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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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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说这难处嘛,第一节就在于,旗下人家众多,从世祖章皇帝到今天,已历贰佰余年,京中内外,各省旗下人家,若细细牵扯进来,不下百万之众。这其中哪一家的祖上不曾有过从龙入关的血战功勋?哪一家认真上溯,不是和王公贵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有哪一家,和朝中宗室亲贵,不能扯上关系?彼此相托,不但是臣弟的府中往来奔走者不断,就是怡王、郑王、肃王、礼王等诸多王爷的府上,这一年多来,都是门庭若市,忙个不休。”

奕说道,“事情办得成办不成且不说,只是花在打通门路上的银子,就如恒河沙数,那家境富足的,总还好一点;家境窘困的,又要求人帮衬,又要想法子弄钱。不瞒皇上说,臣弟有时候看到他们那一副穷措大的样子,也真是觉得心疼得慌。”

“嗯,这是你说的第一节,还有其他的吗?”

“有的。第二节就是,旗下人家,大多每月拿着朝廷的一份公出银子,有的还在朝廷中领着一份钱粮。虽然不能算多,但终究是可以勉强果腹。如今听朝廷有意,要将他们发往龙兴之地,又是害怕日后生活没有了着落,又是担心到了地头,不知道面对着的,是何等处境。每每和臣弟言及于此,都是满面苦涩,惶惶不可终日。”

不等皇帝发问,奕叹了口气,又说,“再有一节,旗下百姓心中大有委屈,皆以为,黑龙江、宁古塔之地,是犯官流属发往之所,这些人自问并无过错,却给皇上……所以,言辞中大有怨怼委屈之感。”这番话他说得吞吞吐吐,皇帝能够猜得出来,不会有什么好话,也不好多问,堂上一时间沉静了下去。

“老六,你说的这几件事,本来也早有人和朕奏陈过,朕不瞒你,有时候想想他们的难处,也未尝不想就此放过此事——数百年的日子都这样过下来了,怎么就到了咸丰朝,就不能让这些人在京中、外省留存,一定要将他们赶回到关外龙兴之地,去受那一番雨雪冰霜之苦呢?但你想过没有,二百年以降,关内的百姓,不论满汉,总人口翻了五六倍之多!圣祖临朝之初,人口不过六千万,而到了今天,超过三亿!这么多人,国家能够用以耕种的土地有多少?每年出产的粮食有多少?在田里耕作的百姓又有多少?在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旗人?朕可以告诉你,连万分之一的比例都达不到!”

一连串的话将奕问得呆住了,“这……”迟疑了片刻,他沉重的点点头,“皇上说的是。臣弟虑不及此,实在惭愧。”

“京中大半旗人,于旁的事情,早已经忘乎所以,只有一节,仍自以为根本。就是旗人不善耕种。反倒把田间劳作之事,全数扔给汉人,老六,你虽然是皇家血胤,但当年在上房读的时候,咱们这些兄弟之中,以你是学业为最佳,你说说,这公平吗?”

“……如今朝廷推行新政,这些人就左支右绌,抵死不从。表面上看起来,你说的这些话,在在成理,实际上,根本不值一哂。便说这第一层吧,一心想着抗拒朝廷法度,花上无数的银钱,用来打通关节,在朕看来,全数是咎由自取,自讨苦吃!第二层,担心到了关外,生活无着;那些为生活所逼,被迫出关的汉人又怎么说?故土难迁的观念,怕是汉人仍自重过旗人吧?人家能够做到的,为什么我旗人就做不到?再说第三,有人以为,并无过错,却给发遣到苦寒之地,那也不过是有心人借机挑事。朝廷的举措,是不分满汉,尽数北迁,用意是在兴旺关外一片广袤土地,又怎么能和那些犯了罪,被发遣出去的官员并家眷相提并论呢?”

