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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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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正途之外,再一种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了:这是指那些既不肯下力气,又不肯放下身段的漕中旧有耆宿而言的,生活没有了来源,便做一些没面皮的勾当:‘千家教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迫使妻女抛头露面,后街曲巷多出了好些‘黄鱼’——也就是暗门子的私娼。

曹德政当然不至于如此下作,不过那等约集亲友,凑齐资本去贩盐的事情,也是他做不来的,倒并不是面子上下不来,而是因为他常年生活在水上,腿脚关节等处全都是病况,当年总是在水上跑,还隐而不显,一旦闲下来,竟是每天在家想起床帮助妻子操持点家务都做不到了

听曹德政大约的说了一遍,翁心存做到心中有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倒也是其情可悯。龢儿?”

“儿子在。”

“乡邻远来,你要好生照顾。等到天气暖和一点,再安排他们回乡去吧。”

“是。此事不劳父亲挂怀,儿子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翁心存递牌子进来。皇帝已经把当初和他说过的,着他详细问一问漕丁生活景况的事情忘记了,听他再度提起,才想起来:“曹德政,是谁?”

“曹德政就是厝居在臣府上的曹玲之父。得知女儿下落之后,和妻子一起动身到京中来了。”

“啊,是了。为张芾一道表章夺了秀才功名的那个李泉的岳父和岳母,可是的?”

“是。皇上圣念无错,正是这二人。”

“怎么?他们到京中来了?”

心存心中奇怪,刚才说过的话,皇上没有听清楚吗?不过明知道是在浪费唇舌,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正是。他们夫妻二人思女心切,得知女儿下落,立刻雇请一辆大车,到京中来了。现在也暂时厝居在臣的府上。”

“嗯,你继续说。”

“是。臣上一年面圣的时候,曾经听皇上谈及漕丁之事,圣意深恐漕运改制之后,漕丁生活苦楚。正好,曹德政北来,臣和他详谈之下,知晓漕丁生活景况,这才特来皇上面前回复。”

皇帝没有想到翁心存来是为这件事,心中好笑之余,更是难得的一阵感动:自己不过是随口说说,谁知道他竟然这样的认真负责?在多日之后仍然记挂此事?倒要认真的听听了:“你先起来。”又对六福说:“去,给翁大人搬杌子来。”

心存谢恩坐下,把曹德政和自己说的话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听曹德政之言,臣以为,漕丁辛苦本已有之,不过却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更有皇上料机在前,本有各项解决途径,像曹德政这样身子老迈,又有病在身,不能执役的,想来十中无一。皇上也就不必为他挂念圣怀了。”

皇帝一直很用心的听着,不时的打断他一句,问一问其中细节:例如漕帮中公出的银子,到了像曹德政这样的人手中,能够有几两几钱?每月花销又有多少?都详细厘清问明之后,方才聚拢精神,听他把话说完:“翁心存,你还记得上一年十一月在养心殿,朕和周祖培说过的话吗?”

翁心存年纪虽然稍微老迈,记性却极好,当下答说:“是,臣记得。皇上在周大人奏答之后说:你这话对,也不全对。”

“就是这话了。那么,你可知朕言周祖培所讲的不全对,可有所指?”

“这,臣愚昧,不能祥知圣意若何。”

皇帝笑了,没有直接给他解释,倒像是唠家常一般的说道:“朕曾经听闻过一个笑话,是讲有公婆两个,在田间干完了活儿,坐着聊天。老婆婆就说:‘老头子,你知道京中的皇帝每天吃什么吗?’”

