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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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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刚盘算了一下,以这样的速度,一天之内要想拿下斯特列田斯克,问题不大,“大人放心,一定能拿下来。您就等着瞧好吧。”

张运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命人立刻乘船过江,火速到瑷珲城,通报经略使大人,张运兰所属山西绿营,已经拿下了俄军的第一道防线。

传令兵火速行动,丑时刚过,就将战况报至瑷珲城的前指总部,赛尚阿闻言大喜,“雨亭兄,您听见了吗?张运兰真不愧是光武新军提拔出来的,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了。”

肃顺笑了一下,“再看吧,再看吧。”言下之意,竟是大有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似的。

“雨亭兄,您怎么了?可是以为此事不值一提吗?”

“当然不是不值一提,只不过,和俄军斯特列田斯克要塞比较起来,这样的战况……”他摇摇头,“还是等拿下要塞之后再说吧。”

片刻之后,朱洪章、杨载福、程学启、李世贤、胜保等人所派的传令兵纷纷到城中奏报,各人所属绿营士兵,均通过了俄军的首道防线,正在向第二、第三道防线进逼。

阵地战凭借着清军人数上的优势,很快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到天亮的时候,张运兰所部已经逼近斯特列田斯克要塞之下,仰头望着这依山而建的坚固堡垒,张运兰心中打鼓,没有了炮火的支援,仰攻这样坚固的所在,不知道要比夜间所受,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和多大的伤亡呢

回头看看,被俘的俄军有一百三五十人,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由清军士兵押解着回转江岸,等到船来的时候,再运过江去,押往瑷珲城,听候上面的发落。这是轮不到他来关心的,招手将各营管带汇聚到一起,商议下一步的动作,“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办?攻上山去,全歼敌军。大人您就派将吧总要抢在胡大毛、李世贤、胜保他们前面,把要塞拿下来,也好让天下人看看,山西人不是只会以取巧之法,上邀帝心的。”

张运兰挠一挠头顶的月亮门,点了点头,“话是这样说,但斯特列田斯克要塞依山而建,内中兵粮俱全,硬往上攻,怕伤亡太大啊”

“怕什么?老毛子早就给下破了胆,天兵一到,只剩下举手投降的份儿了。”

周阿九这样大言不惭的说话,令到张运兰也很觉得无奈了,再说下去,就有长他人志气的嫌疑,“也好,那,周阿九,你还是带三营,等一会儿做主攻,冲上去探一探俄军的虚实再说。”

“喳”

休整了有半个时辰,周阿九带三营所属的三百五六十名弟兄,顺斯特列田斯克要塞下的山路,渐次登途而上,山上的树木尽数为俄军事先砍伐一空,到处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山野地,没有半点遮蔽处,周阿九能够做到一营管带,自然也是知兵之人,直觉得有些不对头,有心带人暂时退却,又没有这样的道理,便在此时,山上的要塞中枪炮齐鸣,大团大团的烟雾腾空而起

张运兰在下面望得清清楚楚,狠狠地一跺脚,“好一群王八蛋”

山风吹来,烟雾散去,三营所属的将士或死或伤,竟没有一个囫囵的。那个周阿九,倒在地上,却连生死都不清楚了。

俄军炮兵事先早已经将要塞周边之地丈量清楚明白,火炮打得又准又疾,根本没有给清军留半点可乘之机,只是一顿炮火打下来,就消灭了清军一营所有,这样的损失,着实是太大了

张运兰明白,找不到破解之法,只怕是上去多少人,给人家消灭多少人,这斯特列田斯克要塞,内中兵士不下两千,虽不及己方,但占尽地利,攻无可攻,只能被动挨打,“赵老三,带人上山去,想办法把老周他们弄下来。死的不管,活着的,都要逐一救下来。”

“大人,如今之势,只怕上去多少……”

赵老三的话没有说完,迎面就挨了张运兰一个嘴巴,“放屁绝不放弃一个袍泽,是我绿营军中铁律,你若是不上去,我亲自带人上去”他厉声骂道,“你就不想想,换了是你在山上,你就不想有战友过去,救你一命?”