皇帝辩才无碍,侃侃而谈,说到动情处,离座而起,“老六,当年你还很小,朕随皇阿玛他老人家出关去过一次,大大的领略了一番东北龙兴之地的风土人情。那里只有到了冬天,天气比之关内冷一些,除此之外,可称物华天宝,锦绣江山。关内十数行省所有的物产,不论煤、铁、金、银,都有所盛产;还不必提土地肥沃,地势广袤。……”他看奕面带不以为然之色,不好再继续说下去,知道不论怎么和他形容,于关内的人来说,那里终究是一片蛮夷烟瘴之地,不可久呆。

“……朕只是想和你说,将京内外的旗人并各省的汉人北迁,乃是我朝国策,朕断不容许为任何人的劝谏打消了这个主意。这一层你要记住。”

“是,臣弟当以百折不回之心,推行皇上的善政。”

“有些事啊,没有走到那一步,总还看不到任何成效,自然的,反对的声音也会日渐高涨。”皇帝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又说道,“不过呢,朝廷于肯于北迁的民丁,也不妨给一些奖励的措施。朕想,凡是咸丰十年年底之前,肯于北迁到东北三省的百姓,每家每户一亩土地,由各家自行划定界址,并免除三年钱粮赋税,并一次奖励官银每家每户二十两;咸丰十一年六月三十日之前,动迁起身的,奖励土地减半,银钱减半,免两年赋税;到咸丰十一年十二月三十日被朝廷强逼动身的,则分毫不给、不减。”说完他问,“老六,你以为如何?”

奕脑筋转动得飞快,“皇上,这样说来的话,到咸丰十一年的年底,皇上就要将这些人全数驱赶出关吗?”

“朕知道你心软,但为了日后长久,我大清福祚绵延,也不得不下这样的重手了——每年只是各旗公署公出的银子,总数就超过三千万两,这怎么行呢?你想想,这不等于朝廷白白拿银子出来,扔到水里去吗?”

“只是……”奕不死心,还想再求一求,“皇上,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两年之期,臣弟以为,是不是太过仓促了一点?”

“凡是总有个开头,若都是像你这样宽大的话,还谈什么清理积弊?”皇帝冷笑着,斜睨着奕,“老六,若是说别的人不知道、不清楚,朕不会怪罪他,你也可算是局中人,你拍着胸口说,我天朝经过这二百年的递嬗而下,……”他忆起久藏于心中的一个念头,转而说道,“不提朕这几年,只是皇阿玛在世的时候,又有哪一天不是为天下各省烽烟四起,百姓如水深火热而忧劳圣怀的?老六,你说,是不是?”

奕不能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话,先皇一生清苦,连天家的富贵也未得安享,心中着实为他老人家疼得慌,又一转念,思及自己前年为一点小事所遭受的委屈,眼泪落了下来,“是,”君前不能失了仪注,强自忍着眼泪,用难听的哭腔答说,“皇上……说的是。”

皇帝倒觉得有点奇怪,老六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开来?

过了半晌,奕才猛然发觉,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赶忙擦了擦眼角,起身行礼,“臣弟失仪。”

“老六,朕这一次到你府上来,并不是为旗人生计这件事,而是为了朕即将西幸,京中留任监国大臣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不自然的苦笑起来,“臣弟略有耳闻。总是臣弟当年非行之事,再难有砌词处,其实,此事也怪不得倭大人的。”

“老五是个疏略人,本性不坏,只是读得少,做事没有那么多章法。宗室之中,除了朕之外,也就是你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故此朕想,虽然你不是监国亲王,但有些时候,你也要从旁为他筹划一二。”

“是。”

“还有,上一次大妞进宫去,和朕说起来,想和朕一起到西北去一次,领略异域风土,朕答应她了。”皇帝笑了开来,语气中满是宠溺,“你这个做阿玛的,可不要舍不得啊!”

