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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4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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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身、祁世长等人,希望这年的所谓‘四大公车,——福山王懿荣、南通张謇、常熟曾三撰和他,出于自己门下。如果运气好,鼎甲亦在意中。那一来用不着三年散馆,在两年以后的乡试,就会放出去当主考,可以还债了。

想到这里,欣然说道:“星海,不要紧!你放心回广州!但愿你一年半载,就能接眷,如或不然,我在京里总可以支持得下去。”

梁鼎芬无话可说,唯有拱手称谢:“累及三哥了!”

从第二天起,梁鼎芬就开始打点行囊。于是,送程仪的送程仪,饯行的饯行。由于是弹劾权贵落职,一时声名大起,梁鼎芬亦颇为兴头,刻了一方闲章:“二十七岁罢官”。

挑定长行的吉日,头一天将行李都装了车,忙到黄昏告一段落。龚夫人将门唤进来有话交代。“老爷明天要走了,今天不出门。饭局早都辞谢了,如果有人临时来请,不用来回报,说心领谢谢就是。”

“是了。”门转身要走。

“你回来!我还有话。”龚夫人说,“从明天起,有事你们都要先跟文老爷请示,不准自作主张!”

交代完了,龚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好些菜,为丈夫饯行。但夫妇的离筵中,夹杂了一位外客,席次很不容易安排,梁鼎芬要请‘三哥坐,而文廷式却说是专为梁鼎芬饯行,自己是陪客,艚旁坐。

“每天吃饭,都是三哥坐面,今天情形不同,你就不要客气了!”

由于龚夫人的一句话,才能坐定下来。梁鼎芬居中面南·文廷式和龚夫人左右相陪。彼此皆有些话,但离愁梗塞喉头,都觉得难于出口,直到几杯酒下肚,方有说话的兴致。

“星海,有句话我闷在心里好久了,今天不能不说。你刻‘二十七岁罢官,那方闲章,仿佛从此高蹈,不再出山似地。这个想法要不得!”

梁鼎芬无可奈何地苦笑·“不如此,又如何?”他问:“莫非去奔竞钻营,还是痛哭流涕?”

出语就有愤激之意,文廷式越发摇头:“星海,遇到这种地方,是见修养的时候,有时候故示闲豫,反显悻悻之态。你最好持行云流水,付之泰然的态度。”

“我本来就是这样子。”梁鼎芬说,“‘白眼看他世人,·是我的故态,亦不必去改他。莫非一道严旨,真的就教训了我,连脾气都改过了。”

看两人谈话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样,龚夫人便来打岔,“梁顺,人是靠得住的,就有一样不好,说话跟他的名字相反,不和不顺。”她叹口气说:“你的脾气又急·主仆俩象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真教我不能放心。”

“不要紧的。”梁鼎芬安慰她说,“我总记着你的话·不跟他生气就是。”

“到了天津就写信来。”龚夫人又说,“海船风浪大,自己小心。”

“我船就睡,睡到海。”

“洋人有种治晕船的药,很有效验,你不妨试一试。”

“喔,”梁鼎芬问:“叫什么名字?”

“药名就说不来了。”文廷式说,“到了天津·你不妨住紫竹林的佛照楼·那家栈房干净,人也不杂。你找那里的伙计·他知道这种药。”

“好,我知道了。”

絮絮叨叨说了良久·文廷式说完了,龚夫人又说,两人多番叮咛,无非劝他此去明哲保身,自加珍重。爱妻良朋的殷殷情意,梁鼎芬不能不接受,但不知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身处局外,象是在听朋夫妇规劝似的。

送行回城,文廷式心里很乱,又想回家,又不想回家。一直等车子进了栖凤楼胡同,他才断然决然地吩咐车:“麻线胡同。

盛昱的意园在麻线胡同,相去不远,是文廷式常到之处。门一见他,笑着说道:“真巧了!我们家大爷一回来就问,文三爷来过没有?正惦着你呐,请进去!大概在房里。”

