有七八万缗之多!
不过最让武好古高兴的还不是钱多,而是《八十七神仙图》有了着落。
只要四月初一能在潘家园赌斗中胜了米友仁,他就能从米芾那里拿到《八十七神仙图》的摹本,如此便能再做个假画去献给刘有方了。
如果能从米芾手中拿到个绢本就更好了,直接做旧了献上去便可。反正刘有方、刘瑷父子的眼力也不是特别贼,多半还得让米芾掌眼。除非大米想把小米供出去,否则就泄不了汤。
至少暂时不会有事儿……
至于将来,只要能顺着高俅哥哥的金大腿抱上赵佶哥哥的金恐龙腿,那就可以安稳个二十余年了。
“武大官人,前面便是东华门了。”
一个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的管事,名叫潘安(不是貌似潘安的那位,是潘家奴仆出身的管事,所以跟着主家姓潘)的胖老头子的声音在武好古耳边响起。
皇宫大内的东华门快到了。
武好古连忙拉了拉缰绳,胯下的毛驴非常温顺听话,马上站住脚一动不动了。
他抬起头向前望去,入眼的就是朱红色的城墙和高大巍峨的城门楼。
那里便是大宋天子居停的东门,称为东华门,和西华门遥遥相对,东西两门中间则是一条将皇宫大内一分为二的甬道。甬道南面便是官家和朝廷大臣议事的所在,以北就是内廷后宫。
这处东华门就位于内宫外朝之间,同时又靠近马前街和潘楼街,因此就成了各种生活物资和供奉物品进入宫廷的通道。
而殿中省,内侍省,还有入内内侍省管辖的御药院、合同凭由司和往来国信所的衙署,都设在东华门内。
武好古今天的目的地,就是东华门内的合同凭由司了。
“潘管事。”武好古从驴背上下来,冲着身后穿着锦袍,一脸知足笑容的胖老头拱了下手,“劳烦您在此等候片刻,待我去见合同凭由司的中贵人。”
武好古凭书画官牙身牌可以入东华门,止于左承天祥符门。不过潘家管事潘安,以及和潘安一起到来的八辆装运银铤的驴车,还有帮着武好古一起押车的郭京、刘无忌两人,都是不能进入东华门的。
“去吧,别着急。”潘安也从驴子背上下来了,伸展着腿脚对武好古说,“宫里面规矩可大,都得慢慢来,好在小老儿性子慢,总能等的。”
“多谢了。”
武好古又对自己的两个好兄弟说,“三哥,小乙,你们也在这里守着。”
“大郎,你放心好了,出不了事。”
“是啊,不会有事的。”
郭京和刘无忌说得不错,这里是皇宫大内门口,哪怕站岗放哨的禁军精锐都是架子货,也没人敢在这儿行凶打劫的。
嘱咐了一番之后,武好古便大步流星向东华门而去了。
……
合同凭由司衙署正厅之内,一个管理文书兼跑腿的押司走进来,朝着正捧着碗点茶的刘有方行了一礼,通报道:“副都知,武家画斋的武好古到了。”
合同凭由司有两个监官,都称主管合同凭由司,向由高品入内内侍省宦官充任。其中又以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刘有方为主,凡是名贵物品的宣索、采购,都要由他要验才能入库。
“叫他等着。”
刘有方吩咐了一句,那押司唱了个喏就扭头离去。
而立在刘有方身边的陈佑文,则将七个卷轴恭恭敬敬摆放在了书案上。
“副都知,要退给武家画斋七纸书画,小底已经做好了。”
刘有方放下茶碗,伸出保养得非常不错的右手拿起其中一个卷轴,慢慢展开。
“杨少师的《神仙起居法》……”刘有方冷笑,“做得恰到好处啊,是谁的手笔?”
武诚之送进宫的《神仙起居法》本来就是个临本,不过却是出自宋初名家之手。
而刘有方拿在手中的这一本《神仙起居法》却是刚刚做好的,属于赝品中的赝品了。
不过做得还算不错,有个五六分真。拿去潘楼街市上贩卖总能有个几百上千缗。
“是犬儿陈宝做的。”
陈佑文满脸堆笑的回答,不过他心里面却是在流血流泪。
上回在苏家铺子刘有方拍下的那卷《醉罗汉图》的钱是他出的,足足五万缗啊!
比原本计划的多出了两万,可是刘有方却不愿意多担两万的人情,便把本来要退给武家的七纸书画给了陈佑文,并让他做七件赝品充数。
这七件赝品当然也不是随便做做的,面子上得要能交代,不能太次了。同时也不能做得太真,否则就太便宜武家了。
因而,陈佑文和两个儿子陈珍、陈宝就按照一千缗左右的价值做了七件仿品。
“你早知道那武好古今天要来吗?”刘有方又展开了另一幅图卷,一边看一边问陈佑文。
“知道。”陈佑文咬咬牙,“潘家金银铺昨晚叫人捎话给小底,说是给武家铺子押了五万缗!”