第3节 西行路上

咸丰十年七月初十,是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皇帝的车架从北京南门出城,做为期三个月的西幸盛举。

京中留大阿哥载澧监国,宗室之中以惇郡王奕誴、怡亲王载垣、肃亲王华丰、礼亲王世铎;内阁大学士翁心存、倭仁留国辅政,有紧急军国大事,飞报行在之外,其他的事情,由以上诸员会同六部九卿,共同办理。

“儿子跪送皇阿玛、母后。祝愿皇阿玛、母后一路安康,早日归朝。”

“朕这一次到西北去,总要数月之期,你的年纪还小,有事情,多多请教你五叔、六叔、倭师傅、倭师傅他们,可不要仗着是朕的子嗣,有任意胡来之行啊。”

“是。皇阿玛圣训,儿子不敢不行之如天,请皇阿玛放心。”

随扈大臣、銮仪卫大臣肃顺贴近了一点,小声说道,“主子,吉时已到,请主子登舆吧?”

载澧再一次跪倒,碰头行礼,“儿臣恭送皇阿玛登舆。”以载澧为首,奕、奕誴、载垣、翁心存等朝堂部院众臣,跪送御驾启行,皇帝点头,“那好吧,三个月之后,朕与列位臣工再相谋面!”

转身登上玉辂大驾,十六匹马拉动的銮驾缓缓启动,在宗室、朝臣的目送下顺着官道渐渐远去,一直到看不见了,众人方始起身,各自回城不提。

从京城到太原,千里迢迢,可走之路有两条,一是先南下,走石家庄,穿太行山、过井陉、娘子关一路;再一路是走张家口,过大同、进雁门关再转向南——御驾所行的是后一路。这样既不会为穿行山岭蜿蜒造成车架不便,又可以使皇上大大的领略一番塞北风光,可称是一举两得。

皇帝的玉辂车架非常宽敞,虽然只是一间,但内中既有床榻,又有柜,身处其中,休息办公全然无碍,种种装饰用度,更加是处处彰显天家富贵,也不必一一细表。

六福端过一杯参茶,放在皇帝的身前,“主子,用一杯参茶吧?”

还不等他拿起来啜上一口,只听车架中一角放置的柜的后面,有人声响动,他还当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怎么回事?还有旁的什么人啊?”

声息立刻消失,看看六福和惊羽,都是一脸的惶恐,“皇上,是奴才……糊涂,不干小主子的事情啊?”

皇帝长身而起,走到柜的旁边,撩起用来遮挡的布幔,‘哈!’了一声,“是你们啊?”

布幔的下面,是秀慧、颖慧和恭王府的大格格,三个女娃娃不好意思的笑着,“皇阿玛,您别生女儿的气啊,女儿只是不愿意和皇阿玛分开……”

一惊之下,皇帝心中有点不高兴了,沉着脸招手示意三个人到自己身前来,“这是谁的主意?”

“是女儿的。”秀慧公主小声说道,“阿玛,您……原谅女儿吧,女儿再也不敢了。”

听女儿娇声求饶,做父亲的心中一软,脸上却丝毫不露,“你们的胆子倒大!这一次出来,和你们的母后、母妃说过了吗?”

“……”

“朕就知道!”皇帝回身吩咐,“六福,你到前面去,告诉皇后一声,就说孩子们在我这里。”

“喳!”六福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做事不经脑子,你们就不想想,你们突然丢失,做额娘的,心里得有多着急?更不用提藏身到朕的车架之中,若是给旁的人知道了,连六福,惊羽,带西凌阿这几个人都要为你所累!要真是那样的话,你们心里怎么过得去?”

三个孩子站得笔直,头也不抬的听着皇帝的训斥,“还有你,大妞!你比她们都年长几岁,怎么也和着她们一起胡闹?若是给你阿玛知道了,还当……”

“皇伯父,千错万错都是侄女儿的错,侄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等一会儿到了潞河驿,你们就下去,到皇后和各自母妃的房中,碰头请罪,知道吗?”

“是,女儿(侄女)记住了。”

皇帝叹了口气,又问道,“在车中呆了很久了吧?”

“是。女儿是早上……”秀慧偷偷看一眼皇阿玛的脸色,小声答说,“……还没有用过早饭呢!”