听差引入院中,只见盛昱穿一身棉布衫裤,趿着暖靴,正在看,抬头看到文廷式,只招呼一声‘屋里坐!,依然在烈日下埋头检。文廷式知道,那部在盛昱视如性命,是宋版的《礼记》,与苏黄谷璧的《寒食帖》,刁作胤的《牡丹图》,合称意园三。因此这时他连朋都顾不得接待了。直待摊检妥帖,盛昱方始掀帘入屋,“星海走了?”他问。

“是的。”文廷式答说,“我刚送他回来。”

“今天署里考官学生。”盛昱指的是国子监,他是国子监的祭酒,“我不能不去,竟不能跟星海临歧一别。”

“彼此至好,原不在这些礼节头讲究。”文廷式说,“其实免去这一别也好,省得徒然伤感。”

“怎么样?”盛昱问道:“星海颇有恋恋之意?”

“当然。他也是多情的人。”

这所谓‘情,,当然是指情,盛昱叹口气说:“人生会少离多,最是无可奈何之事。何况星海又是踽踽独行!”

文廷式没有答话,内心深深悔恨,自己做了一件极错的事,当初应该劝龚夫人随夫同归,即令做不到这一层,亦不应该接受梁鼎芬托妻之请。

“今天没有事?找几个人来叙叙如何?”

文廷式当然表示同意。于是盛昱坐桌后面,吮毫伸纸,正在作简邀客时,听差来报有客。也是个熟客,就是立山。

立山虽是意园的常客,但文廷式却并不熟,知道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担心他们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话说·因而便问主人:“我该避一避?”

“避什么?”盛昱答说:“豫甫人还不俗,你不妨见见。”

立山的仪表,却真不俗。穿一件蓝纺绸大褂,白袜黑鞋,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看见盛昱,一甩衣袖,抢两步请个安,步履轻快·衣幅不动,仿佛唱戏的‘身段,似的,漂亮极了。“豫甫!”盛昱指着文廷式说,“见过?萍乡文三哥。”

“久仰,久仰!”立山连连作揖。

于是彼此通了姓名,立山很敷衍了一阵,才向盛昱谈到来意。是为重修清漪园而来。这件事很麻烦,清流为梁鼎芬和吴峋之事而钳口,但民声也不可不畏,朝廷正在打仗·皇帝却要重修园子,即便是以‘布新,为借口,但天下众口籍籍,又岂是能瞒得过去的?

肃顺找立山说了几次,认为要找一个人出来说说话,开解一番,立山想了想,认为此事非盛昱莫属!他肃亲王之后,天潢贵胄,同时又是清流名士之一·他要肯从旁建言的话,应该能够起到作用;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办的,盛昱对于皇要修园子·颇多微词,能不能说动他,还在未知。

“豫甫!”盛昱听他说完,沉吟半晌,问道:“修园子的工款多少?”

这是问到机密之处,也是触及忌讳之处,立山略想一想答道:“还没有准数目,看钱办事。”

立山对于修三海的工程费数目·始终不肯明说。盛昱知趣·不再往下追问,文廷式当然更不便插嘴·所以这个话题,并无结果。

为了敷衍盛昱·立山虽是个大忙人,却好整以暇地一直陪着主人闲谈。盛昱不好声色,立山便谈字画古玩,这恰恰中了他之所好,谈得非常起劲。然后话锋突地一转,谈到近来为忧时伤国之士所关注的海军一事。

大清的南北两洋海军在两线和日军作战,虽然结果是令人高兴的,但过程中暴露出来的问题重重,也无一不受到举国关注。

日本海军总吨位在三十一二万吨下,而大清海军则接近八十万;更不必提大清海军肇建、训练早于日本多年,战斗之后,南北洋海军的湖字级、山字级、远字级战列舰、铁甲舰几乎无一不幸免,全部带伤,这样的战果很难说让人满意,清流讨伐之声甚嚣尘,弄得沈葆桢苦不堪言,最后还是皇帝出面,算是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但对于朝廷在十余年间投入超过一万万两银子打造而成的两线海军的作战能力,质疑之声始终不绝。

“这件大事,”立山毫不经意地说,“照我看,也是因人成事而已。”

‘因人成事,这四个字很有味。盛昱看着文廷式,“你以为如何?”