赵老三羞得面红耳赤,“是,是卑职这就带人上去,最多,和阿九一样,做一对难兄难弟”

“命人回转乌鲁苏穆丹卡伦,给我调火炮来。”

“大人,没有船,火炮如何过江啊?”

“我就不相信,一艘船也没有?”

“大人,大船真的没有了。前几天的时候,从黑龙江城等地调来的大船,都到黑龙江上游自沉了,为的是阻塞河道,不让俄国人的兵舰通过,您忘记了吗?”

“那就拿小船,把火炮拆散了,一点一点运过来,再装好使用。修刚,你带人去,快去,快去”

刚不以为这是个上佳的策略,但为俄军炮火压制在这里,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领命下去了。

山头的方向再度响起猛烈的炮火声,张运兰探头看过去,赵老三所带的三营行至半路,给俄军的炮火压制,进退两难,而山上的一些受伤的士兵,躲在大石后面,兀自徒劳的开枪还击,至于子弹,却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张运兰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好在不久之后,江岸一侧的清军炮火开始发射,三营所属借这样的机会,连拖带拉的,将二营仅存的六十余名伤兵拖到山下,其他贰佰七八十人,连同二营管带周阿九一起,尽数牺牲在了进攻斯特列田斯克要塞的半路上。他们的尸体,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驮回来了。

不但是张运兰这里,连同朱洪章等人在内,俱遭遇到了同样的困境,俄军的炮火非常猛烈,即便有河对岸的清军以炮火支援、压制,但俄军早已经料到有此一招,彼方炮位都建筑在要塞中的隐蔽位置,很少有被清军击毁的。

清军伤亡数字非常大,到八月初一的午时,各方阵地报上来的伤亡数字,达到了两千四五百人之多其中阵亡的,有八百人。伤者置于船上,运回江岸一侧,由军医治伤,死者就地火化,将骨灰各自装坛,标明姓名、籍贯,等战事了结之后,一体运回关内。

赛尚阿计算了一下,只是第一天,就折损一成人数,这样消耗下去,如何得了?“雨亭兄,您以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肃顺笑着摇摇头,“汀公,您这可是问道于盲了。说到旁的事情,我还能献一己之力,这兵事嘛?请恕我爱莫能助了。”

“不如将此事上报天子,请皇上决断?”

肃顺楞了一下,“开战第一天就请皇上指授方略?汀公,……”

“哦,是尚阿也发觉了话中之意是如何的令人难堪——什么事都要皇帝指点,还要他这个经略使做什么?但以他胸中所知,又实在没有破敌之策,只好向旁人求援,“竹修、惕庵,你二人以为如何?”

“卑职想,也只有如张运兰、程学启、朱洪章等所言,将火炮运抵江左,以火力压制之外,命兵士突击了。”

“也好,既然如此,命留驻各卡伦的炮营,即刻拆卸火炮,运抵江左,准备参战”

军令下达,各炮营纷纷动手,将火炮拆解分装,运下各处卡伦,装到船上,运抵对岸,再重新组装起来——只是这样一番折腾,就足足耗费了一整天的时光。

从八月二日到八月六日,清军重整旗鼓,再度向各自的目标进攻。原本以为有了火炮的助力,攻起来会顺畅很多,但不料效用并不很大。清军火炮的威力并非不大,但于正用无解——俄军的炮火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感觉起来,反倒比昨天打得更加欢实和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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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初战不利(2)

第65节初战不利(2)

俄军的要塞建设非常稳固,而且为地形所限,清军总要在进攻的过程中,转过两至三处山弯,才能够看得见俄军堡垒,但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目的,在清军而言都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奢望——经常是进攻了半天,最后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看见,就给对方愈发猛烈的炮火轰下山来。