“惊羽,取几块点心来,给这几个小冤家!”

“女儿(侄女)谢过皇上!”惊羽在一边轻笑着,拉着三小的手,领到一边,取出各色点心,又倒上几碗参茶,回头看看,皇帝一脸爱怜的望着孩子的背影,低头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几个女儿都是自幼在深宫长大,能够出外的机会不多,更不提像载澧、载滢那般的出外办差了,咸丰七年,皇帝南幸,虽然也随扈到过江南,但那时候,也只有秀慧公主依稀朦胧间能够记得事情,颖慧还是小娃娃,大妞更不曾跟随,故而这一次出京,在三小看来,真正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了!

皇上在批阅奏章,三个人不敢打扰,趴在车架一角的窗边,撩起布幔,向外张望,已经是初秋时节,路边野花开得正在灿烂,黄白粉红,一片耀眼的妖娆,远处田地间寥寥的百姓,大约也早已经得到本县的知会,御驾经过之时,放下手中的活计,跪倒磕头,一直到车架经过,方才站起身来。

惊羽拍拍颖慧的肩膀,“二公主,可不要探出身子太多,道路不平,难免颠簸,可不要掉下去啊!”

颖慧收回扭得酸疼的脖子,回头一望,皇上正在把笔收起来,麻利的站起身子,跑了过去,“阿玛?不如您给女儿讲故事吧?”

“讲什么故事?”

“就讲……什么吝啬鬼的故事?”

皇帝笑了一下,“你可懂得什么叫吝啬鬼?”

“懂的,女儿问过哥哥了,哥哥说,吝啬鬼就是舍不得花钱的人!”

“这话不对。吝啬鬼不是舍不得花钱的人。便如同阿玛吧,”皇帝完全不似一国君主,倒更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父亲,在和自己的女儿说闲话一般,“从咸丰初年咸丰九年,每一年的万寿节庆,臣工吁请,请朕与天下百姓,共谋欢庆。但屡屡为朕以国家用度吃紧为由驳斥——若是按照你的理论,难道阿玛也是吝啬鬼了吗?”

颖慧吐了下红红的舌尖,“阿玛当然不是!”

“这就是了。吝啬鬼,是指那些爱惜财务,当用不用的人。圣人说,君子使物,不为物使,就是这个道理了。”这样的话自然不是稚龄幼女能够理解的,他继续解释道,“朕和你们打一个比方吧。假如说,有一天,内务府承衣监为你们几个小公主做了新衣服,阿玛带着你们出去玩儿,走到路上,觉得累了,也不必管路上有无污秽杂物,更加不必管新作的衣物是不是会为之所脏污,阿玛和你们席地而坐——便是这样的道理了。”

“阿玛,女儿听不懂。”

“别着急,等过上几年,你们大一点,就会明白了。”皇帝双手一拍,笑着说道,“今儿不讲故事了,咱们唱歌吧!”

“唱歌?”

“是啊,此次西幸晋省,朕偶发奇想,做了一首小令,教给你们唱唱吧。”说着话,他以手指轻叩御案,哼唱了起来,“人说山西好风光,地肥水美五谷香,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吕梁。”

这等乐声是众人闻所未闻的,不但是三小,就是惊羽也愣愣的瞪大了眼睛,“阿玛,再唱,再唱!真好听啊!”

皇帝也给三个女孩子的欢呼逗得来了兴致,“来,朕来教你们唱!”

出京第一天,行至京外三十里的潞河驿便停下来,承办皇差是大兴、宛平两县的差事,皇帝的行辕早已经整理、翻修妥当,随班跪倒,送帝、后等人进入之后,还要应承内务府、礼部、军机处、御前等各级衙门,等到全数停当,早已经累得人困马乏,打不起精神来了。

打不起精神也要强自支撑,这样一份差事巴结好了,日后御驾回銮,叙起功来,换顶戴大约是过奢之望,但吏部考绩,大大的记上一笔,却是板上钉钉的,更不用提奉承好上官,只要上面的人松松手,落袋的银子,就足够一年浇裹了。

三个女孩儿哼唱着刚刚学会的新曲子,献宝一般跑进皇后的寝宫中去了,皇帝由惊羽搀扶着,在一边落座,“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朕?”