翁心存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给自己讲笑话,只得耐心的听着:“老公公答说:‘那哪儿知道啊?问村长去’”

“哈哈哈”翁心存是循规蹈矩的书生,平生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这一次也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笑了几声,赶忙又跪倒下来:“臣失仪。”

“你起来。”皇帝含笑摆手,让他重新落座,继续给他说笑话:“于是,公婆两个就去问村长,村长大约是个见过世面的,听完公婆两个的问题之后,答说:‘皇上啊,每天大饼裹着白面馒头,就着米饭吃。’”

一句话出口,翁心存第二次失声大笑,站立在暖阁中随侍的宫女太监,不敢放肆,一个个借机躲到门廊的外面,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半天的时间,待他笑声消止,皇帝才继续说:“朕给你讲这样的笑话,并不是为了博你一粲。而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民间百姓与朕虽同是大清国人,彼此却相隔重重,难得一见。百姓对天家有些许猜度,却犹如雾里看花,不着绳墨。而朕呢?”

说到这里,皇帝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笑容,“在这京中呆着,很多时候要靠地方督抚上折子才能知晓这九州万方每天所发生的事情。便如同漕丁生活苦楚一节吧。在漕运改制之前,朕多次召陆建瀛、杨殿邦到御前来,就是怕所指定的很多规程之中多有错漏,最后将这利国之术变成疲民之方。”

他又说:“朕身为天子,每天里听你们口中颂圣之言,嘿时间久了,便如同道德经所言:耳迷五音,目迷五色。到了那时候,便是有那兢兢自守,心怀天下的大臣将真实情况如实反映上来,朕内心明知道是真的,怕也不会再当做是真的了。”

他望着翁心存,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一次,翁心存,你这一次的差事做得好将从曹德政口中听来之言复报朕知,这才是使民情上达,使为人君父者可以通晓民隐、民疾的古大臣颜色可见你的书没有白读”

“臣不敢当臣不过是将百姓之言上传帝听,使我皇上行善政之时,能够更加有的放矢的筹措和准备。”

“嗯。你先起来。”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让他站了起来,却不再就这个问题做深谈,而是换了话题:“朕记得,你的儿子,道光二十九年的时候,是江苏一省的拔贡的?叫什么?”

“是,臣子同龢,略有微才,先皇二十九年的时候,侥幸而中本省拔贡。”

“有父如此,令郎之学问、颜色,也可以想见了。”

翁心存自然又是叩头谢恩不止。

皇帝难得的和翁心存说了几句心里话,悠闲的翘起了腿:“这个曹德政啊,朕想,见他一面。”他说:“有些话,你我君臣在这暖阁之中所说,外间全无所知,若是为此而发谕旨到省里,难免引人猜度不休。倒不如就经由曹德政之口,将一些话带到地方上,也可以使朕的这番与民修养的意思,传达到受众之间,你以为呢?”

“老臣以为不妥”翁心存跪了下来,他说:“曹德政不过普通漕丁之一员,若是皇上有恩旨于他的话,自然是天恩若海,若是准其面圣,其人荒疏,臣恐有辱圣上视听。”

皇帝犹豫了一下:“再说吧。此事,容朕想一想,左右他还要在京中住上几日的,是吗?”

“是。”

第14节奉安

第14节奉安

过了年,奉安大典已迫在眉睫,京城及近畿各地,大为忙碌。在京各衙门,有职司的不说,没有职司的也要派出行礼人员。近畿地方官,则以护跸为第一大事,直隶总督纳尔经额,署理顺天府府尹万青藜,直隶提督固山贝子奕山,热河都统麒庆,忙得一塌糊涂。

皇帝出临,倘或跸道所经,有任何不妥之事发生,惊了圣驾,非丢官不可,所以都下了极严厉的命令,直隶省内大捕盗贼。抓到盗首,立刻请旨正法,割下脑袋传示犯案的地方,一时宵小匿迹,颇为清静。

过了二月初八,车马出东便门,在陵工有职司的官员,都取道宛平,先赶去伺候。到了十七启銮那天,除去肃亲王华丰,大学士杜受田、卓秉恬,军机大臣赛尚阿奉旨留京,分日轮班进宫办事以外,其余王公大臣,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以及福晋命妇,都随扈出京。

