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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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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赫那拉氏羞怯的一笑,开口说道,“这不是吗?前几天,奴才的妹妹进宫来,给皇后请安之后,到了奴才的房中,说起一件事来,和大格格有关。”

大清朝的规矩,王公家的儿女婚配,不得自主,由太后或皇帝代为选择,名为‘指婚’。大格格是奕的长女,生于咸丰元年,逐渐长成一点之后,为皇帝招入宫中,亲自训养,更赐名嘉号,不但是王公人家中的第一位,就是皇后亲生的秀慧公主,也为她比下去了。

众人都知道,这其中固然有皇帝笼络兄弟的意思在内,但对于大公主的宠爱,也不是装模作样,摆出来给别人看的。故而都说,大格格未到出降之年也还罢了,到了年头,皇上一定会亲自下旨‘拴婚’,算是尚主,亦不为过。而不论是谁结上这一门亲事,日后仕途展布,都不在话下啦。

但在皇帝看来,大格格今年不过十二岁,距离能够成亲的年龄,还远着呢,自然也就不大放在心上,却不想他自己的见识和这个年代仍旧有一点距离,女孩子十三四岁就成婚的,也不在少数,有一次和皇后说话的时候说起来,他只是随口敷衍,“总归还不忙,慢慢儿留心吧”

这一番闲话,说过也就搁置了。那知旁边听到了的太监和宫女,却当作一件极有趣的事,在私底下纷纷谈论。消息传到宫外,家有十余岁未婚子弟的八旗贵族,无不注意,但心里的想法不同,有些人家认为‘尚主’是麻烦不是荣耀,有些人家则怦然心动,颇想高攀这门亲事。

想高攀的自然占多数,其中有个都统,尤其热衷。他在想,大格格为皇上所宠爱,又是恭王的娇女,比之正牌的公主自然不如,但秀慧、颖慧两个公主,最称顽皮,在京中都是很有名的,谁娶了这样的媳夫,难免一生受气,反不如大格格尊贵,性情又好。一旦结成这门婚事,成了恭王的儿女亲家,外放‘将军’,调升总督,不过指顾间事。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错不得

当然,他所以有此想法,是因为有条路子在那里。这个都统是镶黄旗的,名叫托云保,当年在西山锐建营当差,神机营新建的时候,他改为入值营中,以总兵衔担任营中庶务。托云保人很忠厚,也不大贪——神机营规制整肃,想贪也不大有门路——等到后来,载醇管营务,以其家世习武,醇王又颇想‘整军经武’以自见,便常找他谈兵说剑,渐渐把交情培养得很厚了。托云保心想,醇贝勒和当今、恭王是兄弟,他的福晋又是兰主儿的胞妹,隔不了几天就要进宫,姊妹的情分,非比寻常,这一条路是一定走得通的。

于是他整肃衣冠,到了宣武门内太平湖的醇贝勒府——来惯的熟客,醇王只是便衣接见,说不到三句话,托云保站起来请了个安说:“七爷栽培”

载醇赶紧扶住他,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说?”

“听说皇上要为大格格指配。七爷总听说了?”

“这件事啊?没听到确信啊。怎么?”

“我那个孩子,”托云保又请了个安,“七爷是见过的,全靠七爷成全了。”

载醇哑然。心里在想,托云保虽隶上三旗,家世平常。他那个独子阿克丹,人品倒还不坏,也生得很雄伟,象是个有福泽的,只是生来结巴,说话说不俐落,这个毛病就注定了不能在‘御前行走’,国戚而不能近天颜,还有什么大指望?

“七爷”托云保看出他有畏难之意,又说:“我知道七爷圣眷极厚,天大的事,只凭七爷一句话。只要七爷肯点个头,我那小子的造化就大了。”

载醇到底让托云保这顶足尺加二的高帽子扣住了,心里迷迷糊糊地,仿佛也觉得这件事并不难,于是慨然答应了下来。等托云保千恩万谢地辞别而去,他一个人盘算了一会,想好一套话教会了他的妻子,打算让福晋便进宫去做说客。

谁知道叶赫那拉氏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怎么也不肯应承,“上一次的事情你忘记了?若不是皇后保全,几乎落得灰头土脸,这一次还要来?”