更加糟糕的是,俄军对于堡垒下面的山路位置非常熟悉,程学启所部,攻占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一营所部被敌人炮火压制在山腰,又不舍得如此退去,便躲在山腰的一处巨石之后思量对策,不想俄军的炮火居然能够打得如此之准,正好落在身前三五尺处,当场炸死连同一营管带在内的十五六人,吓得众人再也不敢以为是安全之所,仓皇退至山下去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奕山亲自统领中军过江督战,但也没有很大的效果,黑龙江沿线的俄军要塞,如同一块咽不下又吐不出的硬骨头,卡在清军的嗓子眼,偏偏连敌人的面容都看不见,仗打到这个份上,输赢不提,这份窝囊难过就不要说了。

连续五天的时间,未有尺寸之功,甚至连敌人是什么模样都不曾看见,在奕山领军以来,还是第一次,把几处领兵大将召集到一处,商议对策,“你们说说,谁能想到解决之法,本官亲自向皇上为他请功。说说,都说说。”

众人沉默片刻,朱洪章第一个说道,“卑职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俄军以逸待劳,固守坚城,我们全无破敌之法,便是将士用命,也难抵火炮之威。长此以往,军心涣散,就不战自溃了。”他说,“大人,是不是可以再多增火力,以为压制?”

“还要怎么多?三个炮营,三百余门大小火炮同时发射,这还不够?”奕山问道,“若是能够全凭火力进逼,就能够破除敌人威势,还算你一言建功,若是无用呢?又拿什么别的法子出来?”

朱洪章无言以对,旁边的程学启讷讷的说到,“若是有云梯兵在此就好了。”

这句话剑出偏锋,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嗯?忠和,你这句话怎么说?”

“我在想,当年高宗皇帝征剿大小金川的时候,曾有云梯兵之设,这些人久经训练,登高越户无所不能,若是有这些人在,最起码能够知道俄军堡垒的建筑是何等式样,火炮所在方位,我军炮火,也好有的放矢的发射,岂不胜过今天这样,盲人瞎马一般的浪费炮弹?”

“你说得轻巧有人就行了吗?连山都上不去,又如何观察?”

“一群人自然不行,若是只有一两个人,趁夜色偷偷上山,将所见绘制成图,带下山来,料想俄军就是再精明,也是防不胜防的。”

“对”奕山双手一拍,站起身来,“忠和说的是,我这就上书天子,请朝廷自神机营中选派云梯兵北上,查验地形之后,再做决策。这几天嘛,让下面的弟兄们养精蓄锐,以求日后一鼓作气,拿下各处隘口。”

黑龙江战事,每日一分奏报,传送到京,皇帝也没有想到,黑龙江的战事如此棘手,看奕山提出以兵士上山探查,绘制地图以求再战的折子之后,更是为他嗤之以鼻,这是什么人想出的糊涂主意?俄军要塞难道不是早已经在己方观察、瞭望范围之内吗?当时就不知道绘制地图了?再说,三个炮营的火力难道还少了吗?却丝毫不见起效,可知俄军炮火,尽数藏在隐蔽处,便是探知了,又当如何?难道还能派特种兵进去,炸毁了他吗?

拿着奏折看了一会儿,皇帝心中暗骂,赛尚阿、奕山等人都是废物。统领数万大军,居然连几个小小的俄军堡垒都拿不下来?难道连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都不懂吗?朕就不相信,集中所有兵力、炮火猛攻一处,会拿不下来?连这也要自己来教?

心中骂着,伸手拈起朱笔,在电文上写到,“所议不妥,不准施行。”想了想,又写到,“敌军所恃,尽在地利。以上欺下,炮火凌之。该员当以兵力、火力优势,聚而歼之。所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正其意也。另,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存乎一心。该员等当深思之。”

电文传回盛京,交人送抵瑷珲城中,奕山目瞪口呆:皇上居然不允许自己提出的,派人暗夜登山查验的奏请?还说什么以兵力、火力优势,聚而歼之的话?难道现在所有的火力,还不够强大吗?