皇帝的大驾出宫,先到朝阳门外东岳庙拈香,然后循跸路缓缓行去。第一天驻跸黄辛庄行宫,第二天驻跸半壁店行宫,第三天到了梁各庄,有隆恩寺在城北半山上,皇帝率同文武百官叩谒梓宫。

第四天移灵,第五天皇帝谒东陵,第六天奉安定陵地宫,由皇帝派遣的协办大学士周祖培恭题神主,一生为国事操劳的道光皇帝,一生大事,到此结束。

大葬礼成,皇帝在隆恩寺行宫召见军机大臣。由于慕陵工程,办得坚固整齐,典礼亦部署得十分周到,皇帝巡视一番心中也很欣悦,所以照例的恩典,格外从宽,承办陵工的大小官员,个个加官晋级。随扈当差以及沿途护卫的兵丁员弁,各赏钱粮。一道道的谕旨发下去,无不笑逐颜开。

天子居处,即是行在,在灵前行礼之外,军国之事还是照例飞报行在,等候皇帝处置的。赛尚阿以军机大臣留守京城,贾祯是随扈的领班大臣,由彭蕴章挑起门帘,几个人鱼贯而入,叩头行礼:“臣等,叩见皇上。”

“都起来吧。”皇帝穿着礼服,正在六福的伺候下在用午膳。说是礼服,其实是素服,为了避讳,故意这样说的。看几个人进来,皇帝摆摆手,示意内侍将碗碟撤了下去:“有事?”

“是。回皇上,上年年底,皇上有旨意,着英人将牛痘技术传授给我天朝医生,经过两个月的学习,已经有初步320名医生掌握了牛痘种植之法,只等太医院研制出来的牛痘配方通过,就可以正式下发到十八行省,交付有司,正式将这惠民之方传播开来了。”

帝接过水,漱漱口,吐在六福捧过来伺候的金痰盂里:“这件事做得好嗯,费用呢?”

“是。经过户部有司的计算,在全国传播牛痘种植之法的话,共需用银子合计是五百五十四万两,皇上前一段曾经有口谕,这笔银子由户部支出一部分,各省的藩司衙门支出一部分。臣已经命人妥善登录明细,具折陈奏了。”

“好。若是真的能够通过此举断绝天花时疫之苦,便是再多的钱也是值得花的。嗯,户部、礼部、还有太医院这一次用功之人,着其拟一个名单上来,所有人都要予以嘉奖。”

“是。”

“还有什么?”

“回皇上话,奉安大典完成,照例要免除沿途州县一年的赋税额度的。”

“有那几个州县啊?”

“宛平、良乡、涿、房山、涞水、易,共计六州县。”

“就照常例办理吧。拟旨,明发。”

“是,“贾祯答应一声,又说:“回京之后,宣宗成皇帝神主入太庙的升祔典礼。臣请皇上的旨意,要派遣哪一位宗室王公充任差事?”

“让老五去。他在宗人府中的差事也做了有一年多了,大约也习练出来了。这件事,就让他去。另外,让礼亲王做副使。”

臣议事不能冷了场面,贾祯答应一声,看皇帝没有什么更多的交代,带领众人跪安而出。

巡幸在外,办事不按常规,有事随时可以进见,那怕在路上亦可请旨。等拟好了旨发下来,看看时候还早,惇王‘递牌子’进来,说要谢恩。

皇帝对自己这个五弟,也算是无可奈何。小时候兄弟两个感情最好,原因无他,老五秉性荒疏,读书读得乱七八糟,偏是那些顽皮捣蛋之事,来得比谁都精通。这样的性子,自然是能够和天生胆子大的奕裕嗟靡嬲谩

奕裕负艿玫鄢瑁菁拔葜拢哉飧鲈谑赖某ぷ樱ǖ笔钡幕食ぷ樱蚀巫樱嗜佣家丫蛭煌脑蛉ナ懒耍匣实垡彩翘郯屑印

只是两小天生顽皮,淘气淘得出了圈,到了后来,道光皇帝看两小闹得实在是不像话,更加上奕誴的母妃祥妃钮钴禄氏恃宠而骄,做事说话很是荒唐,便将奕誴出继给了惇恪亲王,降袭为郡王。至于奕裕蜓≡窳硕攀芴镂鲜Γ淌谒难б怠