“这一次不比上一次,”载醇耐心解释,“这是家事,不是公事。再一说,大格格年岁渐长,也该到了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了,六嫂不好固请,正要你出面,替她说一说,即便不成,因为这件事到皇后面前说说话,不也好打开道路,省得像以往那样,连皇后的面也见不着吗?”

叶赫那拉氏知道,丈夫说的是因为她和瓜尔佳氏进宫,向皇后求恳,却惹怒了皇帝,连续有将近一年多时间,不准这妯娌三个人见面的事情。这样一想,觉得丈夫的话也未必不是,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找了一天,便进宫去,姐妹先谈,争得兰妃点头之后,又以请安为名,到了皇后宫中,妯娌多日不见,闲叙了一会家常,因为有宫女在旁边,不便深谈。

载醇福晋的口舌之功比之自己的姐姐,相差远甚,又担心皇后不允,更加语出魂乱,便在一边给姐姐使眼色。叶赫那拉氏对察言辨色的本事,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一见她妹妹那副可笑可怜的样子,心知到底还是要由她来说,等了一会儿,找一个空挡,把这件事提了出来,“听说皇上要给大格格指婚了?”

“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外面都传遍了。”她又说:“这不,我这个妹子,受七叔所托,有几句话,让我当面说给姐姐听。”

“怎么着?”皇后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七叔想做这个媒?”

“是呢”这一次是叶赫那拉氏笑着回答了,然后把托云保父子形容了一番,自然是怎么动听怎么说。

“这……”皇后腼腆的一笑,“不是我驳七婶儿的面子,这件事我和皇上说起过,看他似乎不是很着急似的。只是说,再等几年,再等几年。我也不好一再固请。再说,托云保这个人,有你说得这么好吗?现在在哪里当差啊?他儿子又怎么样?皇上对大格格的情分,非比寻常呢”

“姐姐是嫌他家世平常?”

“可不是吗?”皇后说:“那么多王公大臣的子弟,怎么轮得到他家。那阿克丹现在干着什么?”

“是个三等虾。”

“可又来,连个蓝翎侍卫都没有巴结上且不说委屈了孩子,叫我跟六叔怎么交代?”

“上头的恩典,六爷、六嫂子也不能说什么”叶赫那拉氏思索了一会说,“当年雍正爷还把包衣家的女儿,指给了那一位铁帽子王做嫡福晋呢”

皇后读书不多,倒给弟妹这句话逼住了,加以兰妃姐妹轮番上阵,最后只能点头,“那好吧,找日子,我和皇上说一声。这样的事情,总要他点头、下旨才是的。”

于是,她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赶上今天皇帝到寝宫中来,又有那么多姐妹在场,将此事端了出来。

听完,皇帝扑哧一笑,“你们啊,真是胡乱操心。大格格今年还不到十二岁呢,再等十年就差不多了。”

“诶?”皇后大大的愣住了,旗下人家的女子,除却选为秀女,进宫做宫婢,到期放出,择婿婚配的,哪里有这么大的年纪还不出嫁的?

皇帝看出来了,笑着说道,“今后啊,这等婚姻之事,朕会降旨,着户部修改大清律例,将女子适婚之龄,一概改为二十岁。”

“可,皇上,容奴才大胆问一声,这是为什么啊?”

“稚龄男女,身心两皆未曾成熟,过早婚配,于身体的长远打算来看,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他的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你们是不是不以为然啊?这不是朕在胡说,等日后,朕会着总署衙门,请西洋科学人才帮助,做出一副正式的报告来,你们就会明白啦。”

“不过,”他眼睛一转,又笑了开来,“这倒是个好机会,不妨利用一下。”

“皇上,什么好机会?”