文廷式笑笑不答。他要引出立山的话来,不肯胡乱附议,如果表示同意,则一切尽在不言,没有什么消息好听了。

“听说张制军预备大张旗鼓干一下子。”立山说道:“我跟张制军不熟,不敢瞎批评,只觉得他是热心人。”

张制军自是指张之洞。李鸿章之后他接任了闽浙总督,他和专司办理海军事的新任福建巡抚左宗棠都是和李鸿章不和的,听立山话中有因,盛昱便即问道:“你是说他不切实际,还是纸谈兵?”

“我不敢这么说……”

“但说无妨。”

“那我就信口雌黄了。”立山慢吞吞地说:“不但是不切实际,而且是纸谈兵,实是两者兼而有之。”

“你说因人成事,自然是指大办海军,必得依仗荃帅所留。然而,何以张制军就不能有所主张?”

这就有点为张之洞辩护的味道了,立山很机警地笑笑:“我原是信口雌黄。”

盛昱颇为失悔,自己的语气有咄咄逼人之势,吓得立山不敢再往下说,当时便放缓了语气解释:“豫甫,你别误会我是站在张制军这面,有意回护他,就事论事,不妨谈谈。你刚才所说的话,必是有所据而云然。头是怎么样一个意思?你总比我们清楚得多,试为一道!”

“是!”立山放出平静从容的词色:“我先请问,张制军奉旨‘广筹方略,,他是怎么个主张,熙大爷知道不?”[WWW。WrsHU。COM]

“他好象还没有复奏。我不知道。”盛昱说道:“不过以他的为人,就如你所说的,当然主张‘大张旗鼓,干一下子。”

“是的。我听说张制军已经先有信来了,他认为我中华幅员辽阔,海军不办则已,一办就要办四支:北洋、南洋、闽洋、粤洋。每支设统领一员,或者名为提督,由海军衙门统辖四支。光是这一层,就见得张制军还没有摸着门道。”

“这话怎么说?”

立山又是笑笑,“这我就不敢瞎猜了。”他说,“再论经费,一条铁甲舰就要两三百万银子,更不必提山字级、湖字级;熙大爷,你想想,四支海军该要多少?”

说铁甲船每艘要两三百万银子,未免过甚其词,咸丰十二年的时候确实是这个价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德国定造的即将驶来中华的尚未命名的最新一级战列舰两艘,每艘造价不过一百六十万两银子。另外第三艘还在德国船厂紧急施工,但据总署衙门那边说,这种最新型的战列舰的造价也不过贰佰三五十万两银子,更不必提之前所产的炮舰了。但话虽如此,若是真照张之洞所奏的,四洋并举,也得千万以外,朝廷现在固然有钱,但要一时之间筹措这么巨额的银子,还是很麻烦的。

“然则头是怎么个意思呢?”盛昱问道:“大办海军是圣的主意,总不能敷衍现成的局面啊!”

“我也是听来的消息,不知真假,头的意思,正就是敷衍现成的局面。

“怎么会?”

“东瀛用兵,不足半年,银子已经水一般的淌了出去,前数日见到翁同,听他说,数十年积攒的家当,如今都快见底儿了。”

盛昱一惊,“花了这么多吗?”

立山苦笑点头,“咱们这位主儿啊!”

盛昱识趣的不再多问,“如今总算兵事休止,只看两国和谈进展了。”

第186节 身后之名

第节身后之名

盛昱看看时已近午,命人准备,在正厅安席,主客三人,围着一张大理石面的红木圆桌,成鼎峙之势,无下之分,谈的自然是闲话,然而也不免月旦人物。不知怎么,提到左宗棠,在惋惜中表示失望,说起来,也算是左季高自取其辱——。

左李二人,一直是冤家对头。多少年来明争暗斗,到了这年五月间日本悍然入侵台湾,终于到了算总帐的一天。

用兵东瀛,分南北两路,在左宗棠想来,李鸿章以闽浙总督做南路军统帅,自己身为辽宁巡抚,虽不是翰苑出身,但论及胸中所学,犹胜于他,因此,自己做一个北路军统帅,总不会是很大的问题;不想朝廷选了朱洪章,令他好生不快:朱焕文一介武夫,懂得什么兵事了?于朝廷的政令,他还不敢过于有所妄议,而且很快的,朝廷派他接任李鸿章的遗缺,做了闽浙总督。