奕裕チ送姘椋豢己苁遣皇视Γ齑罂薮竽郑还撕艽厦鳎偌由现鸾コご笠坏悖辉傧褚郧澳前愫帧^日p则不同,幼年袭封为郡王,少了一份管教,还是那般的滑稽恶作剧,成为京城中著名的荒唐王爷。

新君登基之后,恭亲王很快得到皇帝的捡拔使用,老五却只担着一个御前行走大臣的名头,正经事他是不管的——他的脾气秉性皇帝知道,朝臣知道,宗室知道,他自己也知道,完全是一派市井豪杰的作风,所以连御前行走的差事,也很少过问。

不过皇帝却没有忘记这个当年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弟弟,在奕交卸了宗人府的差事,转任总署之后,将他留下来的遗缺,交给了奕誴。

听六福回报说他递牌子进来,皇帝立刻召见:“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帝让他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奕誴。他长得不难看,可以说,论容貌奕誴是长成的兄弟几个中最英俊帅气的,而且大约是平时和那些贩夫走卒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沾染上满身的市井气,说话、走路都带着一股万事不萦于心的洒脱劲儿,和朝臣面见自己时的那般谨小慎微大异成趣。

“奴才这一次进来,是为皇上有所差遣来君前叩谢皇恩的。”奕誴说:“天下人皆知臣弟荒疏,只有皇上弃瑕录用,奴才……感佩莫名”

“老五啊,一样米养百样人。你天生的性情,旁的人不知道,朕又岂会不知道?除了念书念得不是很好,你实在也是贤王一名呢”

皇帝说的话是上一年年底的事情,奕誴想进献一条黄花鱼,而敬事房的太监有所需索,他不给,太监便百般推搪阻拦。奕誴大怒,后来在一次带引的时候,居然亲自端了一盘鱼,呈上御案。

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问之下,他答道:“敬事房的太监要红包,不给不让送进来。我没有钱,有钱也不能给他们,只好自己端了来。”皇帝勃然大怒,将敬事房的太监,交付慎刑司杖责,狠揍了一顿。

听皇帝言及旧事,奕誴再一次跪了下来:“臣弟这点小心思,原本也难逃皇上法眼。更加不敢当皇上褒奖。臣弟只知道以精白一心侍奉皇上,其他的,臣不敢多想。”

“朕就是欣赏你这番精白一心,以侍朕躬的作为。”皇帝站了起来,“老五啊,你是朕的血亲弟兄,外面的人只当你顽皮胡闹,其实,朕知道,你也是那等胸中自有机抒之人。这一次给你个不算很轻松的差事,好好的做,做好了,朕日后于你有大用处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堵那些人的嘴巴。”

“是,此番奉先皇神主牌位升袱太庙,本就是臣弟为他老人家做的最后一件事。”说到这里,思及父子之情,奕誴红了眼圈,声音变得哽咽:“臣弟自当妥善从事,……”

皇帝也眼框发紧,强自笑道:“你有这份心,皇阿玛在天之灵,一定能够看得到的。他老人家看你出落得更加出息,也会含笑天上的。”

“是。”

大驾还京,休息了几天,就到了咸丰三年正科科考的日子,这一科的正主考皇帝点了翁心存,副主考是改任礼部尚书的原左都御史花沙钠,内阁学士、礼部尚书倭仁,还有一个是上年从山东、河南办差归来的户部左侍郎阎敬銘。

至于其他的十八房房考官,都是各自从内阁有司挑选文字、品德优长之人充任,也不必一一细表。

“每一次的抡才大典,都是天下学子、士绅、百姓交相观望的国之大事,有些话啊,不过是官面文章,朕每一次亲自选拔几位主考的时候,都要说一次。今年也不例外。”

以翁心存为首,一打马蹄袖跪了下来:“臣等恭聆圣训。”

“首先是一个德字。若是对你们的德行不放心的话,这等大事,朕万万不能交托。不过,就如同道光三十年恩科之前,朕和卓秉恬说的那样,便是你自己持身得正,你的家人呢?你的家人能不能也同样的不受赂遗?若是有的话,则你又如何自处?”