他笑得像个刚刚做了恶作剧的孩子,“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顺出宫的好机会啦”他又说道,“先把阿克丹找来看一看再说吧。”

说了会儿话,皇帝移驾长春宫,杨贵人勉强整理仪注,在宫门口接驾,“奴才叩见皇上。”

“朕听说,你的身子近来还是不好?”进宫坐定,皇帝让杨贵人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

“贱躯不妨事的。”杨贵人撩起略有些浮肿的眼皮,看着枕边人,轻声说道。

“你啊,总把事情藏在心里,不但精神上受累,身体上也会辛苦。最主要的是,对你腹中的孩子不好。你也不会希望孩子生下来,和林黛欲一般,整天以泪洗面的吧?”

杨贵人和他做夫妻久了,知道他很会说笑话,这一次以为他又是在开玩笑呢,苦苦的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皇上,您不用逗奴才笑的。”

“有什么心事,就和朕说,只要能够做到的,朕都会派人为你料理。”他说,“你是不是想家了?若是的话,朕给山西传旨,着张集馨几个办差,把你家里人,挑几个你熟悉的,又言语有趣的,宣进京来,陪你说说话,开心开心?”

“奴才……”

“哦。还有,等过上几天,朕移驾园子,那里的大工也快完了,朕已经让肃顺,把其中一处景致,专门以山西风情搭建,到时候,你就住到那里,就起名叫杏花村好了。你看怎么样?”

听男子絮絮叨叨,都是贴心之言,女子轻咳两声,红了眼圈,“皇上,您对奴才一番情意,……奴才粉身难报,只是……”她想了想,忽然起身,跪倒下来,“皇上,奴才言语之中,若有大不敬处,请皇上治罪。”

“朕不怪责你,你说吧。”他说,“起来,起来说话。”

杨贵人兀自跪在地上,声音低低的说道,“皇上,奴才的心,已经给了先夫,如今以色侍君,又门g君父独宠椒房,想来更是愧煞您发发慈悲,放奴才回去吧?您对奴才的恩情,奴才无以答报,若有来生,甘愿做牛做马,报答皇上”

皇帝只觉得一阵热火猛烈的冲上脸颊,不必拿镜子来看,也知道,一定红若喷血“你……,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难道朕对你不好吗?难道你腹中怀着的孩子,不是朕的骨血?天家血脉,身份贵重,你居然要将其带出宫去?日后传扬开来,天下人如何看朕?”

“皇上,”杨贵人悲呼一声,用力的碰下头去,“奴才焉敢将天家子嗣私带出宫,只求日后诞下腹中的血肉,请皇上放奴才出宫”

“魂账”皇帝勃然大怒,“你少和朕来这一套你想回山西,为你那死鬼丈夫守节?别忘了,你的身子,已经为旁的男子享用过,还想再请立一座贞节牌坊吗?”

“朝廷名器,岂是奴才所能擅请?”杨贵人真正不愧是掌握丰泽号多年的当家人,言语犀利,非同寻常,“即便皇上要赏,奴才也万万不敢领旨。”她昂起头来,明媚之极的脸蛋上一片光泽,口中说道,“至于清名二字,皇上都不怕,奴才还怕什么?”

“你……”皇帝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楞了一下,方才醒悟,她说的是自己身为皇帝,临幸、甚至宠纳民间寡夫,这是很丢脸的事情——杨贵人入宫,本来也是京中、外省百姓茶余饭后闲谈之资,不过事关天子,不敢大声而已。如今给杨贵人当面质问,皇帝居然无词以对了。

“你……你别做梦了。”皇帝琢磨了半天,往日的言辞便给,这一刻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能恶狠狠的说道,“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宫中,到老死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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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拙劣

第45节拙劣

皇帝怎么也没有想到,杨贵人陪伴自己良久,心中居然还是挂念着自己死去多年的丈夫,他只觉得心中又酸又胀,更有一股发泄不出的怒气,横亘胸臆,本来已经传膳在钟粹宫伺候,也草草的传喻‘撤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也是一下午的时候,眉头不展,身边近人,纷纷耳语,各自加了几分小心,“皇上,用杯燕窝粥吧?您连晚膳都没有传呢。”惊羽小声说道。'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惊羽,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他忽然问道,“还是朕对她不够好?还是,……还是答应她?”