不但他迟疑,连赛尚阿和肃顺也有点搞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啊?用兵之道,存乎一心,这句话又有何解?

琢磨了半天,自索无解,只好将皇帝的这份批谕传示众人,朱洪章的脑筋灵动,第一时间想到了,“卑职捧读圣谕,以为皇上的意思是说要暂时放开其他要塞,专司一处,调派所有火力、兵源,攻击一地。”

在场众人,若说对皇上的心思能够摸得透的,非肃顺莫属,闻言用力一拍手,“焕文老弟说的是,这便是圣谕中所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由来”

猜破了上谕中内在含义,众人个个脸上飞金,似乎破敌之日,近在眼前了。但肃顺又有所不解,这样的话,皇上何不明说,非要让众人像猜谜语似的,考虑了半天,何苦来哉?但这时候不宜多言,只听赛尚阿说道,“朱洪章、程学启、胜保、李世贤?暂将所部调离各处俄军堡垒,齐聚斯特列田斯克要塞,并将各部所属炮营尽行调往该处,我就不相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斯特列田斯克要塞?”

他说,“从明天早上辰正时起,给我狠命的轰炸。就不相信,打不下去俄国人的嚣张气焰。还有,不论哪一营率先攻破俄军堡垒,从属上下官升二级之外,城中所获所有财帛,尽数为该营所有”

自古财帛动人心,这样突然而来的好消息,令领兵众将无不喜笑颜开,表面上各自含笑拱手,心中却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自己所属的部队,抢到这个首功。

一天一夜之间,各处俄军堡垒之下列队的清军不战自退,全部到斯特列田斯克要塞下汇齐,为今天的总攻做准备。而由哪一支部队担任首攻,更成为争夺的焦点。连奕山也迟疑不能决,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采取最笨却最有效的办法——抓阄。

抓阄之后,程学启所属的四营雀屏中选,担任了首攻的任务,营中管带叫汤志强;而为之协同策应的,是朱洪章所属,胡大毛统率的二营。一等山上有消息传来,大批部队便要蜂拥而上,直取敌巢了。

在进攻之前,由奕山下令,从乌鲁苏穆丹卡伦、占必拉卡伦、库伦必拉卡伦、萨哈连乌拉霍通要塞、瑷珲城,特尔德、奇克德、牛满必拉河、松阿甲乌拉各处调来的火炮同时发射,一定要尽数覆盖斯特列田斯克要塞所有角落,连一块指甲盖般大小的地方,也不准放过

八月七日辰正时候,万炮齐鸣清军似乎要将这数日以来所受的腌臜气尽数发泄出来一般,如同雨点一般的炮弹在山头炸起无数的火点——俄军的炮火被彻底压制了下去

汤志强大喝一声,“弟兄们,和我冲上去”第一个领头顺着山路,盘旋而上的攻了上去。

胡大毛带领所部在后紧紧跟随,俄军仍自有火炮袭来,有清军士兵不时为炸弹所伤,萎倒路边。但比较起前几天来,密集程度已经差了很多,显然的,清军集束轰炸,还是起到了效果。绕过前面的两处山弯,这一次,终于可以看见俄军的斯特列田斯克要塞的真容了。

斯特列田斯克要塞占地相当大,高大的城楼,宽阔的女墙,有很多地方已经为清军的炮火摧毁殆尽,露出里面斑驳而丑陋的花岗石岩体,墙上满是向外的射孔,是用来为近战做准备的。城门外并无护城河,高大的城门紧紧关闭,因为己方的炮火太过猛烈,不分敌军、友军都在轰炸范围之内,暂时还不能鸡突向前,汤志强整理一番队伍,命人火速下山,通知友军,暂时停止发炮——接下来要进行的,就要是最最血腥的对面格杀了