不等众人表态,皇帝又继续说道:“然后嘛,才是一个‘才’字。天下数千名举子,汇聚北京城中,为十年苦读,铁砚磨穿的读书生涯冀求画上一个满意的休止。小民有场中莫论文之说,不过,那也是乡试、省试之时。到了京中,汇集天下十八行省的精英之才,争一日之短长,是不容易侥幸的。运气的好坏,就看主司可有衡文的巨眼?”

“到京中来参加会试,必然有中、有落。朕希望等到这一科考试结束之后,榜上有名的自然欢欣鼓舞,那落地返乡的举子,也只有心中慨叹时运不济,而不会听见有人说,此番不中,只因为‘遇着这样不通的主司’。说一些‘不是文章不好,只是主司无眼’的风凉话要知道,你等清誉事小,若是民间有此等议论,事关朕之令名”

听皇帝这样说话,翁心存心中一惊,赶忙摘下大帽子,伏地奏答:“臣等定当认真疏爬,万万不使此科有遗珠之憾。更加不敢因我等处事荒谬,有伤圣上识人之明。”

“你能够这样想,自然是极好。须知保全朕之令名,便是保全尔等的身家富贵。”说到这里,皇帝的神情转为和煦:“入闱之后,你们要多多心念天下读书人的辛苦,只要心存此念,则神明必当暗中庇佑。”他又说:“就这样,你们下去吧。”

第15节心力枉抛

第15节心力枉抛

(第一卷大约介绍了一点清代会试的规程和内容,这一节中再稍作一点阐述。)

道光三十年,许庚身北上赴春闱不第,到了咸丰元年,再一次失意而出,厝居在京中六叔的府中移时,叔侄两个商议了一番,由许乃钊帮助他出赀,捐了一个内阁中书的名头——七品的小京官,和县太爷一样的风尘俗吏——不过内阁中书有两个很大的好处,是县官不能比的,第一就是可以在正(恩)科开考的时候,在公事上暂时请假赴考;第二就是可以以这样的名头,报名考取军机章京。

本来清朝有很严格的制度:大臣、勋贵子弟照例是不能报考军机章京的。这条禁令从嘉庆年间公布实行以来,不过收到很短的时效,到后来便逐渐弛禁,等到了道光季年,天下纷乱迭起,大臣子弟更有精于兵物者,入选军机章京,这条禁令便如同军机处中的满章京一般的形同虚设了。

不过许庚身是自励走正途登龙的,军机章京于他有如鸡肋一般,也就不是很当回事。一心用在攻读诗书上,等待到了咸丰三年正科的时候,再度请了假入闱赴考。

贡院建于明朝,原来是元朝礼部衙门的旧址,面南背北五开间门楼,门楼外面是一座木牌坊,分成三路,各有题额,中间是天开文运,右边是明经取士,左边是为国举贤。牌坊外面是围墙,一共开四道门,称之为砖门。

来自全国的七八千名举子入闱考试,从早上寅时开始入场,到下午申时方才全数入闱完毕,其间乱糟糟一团,吵得原本庄严肃穆的贡院沸反盈天,如同到天桥逛大集一般。

许庚身这是第三次赴考了,早就轻车熟路,由号军搜检完毕,提着考篮进入龙门。入龙门就是号舍,分东西两排,以千字文为编号。他这一科的号牌是在腾字六号,拿过发给的‘贡院座号遍览’图表看看,心中高兴:腾字九号就是在东面接近龙门的位置,进出都很方便,可以省却很多的脚步和功夫。