“皇上,女子心性,本来便是如此。”惊羽怜爱的笑一笑,走到他身边,望着他说道,“便说是奴才吧,不管到了几时,也不管您是皇上,还是那言语粗鲁的甘子义,对您的这份心,从来不曾改变。想来,贵人主子,亦当如是吧?”

“朕就不明白,她的丈夫能够有什么好?居然就这样放不下?怀了朕的孩儿,居然说等孩子落生,就孤身出宫?便不提朕,就是说孩子,难道她也能够舍得?”

“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惊羽有意开解,羞红着脸蛋说道,“奴才不曾做过旁人的额娘,这样的事情,可说不来呢。”

皇帝给她逗得扑哧一笑“朕总想,不论世间何等样人,总是有心的,只要朕待人好,别人也定会以心回报。如今在她身上,这句话似乎不起作用了呢”

“感恩是感恩,相思是相思。”惊羽说,“这,怕是不能魂为一谈的吧?”她心中想,皇帝为人,国政不提,在私下里,略显有点柔弱,特别是对自己的后妃,更多的时候,都是以情相待;而其他人呢,或者为势所夺,或者为情所动,对这个深宫之中唯一的男子,也自有一番风情万种,久而久之,皇帝便以为天下的女子尽数都是一样的,却不料遇到一个杨贵人,身已属君,而心却依旧遥远,自然也就让他格外不能接受了。

想想也为他觉得难过。身为一国的天子,何物不可索求?偏偏于男女情爱,勘破不开,总想着彼此情浓恰然,遇到一个始终不肯、不能加以颜色的,就分外觉得难以接受了。“皇上,刚才皇后也说过,杨贵人只是心情难以平复,方有这样魂乱的奏答,或者,等日后孩子生下来,她还会舍不得自己的子嗣,也就不会再提此事了呢?”

“再说吧。”皇帝索然无味的站起身来,由内侍伺候着,脱去衣裳,“朕有点累了,今天早点休息。”

为大格格拴婚一事,皇后始终记挂在心,皇帝也说要见一见,不过,就这一句话,也不容易实现。阿克丹是个三等侍卫,不在乾清宫当差,就在乾宁宫当差,品级甚低,轻易到不了御前,如今忽然说要召见,会引起许多无谓的猜测。果真人才出众,一见就能中选,倒也罢了,事或不成,留下个给人在背后取笑的话柄,对谁来说,都是件很不合适的事。这一来,便给了皇帝机会。故意搁下此事,好久不见提起。

托云保伫候好音,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几天不见动静,又来见载醇探问消息。他倒也懂窍,轻易不肯开口。只是载醇年轻好面子,也沉不住气,知道他的来意,心里拴了个疙瘩,反倒自己先表示,就在这一两天替他再去进言。

事后载醇踱来踱去思索了好一会,突然喜逐颜开地说道:“有了,有了咱们请皇上来玩儿一天,把阿克丹找来,就在这儿见皇上,不就行了吗?”

这一策很不坏到了御前,奏请之后,皇帝也很觉得意动,当下欣然接纳,并且很坦率地指明,临幸的那一天要听戏,得把卢胜奎和刘赶三传来伺候。

于是载醇府里大大地忙了起来,一面裱糊房子,传戏班,备筵席;一面定了日子,具折奏请,并且亲自通知近支王公和内务府,准备接驾扈从。到了这一天清早,内务府、顺天府、步军统领衙门,纷纷派出官兵差役,在宣武门内清扫跸道,驱遣闲人,展开警备,静待皇帝驾到。

这一天皇帝遣六福到弘德殿传旨,皇子的功课减半,到了九点钟左右,便已回到宫内。一早召见军机,也只把特别紧要的政务问了问,匆匆退朝,重新更衣,准备妥当,立即吩咐起驾。