这更让左宗棠不快,天下那么多督抚,做哪里的不好?偏偏让自己接李鸿章的遗缺?难道李鸿章还会给自己留下什么好基业吗?这样的话传到李鸿章耳朵中,自然要想办法有所行动,等到海战正式结束,皇帝点了刘铭传为福建巡抚兼任剿贼大臣,过海赴台,专司办理剿灭西乡隆盛的数千登岛日军之事,战事进展得非常顺利,这是因为西乡隆盛自知为祖国惹下滔天大罪,不等清军来到,就先一步剖腹自杀了。

或抓或杀了日本士兵,岛内南部地区为之一靖,外患将息而内争渐起,首先发难的是刘铭传,防守基隆的一段时间中,他受够了台湾道刘璈的肮脏气。刘璈是左宗棠嫡系,驻扎台南,勒兵扣饷,处处跟在前敌的刘铭传为难。由于左宗棠督办福建军务,杨昌浚当闽浙总督,刘铭传无可奈何。不过,他的委屈经由李鸿章的传达,朝中完全明了,只以强敌当前,毕竟要靠左宗棠保障闽海,不便降旨整饬纪律,自乱阵脚。如今外敌已退,自然可以动手了。

当然,这也要怪刘璈太不知趣,禀请左宗棠拨发一百万两,办理台湾善后,而且派委员到福州坐提。刘铭传得到消息,一个电报打到北洋,随即转到京里。奕得报大怒。海战刚刚结束,皇帝心气儿正盛,要趁这个机会彻底解决日本的威胁,可谓是处处都要花钱,而日军登岛时日毕竟很短,而且因为人数的限制,也不可能对岛造成很大的伤害,台南各地未经兵燹,并且刘璈径收厘金,绝少接济刘铭传,库中应有大笔款子,居然还要找朝廷要钱?简直是毫无心肝了。

因此,发了一道电旨,严饬左宗棠不准擅发。这还罢了,坏的是还有一段告诫的文字:“左宗棠到闽后,每于调人差委,未经奏明,辄行派往,殊属非是。嗣后遇有用人拨款等事,务当先行奏报,候旨遵行;不得再涉轻率,致干专擅之咎!”接着又有一道电旨,命左宗棠和杨昌浚,查明两省藩库,还剩多少?“迅奏候旨,不得轻率拨用。”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明明见得左宗棠的圣眷已衰。

于是刘铭传不客气下手了,以‘奸商吞匿厘金,道员通同作弊’的理由,运用福建巡抚的权力,将刘璈撤任查办,同时飞章入奏。这一招虽狠,却还是试探,所以对刘璈只是‘撤任’。朝廷复旨:“着即撤任,听候查办”,这是充分支持的表示,那就更可以放心大胆地穷追猛砍了。刘铭传紧接着便又狠狠参了刘璈一本,指他‘贪污狡诈,不受节制,劣迹多端。开单列款,请革职查办。’

结果,不仅‘革职查办’,竟是‘革职查抄’。军机处承旨,连发两道‘廷寄,一道给刘铭传:“刘璈革职拿问,交刘铭传派员妥为看守,听候钦派大臣,到闽查办。”刘璈在任所的资财,责成刘铭传派廉干委员,严密查抄。一道是给湖南巡抚,张佩纶的第二位老丈人卞宝第,去抄刘璈在原籍的家。

此外还有一道明发:“命刑部侍郎锡珍,驰驿前往江苏,会同卫荣光查办事件。”向来钦差大员查办要案,多用假地名隐饰,明明是往四川,偏说到湖北,象这样的障眼法,原是瞒不住人的,明眼人一望而知是查办刘璈。