“哈哈。”刘有方笑了笑,“老夫看最多就押了两万五千吧?”
“就一万五千缗也多了……”陈佑文说,“一定是潘家的小娘皮潘巧莲从中使了坏,听说她和武好古有奸情。”
“奸情?”刘有方哈哈一笑,“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女的还是望门寡,还说甚奸情?”
初嫁从父,再嫁从己,那潘巧莲便是要嫁给武好古,从礼法上说也无不可,只是潘家将门一定会棒打鸳鸯。
“潘小娘子也就帮到这里了,你不必多想什么。”刘有方接着又说,“那武大郎若是个读书种子,潘家或许会把姑娘嫁他,可他偏偏只是个不入流的画师。”
武家和潘家的门第之差并不是完全不可逾越的,只要武好古能在东华门外唱名,便可八抬大轿娶潘巧莲过门,而且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
这“唯有读书高”在大宋朝,可不是说说而已!
可惜武好古不是读书的料。
“小底明白。”陈佑文恭谨地道,“小底准备出六万缗买下武家画斋。”
刘有方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武家毕竟是潘家西四房(潘孝庵这一系)三四代的世交,这二三十年,一直都是潘家西四房在护着武家。我们整治了武家,总要给潘家西四房一个交代。”
“小底知道了。”
刘有方又问:“上次卖《醉罗汉图》的那些人可找到了?”
“没有。”陈佑文回答,“界身巷那边没有可疑之人来兑换过大笔交引。”
“哦,知道了。”刘有方挥挥手,“就去把这几纸书画给姓武的送去……接下去该找武家要多少,才能把事情了了?”
“四五万缗总该的。”陈佑文笑道,“武家在书画行经营了几代人,家底丰厚着呢……《八十七神仙图》的事情,若是四五万能了,也是副都知的恩典。”
“那便照着四万要吧……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陈佑文道,“都准备好了。”
第三十二章 朝元仙仗图(一)
依着武好古的盘算,宫里面退回的七纸书画也是要尽快变现的,那毕竟也是一笔不小的资本,可以用来应付刘有方、刘瑷和陈佑文等人的后招。
他估摸着,只要支撑过今后的几个月到一年,他就不怕刘有方这等人物的欺负了。
这些日子以来,武好古也终于认清了一些形势。给他家招来祸患的原因,明面上是因为《八十七神仙图》的真迹可能在武家,但是根本上的原因还是武家有钱无势,手里还有不少宝贝,才成了各方觊觎的肥肉。
要最终度过这场难关,办法也只有寻求到可以庇护武家的有力的保护伞——这法子看上去有点政治不正确,但却是唯一靠谱的。要不然还能怎么着?
闹资产阶级革命?可武好古现在还不是资产阶级呢,他就是一个卖书画的商人。一个生存在封建主义旧社会的北宋的传统商人,难不成还想不畏权贵抗争到底吗?
武好古可没有恁般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现在能想的,也就是怎么支撑过眼下的难关,然后用来自后世的画技笔法去攀附上那位“赵佶哥哥”。
有了“赵佶哥哥”做靠山,武好古才能在北宋末年的商场上大展一番拳脚。
有了足够的资本,或许有机会改变二十多年后的天倾之难了,即使不能改变,总可以独善其身……
而要达成攀附“赵佶哥哥”这个小目标,他现在就不能叫人撵出开封府。
因为只有留在开封,他才有可能顺着“高俅哥哥”去搭“赵佶哥哥”,要是让人撵出了开封府,那可就再见不着高俅和赵佶了。
而要安稳的留在开封府,他就得有足够的资金应付新的“退货潮”,同时还要尽快伪造出《八十七神仙图》去交给刘有方、刘瑷这两个杀千刀的腌渍货。
然而令武好古意外的是,当他带着一万八千两白银(宫中不接受交引,只接受银铤、铜钱和会子)进入东华门,到达合同凭由司的衙署,然后在一间小小的耳房内见到陈佑文时,才知道要安稳的留在开封府可没想象的那么容易。
陈佑文一脸温和的笑容,对武好古道:“大郎,这七纸书画可验看过了?”
在他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神仙起居法》字帖、《十六日》字帖、《江南春》扇面、《雪景寒林图》、《关山旅行图》、《夏山图》和《天女散花图》一共七纸书画。
陈大待诏的手指轻轻叩击桌案,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脸上的笑容虽然温和,可是嘴角却微微翘起,透出一抹嘲讽之意。
武好古坐在对面,却是一言不发。
放在他面前的七纸书画并不是武家送入宫中的东西,而是仿品。虽然武家送入宫中的那七纸书画也是仿品,但是仿品和仿品之间的价值差距,有时候也是天差地别的。
据武好古估计,后世摆在两个故宫博物院里面的许多北宋之前的书画,都有相当的几率出自米芾、米友仁和王诜等人之手,毕竟这几位就特喜欢“借真还假”,不知道折腾出多少高质量的赝品,都被人当宝贝藏起来了……
这些宝贝传到21世纪,照样是国宝!