惊羽脸色羞红,小声说道,“奴才在皇上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主子是如此的多才多艺呢!”

“哈!”皇帝得意的一笑,“你不是吧?不过是一首小曲,就值得你如此前倨后恭?告诉你吧,公子这多的没有,满满一箩筐还有富余!”

这番话是当年两个人在秦淮河边二次见面的时候,皇帝拿她打趣的说话,时隔多年,重又在耳畔响起,惊羽一愣之下,双目含情的望着这个早已经将自己芳心俘获的男子,却又自怜卑贱的叹了口气,“皇上?”

“…………”皇帝嘀咕了几句,惊羽听不清楚,“皇上,您说什么?”

“朕在说,今年是咸丰十年,明年是咸丰十一年,后年是咸丰十二年,是不是?”

这是不消问的,惊羽有点不明白,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是。”

“朕不能做食言而肥之人,故而就是心中再想,也只好强自忍耐,等到后年,惊羽,朕和你这番相思情债,你就从朕吧?”

惊羽失声而笑,“您这人?”

用过晚膳,天气依旧燥热无比,行宫不比大内,更加比不上圆明园中那般的殿阁高阔,装潢上虽然有所相近,但论起居住的舒适,就望尘莫及了。

由惊羽和六福伺候着,洗了热水澡,也不过暂缓一时,呆不得多久,又是一身热汗,听行宫外树上,知了的鸣叫之声响彻耳边,皇帝呼的坐了起来,“吵死了!走,出去转转。”

“万岁爷,快天黑了。”

“怕什么?”皇帝理也不理,一个人迈步走了出去。

出到行宫的外面,迎面正看见肃顺,领着几个人,手中各自拿着竹竿、梯子、抄网等物,在院子里张罗布置,“肃顺,你在做什么?”

肃顺回身一看,赶忙跪了下来,“奴才叩见皇上!”

“朕问你,这是做什么?”

“奴才……心知皇上最不喜知了……”肃顺停顿了一下,大约是觉得‘知了’一次有辱圣听,便换了一句,“皇上最不喜闻听蝉鸣之声,这不,奴才带人来,想爬上树去,把树上的蝉虫全数捉了来,另行放生呢。”

皇帝心中一热,不枉自己多番保全,肃顺这个狗才,只是这片见微知著之心,朝堂之上,就没有几个人能够比的上!

肃顺似乎能够猜到皇帝的心思,接着说道,“皇上,其实,这不是奴才所能想到的,是经人提醒,方才有所悟的。”

“哦?是谁啊?”

肃顺笑着回身招手,“小成子,你过来。”

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年轻人低头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奴才成祥,恭请皇上圣安。”

“他是?”

“皇上,他叫成祥,是同文馆第三期生员之一。入值总署衙门之后,多得文大人、李大人等的赏识提拔,才识过人,办事干练。这一次皇上出京,他也跟从办差了。”肃顺为他说了几句好话,转而神秘的一笑,“主子,说起来,成祥不是外人。主子可还记得善奎吗?”

“善奎?哪个善奎?”

“就是承继了和公爷爵位的那个善奎啊?金佳氏?”

“啊!”皇帝想起来了,“善奎,又怎么了?”