左宗棠当然要展开反击,奏攻讦刘铭传弃基隆的详细情形,指他丧师辱国之罪,过于徐延旭、唐炯。不想碰了个大钉子,所奉到的复旨是:“刘铭传仓猝赴台,兵单粮绌,虽失基隆,尚能勉支危局,功过自不相掩。该大臣辄谓其罪远过徐延旭、唐炯实属意存周内,拟于不伦。左宗棠着传旨申饬,原折掷还。”

卧疾的左宗棠,受此羞辱,病势剧变,不能不再一次奏请开缺。当然,一道温旨是少不了的,准他交卸钦差大臣的差使,不必拘定假期,尽管回湖南安心静养。又恭维他“夙著勋勤,于吏治戎机,久深阅历。如有所见,随时奏闻,用备采择。”

这道惓惓于老臣的温谕,寄到福州,左宗棠神明已衰,无从感念圣恩了。延到七月二十七子时,一瞑不视,当时由福州将军穆图善、浙江、福建两省的巡抚会衔出奏。奏折慢,电报快,福建营务处电致北洋衙门,到第二天中午,京里就得到消息了。

这是意外,然而亦非意外。左宗棠到了福建,诸事不甚顺手,他虽以诸葛武侯自命,只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志节,或者差相仿佛,但宁静致远的修养却差得多。抑郁难宣,因而肝火极旺,终于神智昏昏,经常在喊:“娃子们,出队!”左右亦就顺着他的话敷衍。这些情形,京中亦有所闻,料知他不久人世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国家的重臣之一,皇帝一向优礼老臣,自然伤感。因此,左宗棠的饰终之典极优,虽不如曾国藩,却远过于官文,官文追赠太保,左宗棠追赠太傅;官文入祀贤良祠,左宗棠入祀昭忠祠、贤良祠,并准在原籍及立功省份建立专祠。谥法就更不相同了,官文谥文恭,这个恭字只对谨饬驯顺的大臣用得着,不算美谥,而且于左宗棠的为人亦不称。

因此,拟谥便费周章。谥典照例由礼部奏准后,行文内阁撰拟,由侍读二人,专司其事。照规则,凡第一字可以谥文的,只须拟八个字,由大学士选定四个字,奏请圈定。拟定谥号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最高贵的是‘正’字,定制出自特恩,非臣下所敢拟请。第二个是‘忠’字,这亦非比等闲。

左宗棠当然不能与曾国藩比肩,谥作文正,但与林则徐、文祥一样,谥为‘文忠’,应该不算滥邀恩典。因此,由李鸿藻、宝洌А⒀志疵嵬《ǖ乃母鲎郑陀小摇衷谀凇

呈达御前,皇帝觉得‘忠’字很好,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真实历史中左宗棠的谥号是什么,便垂询军机,除此以外,还有什么能够表扬左宗棠施政辽宁,又平定南国之功的好字眼?

拟定谥号从来是内阁的执掌,奕都不大懂,就更不必提肃顺了,便说道,“皇,李鸿藻和阎敬铭记得掌故多,请皇问他们?”

“李鸿藻,”皇帝便问:“你看呢?”

“照谥法,左宗棠可谥‘襄’字,襄赞的襄。乾隆年间,福康安就以武功谥文襄。不过咸丰三年,大学士卓秉恬,曾奉皇面谕:文武大臣或阵亡、或军营积劳病故而武功未成者,均不得拟用襄字。所以内阁不敢轻拟。左宗棠是否赐谥文襄?请皇圣裁。”

这一下皇帝想起来了,历史中,左宗棠死后,朝廷给的谥号就是一个‘襄’字,“本朝谥文襄的,倒是些什么人啊?”他问说,“朕只记得洪承畴与靳辅,靳辅有武功吗?”

“圣祖亲政以后,以三藩、河福、漕运为三大事,特为写下来,贴在乾清宫柱子,朝乾夕惕,无时或忘。靳辅是治河名臣,自康熙十六年任河督,到四十六年病故任,尽瘁河务三十年,襄赞圣功,与开疆辟土无异,所以特谥文襄。”

“要说开疆辟土,左宗棠也称得。就谥文襄!”皇帝又问:“左宗棠生前,有什么请旨办理而未办的大事没有?”