而21世纪高仿的东西,价值也就几千上万,再多就得靠蒙骗了。
“大郎,若是有甚不对的,可以去同刘副都知分说。若无甚不妥,签了合同凭由,你便可去开封府大牢接你爹爹出来了。”
陈佑文这番话的意思是:你要不签合同凭由,武诚之就得继续在开封府大牢里面蹲着了。
至于去找刘有方分说,那可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楚的了,若是拖延上几个月,武诚之能不能活着从开封府大牢里出来就不一定了。
而武好古要是签了退货的合同凭由,就确认了拿到的七纸书画便是当日送入宫中的书画。
那么价值至少两万几千缗的书画,就变成了只值几千缗的东西了。武好古一下就损失了小两万……
平白无故又失了一大笔钱,武好古心中自然不快,但是形势如此,他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
“书画自然无误,好古这就签了合同凭由。至于那幅画的真迹,待家父出狱之后,我父子便去西都老家寻觅一番,或可有所收获。在我父子回京之前,恳请待诏直行个方便,日后定有重谢。”
说着话,武好古就提起了毛笔,在陈佑文拿来的三份合同凭由上签名画押——宋朝财政和商务管理都是比较规范的,至少在制度上是规范的。武好古签署的合同凭由是一式三份,他自己保管一份,一份由合同凭由司保管,一份由收到武家退款的祗候库(祗候库不属于内侍省或入内内侍省管辖,而是由太府寺管理)保管。
陈佑文闻听,不禁冷笑。
武家要是真有《八十七神仙图》,怎么可能不在继承了武宗元书画衣钵的武诚之、武好古手中,反而在洛阳老家耕读传家的乡巴佬子弟手中?
而且开封府书画行内谁不知道,洛阳白波武家嫡系和开封混书画行的武家支脉因为分家早闹翻了?
人家洛阳白波武家是几代不分家,同耕同住的“义门”(义门是科举制度下发展起来的大家族组织形式,特点就是不分家和族内比较平等)。而开封武家不过是个人丁单薄,财富众多的商家……两边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的。
对于这一点,出身义门陈分支的陈佑文是在清楚不过了——不分家的义门是用来搏科举的,因为不分家的“大锅饭”可以让更多的族中子弟接受良好教育,从而提升科举“中签率”。
可是商人之家不能这么干,不分家不把产权搞清楚,一起吃大锅饭的买卖那是铁定要倒的。
“待诏直,这是合同凭由。”武好古摸出了几张十缗面值的交引,夹在两份合同凭由一起,双手递给了脸上挂着嘲讽笑容的陈佑文。
陈佑文接过两份合同凭由,却取出了夹在其中的交引,冷冷笑道:“大郎,你忘东西了。”
“这……”
武好古的脸色顿时大变。他今生的商人记忆告诉他:商人送钱给官吏不是问题,送不出去才是个问题!
陈佑文温和地一笑,又变戏法般的不知从哪儿取出了一个画卷,摊开在了武好古面前。
“这是……”武好古知道事情不妙,可是看了这幅画,还是愣住了。
因为这是一幅吴家样的白描,武好古一眼就认出来了,竟然是《朝元仙仗图》……就是武宗元流传后世的成名大作!
而且还是真迹!
《朝元仙仗图》是《八十七神仙图》的临本,同时也是一幅壁画粉本。
不过这幅临本和《八十七神仙图》原本有很大不同,《朝元仙仗图》比《八十七神仙图》大得多,而且在每一个神仙画像上方都写了神仙的名号。
因为这幅《朝元仙仗图》是玉清昭应宫的壁画粉本,所以一直由武宗元保管,后来传给了子孙。在武诚之年轻时,以四万缗的代价卖给了宫中。
“待诏直,你这是要作甚?”武好古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这画不真……你看着办吧。”
武好古沉默了片刻,“文书在哪里?”
陈佑文轻蔑地看了武好古一眼,将一份押了印的鉴定文书丢给了武好古。
陈佑文厉声道:“书画行的规矩向来你也知道,某家便不多说了。”
第三十三章 朝元仙仗图(二)
刚刚还上了宫里的一万八千缗,转眼又多了四万缗的阎王债!
武好古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沉重,刚刚出现在他心头的那点儿阳光,也全被阴霾给盖住了。
最让他心疼的是,《朝元仙仗图》这样的珍品多半也会落在陈佑文或刘有方手中。而武家付出的四万缗,最多只能换回一幅劣质的摹本。
如果算上之前武家用五万一千缗换回的七纸劣等赝品,多达九万缗钱的财富,就被刘有方、陈佑文两个腌渍货给讹去了。
若不是武好古之前靠《醉罗汉图》赚了两万九千缗,武家便立即就要倾家荡产,说不定还会家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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