到了号舍,心中又是一喜:是老号。一转念间,给他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叫陈祖范,字亦轩,常熟人,雍正元年中了贡士,殿试之前,他突然生病,没有能够参加;像这样的情况是可以在下一科申请,继续参加殿试以为补考的,不过陈祖范宁愿以举人之身在家乡闭门读书,也不愿入京赴考。一直到了乾隆年间,皇帝下旨,由大臣举荐‘经明新修之士’,全国一共举荐四十余人,只有四个人入选,就以陈祖范居首。授职国子监司业。

据说陈祖范不肯参加殿试就是因为在号舍参加会试的时候吃尽了苦头,心中连带着对这种选拔人才的制度也是深恶痛绝他曾经做过一篇《别号舍文》,文字很是浅显,大约还能记得几句:“试士之区,闱之以棘,矮屋鳞次,万间一式,其名曰号。……闻呼唱喏,受卷就位,方是之时,或喜或戚,其喜为何?爽垲正直,坐肱可横,立颈不侧,谓之老号。”

号舍的四周有两道围墙,外墙高一丈五,内墙高一丈,墙上满布荆棘,所以叫做棘闱。至于老号,是指最当初修建的号舍,该是多大就是多大,该用什么样的材料就用什么样的材料,毫无假借之处,人厝身其间,勉强能够保持‘爽垲正直’。

贡院中除了有老号,还有其他的几种号舍,就不是那么让人心情舒爽了:最惨的是底号,就是临近厕所的号舍(前文讲过,不缀);其次的是小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建的,主事者偷工减料,檐齐于眉,逼仄非凡,人呆在里面,简直如同蜷缩于木箱之中一般;还有一种是因为人多舍少,临时加用的,叫席号。顾名思义,可知就是一大片芦苇席棚,左右全无遮盖,其中苦状实在难言——这种席号最怕的就是丙丁之灾,顷刻之间延烧一室,腿脚稍慢一点的,葬身其中也不为罕见

其实这些也不过是相对而言,便是老号,也非是很舒爽的所在:号舍在构造上很像是一个神龛,三面砖墙围城一个三尺宽,四尺深,六尺高的空间,后面的一面墙上挖出一个孔——放置油灯之用。

左右两面墙上各有两道伸出一截的‘砖托’,高的一截齐胸,矮的一截与膝平,放上两条三尺长,二尺宽的木板,在内的一条就是条凳,在外的一条就成了书桌。将上面的一块移至下面,就成了床铺——不过也只有四尺长,想舒舒服服躺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蜷缩在上面,勉强休息一下。

举子入闱完毕,号舍的大栅门关闭,上锁,名为封号。这时候就该是号军忙碌了。很多读书人都是那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书呆子,除了会写字,奏答,什么都不会,便要号军来帮忙。而一排号舍只有两三个号军,如何支应得过来?

许庚身倒不用这些,自己动手,把灯烛食物准备停当,又出去打了一壶热水,沏上一杯茶,放在一边。

黎明时分,礼部堂官孙瑞珍到乾清门外恭领试题,然后带到贡院,由会试监临御史余光倬跪接,捧入至公堂,转交主考。接下来是最最重要的一环:将考题刻板付印。刻题之际,正是学子们入场最最烦乱的时刻,有半点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刻题之后付印,待到印好题纸,发到举子的手中,大约总是在这一天的凌晨时分。

清代会试的考题选择大约是这样的:钦命题只是在第一场,因为第一场中有‘四书文三篇’,所以又叫钦命四书题。事先选择上三届的考题,开单进呈(这些都是不能选的),同时附上《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各一部,凡是已经出过试题之处,用黄笔标注出来,以防止皇帝误选。

三道试题的定制是《论语》、《孟子》各一题,另外一道题从《大学》或者《中庸》中挑选。除了这三道题之外,会试头一场还要加试一道试帖诗题,题目当然也是出自圣断。选题大约都是从经史子集中找一些成语,或者用前人诗句。更多的是选用唐诗。唯一的例外是当年的乾隆皇帝。