片刻之后,炮火逐渐稀落,趁着这己方休止,而敌方未发之际,汤志强回头向胡大毛一笑,“老胡,给我压阵。”说着话,一举步枪,大喝一声,“冲上去”

胡大毛是经过美国教习等人亲自传授的光武军老兵,比之汤志强这样的再传子弟,自然强上一筹,更比他冷静得多。他知道,这样的时刻,于自己一方而言,才是最危险的时刻,对面有俄军的火炮、火枪即将发威,己方的后续人员未到,而炮火将临——绝对算得上是腹背受敌。故此还不等汤志强的人冲上去,他竟然先一步带人冲了过去,“老胡,你他娘的抢我的……”话音未落,墙上的射击孔中飞出一颗子弹,正中汤志强的胸膛,一朵鲜艳的血花飞溅,尸体仰面而倒

紧接着,更多的枪声和炮声从要塞的后面传了出来,十几个清军尚没有从两位主官抢夺战功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就给人打倒在地。

胡大毛带人一路冲到城下,仰头看看,暂时总算是安全了。他挥挥手,示意汤志强所带的四营战士靠拢自己,谁知道面对着的,居然是对方冷酷而仇恨的眼神?二营所属将士,更是连动也不动一下,根本不将他的话当成命令。

胡大毛一愣,立刻明白对方是在埋怨他抢功劳,甚至害死了营中长官,不过这不是可以辩白的,苦笑着回头问道,“谁身上带着榴弹?”

众人纷纷摇头,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不但如此,便是自己所属营中兵士,望过来的眼神也不是那么良善了。

胡大毛心中叫苦,这一次登山,自己本是汤志强的策应部队,但为形式所迫,不得已抢先进攻,孰料却给人当成不顾友军,只求立功的小人了?这可如何解释啊?而就在此时,山脚下的炮火再度响起——是自己人的火炮又开始发射了。

山上地形不明,清军火炮或多或少总有落在要塞前的空地上的,两营将士不但要时时注意来自头顶上的敌人的炮火,还要防备友军发射的炮弹,这份为难就不必提了。更要命的,没有破城利器,只能倚靠在城墙边,苦苦坚持。“趴下,都趴下。”

胡大毛卧倒在地,大声呼喝着,但城门另外一边的四营所属,理也不理,竟有那胆子大的,兀自举起手中的步枪,向城头开枪。

胡大毛一跃而起,冲过城门,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士兵的衣襟,扬手一个嘴巴,“魂账东西,让你趴下为什么不趴下?”

那个士兵用力一扭,“你他娘的不是我四营的管带,我是死是活你管得着吗?”

胡大毛勃然大怒,一把抽出腰间的手枪——这是营中管带以上配备的武器——顶住这个士兵的额头,“你敢军前抗命?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

这一下,那个士兵的气焰为之消退。绿营军制,首重纪律。身为长官的,对于抗命的士兵,有当场执行军法的权利,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却听话的趴了下来。其实,身为士兵,又如何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卧倒才是规避炮火的唯一办法?只是心中一股骄气按捺不住,方始有刚才的一番做作。这一下给对方用枪直指额头,也就顺势卧倒求生了。

两营的战士顺城墙边趴好,清军的火炮又如同暴雷般响彻大地,从城墙上、不远处的空地上落下来的石块、炸翻的泥土砸到身上,疼得人一个劲的直咬牙,好容易看到己方的后续部队冲过山弯,胡大毛扬起身子,用足了气力大声呼喊,“传榴弹营,传榴弹营上来,让他们上来”

领人攻上来的是杨载福,只是第一眼见到要塞前的景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百忙中回身吩咐一声,自己则带着人一股脑的冲了上来,“老胡,怎么样?”

“没有榴弹营做不成啊”胡大毛用力晃晃头,摇掉满身满头的石块、尘土,呛咳了几声,苦笑着说道。

“老汤呢?”