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銮仪卫和内务府的官员,一大清早就在伺候了。即使事先有旨,仪从特简,依旧摆了一条长街,一共十数乘明黄大轿,帝、后同坐第一乘,瑾贵妃、谦妃、兰妃等宫内嫔妃分乘其他。由西华门出宫,沿长安街迤逦而西,直到正在内城西南角上的太平湖。

前引大臣和侍卫,一拨一拨来到贝勒府前下马,等大轿刚入街口,诸王贝勒已经在站班伺候,都是皇帝的兄弟和堂兄弟,由惇王领头,然后是恭王、醇贝勒、钟贝勒、孚贝子,再以下是宣宗的长孙载治、惇王的长子载漪、恭王的长子载澄、次子载涛。头乘大轿,将次到门,大家一起在红毡条上跪下,这是接皇帝的驾,大轿一过,惇王五弟兄随即起身,扶着轿杠,一直进门。载字辈的小弟兄依旧跪着,等接了后宫各位主子的驾,都到二厅停下,这里才是诸王福晋接驾的地方。

厅上已经设下御座,但皇帝吩咐,只行‘家人之礼’,略叙一叙家常,皇后便向皇帝说道:“皇上,快办事吧等您来了就开戏。”

这是预先说好了的,要办的事是两件,第一就是召见阿克丹。为了不愿张扬,只由皇帝一个人召见。醇贝勒早就秉承旨预备好了,在西花厅设下一张御座,等御前侍卫用个银盘,托上一支粉底绿头签来,接在手里,把写在上面的阿克丹的履历略看一看,说了一声:“叫起”

托云保早就带着儿子在等着了,但他本人不在召见之列,等带引见的御前大臣伯彦讷谟祜走了来,还未开口,他先笑脸迎着,兜头请了个安说:“爵爷你多栽培。”说着又叫阿克丹行礼。

伯彦讷谟祜为人厚道谦虚,赶紧还了一揖,把阿克丹上下看了一转,微笑着夸奖:“大侄儿一表人才。好极了,好极了”

一听这话,托云保笑逐颜开,不住关照儿子:“好好儿的,别怕,别怕”

越是叫他‘别怕’,阿克丹越害怕,跟在伯彦讷谟祜后面,只觉得两手捏汗,喉头发干。等到了西花厅,只见静悄悄地,声息不闻,及至侍卫一打帘子,才看出花翎宝石顶的一群王公,侍奉着一位戴一顶中毛本色貂皮缎台冠,酱色江绸面青颏袍,套一袭貂皮黄面褂,腰间束着金带头线钮带的男子——皇帝原来这么年轻阿克丹似乎有些不能相信似的,动作便迟钝了。

“行礼啊”伯彦讷谟祜提醒他。

见皇帝的仪注,早在家里演习了无数遍,但此时不知忘到那里去了?阿克丹一直走到面前,才扑通一声跪下。

照规矩应该一进门就跪请圣安,然后趋行数步,跪在一个适当的地点奏对,他这样做法,已经算是失仪。等到一开口奏报履历,说了个‘臣’字,下面‘阿克丹’那个‘阿’字是张口音,要转到‘克’字特别困难,于是:“臣阿、阿、阿……”越急越结巴,连伯彦讷谟祜都替他急坏了。

ì立的大臣面面相觑,尴尬万分,皇帝却是硬得下心,有意要看阿克丹出丑,声色不动地静静等着。直到阿克丹急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时,他才轻轻说了一声:“叫他下去吧”

于是伯彦讷谟祜伸手把他的头一揿,同时说道:“给皇上跪安吧”

这一下阿克丹如逢大赦,摘掉暖帽,磕了个头,等抬起脸来,只看到了皇帝的一个背影。

“唉”伯彦讷谟祜叹口气说:“满砸”