“成祥便是善奎之子。”

皇帝于善奎也只是当年在热河招对过几次,并不熟悉,只是觉得这个人言语失节,面目可憎,若不是看在金佳氏一再求恳的份上,这样的人,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见第二次了。倒是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他的儿子了?“你叫成祥?今年多大年岁了、”

“回皇上话,奴才是道光二十二年壬寅年出生,今年十八岁。”

“抬起头来。”皇帝望着成祥,心中赞叹:善奎一副窝囊相,他的这个儿子,倒是一表人才。而且英俊之中暗藏妩媚,昂藏男子,竟是生了一副女儿的面容,“嗯,刚刚十八岁,就做到六品职衔,可见你还是稍有才情的。”

“奴才不敢!奴才下下之才,不敢当皇上天语褒奖,只是多承本部大人提携,方有今日。”

“这也罢了,身在总署衙门那边,公务繁重,又怎么弄这些取巧媚上的动静呢?”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皇上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身为奴才的,除为君父分忧节劳之外,政事之余,我等身为奴才的,便是要让主子能够静养休息,故而奴才想……”

“行了。”听了他几番奏答,皇帝不置可否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忙吧。肃顺,你陪朕走几步。”

顺答应着,给成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接掌差事,自己则快步跟了上去。

皇帝举步在前,肃顺差着半个身位,弓着腰,亦步亦趋的从着,“肃顺,总署衙门那边的事情你也管了吗?”

“奴才不敢。奴才上一次在京中,碰巧文中堂带成祥到军机处来,奴才见成祥很觉得面善,询问之下,方才知道是故人之后。”肃顺急忙答说,“皇上当年于奴才有训示,着奴才好生与善奎交往。而往来之下,奴才心知,善奎为人粗鄙,不为同僚所喜。这府中的日子嘛,也过得很是艰涩。奴才就想,友朋有难处,能够帮一把的,总要伸出援手,帮衬帮衬。因是之故,这数年来,奴才府上和和公爷府上,亦多有往来。只是在奴才出京之后,便短于问候了。”

皇帝想起当年老和公爷过世,自己亲自过府吊唁,还曾经亲见肃顺和荣禄叔侄在一边忙碌,这样说来,这个奴才所说的,倒也未必是假话,确实有一颗守望相助之心呢!点点头,口中说道,“旗人如今大多为即将开始的北迁之事,上蹿下跳,只求能够规避一时,像荣禄、棉宁、还有今天这个成祥这样的,能够尽心竭力为朝廷、为君父着想的,终究是不多。”

“圣明无过皇上,荣禄、成祥等,都是心中长存忠孝之年的。”

皇帝转过身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么卖力给成祥说好话?不会是有感而发的吧?”

肃顺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奴才这点小心思,原也不敢欺瞒圣主。奴才上年回京之后,与和公爷府上的问讯又勤了起来,还是善奎的婆娘,一再托请奴才,奴才实在碍不过情面,方才答应下来的。”

说着话,他跪了下去,“奴才交通臣僚,自知有罪,请皇上处置。”

“既然你都说了,朕也就不以为非。朕当年行以峻法,只是因为先皇年间,朝臣结党,蔚然成风,心中只顾着党同伐异,全不理国是日非!”他说,“至于朝臣之间,以友朋往来,难道朕也会不让吗?”

第4节 抵省

七月初十御驾出京,八月初六日,到了距离太原府二十里之外的三营店驿站。新任山西巡抚张集馨、藩司彭玉麟、臬司朱光第、学政翁同龢、粮道允云、省内司道府县各级官员在初四日的早上便齐至三营店,准备接驾事宜。

咸丰九年的六月间,肃顺述职完毕,回省视事,把皇上的话和彭、朱、翁等员做了一番交代,当彭玉麟听说不必在太原府内新行肇建行宫,心中大喜!他任职三大宪之一,深知省内这数年来,虽然比之道光年间略有丰盈,但要是在一年之内,建起一座大大的行宫,所要花费的,绝不在少数,更不必提鸩工集材,劳动民夫,伤时害农,所干非细。只不过肃顺打着孝敬皇帝的大旗,自己万万难以说出一个‘不’字来。此次皇上顺天应人,免去晋省一番靡费之举,自然令他欢喜莫名了。当下由衷的赞佩,“皇上圣明,怜惜我晋省百姓,真正是圣君本色啊。”

“是啊,是啊。”肃顺附和了几句,转而说道,“不过,行宫虽不必肇建,但帝后等各位主子到来之后,驻跸之所,总要找一处景致秀丽,往来通行又能够顺畅,最好是距离府内最繁华之地,片刻可达的地方。还有,便是内市!我这一次回京,和皇上说起此事,皇上也大为意动。故而,行宫可以不要,内市一定要建起来!而且要建的好,让皇上,皇后等看过之后,心中满意!”