“…………”

杨载福自然明白,叹了口气,“瓦罐终须井口破,将军难逃阵上亡。”

顾不得嗟叹数声,一会儿的功夫,炮声又再响起,俄军似乎已经知道有敌人侵占到要塞城下,却并无破门之法,故而火炮打得越来越猛烈,而且,距离城门口的位置越来越近了。清军也知道了山上的情况,眼见胜利在望,如何肯于放过,双方不顾一切的猛烈施放,把个斯特列田斯克要塞内外,变成了火焰和烟雾的海洋。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有人转过山弯,越过火线,到了城门之下,“带来了吗?”

“有,大人话的士兵大口喘息着,解开身上的包袱,里面码放着四五枚火榴弹,引信都已经放下来,只等点燃了。再将其他士兵背负的火榴弹置于一处,放在城门口处,让众人依旧在城门口靠墙处躲好,胡大毛和杨载福两个相视一笑,取火折子将引信点燃,随即向外猛扑、卧倒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带出滚滚烟尘和大批破碎的木屑和石块,斯特列田斯克要塞的大门终于给炸开了

胡大毛和杨载福一跃而起,冒着浓烟和火焰,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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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双龙宝星(1)

第66节双龙宝星(1)

胡大毛和杨载福带人炸开要塞城门,还不及入内前行,迎面就响起俄军的枪声,没奈何,众人只好仓皇而退,又转回到城墙外面,各自分在左右,探头向内观看,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要塞内,视界虽受影响,但也可以很清晰的看清里面的环境,正对面是一座被炸塌的雕塑,看样子是个西洋女子,半截身子炸倒在地,只有一个基座矗立在要塞中央。

越过雕塑看过去,要塞内的房舍给炸得七零八落,没有一间是完好无损的,而即便如此,仍自有隐藏在其中的俄军士兵,透过倒塌的缝隙,向外sh索最新更新尽在

再向里面看,更多的俄军士兵在城门被炸开之后,纷纷寻找到合适的隐蔽地点,用听不懂的俄语大呼小叫,似乎在说些什么。粗略的数一数,不下数百人。若是硬冲进去的话,只怕己方的伤亡数字会很大。杨载福心中如是想着。他的眼睛隐约看到城墙内有一点动静,直觉的感觉不好,身子尽可能向后一偏,一颗子弹打来,正射中脸颊一侧的墙面上,带起的数点火光夹杂着碎石凌空飞过,将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厚庵?你怎么样?”

“没事。”杨载福用力抹了一把淌下的血痕,“不过是划破了。”

胡大毛紧皱眉头,回身吩咐,“到山下去,告诉几位总兵大人,就说城门口已经给我们拿下来了。请几位大人多多派人上来。”

个士兵答应着,转身下山而去。

杨载福和胡大毛商议了几句,前者以为,如此情势,俄军已经为城门洞开惊慌失措,不能容他们有安静下来,再行调遣兵力的机会,趁着对方立足未稳,猛攻进去,方是上策;但胡大毛以为,身边所有,不足一千人,而俄军要塞中,却有着两千余人,攻坚作战,人数不及对方,一旦进去,搞不好会为敌人所乘,不如再等一等,等后续部队跟上来之后,再解决要塞中的这一股残敌不迟。

杨载福一笑,“怎么了?胡老兄,你居然舍得放弃要塞中的金银财帛了吗?要是等后面的人上来,你这份功劳,可就给别人抢光了。”他说,“左右后面的人随后就到,不会碍很大的事情的。”

胡大毛连分辨的兴致都没有,扯动嘴角苦笑了一下,“也好,你老兄打头,我随后跟进就是了。”

“这才对了嘛攻占俄军第一要塞的功劳,非你我二人莫属啊”说着话,杨载福往快枪中塞入一颗子弹,拉上枪栓,“弟兄们,和我一起冲进去”说完,转身移步,身体紧贴着城门的墙壁,第一个冲了进去。