他有一次出试贴诗题出了个典故叫‘灯右观书’,满场数千名学子,连同主考,房考,监临无一能够识得,学子们只得望文生义,殊不知少了几分拘束,反多佳作。

后来是高宗自己给出了解释。原来,中国人写字用右手,晚间的时候,灯置于左手边方才方便,不想有一次一个太监做事马虎,将灯放置在了皇帝的右手边,高宗亲自移向左边,就灯而言,人在灯右——等于是皇帝心念所动,临时杜撰了这么一个典故。

而这一科的三道题分别是这样的:《论语》题是,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孟子》题是,故将有大为之君,必有所不招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最后一道题出自《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这三道四书题对许庚身不是很困难,难的是最后一道试贴诗题:赋得州傍青山县枕湖,得州字五言八韵。

这种试贴诗题和四书题不同之处在于,后者等若是今天的论述题,而前者,则是很要考究一番举子的破题功夫。首先就是要点题,就是说要在第一、二联就要将题目中规定的字文全数点出,所以又叫‘出题’。若是题目的字数太多,就要将重要的字眼点出,然后在他处再加以补点。

他的这首试贴诗是这样写的:管领湖山胜,余杭宦迹留;绿波平枕县,清障审寰州(其一)。

岚翠沾官舍,沙明上戌楼,天光侵远雉,溪影淡眠鸥(其二)。

屏拥千重锦,花迎一叶舟;垂亭长短路,水驿浅深秋(其三)。

形势夸雄镇,烟云快卧游;皇图宏万里,控制固金瓯(其四)。

苦思冥想了半夜的时光,总算是心有定算,看看时辰,已经到了放早饭的时节,早饭是熬得很稠的白米粥就咸菜,勉强用过,从书包里拿出妻子准备好的半支老山参,咬下一段吃着。也不知道是人参的效用,还是心理作用,总之是精神健旺,思绪活泼,于是便开始做四书题。

中午再一次放饭,这一次是白米饭一大碗,四两重的红烧肉一块。名为红肉五花汤。

因为诗文初稿都有了着落,尽可以轻松下来,许庚身在舍区闲逛,那些握管沉吟的,愁眉苦思的,满面怆俗的不好去打扰,行到前面,有一块的号板已经拆了下来,笔墨也已经规整齐全,看卷袋中的卷子上已经有了墨迹,想来是已经完成初稿了。

看看举子,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很清矍的一张脸孔,双眸有神,便拱拱手:“想来三文一诗都已经有了?”

“喔,请教贵姓?”

“杨,请教台普是?”

两个人互相通了名姓,姓杨的举子叫杨维藩,字清林,广东人。

“这……”许庚身用手一指号舍墙上挂着个一个葫芦问道:“可是天之美禄?”

杨维藩一笑:“想来许兄也好此道?酒虽不多,尚可分润。”

“我也携得此物。”许庚身一拱手,会转到自己的号舍,取来酒食,又来到杨维藩的号舍中,两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号舍中,只能是在四尺宽的木板上盘膝对坐,勉强对饮。

“清林兄几次观场了?”

“三次了。此番若是再不中的话,就要与北闱绝缘了。”

“那,是作何打算呢?”许庚身又问:“是就大挑还是纳赀为郎?”

大挑是指三次科举不中的举人,年纪日增,生计艰难,必须求得一官半职,以俸禄养家的一条出路,由朝廷派王公大臣捡拔,百分之百的以貌取人。一等的以知县候补,二等的派充以县里的教官、训导或者教论。一概成为学老师,俗称叫豆腐官。清苦得紧,不过有一个好处是,可以免除省籍回避制度(就是本省人不能在本省做官的制度),教官不在这一限令之内,出路自然也就宽了。

如果不愿大挑,也可以捐赀为官——就如同许庚身一般的,遇到会试的年份,可以请假赴考。

不过杨维藩却是两样都不愿,“人生苦短,贵乎适意。命中无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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