他在外面叹气,皇帝却在里面冷笑,虽无怪载醇的意思,他也觉得异常窝囊。又因为御前众臣就在旁边,也不便多说。因此本应很热闹、很高兴的一个场面,突然之间变得冷落了。

还有一件事,是召见自己的妹子。寿安公主也在这次过府传见的宗室之列,不过公主之尊,不能在花厅,当着那么多王公、御前相见,让这些人退了,才把公主传了进来,“叩见皇上。”寿安公主行礼说道。

“小妹,多日不见,你可还好吗?”于自己的这在世唯一的血亲妹子,皇帝很温和,微笑着站起身来,免了她跪拜之礼,容她在自己的身边落座。

“多谢皇帝哥哥垂问,小妹一切都好。”

皇帝问了几句府中的事情,话题一转,提到正经事上,“小妹,府里的下人啊,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婢,甚至是府中的管家,下人,该管的时候,就要拿出主子的威势来。这些人最称刁钻,旁的学不会,察言观色的功夫,永远高人一等。做主子的,但凡对他们有点好脸色,就顺杆爬,恨不得骑到主子头上去。”

寿安公主不知道哥哥忽然和自己说这番话的含义是什么,含含糊糊的答应着。

“我听说,近来羊圈胡同一带,很是魂乱?很担心你也受了惊扰,特意招你来问一问。”皇帝说道,“可有此事的?”

“这,倒也说不上魂乱,只不过百姓不大愿意和洋人毗邻为居,而且,小妹也觉得,和洋人住得近了,有朝不保夕之感——谁知道这些人哪一天发起狂性来,冲进府中,烧杀抢掠的?”

皇帝抑制不住的扬声大笑“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啊?天下怪诞之言,朕听得多了,以此为最”

公主给他笑得有点发毛,怯生生的问道,“不……不是的吗?”

“当然不是的。”皇帝说道,“洋人只不过和我天朝人容貌生得有所差别而已,其他各种,也都可以算是礼仪教化而成,有些地方,甚至还会超过我天朝呢”他笑一笑,又再说道,“所以啊,妹子,别听信下面的那些人胡乱喷蛆,他们过他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自己的,……”

他欲待多说,忽然听花厅外面一阵纷扰,夹杂着孩子的嘶吼,“你走开,我要见阿玛走开,走开”

皇帝听出来了,是载澧的声音,看光影下人影闪动,似乎有什么人在和他争执,“吵什么?怎么回事?”

én帘挑起,一个小小的身影用力闯了进来,“阿玛,儿子给人家欺负,呜呜呜呜您得给儿子做主啊。”

皇帝仔细看去,心中又惊又怒,载澧满脸是泪,一只眼圈给人家打得乌黑,鼻翼肿起,隐约可见血迹,身上的宁缎袍服和外面套着的小马甲上的扣子都给扯掉了,露出里面雪白的内衣,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向父亲哭诉,“这……这是怎么啦?”寿安公主也大大的吃了一惊,“过来,到姑姑这里来。”

“皇上恕罪,都是奴才照管不周,使小主子受了伤,请皇上恕罪”载澧身边的奴才名叫存佑,内务府出身,以谙达之身,一直是在载澧的身边服侍左右,等到载澧年纪渐长,分府居住,皇帝把他也打发出去,照例伺候,升任贝勒府总管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载澧虽然不是什么美欲之才,终究是自己的骨血,眼见给人打成这样,皇帝也自惶急,迭声问道。

“都是载龄府上的溥纲,看着自己年纪大,不肯叫儿子,儿子生气,和他分辨了几句,他抬手就打”载澧呜呜咽咽的说道,“皇阿玛,您要重重的治他的罪”

载龄、溥纲的名字传入耳中,让皇帝楞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对方是谁。载龄是圣祖三子,诚亲王胤祉的后人,道光二十一年的翰林,任职户部左侍郎——这是卿贰中的首席,只要不出大的过错,一定能够升任尚书的。

溥纲是他老来所得的儿子,生于道光二十三年,前面的几个兄长,因病、因故早殇,只留下这一个孩子,疼爱的不得了。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娶妻未久,却要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娃娃为‘叔’,大约是面子上下不来吧?皇帝心中如是想着。就准备将这父子两个传进来,问一问缘由。

不料载澧一个劲的摇头,“皇阿玛,这样的奴才何必让阿玛见了他们生气,传一道旨意,处置一番不就是了吗?”