胡大毛无可奈何,跟在杨载福的身后,弯下腰肢,带领弟兄们冲了进去。照例是俄军猛烈的枪声,照例是身边不时为其击中倒下的战友,清军却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欠奉,迈开步伐,奔跑起来。一面跑,胡大毛一面在后面大声呼喝,“厚庵,到前面的矮墙后面去厚庵,到前面的矮墙后面去”

杨载福在队伍的中间,一面举枪还击,一面手脚麻利的更换子弹,同时随着胡大毛的声音高喊,“到矮墙后面,到矮墙后面。”

一番鸡突,三营一千余人,留下百十余具尸体,冲到矮墙之后,胡大毛不等站稳身子,快速的探头张望,又缩了回来,“11点;12点,2点。”

杨载福等人知道,胡大毛当年在光武新军中的时候,受过西洋教习的指授,学会很多西洋人的口语,便如同以时钟的指针位置,确定敌人方位的语言一样。“怎么样,有多少人?”

“这个,看不清楚,不少于大毛回身在矮墙上看看,找准一个空隙,将枪口伸出去,放了一枪。随即蹲下身子,听俄军的火枪把身后的墙体打得乒乒乓乓一通乱响,浑不在意的和杨载福相视一笑。

“不能在这里挨打。地方太小了。”杨载福说。

“嗯,等一会儿有友军上来,更加无处可躲。”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多想无益,还是得考虑如何消灭面前的这一股残敌是正办。胡大毛心里想着,“厚庵,俄军的火力不弱,但射速不够,我看,干脆一股脑的冲出去,也省得这般憋屈,你说呢?”

“行。就按你老兄说的。谁先来?”

“刚才是你来,这一次换我。”胡大毛哂笑着,侧过脸去看看身边的弟兄们,“弟兄们,再坚持坚持,等过了今天,我请你们喝酒。”

“管带,刚才在山下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哄我们的。”

胡大毛嘻嘻一笑,随即收敛笑容,持枪在手,“走啊”转身放了一枪,便冲了出去。

俄军和清军的火力都不算先进,最主要的是,射速很有限,于是,阵地战时,人数的多寡便决定了胜利的天平。一千余名清军咆哮着从墙后翻身而出,以泰山压卵之势猛扑到俄军阵地之前。

又是一阵密如爆豆般的枪声响过,入城之后面临的第一股俄军正面力量,便为清军消灭一空了,除却一百三十一个受伤被俘的之外,地上散落着五百二十七具形容各具的俄军尸体;而和对方比较起来,清军的胜利得来的更加惨烈。一共有七百四十八人阵亡,一千六百余人受伤,暂时失去了作战能力。而这样的数字,还不包括在战术变化之前,其他各处俄军要塞前死亡的近千名士兵。

到酉时前后,第一阶段的战役结束,各营就地休整,等待明天天亮,再做最后的攻坚。朱洪章带来奕山的指令:八月十三日,一定要拿下斯特列田斯克要塞,为皇上八月十五中秋日的盛典,增添一份喜庆之气。

八月的黑龙江,夜里已经大有凉意,要塞中的房舍完全被摧毁,连一个遮蔽风寒的地方都没有,连同管带带士兵,各自席地而坐,咬一口随身携带的牛肉、大饼,喝一口水,就算是用过晚饭了。

胡大毛命哨位增强防卫,以备防止俄军乘夜偷袭,随即找了个避风的矮墙,坐下来伸直双腿,欲待睡上一会儿。

不料肩膀忽然给人推了几下,“什么事?”

“管带大人,程大人叫您。”

“程大人?哪一个程大人?”

“程学启程大人。”

深沉,胡大毛也分辨不清对方的容貌,心中更未及多想,跟着他站了起来,“程大人在哪里?”

“就在城门口。”

跟着士兵到了城门口,一出门洞,就给人突然扭住肩膀,“干什么?”胡大毛这样厉声呵斥。

“干什么?揍你”说着话,胡大毛肚子上挨了对方重重的一拳,紧接着一顿拳打脚踢,有人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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