“是,抚台大人说的是,这件事,倒是要好好谋划一番才是的。”省内有大工动作,藩司自然是份当其责,无可推诿的,“职司想来,皇上驻跸的行宫,倒还容易——太原府中,多有富豪之家的别业,选好地方,征用一番,也就是了。”

“这件事我来做。”肃顺抢着说道,“我看,丰泽号主家所有的晋景园,就很不错。听说是嘉庆年间修建的,时候仍算不上很久,即便有一些有碍观瞻之处,着人整饬一下也就是了。”

翁同龢在一边忽然插话道,“我倒以为不妥。”

众人都知道,翁同龢是皇上面前有数的红人之一,帝眷仍自厚重过外放江南的崇实,与肃顺相比,也不在以下。便如同山西学政之职,这个职衔权利并不是很大,却胜在荣光无比,在省内和督抚大员都是平起平坐,相见的时候,也是行平礼的。而且,学政一职,权虽不大,油水倒很多,旁的不说,只是每到相视之年,来自所取的门生例有的贽敬,就相当可观了。故而连肃顺也很是敬畏几分。“哦?叔平老弟有何高见?”

“若真是选用民间庄园为天子驻跸之地的话,只怕日后御驾回銮之后,这片园子,亦当荒废了!”

翁同龢的话给众人提了醒,诚然,皇上、皇后用过的园子,还有哪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行入住?若是那样的话,晋景园这片庄子,岂不就是要真的荒废了吗?到时候即便曹家人畏惧官府的势力不敢追讨索要,百姓又当如何说?肃顺用不到多久就会历任内用,彭玉麟、朱光第,乃至翁同龢几个,都是以君子正色立身的,在山西迎驾,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何能够甘心?

肃顺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此事和皇上请旨,由内府拨出一笔银子来,当做赔累,交给曹家。至于晋景园嘛,不如该做官学?”

“改做官学?这个办法好!”

“是,确实是好。”翁同龢也大声表示附和,他主管一省教化,开启民智之事,自然是能够得到他的响应。

“然后嘛,就是内市。关于此事,”肃顺又说,“列位可有什么高见吗?”

内市在前明和本朝高宗时候,都是有过先例的,不过那时候的内市和这一次要在山西搭建的,另有不同。首先说,当时不论买卖双方,全都是由宫中太监、宫婢、甚至六部司员假扮而成,目的是哄皇帝一笑;第二,内市肇建,都是在京中、圆明园中寻一片地基,随即搭建而成,而以上种种,在山西都是不能原样照搬的。

“我想,是不是就让小民百姓,省内众家商贾,到内市售卖?”

“这怎么行?白龙鱼服尚且易为鱼虾所戏,更不用提明知道真龙在前,若是真有奸宄之徒,伺机发难,这份责任太大了!”朱光第摇头摆手一起来,“此事毋庸议!”

“杏簪兄稍安。”彭玉麟说道,“皇上的脾气,本就是喜欢热闹,当年在金陵,也是有过前例的。与其皇上在行宫中呆得腻了,只带着几个仆从宫外……”他不敢说‘冶游’,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到宫外体察民情,安危不能保,我等身在朝堂,魂梦不安;反倒不如就按抚台大人的话来办。最起码,能够在内市之中做售卖的,都可以经由各级衙门三察五审,等到天子驾临的时候,更是有御前侍卫、善扑营、本省府道各级衙门的官人扈从,岂不是比之前要安稳得多吗?”

朱光第为他的一席话说得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那,商贾审查之事,又当如何?”

皇帝的脾气肃顺和翁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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