“你糊涂啦?给人家打成这样?怎么不让你阿玛问一问呢?”

“哎呀,姑妈,您就不要问了。”载澧是一派想把这件事尽快解决的样子,回头又对皇帝说,“阿玛,您给儿子一道旨意,儿子下去之后,传旨教训溥纲一番,也就是了。”

他越是这样,皇帝越觉得怪异,“大阿哥,这件事,是不是你挑起的火头?嗯?现在和阿玛老实说,还能保全你一二,等一会儿三头会面,给朕问出实情,若是屈在你而非他,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这,儿子说的都是实话。”

皇帝点点头,“那好。”他给寿安公主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避,转头吩咐一声,“来人,传载龄、溥纲到朕前来”

载龄真的给吓坏了,什么人不好招惹,偏要招惹大阿哥?载澧是咸丰十一年的二月间由内务府、工部、户部报请,分府居外的,皇帝于自己的这个长子,虽然不是特别喜欢,但架不住瑾贵妃吁请,还是亲自给孩子的贝勒府题写了匾额,以昭重其事。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把他给打了?

听到宣召,载龄带着儿子,到了西花厅门前,碰头有若捣蒜,“奴才惶恐,奴才教子无方,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溥纲也是年轻人心性,在一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服之色,“溥纲?”

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溥纲不敢作色,恭敬的碰头答奏,“奴才在。”

“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和大阿哥动手?”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天胆也不敢和大阿哥动手,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问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他虽然是朕的儿子,但若是做错了,朕也断然不会偏袒。”

纲得到皇帝的鼓励,大声说道,“奴才门g皇上信宠,招以进府,不料大阿哥对奴才说,要奴才当众给他磕头认错,奴才不知道为什么,就问他,大阿哥说,奴才本年年初娶妻,并未请大阿哥过府饮宴,故而见责。奴才以为大阿哥是开玩笑,就说日后请大阿哥得暇过府,奴才夫妻两个,给大阿哥碰头认错。他不但不准,反而挥拳殴打奴才。”

皇帝的一双眉头深深皱起,扳得紧紧的脸上浮起一片冷笑,“大阿哥,载龄的话,可是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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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观戏

第46节观戏

载澧也算是自作孽。他性情顽劣,但禀赋不坏,只不过因为身为皇子,虽上有严父,但做父亲的国事繁忙,无暇管教,加以又是皇长子,从生母以下,到宫婢、太监等一众下人,多方维持,呵护唯恐不周,数重因缘,也便养成了骄纵的性情。等到到了上书房,随师傅读书,情况也并未有丝毫好转。这要分作几方面来谈。

首先说,清朝有一项前明远远不及的传统,便是尊师。自雍正创立不立储而秘密择贤,传大位于身后的传统以来,翰林得派在皇子、皇孙读书的上书房行走,充任师傅,便是仕途康庄的开始,倘若学生得为天子,那就不但入阁拜相为指顾间事,就是子孙,亦如同有了丹书铁劵,除大逆不道之罪以外,他罪皆可免死便如同杜受田,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皇帝给载澧选定的师傅是翁心存,他是孝悌君子,秉持‘教不严、师之惰’的那一套古训,于载澧的学业,督促得很紧,小小的孩子,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全然不理自己皇子之尊的老人,敬畏之下,老实了很久,但等到翁心存入值军机处,就不大能够经常到上书房来督促,学业如逆水行舟,不进而退,更何况一个几岁的孩子?日渐荒诞,也可以想见了。

不过,这些还都是客观原因,另外一个主观原因是载澧不喜欢读书。这又要分作两方面来说,第一是他生性好动,心不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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