这一下是由奕回奏了:“个月,左宗棠有二个折子,一个是请设海防全政大臣,保荐曾纪泽能当海防重任,一个是请以福建巡抚移驻台湾。曾纪泽已奉旨,电召回国,闽抚驻台一层牵连的事项不少,一时还不能议奏请旨。”

皇帝对海防一事,胸有成竹,很快地答说:“曾纪泽当然有用他之处,可也决不能拿海防全交给他。福建巡抚驻台湾,这件事交部,听听大家的意思,最好照左宗棠的意思办!”

第187节 负荆请罪(1)

载滢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李鸿章的一番奏答,自己无端为所厌恨,几次请安的时候想在父亲面前说话,都被他冷冰冰的挡了回去,这更让他心中发凉,反而是载、载兄弟两个嘴不说,眼角带笑的样子,更是让人胸口发堵,精神萎靡。非常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感觉到帝皇之威的森严,原来没有了皇帝的重视,自己什么都不是!但眼下自索无解,父亲正在气头,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只能稍待来日了。

李鸿章深感二阿哥为自己所累,招帖门,欲行赔罪,护卫先到轿前请安声明:“贝子爷病了两天了,这会儿刚服了药睡下。是不是能见中堂,还不知道。中堂先请里面坐,我马去回。”

“病了?不要紧?”

“只是受了点儿寒。”

“那更得瞧瞧了。”李鸿章说:“你跟贝子爷回,请他不必起床,更不用换衣服,我到房见好了。”

不一会,护卫传话:“我家爷说:彼此至好,恭敬不如从命。请中堂换了便衣,到房里坐。”

于是李鸿章就在祥贝子府的大厅换‘福色,套一件玄色贡缎宁绸衬绒袍的马褂,由护卫领着楼。载滢在楼梯口相迎,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行大礼,“少荃,不必多礼,请到话。”

延请到楼,让李鸿章坐在炕床首。大理石面的炕几,摆四干四湿八个高脚果盘·另有一个长身玉立,辫子垂到腰际的丫头,献金托盖碗茶,然后就捧着水烟袋,侍立在旁,预备装烟。“三原城中一别,匆匆数月,爷的精神倒还好。比一次见的时候清减了些。”

李鸿章说道,“爷……”

“少荃·你也不必多想,雷霆雨露莫非君恩,我很能想得开的。”载滢是无可奈何的口吻,“说起来,这十余年来,我也该到了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了。”

话中透着浓重的牢骚意味,李鸿章很不以为然,哪有受这样一点蹉跌就灰心冷意的?但眼下不宜直言,“贝子爷,鸿章想来·此事不妨求求宫内?”

“你是说,我母妃?”载滢笑着摇摇头,“你当我没有想过吗?一次去给额娘请早安的时候……哎!”他叹了口气,“不说也罢!”

于是李鸿章知道,这母子二人也有所不愉,但又很觉得奇怪,儿子无端被责,做人母亲的如何放心得下?佳贵妃据自己知道,是皇宠妃之一,除了皇后就要数到她·怎么会袖手不管呢?

就这微一僵持之际,善伺人意的那名青衣侍儿,将水烟袋伸了过来:“中堂请抽烟!”

等他“呼噜噜”吸完一袋水烟·载滢换了个话题:“幼樵的伤病怎么样了?”

“已见大好,皇专门降旨,把黄宽从天津征调而来,说来也是难为了他,不久前刚刚为成祥之事奔波过一次,回津不久,又受了一番雨雪载途之苦。

“若是论外科,还是西医好。”载滢说道·“幼樵难得;张香涛杂·陈伯潜庸,吴清卿轻·清流当中,论才气还要数幼樵。”

李鸿章有些意外·原来以为他在皇面前受重视,只是为爱屋及乌,现在看来,确实极有才气!从对张之洞、陈宝琛、吴大、张佩纶所下的一字之评十分贴切,就可见一斑!“二爷的知人之明,实在佩服。

如今皇预备大办海军,原是幼樵的创议,鸿章忝为大臣,有为国家育才举贤之责,当初有个私底下的打算,如果海军办起来,保荐幼樵经纪其事,成效一定卓然可观。经此磋跌,一切都无从谈起了。”

李鸿章的实话只说了一半。他对张佩纶的期望,不仅在于办海军,而是打算以衣钵相传,接管南洋。南洋的局面已经扯得甚大,而他认为他‘老师,曾国藩的话:“办大事以寻替手为第一!”实在是至理名言。自己位极人臣,将逾五十,在外省怕是也也没有几年了——这一次虽然横遭天威,但任何人都知道,以皇帝的脾气,留他在京养病,又免去一切官职,只是想收小惩大诫之效,用不到多久,再经起用,就一定是朝堂重臣!而一旦交出了关防,论公,承先启后;论私,遮掩弥缝,都非得预先安排一个人在那里不可。

这个人很不容易物色,资格不够、才具不行、见解不同、关系不深,都难与其选。看来看去只有张佩纶最好,才具、见解、关系,样样合适,最难得的是翰苑班头,清流领袖,这个资格是自己的嫡系人物中没有一个够得的。而不是翰林出身,想当南洋大臣就很难了。象张佩纶,以张之洞为俐积资升到二品的内阁学士,外放巡抚或者内转侍郎,立gN就可以大用。那时候奏调他会办军务,历练个两三年,顺理成章地接了自己的关防,岂不是为公为私最顺心惬意的打算?

所以‘经此磋跌,一切无从谈起,,根本是违心之论。他的本心不但想设法将张佩纶弄回来,而且还想保他起复。不过眼前还‘无从谈起‘而已。

恭王当然猜不到李鸿章的心思。他这时由张佩纶的遭遇,联想到另一个人,“唐鄂生也可惜。”载滢说道:“相形之下,张幼樵还算是运气的。”

鄂生是唐炯的号,中法之战,越南战事先败后胜,论丧师之罪,唐炯实在算不得有多重,然而革职拿问,竟判了斩监候的罪。“是!”李鸿章忍不住说了句:“薛云阶未免过分,听说是有私怨在内。”

薛云阶就是刑部左侍郎薛允升,载滢很注意地问:“喔,是何私怨?”

李鸿章颇悔失言,无端道人长短,传到薛允升耳中,自然会记恨,岂非平白得罪了一位有实权的京朝大员?就这沉吟未答之际,载滢却又好奇地催促了:“只当闲谈。不妨事!”

不但催促,而且已看出他心中的为难,李鸿章不能不谈了,“原是误会,也是丁稚璜处事,稍欠周详。”他说,“传闻得之,不知其详,约略给您说一说!”

李鸿章是得自四川来客的传闻。唐薛结怨在七八年以前,那时的唐炯,在四川由捐班知县,升到道员,丁宝桢一见,大为赏识,许为‘国士,,更因为同乡的关系,益加信任。说实在的,唐炯受命整理四川盐务,亦确有劳绩,无怪乎丁宝桢言听计从,成为四川官场中的红人。

就在这时候,薛允升由江西饶州知府,调升为四川成绵龙茂道,兴冲冲携眷到任,见过总督,谈得亦很融洽,那知第二天‘挂牌,出来,薛允升变了调署建昌南道。

这两个道缺,肥瘠大不相同。成绵龙茂道下辖成都、龙安两府,绵州、茂州两直隶州,衙门在成都,不但是四川的首道,而且因为兼管水利的缘故,入息甚厚。

建昌南道下辖雅州、宁远、嘉定三府,邛州一个直隶州,衙门在雅州,地当川藏交界之处,专责是抚治土司。地方又苦,差使又麻烦,这还罢了,最令人不平的是,各省驻防将军都不管民政,与地方官只有体制的尊卑,并无管辖的统属关系,惟有成都将军可以管建昌道,这自是因为建昌道管土司,职掌特殊的缘故。

由于这一管,建昌道凭空多出来一个顶头司,每趟进省公干,对将军衙门要另有一番打点。将军的‘三节两寿,,其他地方官的贺仪,不过点到为止,建昌道却须比照孝敬总督的数目致送。因此薛允升万分不悦,认定是唐炯捣的鬼。

谈到这里,载滢插嘴问道:“我记得唐鄂生那时候是建昌道,是不是对调了呢?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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